疤面人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西南王塚
    林麗蓉知道天麟遇到了魔魔天尊,學到了那種舉世無匹的絕猛掌法,芳心中又喜又怕。

    喜的是,麟弟弟學到了曠世絕學,技藝將冠蓋武林,怕的是,麟弟弟不能善於利用這種奇猛武功,而亂造殺孽。

    於是略一沉思之後說:“兩百多年前,武林各派,相互猜忌,彼此攻訐,門人相遇,多拔刀相見,造成無邊仇恨和殺孽。

    武林中,突然出來一個馬臉黑袍老人,自稱是魔魔天尊,傳柬各派,限各派掌門人在那年九九重陽日,齊集嵩山少室峰,公推他為全武林的至尊領袖。

    但那天到達的掌門人,卻只有遠在西南的雪山派和塞北的長白派,而近在咫尺的少林掌門人居然沒去。

    魔魔天尊,異常震怒,當日晚間,少林派的掌門人便被魔魔天尊以一種無法抗拒的駭人掌力擊斃了。

    接著是武當、峨嵋、衡山、昆侖、邛崍、崆峒、點蒼、華山,和終南九派掌門人,相繼被魔魔天尊擊斃。

    之後,魔魔天尊便永絕江湖,再沒在武林現身,而十大門派也自那時起,嚴格管制自己門人,不准再與其他各派門人為敵,並命令任何人不許再談這件有辱派譽的恥事。

    由於上代弟子做到了‘知者不說,不知者不問’,因此,這件震駭武林的事,在二百年後的今天,便很少有人提起了。”

    衛天麟聽後,立即說,“小弟認為,魔魔天尊老前輩,乃是鑒於各派不睦,相互仇殺,才意圖以自己的高絕的武功,領袖武林,消彌各派仇恨,使各派相安無事。”

    林麗蓉緩緩點頭,漫聲說:“魔魔天尊的本意是正確的,不過,他強令各派公推他為全武林的至尊領袖,似乎……”

    就在林麗蓉話意未盡,尚在措詞之際。

    驀地,一聲隱約可聞的馬嘶,由前面數裡外,掠空傳來。

    緊接著,座下驊騮,突然精神一振,昂首豎耳,張口發出一聲震耳驚心的悠長怒嘶,同時,蹄下速度,驟然加快。

    黃驃也蹄似驟雨,狂馳如飛。

    天麟、麗蓉,同時一震,舉目一看,心頭不由泛起一絲涼意。

    只見西邊天際,殘月無光,夜風漸疾,烏雲浮動,四野昏沉,數裡外的官道彎轉處,橫著一座廣闊無際的高崗。

    崗上一片黑壓壓的樹林,死寂深沉,無數綠光磷火,飄忽游動,時熄時明,顯得陰氣森森,鬼影幢幢。

    林麗蓉看了,嬌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心情有些緊張地問:“弟弟,前面是什麼地方?”

    衛天麟雖然武功蓋世,膽識過人,但看了這種月黑風疾,鬼火磷磷的情景,心裡頓時想起媽媽在小時候談起的“鬼”。

    因此,心中也有些毛骨悚然,但他依舊坦然說:“恐怕是一座密林。”

    說話之間,兩匹寶馬,已至崗前。

    突然,崗上密林中,又響起一聲烈馬驚嘶,嘶聲緊促,焦急高昂。

    赤火驊騮嘶聲如狂,已不聽天麟控制,躥下官道徑向高崗上電掣馳去。

    林麗蓉恐天麟有失,一撥馬頭,緊跟而上。

    只見崗上,荊棘叢生,荒草沒徑,殘墳破棺,斷碑橫置,竟是一片荒廢墓地。

    兩匹寶馬如飛上馳,鐵蹄過處,腐木四射,白骨橫飛。

    前面林中,飄忽不定的磷火頓時全熄了。

    林麗蓉看得芳心直跳,不由急聲說:“弟弟,你的馬恐怕是遇鬼了,快用功力把它制服。”

    衛天麟愛驊騮如生命,口裡連聲應好,兩腿卻不用勁。

    赤火驊騮如飛躥進林中,黃驃閃電跟入。

    林內,奇木異枝,橫結斜生,惡形惡狀,幾乎無法前進。

    赤火驊騮如瘋如狂,高聲連嘶,直向崗巔如箭馳去。

    但再聽不到林中那匹烈馬驚嘶。

    天麟、麗蓉,俱都心情惶急,不知該如何處置。

    林麗蓉急對天麟忿忿地說:“你的驊騮,一定是看見鬼了。”

    林麗蓉的“鬼”字方落。

    一聲厲鬼般的驚心長嚎,倏然由崗巔上響起。

    嚎聲駭人,悠長刺耳,令人聽來,毛骨悚然,不寒而粟。

    緊接著,整個密林中,暴起一片鬼哭厲叫聲。

    這些叫聲,如猿啼狼嗥,似驚哭狂笑,有的像厲吼怒嘯,有的似尖叫慘號。

    頓時之間。

    磷火旋轉,鬼影幢幢,雲煙繚繞,鬼睛如星。

    林麗蓉看了,花容失色,芳心嚇碎,尖叫一聲,恨不得抓住天麟。

    衛天麟騎在飛奔的寶馬上,兩眼惶急地望著前面雲煙中的鬼影,左手緊握馬韁,右掌蓄滿功力。

    林麗蓉終歸是女孩子,雖然武功高絕,但厲鬼不是惡人,心中總有些膽怯。

    於是,尖叫之後,緊收馬韁,黃驃前蹄倏起,人形而立,幾個旋身,繼續向前馳去。

    突然,全林鬼嚎驟然停止,頓時轉趨一片沉寂,靜得有些怕人。

    緊接著,周圍傳來無數沙沙的鬼步聲,氣氛恐怖,緊張得令人幾乎窒息。

    黃驃一聲低沉顫嘶,立刻停了下來,神情畏縮,不敢再前。

    赤火驊騮依然向著崗巔疾馳。

    麗蓉見天麟越去越遠,不禁慌了,厲叱一聲,手中馬鞭,狠狠抽在馬股上。

    赤火驊騮似乎也發覺黃驃沒有跟上,立即停止狂馳,昂首發出一聲震撼林野,直上夜空的怒極長嘶。

    黃驃一聽,低嘶一聲,疾如一縷黃煙,向前箭射追去。

    林麗蓉坐在馬上,經如此猛烈的一停一縱,兩次都險些跌下馬來。

    來至天麟馬前,不由大發嬌嗔,正待埋怨幾句。

    遠處崗巔上,突然飄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

    接著。

    四周雲煙中,頓時響起忽沉忽揚,各種陰森可怖的鬼嚎,宛如百鬼圍繞馬前。

    衛天麟功貫右臂,星目電射,緩緩看向四周,卻看不見一個鬼影。

    林麗蓉從不相信活人能與鬼動手,但這時也不由自主地翻腕拔出背後的伏魔寶劍來。

    寶劍出鞘,光華大盛,周圍數丈內,盡被寶刃灑上一層銀輝。

    突然,赤火驊騮一聲低嘶,身形似箭,直向一叢蒿草中撲去。

    數聲嚎叫,人影縱起,寒光閃處,三個厲鬼已舞刀撲向驊騮。

    天麟見三個厲鬼,青面獠牙,眼如銅鈴,在麗蓉伏魔劍光照耀下,愈顯得慘厲怕人。

    於是,驟吃一驚,暴喝一聲,蓄滿功力的右掌,閃電劈出。

    一道絕猛無倫的掌力,直奔三個厲鬼的前胸。

    數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慘叫,三道橫飛身形,騰空而起,直向三丈以外撞去。

    哇哇數聲,三個厲鬼,相繼跌落地上,俱都吐出一口箭血,兩腿一陣亂蹬,立即死了過去。

    頓時,全林此起彼落的鬼笑嘎然停止了,只有崗巔那聲陰森可怖的低沉鬼笑,仍在響著。

    衛天麟恍然大悟,一催驊騮,已縱至三個厲鬼之前。

    林麗蓉緊跟而至,在劍光照射下,細看三個厲鬼,竟是三個戴著鬼面具的人。

    於是伏身鞍上,用劍一挑面具,其中赫然竟有一個女人。

    衛天麟看了,覺得這些惡人實在可恨已極,不禁氣得縱聲一陣大笑,聲如裂帛,震撼林空。

    一聲淒厲鬼叫,由不遠處響起。

    衛天麟倏斂大笑,轉首一看,只見雲煙繚繞,磷火飛騰中,一個面目猙惡的大頭鬼,疾舞索魂鋼叉,張口嚎叫連聲,瘋狂撲來。

    林麗蓉已知厲鬼是假,不禁芳心大怒,皓腕一揚,屈指疾彈。

    一道銳利指風,直向大頭鬼射去。

    一聲悶哼,大頭鬼撒手丟叉,翻身栽倒就地,登時死去。

    這時,一陣烈馬咆哮挾著如狂驚嘶,由崗巔上傳來。

    接著,是兩聲驚呼慘叫。

    赤火驊騮低頭豎鬃,載著天麟直向馬嘶之處奔去。

    林麗蓉縱馬追上天麟,說:“弟弟,你的驊騮今夜真有點奇怪,完全不聽你的控制。”

    衛天麟也有些不解地說:“我也覺得驊騮今夜有些奇怪。”

    來至崗巔,只見巨碑高墳,荒草及膝,一片淒涼景象。

    西天殘月,盡沒雲中,崗上一片黑暗,夜風吹動沙沙枯草,愈顯得陰氣森森,可怖怕人。

    赤火驊騮昂首發出一聲悠長震耳驚嘶。

    之後,豎耳立鬃,目射精光,靜立不動,似乎在尋找什麼,又似在靜聽什麼。

    無數巨碑高墳之間,仍彌漫著薄薄雲煙,崗坡樹林內,仍閃著綠光磷火,響著“沙沙”

    的聲音。

    天麟、麗蓉兩人坐在馬上,雖然明知是假,但看了眼前這幅鬼域景象,心中仍不免有些寒意。

    突然,一陣尖聲淒厲的大笑,和數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鬼叫,由數丈外巨碑高墳之後響起。

    天麟、麗蓉,同時轉首,循聲一看。

    只見五個駭人厲鬼閃著十道炯炯懾人目光,在雲煙繚繞中,厲笑鬼叫,緩緩走了過來。

    四個黑袍綠臉,巨齒獠牙的厲鬼,血嘴扭動,發著那種令人聽來,膽戰驚心的“吱吱”

    鬼叫。

    四個綠面鬼的手中,各持一柄烏黑發亮的索魂鋼叉,高高舉過肩頭,做著隨時拋出之勢。

    四鬼之前,是一個紅發紅袍,全身如血,身材較矮的藍面鬼,兩個形如銅鈴的鬼眼,精光閃射,炯炯懾人。

    紅發藍面鬼的手中,持著一柄閃閃發光的金絲拂塵。

    衛天麟看了這柄金絲拂塵,心頭不禁一震。

    紅發藍面鬼,一見衛天麟,頓時愣了,竟然不知再向前進。

    衛天麟愈看這面金絲拂塵,愈覺有些眼熟,只是在這一剎那,他已想不起在何時見過了。

    他在想。

    莫非是贈寶衫魔扇的異人?

    但自己那時一直沒能睜開眼睛,這個裝鬼的人是誰呢?

    紅發藍面鬼不笑了,四個持又厲鬼也不叫了。

    橫劍坐在馬上的林麗蓉,看了這種情形,芳心有些莫明其妙。

    突然,衛天麟一聲大喝,身形騰空離馬,一躍數丈。

    同時,厲聲說:“無恥道姑,裝神弄鬼,在此嚇人,這次遇到小爺,定然不再饒你!”

    喝聲中,雙掌一分,幻起漫天掌影,向著紅發藍面鬼,當頭罩下。

    紅發藍面鬼,仰面一聲淒厲尖笑,笑聲懾人,入耳驚心。

    繼而,手中金絲拂塵輕輕一揮。

    兩個持叉厲鬼,一聲嚎叫,同時抖手,兩柄烏光發亮的鋼叉挾著兩道驚風,向著空中的衛天麟閃電射去。

    衛天麟冷哼一聲,身在空中,一挺腰身,雙臂疾揮,伸手將兩柄鋼叉接住,借著鋼叉沖力,再升兩丈。

    接著,一聲暴喝,兩叉同時拋下。

    兩道烏光,如電一閃。

    頓時響起兩聲淒厲慘叫。

    兩個拋叉厲鬼,前胸各中一叉,鮮血如注,翻身栽倒。

    緊接著,亮影一閃,衛天麟再度疾撲而下。

    紅發藍面鬼一聲怒極駭人的尖嚎,同時,疾揮手中金絲拂塵,向著疾瀉而下的衛天麟擊去。

    其余兩個持叉厲鬼,已看出苗頭不對,身形一閃,疾向無數巨碑中縱去。

    一聲嬌叱,白影電閃,林麗蓉騰空離馬,振劍直追。

    這時,衛天麟雙腳落地,身形如幻,左掌一削,紅發厲鬼手中的拂塵疾如脫箭般,直向半空射去。

    紅發厲鬼見拂塵已被天麟擊飛,神情如狂,一聲怒叱:“姓衛的小子,我與你拼了!”

    怒叱聲中,倏伸雙掌,十個雪白纖指,直向天麟面門抓來。

    衛天麟劍眉立豎,目射精光,一聲暴喝,身形連閃,左臂出手如電,已扣住紅發厲鬼的腕脈。

    右手向著紅發厲鬼的面門一抓,順勢一拋,厲鬼面具應手而落。

    衛天麟定睛一看,果然不錯,正是桃花眼、柳葉眉,狐媚撩人的武林尤物三妙仙姑。

    於是,仰面發出一聲怒極的哈哈大笑。

    三妙仙姑手腕被扣,痛入心肺,粉面蒼白,冷汗直流,一頭秀發蓬亂飄散,但她依然忍痛咬牙,狠聲說:“姓衛的小子,我今生不能殺你,變鬼也要抓你。”

    說著,雙目凶光暴射,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衛天麟倏斂大笑,星目望著三妙仙姑那張狐媚撩人有些蒼白的粉臉,怒聲問:“三妙仙姑,你離開東海神君的神秘莊院後,可是一直在此扮鬼?”

    三妙仙姑一陣如狂厲笑,只笑得嬌軀顫抖,汗珠直流,於是,厲聲問:“我在此扮鬼,你又怎樣?”

    衛天麟劍眉一豎,厲聲說:“我要殺你……”

    說著,右掌倏然舉起,但天麟並沒有劈下。

    三妙仙姑又是一陣厲笑,恨聲問:“姓衛的小子,你為何不殺?”

    衛天麟冷哼一聲,怒聲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我只是要問你為何在此扮鬼?”

    三妙仙姑汗下如雨,眼布血絲,粉臉已由白變成鐵青了。

    衛天麟看了,立將扣在三妙仙姑脈門上的右手,松了兩成勁力。

    三妙仙姑低垂蓬頭,雙目微閉,嬌喘吁吁。

    衛天麟的左手,又松了一成勁力。

    突然,三妙仙姑一聲大喝,出手如電,直抓天麟的小腹下面,右腿一弓,疾撞天麟的膝蓋。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衛天麟驚得全身一顫,本能地一聲厲喝,右掌閃電推出,直擊三妙仙姑的酥胸。

    砰然一響,悶哼一聲,一道橫飛紅影,直向五丈以外飛去。

    哇,三妙仙姑橫飛的身形還未落地,已連聲吐出兩道箭血。

    撲通一聲,跌進一片枯草中滾了兩滾,再沒有動,三妙仙姑,一代武林尤物,就此香消玉殞。

    衛天麟望了橫屍五丈以外的三妙仙姑一眼,轉首一看,不禁呆了。

    林麗蓉已不知去向,驊騮黃驃也設有了影子。

    衛天麟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冷汗倏然流了下來。

    立即一收心神,疾向無數巨碑高塚間奔去。

    驀地,左側枯草中飄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衛天麟心中一震,倏然停住身形,借著暗淡星光,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虯髯大漢,右臂由肩已被斬斷,正倒在被鮮血染紅的枯草中。

    飄身掠至近前一看,正是方才持叉拼命的黑袍綠面鬼。

    衛天麟急上一步,蹲身出指,在虯髯大漢身上,一連點了幾處穴道,為他止住流血,接著,大聲問:“你看到那位穿白衫的小俠去了什麼地方?”

    虯髯大漢覺得痛苦減輕了不少,感激得望了天麟一眼,有氣無力地說:“去了王爺塚……”

    衛天麟心急如焚,未待大漢說完,立即直起身來,游目一看,見許多高塚中,有一個最大的荒塚。

    塚前有一座巨碑,較所有巨碑要高大許多。

    衛天麟身形微動,縱身掠至碑前,巨碑上,刻有“西南王塚”四個大字,朝代年月,後面碑文,俱已看不清楚了。

    繞至塚後,塚上有一圓形洞門,塚內燃著一盞油燈,燈光如豆,昏昏沉沉,陰氣森森。

    衛天麟一心掛念林麗蓉安危,已無心顧到自身危險,雙手護住面門前胸,飛身縱入塚內。

    塚內,除去一盞油燈外,空無一物,正中是一傾斜下降台階,約二十級,兩側各置一盞油燈。

    到達階底,是一間極大方室,三面皆有隧道,直達深處,俱用青磚砌成。

    衛天麟略一遲疑,直向正中一條隧道掠去。

    隧道兩壁,每隔兩三丈,必有兩個相對的石門。

    衛天麟無心注意這些,兩臂蓄滿功力,直向深處疾奔,寶衫發出如銀光輝,數丈之內,景物清晰可見。

    驀地,一陣沙沙聲音,由左壁石門內飄出。

    衛天麟心頭一震,立即停住腳步,星目注定石門,凝神細聽,沙沙之聲,依然由門內響著,衛天麟左掌護胸,右手猛將石門推開。

    定睛一看,全身不由劇烈一戰,不禁幾乎驚出聲來。

    室內地上,鋪著不少枯草,枯草上蠕臥著一個蓬頭散發,骨瘦如柴,全身赤裸的女人。

    赤裸女人想是被天麟的寶衫光華照醒,立即驚得翻身爬起,跪在地上,哭聲哀號著說:

    “饒了我吧,大爺,我已不能服侍你了……”

    衛天麟頓時大悟,閃身退出,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亮影一陣閃動,石門呀然連聲,衛天麟一連推開六道石門,每個石門內,俱有一個全裸女人。

    衛天麟怒不可遏,已完全明白這是一座惡人淫窟,他這時恨不得殺死所有偽裝厲鬼的人。

    正在這時,一聲烈馬怒嘶,夾著“砰砰”馬蹄擊物聲,由隧道深處傳來。

    衛天麟心頭一動,身形如電,直向馬嘶之處掠去。

    來至隧道盡頭,竟是一座高約三丈,傾斜上升的石階,上面正響著陣陣馬蹄擊物聲。

    衛天麟毫未猶疑,飛身縱上頂端。

    就在他雙腳剛剛踏上頂端邊沿的同時。

    一匹高頭大馬,一聲驚嘶,神情如狂,猛向他撲來。

    衛天麟大吃一驚,身形一縮,閃電瀉了下來,由於事出突然,天麟連馬毛顏色和高度都沒看清楚。

    這時,台階頂端,烈馬暴跳如雷,馬蹄亂踢如雨,驚嘶忽遠忽近,上面似乎不止一匹,“砰砰”馬蹄擊物之聲,愈顯得急促了。

    衛天麟想林麗蓉決不會來此,正待轉身離去。

    嗒……嗒。

    台階左側,斷斷續續,傳來極輕微的滴水聲。

    衛天麟真氣貫注全身,頓時光華大盛,明如白晝,定睛一看,台階頂口,一片鮮紅血漬,鮮血正一滴滴慢慢地滴下來。

    衛天麟全身一戰,一個可怕的暗影閃電掠過心頭蓉姊姊會不會在驟然不防的情形下,被馬踢傷了?

    心念間,一長身形,飛身縱上階頂。

    那匹烈馬,一見亮影,再度如瘋撲了過來。

    衛天麟星目閃電一看,見上面仍是一座高約三丈的圓塚,只是塚門已被堵死。

    這時,烈馬雙睛如電,鬃毛如錐,前蹄高舉,已然撲擊下來。

    衛天麟已無暇再看地上情形,一長身形,騰空而起,一挺腰身,已將身體平貼在塚頂上。

    烈馬雙蹄一擊落空,立即舉蹄、昂頭,向著天麟咬來,但中間還差三尺距離咬不到天麟。

    衛天麟定睛一看,塚內血泊中,倒著兩個血肉模糊,似被烈馬踢斃的大漢,而不是麗蓉,因此放心不少。

    再看烈馬,一連暴跳幾次之後,已立在下面,昂首瞪晴,低嘶連聲,一直凶狠地望著天麟。

    天麟細看烈馬,高約近丈,馬鬃特長,全身毛色青白夾雜,看來神駿異常,定是一匹千裡寶馬。

    這時,塚外“砰砰”之聲,愈形急烈。

    一聲怒馬驚嘶,由塚外門縫間,傳了進來。

    衛天麟一聽,心中大喜,這聲馬嘶,正是驊騮的聲音,心想:蓉姊姊原來仍在外面,於是,飄身落地,立展幻影,同時,高聲大呼:“蓉姊姊,我在這裡。”

    話聲甫落,塚外驚嘶連聲,“砰砰”踢塚之聲更急,但沒聽到蓉姊姊的回答。

    塚內烈馬,擺頭扇耳,望著周圍無數亮影,似乎不知踢哪個,咬哪個才好。

    衛天麟游走中,覷定堵閉塚門,運足掌力,突然猛推一掌。

    轟隆一聲大響,塚門暴開,磚石橫飛。

    衛天麟身形一閃,接著,飛身縱出塚外。

    馬影閃動,驚嘶連聲,驊騮、黃驃立即縱了過來。

    衛天麟一手攬著一個馬頸,急促撫拍了幾下,游目四望,並沒有蓉姊姊的影子,不禁呆了。

    驀地,一連數聲驚嘶,就在耳邊響起,衛天麟的耳鼓幾乎為之震破,一個青毛馬頭,已由他的肩後,伸在驊騮的馬臉上。

    衛天麟嚇了一跳,閃身飄開,定睛一看,正是塚內那匹青色烈馬。

    驊騮與青馬似乎早就認識,兩馬交頸,綻唇輕銜,宛如久別乍逢的愛侶,看來親熱已極。

    黃驃癡癡立在一旁,兩耳扇動,目閃異光,連連發出低沉的怒嘶,似乎正在妒火中燒,大發醋勁。

    這時,衛天麟才想起為何驊騮聽到崗上馬嘶,瘋狂奔來的原因。

    突然,衛天麟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一聲厲喝,身形如煙,亮影一閃,已奔入塚內。

    飄下台階,神情如狂,焦急地連聲狂呼:“冰妹妹……冰妹妹……”

    衛天麟狂呼聲中,亮影閃動,隧道兩側石門,盡被他猛力推開,砰聲震耳,連連不絕。

    但每個門內,都有一個全身赤裸,骨瘦如柴,蓬頭散發的女人。

    衛天麟看了,暴怒如狂,整個塚內,嗡聲震耳,盡是天麟狂喊“冰妹妹”的回聲。

    這時,每個石門內,已斷斷續續傳出令人鼻酸的淒哀哭聲。

    衛天麟見無杜冰的答聲,又向另一隧道奔去。

    剛剛進入隧道,驀見前面兩條人影,正向盡頭狂馳。

    衛天麟一聲暴喝:“站住……”

    這聲暴喝,正是天麟挾怒發出,宛如一聲暴起的霹靂,聲震隧道,歷久不絕。

    前面兩條人影,身形一個踉蹌,被震得險些栽倒就地。

    亮影一閃,天麟已撲至近前,伸手抓住兩人肩頭,定睛一看,竟是兩個身穿鬼衣的彪形大漢。

    於是,暴聲喝問:“杜冰姑娘在什麼地方?”

    喝問中,星目電射,雙掌同時加勁。

    兩個大漢剛聽到一聲暴雷大喝,接著肩上便被五個鋼鉤抓住,入肉極深,痛入心肺。

    這時再聽天麟喝問,只覺頭暈眼花,四肢無力,身形搖搖歇墜,冷汗直流。

    衛天麟知道用力太猛,雙手立即松了兩成勁力,又怒聲問:“杜冰姑娘現在在什麼地方?”

    兩個大漢只覺氣血翻湧,神志昏迷,根本沒聽出天麟說些什麼,僅聽到“姑娘”兩字,意思到是在找人。

    於是強忍劇痛,舉起手來,向著兩側,胡亂指了一指。

    衛天麟舉目一看,這才發覺隧道兩壁,與中間隧道形式一樣,兩側亦有不少相對的石門。

    於是雙手一推,骨碌連聲,兩個大漢直向兩丈以外滾去。

    衛天麟掠身出手,推開左側石門,不禁又是一楞。

    這間室內,竟是一個全身精光,皮包骨頭的瘦長男人。

    瘦長男人一見天麟,立即由枯草上顫顫巍巍地爬起,哀聲說:“仙姑,饒了我吧,我已站不起來了!”

    衛天麟勃然大怒,閃身退出,砰的一聲關上石門,轉首一看,數丈外兩個大漢正跌跌爬爬,向前奔去。

    於是,劍眉一豎,殺機陡起,一聲暴喝:“淫徒納命來……”

    喝聲中,身形如煙,出手如電,雙掌疾劈兩個大漢的後腦。

    叭叭兩響,慘嚎連聲,血漿四射,骨蓋橫飛。

    兩個鬼裝大漢,同被天麟掌斃,身軀顫抖,血如泉湧。

    衛天麟暴怒如狂,內心如焚,既擔心蓉姊姊的安危,又不明冰妹妹何時陷身淫窟。

    因此,只急得目眥欲裂,冷汗直流,兩掌蓄滿功力,恨不得將這荒塚擊碎。

    衛天麟奔至隧道盡頭,中間是一道上升台階,兩邊各有一道斜降台階,天麟知道上面仍是荒塚,身形一閃,直向下層奔去。

    來至下層,竟是一個圓形隧道,中心壁上,有一個大開的高大圓門,門上尚懸著兩盞精致紗燈。

    一股濃重血腥氣息,由那高大圓門內,直撲了出來。

    衛天麟一皺眉頭,飄身掠至門口,低頭一看,兩個鬼裝大漢,由胸至腹,俱被刺了一個大洞,心肝腸胃,一起湧了出來。

    向前看去,是一道長約五丈的通道,通道盡頭,光明大亮。

    衛天麟斷定蓉姊姊已來過此地,可能仍在裡面,於是身形微動,越過兩具屍體,直達通道盡頭。

    身形落地,游目一看,竟是一座圓形大廳,廳上高掛數盞紗燈,光明如同白晝,兩側各有一間精室,室門已被打開。

    走進室門一看,紅燭高燃,設置華麗,牙床繡被,紗帳羅幃,地上紫色毛氈,桌椅光亮鑒人,宛如千金閨閣,幾疑新婚洞房。

    衛天麟走進另室一看,完全一式一樣,兩室寂靜,空無一人,只有桌上高大紅燭,搖晃著寸許火光。

    衛天麟覺得奇怪,忍不住揚聲喊了聲“蓉姊姊”。

    頓時,回聲嗡然,燈光搖晃,歷久不歇。

    衛天麟知道這是三妙仙姑與淫徒們,尋歡作樂的場所,可能,即是“西南王爺”和他妃子的寢墓。

    衛天麟見蓉姊姊不在,立即縱身飛了出來。

    身形剛剛掠出高大圓門,驀聞一聲嬌叱,由左側隱約傳來。

    衛天麟轉首一看,見左側不遠處,有一方洞,那聲嬌叱,可能是由方洞內傳出。

    於是,立即縱身撲了過去,定睛一看,洞內漆黑一片。

    衛天麟借著寶衫毫光,直向深處奔去。

    奔馳一陣,洞內漸漸彌漫著煙氣,每隔三五丈,便有一堆燒焦的枯草余火,洞的兩壁,有不少上升圓孔。

    天麟停身一看,竟能看到天空亮光,頓時明白了外面林中塚間,雲煙繚繞的原因。

    再往前走,支洞漸多,地上已有幾具鮮血淋淋的屍體。

    衛天麟一陣遲疑,決心仍向前馳。

    漸漸,前面已有光亮,嬌叱怒喝,聽得更真切了。

    衛天麟心中一喜,身形如煙,只一兩個飄身,已來至一個大洞口。

    洞口光亮異常,已可看到東方剛剛升起的朝陽。

    衛天麟聽到外面嬌叱之聲,正是蓉姊姊的聲音,心中不由狂喜,身形微晃,縱身飛了出去。

    就在天麟飛出洞口,身形尚未立穩,洞外情形還未看清之際。

    倏然。

    身後一聲怒極嬌叱:“惡賊納命來……”

    喝聲中,一股兵刃寒氣已至頸後。

    衛天麟大吃一驚,身形一閃,立展迷蹤,一招“脫枷解鎖”,身形已至兩丈以外,額角頓時滲出汗來。

    定睛一看,完全呆了。

    一聲淒惋哭喊:“麟哥哥!”

    一道白影,奇快如電,直向天麟撲來。

    衛天麟神情激動,伸臂抱住飛來的白影顫聲連呼:“冰妹妹!”

    杜冰緊緊抱住天麟,偎在麟哥哥懷裡,已經泣不成聲了。

    衛天麟輕輕托起冰妹妹的嬌靨,見冰妹妹憔悴多了,於是,舉起衣袖,為杜冰擦著眼淚,並深情安慰著說:“冰妹妹,快不要哭!”

    衛天麟只知安慰冰妹妹,對身前不遠處,十數鬼裝大漢,怒叱暴喝,瘋狂圍攻蓉姊姊一人,宛如未聞未見。突然一聲嬌叱。

    慘嚎連聲,人頭落地,血射如注,手臂橫飛,撲通連聲中,已有幾個鬼裝大漢,翻身栽倒就地。

    天麟、杜冰同時一驚,舉目一看,只見林麗蓉身形如電,揮劍如飛,寒光過處,人頭飛射,慘叫連聲。

    衛天麟頓時驚得全身一戰,知道蓉姊姊已看到自己抱著冰妹妹的情形。

    他想象得到,蓉姊姊這時的芳心暴怒如狂,神志已近昏迷。

    於是一推杜冰,急聲問:“冰妹可是蓉姊姊救出來的嗎?”

    杜冰有些莫明奇妙地問:“誰是蓉姊姊?”

    衛天麟一聽,心中更急,不停地暗暗叫苦,只得一指揮劍如飛的林麗蓉,硬著頭皮說:

    “這位就是蓉姊姊!”

    杜冰依然不解地問:“她為什麼穿男人的衣服?”

    衛天麟聽得一愣,立即一指杜冰,不解地問:“你為什麼也穿男人的衣服?”

    杜冰的粉臉一紅,櫻唇動了幾動,依然沒說出一句話來。

    衛天麟已看出蓉姊姊的神情有些不正常,心中萬分焦急,急對杜冰,說:“冰妹妹,請你無論如何,要設法將蓉姊姊留下來。”

    杜冰見麟哥哥神色惶急,額角已急出汗來,知道事關緊要,立即點了點頭。

    這時,劍光倏斂,人影盡失,所有鬼裝大漢,悉數被誅。

    林麗蓉眼含淚光,粉面蒼白,玉腕一翻,伏魔寶劍沙聲收入鞘內。

    接著,身形一閃,看也不看天麟,直向崗下閃電瀉去。

    衛天麟大吃一驚,疾聲高呼:“蓉姊姊別走……”

    呼聲未畢,身形已騰空而起,雙袖一拂,盡展絕世輕功馭氣凌雲,直向林麗蓉身前落去。

    亮影一閃,天麟已擋在麗蓉前面,神情惶急,只喊:“姊姊”。

    林麗蓉粉面如霜,鳳目微垂,看也不看,充耳不聞,折身向右疾轉。

    衛天麟身形微動,又攔在右邊,林麗蓉轉身再向左奔,亮影一閃,天麟早已在左邊等著。

    兩人一陣橫飄疾掠,林麗蓉前進尚不足八尺。

    驀地,麗蓉倏然停住身形,銀牙一咬,玉腕猛地一揚。

    叭。

    一聲清脆的耳光,打在天麟的左頰上。

    衛天麟沒躲,也沒動。

    林麗蓉呆了,圓睜鳳目,淚光旋動,無限惶愧地望著天麟,五道紅紅的纖纖指印,在天麟如玉的左頰上,漸漸高腫起來。

    淚在林麗蓉的鳳目中,終於像斷線的珍珠,簌簌地滾下來。

    任何人都看得出,這時林麗蓉的心是多麼疼。

    她緩緩舉起有些顫抖的手,情不自禁地要去撫摸天麟的左頰。

    但她沒有,因為杜冰已來至兩人的身前。

    杜冰一切看得明白,她沒有一絲醋勁,天麟是她的夫君,麗蓉是救她脫臉的恩人,她覺得這是命運,她無法向命運反抗。

    因此,她的心情異常泰然。

    杜冰親切地拉著麗蓉的手,望著那張指彈得破,淚痕斑斑的粉臉,關切地問:“蓉姊姊,你為什麼要走?”

    林麗蓉粉面一紅,望著杜冰嫩白如玉的粉臉,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她實在說不出要走的原因來。

    杜冰又真摯地說,“蓉姊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

    林麗蓉未待杜冰說完,立即輕搖螓首急聲說:“不,你不要多心,我沒生你的氣。”

    杜冰強綻笑顏,天真地說:“麟哥哥惹你生氣,姊姊已打了他一頓,氣也出了,姊姊該笑了?”

    林麗蓉見杜冰說話天真,竟真的忍不住笑了。

    杜冰見麗蓉一笑,急聲對天麟說:“麟哥哥,還不快來向姊姊賠罪?”

    衛天麟不知他有什麼罪,但也不得不歉聲說:“姊姊!請不要生氣,都是小弟不好。”

    林麗蓉似乎仍在生氣,看也不看天麟,轉首故意望著東方逐漸升起的太陽。

    杜冰知道麗蓉有意為難麟哥哥,故意用幽默的口吻,向著天麟大聲問:“你下次還敢不敢惹姊姊生氣?”

    衛天麟哭笑不得,只好立即頷首連聲說:“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林麗蓉非常驚於杜冰寬大坦然的心胸,想起自己來,襟懷實在過於窄狹,因此,瞪了天麟一眼,強忍笑容,嗔聲說:“厚臉皮,口是心非,誰與你一般見識?”

    說著,一拉杜冰,佯裝極生氣的樣子,說:“冰妹妹,我們走,看誰理他!”

    杜冰轉首向著天麟,故意顯得無可奈何地說:“蓉姊姊未完全消氣前,我也不能理你了!”

    說著,轉首向著崗上,揚聲高呼:“小青……小青……”

    杜冰的呼聲,清脆尖銳,直上晨空。

    數聲震撼林野的烈馬長嘶,由崗上響起。

    緊接著,三匹寶馬,挾著急如驟雨般的嘶聲,由崗上巨碑荒塚間,向著天麟三人電掣馳來。

    天麟三人望著飛馳而來的三匹寶馬,但見塵土滾滾,風聲呼呼,鐵蹄過處,石射草飛,聲勢好不驚人。

    眨眼間,三匹寶馬已馳至三人面前。

    驊騮一見杜冰,立即偎了過去,搖頭擺尾,連聲低嘶,顯得親熱已極。

    杜冰看了驊騮,不禁驚得脫口急聲說,“這是飛雲堡梁少堡主的龍種寶馬赤火驊騮,怎地會在此地?”

    衛天麟神秘一笑,即將那天遇到梁仲洪的事,概要地說了一遍。

    他的話聲剛落,林麗蓉已不耐煩地說:“冰妹妹,我們走啦!”

    說著,飛身縱落黃驃的馬背上。

    杜冰望了麗蓉一眼,連連點頭,佯裝惶急地說:“好,好,我們走!”

    說著,也翻身騎上青聰。

    衛天麟有意顯顯驊騮的驚人神速,給麗蓉、杜冰看,因此,依然立在原地不動。

    麗蓉、杜冰,兩人同時一抖轡韁,一催坐馬。

    突然,驊騮昂首發出一聲震耳驚心的怒嘶。

    黃驃、青聰立即退步不前,低嘶連聲,就在原地,連連打轉。

    麗蓉、杜冰俱都微微一愣,頓時明白驊騮是在示威。

    衛天麟望了青聰的馬股一眼,不覺得意地笑了。

    林麗蓉鳳目向著青聰的尾間一看,氣得粉臉倏然紅了,忍不住向著杜冰忿然脫口輕聲說:

    “你的小青也是母的!”

    杜冰頓時大悟,粉臉也不禁紅了。

    於是,轉首向著得意微笑的天麟瞪了一眼,嗔聲說:“神氣什麼,還不上馬,人家一天沒吃飯了。”

    衛天麟拉過驊騮,輕輕拍兩下馬頸,身形微動,已翻上驊騮馬鞍。

    赤火驊騮昂首闊步,緩步向前走去。

    杜冰越看越有氣,趁驊騮經過身側時,手中馬鞭迎空一揮,叭的一聲,打在驊騮的馬股上。

    赤火驊騮一聲輕嘶,馬尾擺了幾擺,依然闊步向前走去。

    杜冰微哼一聲,玉腕倏然揚起,馬鞭一揮,正待再度打下。

    衛天麟趕緊笑喝一聲,一抖馬韁,赤火驊騮,一聲長嘶,馬身一縱,已在兩丈以外,放開四蹄,如飛向崗下奔去。

    黃驃、青聰同時一聲長嘶,放蹄直追。

    林麗蓉望著前面飛馳的天麟和驊騮,面綻嬌笑,愉快地嗔聲說:“人馬一對壞!”

    杜冰笑著道:“驊騮最通人性,同麟哥哥一樣,倔強、任性。”

    說著,兩人愉快地嬌聲笑了。

    抬頭一看,驊騮已馳上官道。

    麗蓉、杜冰同時聲吆喝,黃驃、青聰速度驟然加快。

    衛天麟馳上官道,驊騮快如電掣,迎著清涼晨風,一夜倦意,頓時全消。

    回頭看看麗蓉、杜冰,已由身後緊緊追來。

    這時,朝陽已爬上樹梢,原野一片金黃,荒塚崗上,仍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薄煙。

    天麟飛馬疾馳中,看到數裡外的官道上,現出三個小黑點,豈不減少自己許多麻煩。

    心念間,已看清三個路人是三個蓬頭垢面的中年花子。

    三個花子,一身破衣,每人拿著一根打狗棒,各背一個討飯袋,看見天麟飛馬而來,立即躲到路邊。

    衛天麟來至近前,一收馬韁,飄身落馬。

    一陣急奔蹄聲,麗蓉、杜冰也催馬趕到近前,同時剎住馬勢,但兩位姑娘卻不知天麟為何不走了。

    三個中年花子俱都神色一愣,立在道旁,愣愣地望著天麟。

    衛天麟將馬鞭,掛在鞍頭,順手在鞍囊內取了三錠重約二兩的銀子,走至三個花子面前,笑容和聲說:“現在有件急事,煩三位跑趟縣城。”

    三個中年花子一見白花花的三錠銀子,俱都圓睜大眼,驚喜連聲地說:“大爺有事,盡管吩咐,小的們正是去縣城趕喜事。”

    衛天麟依然笑著說;“我們昨夜,經過前面荒崗……”

    三個中年花子未待天麟說完,俱都面現恐懼地急聲說:“大爺,王塚崗上有鬼,已經鬧了一年多了,以前專抓女人,近一個多月,連健壯的男人也抓了。”

    衛天麟點點頭說:“不錯,崗上是有鬼,但都是惡人偽裝的,現在鬼沒有了,請三位即至官府報案,塚內尚有許多被擄來的無辜男女,請官府趕快前來處理。”

    說著,將三錠銀子分別交給三個花子,又說:“這是賞給你們的,請三位務必辛苦一趟。”

    說畢,身形微動,亮影一閃,已坐在馬上。

    三個中年花子久在風塵中打滾,雖無高絕武功,但一根打狗棒,還可亂舞幾下子,天麟這一顯露輕功,三人豈能不識?

    於是,三個花子各托一錠銀子,立即恭聲真誠地說:“小俠放心,花子們定去官府報案,莫說還是順路,即是另有他事也應以救人為先,況且報案屬實,縣太爺還有重賞。”

    說著一頓,三個花子急步走至天麟馬前,看了手中的銀子一眼,又說;“至於少俠的賞銀,小的們實在不敢接受!”

    衛天麟微笑和聲說:“有勞三位,理應有賞,些許銀子,就請三位買杯酒吃罷。”

    說著,絲韁一抖,驊騮放開四蹄,向前疾奔如飛。

    麗蓉、杜冰這才明白天麟停馬的原因,但天麟不令三個花子送信,兩位姑娘還真不知荒塚內尚有不少被擄來的無辜男女。

    兩位姑娘催馬剛追上天麟,但聽到身後傳來三個中年花子的爽朗聲音:“小的三人,敬祝小俠與兩位姑娘,一路福星!”

    麗蓉、杜冰聽得芳心一愣,舉目看看天麟,天麟正得意地微笑,並打趣地說:“你們自認扮起男裝,天衣無縫,無人識破,但在老江湖明眼人面前,一看便知,是真的……”

    杜冰粉面一紅,立即嗔聲笑著說:“閉嘴,誰喜歡穿你們男人的衣服,又肥,又大,又別扭!”

    說著,一指數裡外的一片樹林,小嘴一噘,又對天麟,氣忿忿地說:“喂,到前面林內休息休息,我要換掉這身說話也不方便,走路也不自然的鬼衣服。”

    繼而,轉首向著麗蓉,問:“姊姊,你換不換?”

    林麗蓉也曾被鐵槳蒼龍一眼識破,途中尚不知有多少跑江湖的人,已看出自己不是男人。

    因此,立即點點頭說:“我也要換!”

    於是,三匹寶馬,奔下官道,越野疾馳,揚起滾滾塵煙,宛如三道土龍,直向前面樹林奔去。

    來至近前,是一座縱深極長的松林。

    三又飄身下馬,就在人林三丈處,一處干淨地方,停了下來。

    麗蓉、杜冰各在鞍囊內取出一個小包袱,杜冰對著天麟命令似地說:“好好在此看馬,不要進來,我和姊姊去換衣服。”

    說著,與麗蓉並肩疾步,向著林內走去。

    衛天麟望著麗蓉、杜冰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不知他這時有何感想,是幸福,抑或是苦惱。

    轉首一看,見青聰鞍後,捆著一條絨氈,立即過去解了下來,鋪在地上。

    接著,在驊騮鞍囊內,取出鹹肉干糧,翻開黃驃的鞍囊裡面,尚有一只鹵雞,小青的鞍囊內,僅剩下兩個大鵝蛋了。

    衛天麟剛剛准備好,一聲嬌叱,香風襲面,麗蓉、杜冰已至面前。

    杜冰雙目一瞪,佯裝極不服氣地嗔聲說,“你一人在此,又偷我們的什麼東西?”

    衛天麟抬頭一看,眼睛不禁猛地一亮。

    林麗蓉依然一身素裝,清麗嫻靜,杜冰卻換了一套艷麗紅裝,一方紅巾戴在秀發上,一身上下,宛如一團紅火,愈顯得她頑皮潑辣。

    林麗蓉聽了杜冰的叱喝,再看麟弟弟的呆相,也忍不住笑了。

    衛天麟見麗蓉笑了,心裡很高興,立即沒好氣地說:“姑娘,你不是餓了嗎?坐下來吃吧!”

    說著,又在驊騮鞍囊內取出一個紫紅色的小酒葫蘆。

    衛天麟取出小酒葫蘆來,才發現上面系著一方繡著彩鳳的藍色絹帕。

    於是心頭一跳,暗暗叫苦,知道是藍天麗鳳系上的,這時,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笑著說:

    “昨夜折騰一夜,你們每人喝口酒吧!”

    說著,與麗蓉、杜冰三人同時坐在絨氈上。

    兩位姑娘早看到小葫蘆上系的彩鳳手帕,只是兩位姑娘心裡的想法不同。

    林麗蓉認為,可能是孫蘭娟的,或者是杜冰的。

    杜冰認為,林麗蓉與天麟在一起,可能是林麗蓉的。

    因此,兩位姑娘心中雖然猜疑,但都不便出聲詢問。

    衛天麟取下蘆口,一陣濃醇酒香,頓時撲了出來。

    於是,先遞給麗蓉,麗蓉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輕輕喝了一口,再送給杜冰,杜冰微微一笑,也喝了一口,再遞給天麟。

    衛天麟接過小葫蘆,麗蓉已將雞撕開了。

    三人坐在絨氈上,愉快地進食,三匹寶馬,在林邊靜靜地吃草。

    衛天麟喝了一口酒,向著杜冰問:“冰妹,你怎會被困在荒塚裡?”

    杜冰頓時想起離家的原因,粉臉不禁微微一紅,說:“我離開霸王莊,一直向西追你,我知道你沒有馬,因此不敢追得太急,但始終聽不到疤面人出現的消息。

    以後,我開始打聽你的衣著形像,但仍沒得到你的行蹤,我想你可能是利用夜間施展輕功趕路,因此我才放馬疾追。

    昨日下午,日落前渡過柞水,一路狂馳,月亮剛剛升起,便看到前面一座崗林,陰氣森森,鬼火磷磷。

    來至崗前,沿著左轉疾馳,官道兩側突然立起數名厲鬼,小青驟然受驚,斜向崗上奔去……”

    衛天麟立即笑著說:“這正好中了他們的詭計。”

    杜冰不解地問:“你們在道上沒遇到鬼?”

    林麗蓉解釋說:“驊騮聽到小青的嘶聲,瘋狂直奔崗上,我們沒有轉彎,所以沒遇到偽裝的鬼。”

    杜冰聽後,仍心有余悸地繼續說:“小青一跑進崗上樹林,周圍都是厲鬼,在驟然震驚下,我立即伏在馬鞍上,嚇暈了,醒來一看,發覺躺在一間精室牙床上,紅燭高燃,耀眼生輝。”

    說著,粉面微微一紅,繼續說:“床邊坐著一個中年道姑,看來狐媚已極,竟要求我與她配成夫妻。”

    林麗蓉白了天麟一眼,嗔聲問:“你是否又把三妙仙姑放了?”

    衛天麟幽默地說:“幾乎又放她一條活命。”

    杜冰繼續說:“三妙仙姑好壞,我當時四肢乏力,只得說,我要休息幾天才可以,她立即孤媚一笑,出手點了我的穴道,再醒來,站在我面前的,便是蓉姊姊了。”

    林麗蓉也輕哼一聲,笑著說:“我不是看出你已被點了穴道,恐怕你也見不到你的麟哥哥了。”

    說罷,噗嗤笑了。

    天麟、杜冰也跟著笑了。

    三人說說笑笑,吃完了干糧,天麟收起小葫蘆,覺得非常幸運,麗蓉、杜冰俱都沒問起彩鳳手帕的來源。

    杜冰也將絨氈卷起,捆在青聰鞍後,將換下來的長衫也收進鞍囊內。

    三人飛身上馬,躥出松林,奔上官道,直向正西馳去。

    酉時不到,太陽仍在西天很高,三人便到了佛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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