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鷹揚 正文 第十四章   借刀殺人
    水閣清涼,矗立池中,翠蓋亭參,菡菡盛開,紅白相映,飄香萬分,令人曠目神怡。

    簡松逸迎著擒龍手陸慧乾、小龍女陸慧娥進入水閣落坐。

    陸慧乾望望簡松逸一眼,長歎一聲道:「少俠身為靖寶貴宙,如非親眼得見少俠仁心俠舉,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簡松逸朗笑道:「在下並非江湖人物,說不上什麼光明磊落,但誰都有難言隱衷!」

    「陸某知道,如說少俠不能相信,那世無陸某可以相信之人!」

    陸慧娥歎道:「大哥盡說這些則甚,其實小妹在豫章已料出少俠必有特殊身份,不然易煥堂對少俠眼中不時泛出敬畏之色,後經一真神尼與少俠之師玉鼎老前輩曾是舊識,小妹全瞭然於胸了。

    簡松逸哈哈大笑道:「陸姑娘不愧為女中諸葛。」倏又容顏一整,正色道:「二位回去須在有意無意間囑各位大俠對在下慎加防範,謂在下不可信任,如此不但對各位有利,減少無謂的煩惱而且在下尚可省卻不少顧忌!」

    陸慧娥嬌笑道:「少俠無須叮囑,徐老爺子早就交待過,愚兄妹甘冒奇險而來,為的是展飛虹姐姐身受重傷,群雄均被困在妙-山中有性命之危,對方不知是何來歷?」

    簡松逸早看出陸氏兄妹目中含著憂急之色,聞言倏地立起,暗道:「救人如救火,在下也無法問明詳情,二位請告知群雄被困妙-山何處?」

    「困在妙-山北岸山鐵佛寺內。」陸慧乾道:「少俠是否立即前往?」

    簡松逸道:「二位請先趕回,也許在下等已趕至鐵佛寺了。」

    陸慧乾兄妹聞言,立即告辭。

    簡松逸道:「恕不相送。」逕自擅離水閣而去。

    陸氏兄妹亦由王府戈什哈帶路送出門外,直奔城都。

    這條僻荒僻無常,花圃菜哇,住戶寥落,陸氏兄妹經過一片菜園子之際,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騰起,瓜棚豆架隱秘處疾閃出八九人,均黑衣勁裝,手持兵刃,面目森冷陰鷙,老少不一。

    看這八九人身法迅捷,太陽穴高高隆起,目中神光摺摺如電,不言而知均是一身武功精湛高強。

    一個瘦長陰冷四旬上下黑衣人冷笑道:「原來陸大俠兄妹竟與泰親王拉上了線,失敬!失敬!如今我等已勢成騎虎,除非陸大俠兄妹喝止同行不作困獸之鬥,投順我們當家的還有一條生路路!」

    陸慧乾沉聲道:「貴當家的是誰?」

    「見了面自然明白!」

    陸慧娥嬌-道:「除非勝了我兄妹二人再說。大哥,咱們沖!」

    那黑衣人桀桀發出刺耳狂笑道:「兄弟眼中尚未將你們擒龍手法龍形八劍放在眼中。」倏又面色一沉-道:「上!」

    隨從一擁而上。

    陸慧娥一劍疾揮而出漫天劍影,宛如瀟下滿空流星,遠看一片悸耳銳嘯,威勢駭人。

    只聽二聲淒厲慘-騰起,劍勢之下立時一雙黑衣匪徒斃命鯽地,身上被刺了多處劍孔,血如湧泉噴出。

    數條黑衣匪徒不禁震懾,紛紛倒躍開去。

    為首黑衣匪徒駭然變色道:「你這是什麼劍法?」

    語音未落,面色慘變,似中了暗器望後倒下。

    其餘匪徒無獨有偶,紛紛倒地。

    陸氏兄妹不禁一呆,知有人暗助,只聽一蒼老語聲低喝道:「兩位還不趕緊去鐵佛寺!」

    擒龍手陸慧乾抱拳一揖道:「多謝了!」與其妹陸慧娥飛奔而去,途中問道:「九妹,你從何處習來這招劍法?」

    陸慧娥嬌笑道:「少俠教的,尚未悟徹玄奧,雖僅一招卻極難拿準分寸,一正二反,另闢蹊徑,輿正宗武學截然不同,難學難練,今日頭一遭使出,若反覆施為,必為對方瞧出破綻。」

    擒龍手陸慧乾哈哈一笑道:「九妹因何得此異數?」

    陸慧娥知其大哥還要說什麼?玉靨霞生,嬌嗔道:「大哥,咱們快走!」

    口    口    口

    奸相明珠雖是權價天下,卻心內不無畏懼,忌憚康熙聖明,年歲雖不大,權術之運用不遜於他,輔佐得人,重大朝政多半親臨絕不假手他人,頓感漸漸勢孤,不免生出免死狐悲,鳥盡弓藏之感,圖謀占篡之意益急。

    忽聞府內四個得力武師無故失蹤,不由大驚失色,暗暗忖道:「自己在朝內外廣蓄黨羽以作日後之需,莫非已為偵悉。」不禁機倫伶打一寒噤,忙吩咐近衛快去請薩磊金滿堂二人過府飲宴。

    不到片刻,薩磊金滿堂二人已來到相府。

    二人行禮已畢,席間薩磊問道:「相爺為了何事宣召卑職兩人?」

    明珠開門見山,說出自己府內四名武師不明不白無故失蹤,至今一天一夜未回,請二位過府設法查明四位武師下落。

    薩磊望了金滿堂一眼,微微一笑道:「稟相爺,相府武師黃逢亮等人下落,卑職業已知悉。」

    明珠驚訝道:「他們現在何處?」

    金滿堂囁嚅答道:「他們均已絞斃!」

    明珠不由驚得呆了,半晌面色佛然怒道:「他們何罪至死?」

    薩磊苦笑了笑道:「相爺且請息怒,卑職雖是奉命誅戮,但也經過慎思密慮,為免相爺株連,致遭滿門抄斬之罪。」

    明珠一聽面色慘白,沉聲道:「胡說,黃逢亮等又非叛逆通敵,再說焉能牽連在老夫身上。」

    「事實就是如此!」薩磊道:「相爺可聽說過新近有諸葛敬這人麼?」

    明珠耳目甚眾,遍佈天下,那有不會耳聞之理,故作沉沉,頷首道:「老夫聽說諸葛敬大鬧華山,名頭響亮。江湖人物自有你等來詢其事,與老夫何干?」

    「並不盡然。」薩磊道:「諸葛敬來歷似謎,武功卓絕,形蹤飄忽,但他語裡句問隱示自稱來自相府,身懷相府五獅金牌。」

    「胡說!」明珠大怒道:「那有此事?你們二入速將諸葛敬擒來治罪。」

    薩磊道:「職責所在,卑職自不能抵諉,不過卑職還有下情未曾稟明,相爺可否容卑職稟明。」

    「好,你說!」

    「諸葛敬尚未離開京城,就已在卑職嚴密監視下,派遣三名幹練精明鐵手衛追蹤而下,好不容易在陽曲發現影蹤,調動八百滿漢精兵,強弩火銑之下諸葛敬無法脫逃,那知諸葛敬顯示五獅金牌,並須請撫署副分統領羅如-前往相見。相爺,卑職長話短說,事後才有太行山主活喪門唐九淵及督撫衙內陶恭計擒羅如-之事。」說著歎息一聲道:「顯然那是反間之計,羅如-供稱相爺廣蓄黨羽,翦除異己,與延平鄭氏互通聲氣,異日以大江南北為界……」

    「那有此事,老夫公忠體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明珠面色大變道:「羅如-血口噴人,罪該凌遲。」

    金滿堂接道:「諸葛敬無疑是相爺仇家所遣,相爺仇家是誰,卑職迄今無法查明,但可斷言決非前明逆黨……」

    「從何斷言非是?」

    「因為諸葛敬又在妙-山現蹤,鐵佛寺即是諸葛敬一處巢穴,為江湖人物小達摩江上雲,辣手羅剎展飛虹等發現,而予狙擊,不料竟被困在鐵佛寺內僵持不下,諸葛敬卻不敢露面,傳訊黨羽趕往增援,黃逢亮等四人竟也是諸葛敬徒黨!」

    薩磊接道:「卑職等不得不斷然處置,將黃逢亮四人殺之滅口。相爺如欲查個水落石出,恕卑職無能為力,防事態愈演愈烈,有損相爺清譽,泰親王說相爺自己以自身力量決能保衛自己,他人豈能越俎代庖。」

    言畢與金滿堂二人雙雙告辭。

    明珠只道了聲:「恕老夫不送。」目送薩磊金滿堂二人身影消失後,立即傳諭相府高手趕往妙-口鐵佛寺……

    口   口   口

    保定府兩郊三十里地桑家屯,南街口有家清風酒坊,酒自釀自賣,芳列雋永,鹵制小菜,更是風味特佳,十數張座頭永遠客常滿。

    那日午夜時分,清風酒坊食客漸漸稀散離去,忽地一條幽靈般地身影閃了入來,連酒保也未瞧清楚此人是怎麼走了入來的,忙趨上前去,笑道:「客官……」

    他本想已太晚了,該是打烊時分不賣酒食,但一眼望見此人肩頭壹柄長劍,悚忽一凜,忙改容道:「要些什麼?」

    「五斤陳年竹葉青,切上幾盤你家最拿手的滷菜!」

    酒保唯唯而退,暗道:「既然遇上了,今晚準沒好覺睡。」

    突然,又是一陣風般捲入兩條身影,是一雙玄衣勁裝佩刀的漢子,即在一張座頭相對坐下,高聲呼酒喚菜。

    一雙玄衣勁裝漢子敢情是腹中飢餓了,大碗酒、大塊肉,狼吞虎嚥,不說半句話,肩胸等處似被劍鋒割破,可見鮮明血槽,不言而知來此之前與仇家兇惡拚搏過。

    半個時辰過去,一雙玄衣勁裝漢子十五斤酒點滴無存,盤中卷席一空,又喚送酒添菜。

    這時店中食客已興盡而散,僅有背劍人尚自淺酌慢飲。

    忽聞一個勁裝漢子冷笑道:「咱們平日打雁,今天卻被雁啄了眼睛!」

    「兄弟,別把話說錯了,該說今天半路上殺出兩個程咬金來。」

    「唉,咱們兄弟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今兒個才知道憑咱們那點花拳繡腿委實稀鬆平常。」

    「檢回兩條性命已是祖上有德。還有什麼好咕咕,誰叫咱們遇上了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星展飛虹咧。」

    展飛虹之名聽在那獨自喝著悶酒的背劍長衫人不由一震,目中泛出光芒。

    只聽得兩人仍說下去:「也虧得半路上殺出第二個程咬金來,咱們才算逃出了劍下喪身之罹,那人是何來歷咧?」

    「反正此人武功劍法不在展飛虹之下,未盡全力,也許看出展飛虹這面人多勢眾,謂須與至友盤邛復仇,約請展飛虹去妙-山鐵佛寺印證高下,他若不敵,從此一筆勾銷……」

    這時,背劍長衫人忽倏起飄落在二人桌前,道:「兩位所說的展飛虹姑娘如今何在?」

    一雙勁裝漢子酌情飲酒過量,酒膽壯,毫無膽怯。

    「尊駕也認得展飛虹麼?她現在已奔往妙-山鐵佛寺而去,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在下諸葛敬。」諸葛敬道:「在下不問兩位為何與展飛虹結怨經過,只要知道展飛虹如何會應允赴鐵佛寺之約?在下深知展飛虹行事出手一向乾脆俐落,何不就地解決?豈非捨近就遠?」

    「原來是諸葛少俠。」一勁裝漢子道:「展飛虹不能不去。」

    「為什麼?」

    「因聽那人說展飛虹其師一真師太現正陷在鐵佛寺內,展飛虹能不去麼?」

    諸葛敬一路追蹤展飛虹而來,那知展飛虹等一行折道取徑竟追丟了,他有心還要再問這二人姓名來歷,何故遇上展飛虹,唯恐又耽誤了行程,僅謝了一聲,轉身回座留下一綻紋銀,也不理會坐在門首直打盹的酒保,疾掠而出,逕往妙-山趕去。

    他輕功身法本高,第二天傍晚時分已自趕至妙-山南麓,只見一片修篁籠翠,眉目皆碧。

    邁入竹林小徑,驀聞一聲陰惻惻冷笑傳來道:「朋友不如及早回頭,以免不測之禍!」

    「在下從不走回頭路!」諸葛敬冷笑道:「這妙-山竟有強梁出沒,在下還是第一次聽說過。」

    「區區阻止朋友乃是一片好意。今晚有江湖中人在妙-山拚搏,朋友何必無故遭此池魚之殃。」

    「這與在下無干,也不伸手強攬是非,不過……」諸葛敬沉聲道:「在下這趟妙-山雲遊是去定了。」說著人已邁步前行。

    兩聲斷喝傳來,一雙人影帶起兩股寒芒劈至。

    諸葛敬哈哈一聲朗笑出口,雙月劍脫鞘飛出,寒虹只閃得一閃,一雙襲來身影-聲未出,立即屍分四截,鮮血噴飛,劍勢所及,翠竹嘩啦啦倒了一大片,威力驚人。

    「好劍法。」那語聲更峭峻陰冷,道:「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在下諸葛敬!」

    「原來尊駕就是諸葛敬,尊駕如是來到妙-山為揚名立萬那就可找錯了地方!」

    諸葛敬朗笑一聲,回劍還鞘,飛掠撲向鐵佛寺而去。

    驀地——  

    一道響箭劃空疾嘯入雲望鐵佛寺撩去。

    諸葛敬藝高人膽大,明知前途必有險阻,竟不理會,奔向鐵佛寺麗去……

    正在此際,鐵佛寺內忽衝出一雙人影,正是擒龍手陸慧乾、小龍女陸慧娥兄妹二人,立時被五個黑衣勁裝人圍攻,其中一人沉聲道:「陸老師未必能逃出重圍,即使逃出求援也無濟於事,老朽等雖奉命而來,但無取諸位性命之意,不如束手就縛!」

    五人聯手,招式辛辣詭異,陸氏兄妹漸感力拙,守多攻少,無法緩開手腳,不道心內暗感憂急。

    忽聞一道響箭劃空疾嘯傳來,五人立即疾飄開去,撤招不攻,只聽一黑衣人冷森森笑道:「二位請走吧!」

    陸氏兄妹大感意外,心知響箭傳來必是對方勁敵,但正存希冀之心,雙雙穿空如電撩去。

    這時,一黑衣勁裝人道:「洪堂主為何縱他們逃去?」

    響箭傳來,必有強敵,容老夫迎去強敵,你等分出二人暗隨陸氏兄妹之後,瞧瞧他們向何人求助,老夫料測他們必然趕回,准你們便宜行事,覷準時機格殺無論。」

    一雙黑影倏地騰空望陸氏兄妹去向追蹤而去。

    洪姓堂主率領兩人迎向諸葛敬來路。

    諸葛敬飛掠之間,忽去路上火光一閃,爆射一片旗花,並不衝霄奔空,映得鬚眉畢現,四面篁竹叢中突弓弦亂響萬弩齊發,密如驟雨般襲來,不禁大-一聲,拔劍揮舞,身形望前衝進。

    劍飆如電,揮罩諸葛敬身影,宛如一團光球,箭弩撞上紛紛斷折震飛墜地。

    光球迅疾無此衝上十餘丈,突似見遇阻,轉了一轉震得後退丈外,只聽一聲斷喝道:「住手!」

    竹林間萬弩倏止,諸葛敬亦現出身形,執劍在手,目中逼吐森厲殺機。

    去徑間忽黑影一閃,一個面目陰沉黑衣老者疾掠而至,落在諸葛敬身外丈餘停住,陰冷目光注視著諸葛敬臉上,道:「原來你就是諸葛敬!」

    「不錯。」諸葛敬朗聲答道:「在下正是諸葛敬。」

    黑衣老者點點頭道:「西嶽華山之事,老夫已有耳聞,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奉勸尊駕還是回頭的好。」

    諸葛敬冷笑道:「除非閣下勝過在下手中劍,否則在下決不回頭。」

    老者歎息一聲道:「年輕人總是逞強,諸葛少俠,如老夫料測不錯,少俠必是得自風聲趕來鐵佛寺相救展飛虹的是麼?」

    「不錯,正如閣下之言。」

    黑袍老者不禁笑了一笑,道:「其實你趕去,反倒誤了展飛虹性命。你不去,展飛虹等則可安然無恙。」

    諸葛敬不禁一怔,說道:「這話何解……」

    「無他!」老者答道:「老夫來自官府,奉命辦案,除非少俠已知長江鏢局總鏢頭顏中鋒下落,老夫即相偕少俠入得鐵佛寺與展飛虹相見。」

    諸葛敬一聽不禁愕然,忖道:「自己下山時,兩位恩師一再告誠,除非事前已得允准,不准與官府中人正面為敵,再須獨自一人行道江湖,揚名立萬,在俠義道中廣獲盛譽,此次離開華陰,已得雪鷲傳訊,允自己暗中相隨展飛虹一行,藉機結識。」

    此事矛盾異常,不禁心生躊躇。

    黑衣老者道:「少俠決定如何?」

    諸葛敬道:「在下不知顏中錚下落,展飛虹姑娘諒亦未必知情。」

    「少俠與展飛虹過去舊識亦或新知?怎麼她未必知情?」

    此話不由把諸葛破問住。

    諸葛敬機智異常,反問道:「在下何能信任閣下這官府中人?」

    黑衣老者不禁哈哈狂笑,良久乃止,正色道:「其實,老夫不必與少俠多費唇舌,方纔你殺害兩人就有殺官拒捕之罪,姑念不知不罪,你認為你劍法曠絕,無敵天下就無人奈何你麼?」說著緩緩撤著肩後壹柄點穴橛,冷笑道:「你如勝不了老夫這柄點穴橛,敢否隨老夫去到九城兵馬統領衙門領罪?」

    一言入耳,諸葛敬不由銳氣全消,略一遲疑道:「如在下勝了又將如何?」

    「你決勝不了。」老者道:「你如勝了,自然你一定要去鐵佛寺。那麼你恐脫不了一場牢獄之災。」

    諸葛敬不禁氣餒,道:「展姑娘現在如何?」

    「她現在活得好好的。」老者道:「將來展飛虹也能活得好好的,老夫絕不會為難她,案情總有真相大白之日。」

    「好,在下不去鐵佛寺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在下尚要領教三招,無論勝敗,在下掉首就走。」

    老者微微一笑道:「看來年輕人還是免不了爭強好勝之念,請!」

    諸葛敬陡的一招「投鞭斷流」揮出。

    劍中高手講究快、狠、準、變、奇,他那一式攻到中途必變化詭異,辛辣狠准。

    那知老者出橛比他更快,諸葛敬劍未到中途,點穴橛已自點實雙月劍尖,叮的一聲火星進冒。

    諸葛敬只覺震得虎口酥麻,不禁心神一凜,暗道:「好快!」

    對方點穴橛竟連綿不絕攻來,但見橛影萬點襲向自己週身要害重穴。

    高手過招分毫之差勝負立判,諸葛敬一式臥看雲飛身形倒竄出去,道:「你我後會有期。」

    黑衣老者也不追趕,屹立如山,目送諸葛敬身影掠下山去,嘴角泛出一絲陰譎笑容。

    一個黑衣抱刀漢子在竹林中閃出,躬身道:「洪堂主好快的橛法,薑是老的辣委實一點不錯。」

    「不!」黑衣老者搖首道:「雖只一招,老夫卻瞧出諸葛敬劍法之快並不比老夫慢,只是他盛氣一餒,便影響他出招慢了一點,否則鹿死誰手,尚未可逆料。」

    「那麼洪堂主為何不趁勝追擊,永絕後患。」

    「殺了一個諸葛敬,必有第二個諸葛敬,我等志在顏中錚的真正下落,所以有意縱使擒龍手陸慧乾兄妹逃去求援,何能妄殺結怨樹敵?」

    「萬一他們援手趕到咧?」

    「在援手趕到之前趕緊撤離。」

    「這又為了何故?」

    「攻心為上,如此一來,顏中錚為免武林中人為他無辜殃及,必自動現身露面。」黑衣老者右手一揮,接道:「走,我們回到鐵佛寺去。」

    鐵佛寺靜靜地立在夜色沉沉中,寺外棄屍多具,黑衣老者來到後指揮隱伏暗處的匪徒清除屍體。

    一條矯捷人影飛掠而至,躬身道:「洪堂主,是否大舉侵襲,為死難舵主復仇雪恨。」

    黑衣老者冷笑道:「李舵主,侵入後你打算將他們統統殺死即可復仇雪恨了麼?我等奉了令主之命就是為的要殺死他們麼?」

    李姓舵主不禁目露惶恐之色,道:「屬下不知令主真正用意?」

    「如非王舵主恃強先出手,也不會為展飛虹劍下喪生如許人眾。」黑衣老者冷笑道:「雖說展飛虹身受重傷,其餘的隨便那一個無一難惹辣手,若要硬拚,本座並無勝算在握,何況有悖令主意旨。」

    李姓舵主再也不敢說話,身形疾躍落入殿角隱暗中。

    黑衣老者暗暗太息一聲道:「幸虧令主尚有一真賊尼拿在手中,假以時日不怕展飛虹不俯首就範,或可使顏中錚自動露面。」

    繁星滿天,夜風涼勁,黑衣老者衣袂飄飛,屹立仰面,似跌入一片沉思中。

    又是一條黑影疾閃而現,落在黑衣老者身前,低聲道:「洪堂主,屬下等潛入寺內,不少兄弟均遭這些老鬼擊成輕重傷,似如此僵持下去,恐夜長夢多。」

    黑衣老者冷冷一笑道:「命你們聲東擊西,一接而退,擾惑他們心志使疲於奔命,如此才可不戰而屈人之兵,怎知你等竟恃勇出手,他們無一不是武林中卓著盛名之輩,你當他們不堪一擊的麼?」

    那人答道:「他們也受創不輕,不如一鼓作氣必能一網成擒。」

    黑衣老者沉聲道:「本堂之意,傳令下去,速撤出妙-山。」

    那人聞言不禁愕住。

    「快去!」

    遠處忽飄傳過來一聲淒厲慘。

    黑衣老者心神一震,喝道:「速撤!」一鶴沖天而起,循著慘-傳來方向撲去……

    四面八方不時傳來一聲兩聲慘-,淒厲宛如巫峽猿啼,飄回夜空,不忍卒聞。

    黑衣老者落入修篁翠竹中,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現出一個背劍蒙面黑衣長衫人。抱拳笑道:「洪堂主別來無恙?」

    洪姓老者不禁一怔,只覺語音甚是陌生,沉聲道:「尊駕是誰?何不現出本來面目?」

    「在下自識得洪堂主,但洪堂主卻不識得在下,何必多此一舉?」蒙面人答道:「洪堂主,你把華山一真神尼下落告知在下,在下也可放你一條生路。」

    洪姓老者面色一變,迅將點穴橛掖在手中,喝道:「尊駕好狂妄的口氣,今日老夫要大開殺戒了!」點穴橛疾點而出。

    那知蒙面人肩頭長劍竟脫鞘飛出,後發先至,「索」的聲響,點穴橛如腐迎刃般削落半截。

    洪姓老者已感寒氣危膚若割,情知蒙面人是柄千古神兵,發現點穴橛被劍削斷,不禁亡魂喪膽,身形一仰倒竄出去丈外。

    卻不料劍芒卷體,只閃得兩閃,洪姓老者悶哼出聲,人穿向竹林深處逸去。

    蒙面人還劍回鞘,一旁閃出一條黑影,道:「少俠,御風乘龍符韶老弟現已追蹤而去,當不難尋出他們巢穴。」

    那蒙面人不言而知是簡松逸。

    「薛老,那洪姓堂主身體上有五處劍創,右足足筋雖未挑斷,但半月兼旬微跛不良於行,符老師一人追去似勢單力薄……」

    薛瑜答道:「少俠放心,還有神槍谷鳴隨往。」

    簡松逸微喟一聲道:「我等入山之前擒住匪徒兩人逼問來歷,只知聽命於洪姓堂主,平日只是以舵為主,有事則堂主傳訊命所屬各舵主某處會齊,可想而知連堂址均秘密異常,何況總壇?」

    薛瑜道:「少俠但請放心,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但願如此。」簡松逸頷首道:「一真神尼真的落在匪徒手中,此事諒委實棘手,倘應付不慎,必引起一場滔天風波。」

    薛瑜笑笑道:「救人要緊,少俠先請入寺內治療展姑娘之傷,眼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盡其在我而已。」

    簡松逸抱拳一揖道:「那麼一切均偏勞薛老費心了。」轉身掠往鐵佛寺而去。

    無影刀薛瑜低聲道:「夏老。」

    竹林深處閃出乾坤醉客夏衡。    薛瑜道:「那諸葛敬尚徘徊在山下逗留不去麼?」

    夏衡輕笑一聲道:「諸葛敬尚未死心,稍時自有蒲兄令兄易容扮成耿飄牛孫的二怪將他引往小清涼山絕頂而去。」

    薛瑜點點頭道:「煩請夏老傳命薩磊金滿堂二位大人,在擒龍手陸慧乾兄妹二人未曾趕回鐵佛寺前絕不可露面,小弟料測明珠相府我師必隨後趕到,那時才能露面喝阻相府來人。」

    「不必麻煩了。」乾坤醉客夏衡答道:「薩磊金滿堂二人已奉有少俠之命,我等兩人不如趁此搜覓尚有無匪徒殘餘潛伏者。」

    薛瑜道了聲好,雙雙騰空而起。

    須臾,一條身影疾落出薛瑜原立處,現出來人身影正是諸葛敬,只見他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語道:「竹林內不時發現匪徒屍體,看來展飛虹等人有援手趕至把匪徒殲斃擊退,自己是否該去鐵佛寺內輿展飛虹相見?」

    躊躇良久,決定入寺探視。

    只聞一聲斷-道:「站住,無用的蠢材!」

    語聲稔熟,入耳心驚,別面循聲望去,只見耿飄牛孫二老面寒如冰立在兩丈開外遠處。

    諸葛敬不禁大喜,忙道:「恩師,您怎麼來了?」

    牛孫沉聲道:「還不速回!」

    語吾未落,耿牛二老雙雙騰空而起。

    諸葛敬慌不迭地沖震奔空,瞬眼身影疾杳……

    口    口    口  

    鐵佛寺內一片漆黑,沉寂若水。

    簡松逸率領兩婢兩僕走至室外,婢女一手提著一隻蓋盒,僕隨卻肩挑著籮筐,甚為沉重,只看扁擔望下彎垂,即可想而知不輕。

    只見簡松遙停身止步,朗身喚道:「徐老爺子在麼?」

    須臾,只聞殿內傳來長聲蒼宏大笑道:「是簡老弟麼?快請!快請!」

    殿內紅光一閃,己然點著一支粗如兒臂的牛油巨燭。

    簡松逸飄身走入,只見鐵膽孟嘗徐三泰偕斗通臂猿倪鳳子,小達摩江上雲,一字慧劍丁源,紫面韋護東方旭迎來。

    徐三泰等人衣履殘破,神態疲憊,不言而知經過一場凶險拚搏,忙道:「展女俠現在何處?」

    東方旭道:「現在靜室,內臟受傷甚重,老朽陪少俠入室。」

    簡松逸歉然道:「在下接訊來遲,內心甚感歉疚……」

    話聲未了,擒龍手陸慧乾小龍女陸慧娥雙雙忽疾掠而入。陸慧娥道:「想不到少俠竟此我們先行趕至。」

    簡松逸向一雙男僕道:「諸位老爺子想必腹中飢餓了,你們把酒菜端出。」說著向陸慧娥雙拳一抱,接道:「有勞陸姑娘帶路救治展女俠。」

    陸慧娥嫣然一笑,道:「少俠請!」

    簡松逸領著一雙女婢,隨著陸慧娥身後走向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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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飛虹獨自一人躺在禪房臥榻上,擁著一襲薄被,閉合雙眼假寐。

    榻前一盞油燈,在唇黃光芒映射下,顯得玉容憔悴,蒼白纖弱,她正思緒潮湧,往事如走馬燈般,一幕幕地呈現眉際,忽聞陸慧娥嬌笑道:「展姐姐,你看誰來了?」

    展飛虹不禁芳心一震,暗道:「莫非是他來了麼?」啟開雙眸。

    那不是日夜系念的簡松逸是誰?忙道:「陸妹子,快扶我起來。」

    簡松逸道:「無須,展姑娘傷勢感覺怎樣了?」

    展飛虹玉靨不禁一熱,道:「多謝小俠關注,已服了幾位大俠隨身獨門靈藥,感覺好多了。」

    簡松逸微微一笑,伸手抓起展飛虹玉臂,三指搭在腕脈上。

    展飛虹內臟受傷,只仗徐三泰等人獨門傷藥保住性命,與常人無異虛弱無力,常感頭暈,此刻只覺簡松逸指觸處奇熱加灼,一股熱流循穴攻向內腑運行周天。

    只見簡松逸左手兩指-著一粒赤紅如火,清香撲鼻丹藥送入自己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順喉嚥下,展飛虹還未及出言致謝,已被簡松逸點了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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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山下火把通明,一隊除的滿漢精兵來回巡弋著,如臨大敵。

    南麓山口外只聽一陣加雷奔馬蹄聲傳來,雖在深夜,星光映照下,依然隱隱可見一片塵土飛起,黑壓壓多達廿餘騎。

    為首騎上人發現山口燈火明亮,人騎惶惶,不禁驚噫一聲。

    馬行本快,轉眼已奔近山口,火把映照下現出大內鐵手侍衛統領薩磊,寒沉著臉,森厲目光注視著來騎。

    騎上人一見薩磊紛紛滾落下鞍,躬身抱拳為禮。

    薩磊道:「你等來遲了一步,諸葛敬已無蹤影,匪徒亦已遠揚無蹤,薩某刻在搜山,瞧瞧是否還有殘餘匪徒潛跡,請上覆相爺,薩某已發下鐵手論令,若發現諸葛敬等匪徒蹤跡,全力圍捕,如能擒獲,自當解交相爺發落。」

    「多謝薩大人。」為首一名長髯武師抱拳問道:「蔡某有事相求,請問黃逢亮等四人因何罪處死?」

    薩磊面色一寒,冷笑道:「薩某奉了相爺之命如此處置,蔡老師不妨回去問相爺就知實情,其他恕薩某無可奉告。」

    蔡姓武師也面色一沉,厲聲道:「薩大人,你這是推托之詞,明明是以已身之罪諉過於黃逢亮等四人殺之滅口,別人懼你薩督使,蔡某卻未必懼你,倘不交待個明白,你這督使尊爵未必坐得安穩。」

    「大膽!」薩磊厲聲大喝道:「還不統統與我拿下!」

    在薩磊身後忽掠出八名鐵手侍衛,一擁上前。

    蔡姓武師哈哈狂笑道:「薩磊!你能殺害黃逢亮四人,卻未必殺得了我等,蔡某倒要瞧瞧如何發落蔡某。」

    相府武師毫未反抗,紛紛束手就縛,均面泛冷傲譎笑。

    薩磊立時與一名鐵手侍衛附耳密語數句。

    那名侍衛轉身向鐵佛寺飛掠而去。

    片刻,侍衛領著泰親王府內史孔廷芳走來,一言不發,交與薩磊。

    薩磊喝道:「將蔡金彪推上!」

    一名侍衛押著蔡金彪步向薩磊之前。

    薩磊笑了一笑,低聲道:「蔡金彪,這是你自找死路,怨不得本爵心黑手辣!你瞧瞧這是何物?」

    蔡金彪先還傲然不屑冷笑,及至瞧清牌劍字跡,不禁突然變色,雙膝跪地,叩首如蒜道:「小民有目無珠,斗膽冒犯,請念在相爺面上乞恕蟻命。」

    同行武師眼見此情不禁大驚失色。

    薩磊冷笑道:「一個相府奴才,竟敢狗仗人勢,目無法紀,辱罵朝廷大員,可見平日仗勢橫行,為非作歹,不殺一儆百,紀綱何在?來呀!將蔡金彪斬了。」

    一名侍衛手起刀落,右腳猛剔,只見蔡金彪一顆頭顱被踢出兩丈開外,頸中血噴如泉。

    相府武師不禁嚇得魂不附體,面無人色。

    薩磊將牌劍恭敬的淚還孔廷芳,道:「將蔡金彪屍體裝棺盛斂及其餘的人均暫留置在統領衙門具結候釋!」

    這是一條妙計,固然殺雞儆猴,那隻猴卻是權傾天下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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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佛寺中僧侶均避入地窖內,如今為防江湖中人事後到來探詢糾纏,故暫由鐵手侍衛移置於他寺內一月。

    客房內擺著兩席盛宴與群雄壓驚,燈火如晝。    展飛虹一覺醒來,只感身心舒泰,精神體力一如往昔,知已痊癒。

    房內懸著兩盞宮燈,一雙女婢含笑侍立榻前,卻不見簡松逸及陸慧娥影蹤。倏地坐起詫道:「陸姑娘他們呢?」

    一女婢嫣然笑道:「他們均在客房內飲宴,婢子奉命於展姑娘醒來,服侍換衣梳洗。」

    展飛虹雖急欲與群雄相見,但這等狼狽模樣,委實無法見人。笑道:「那就麻煩兩位姑娘了?」

    展飛虹刻意打扮,顯得人比花嬌,走入客房後,只見群雄歡飲談笑,卻不見簡松逸何在,不禁芳心一顫。

    群雄一見展飛虹,紛紛起立問詢道好。

    陸慧娥嬌笑道:「姐姐請坐,速進食物,天色不早即將破曉,咱們便即離開鐵佛寺。」

    展飛虹落落大方道:「為何簡少俠不見,救命大恩終須恩謝!」

    徐三泰呵呵大笑道:「人家簡少俠為了令師之事,勞碌奔波,接到飛訊即行趕去。」

    展飛虹詫道:「難道少俠已探明家師下落了?」

    「沒有!」徐三泰搖首歎息道:「我等陷身鐵佛寺的,尚不知是何來歷,只知是一洪姓堂主為首,展女俠就是傷在此人手中。簡少俠為了探出令師下落,故意縱之離去,多人追蹤其後。」

    小達摩江上雲道:「徐老不覺得恐系騙局麼?」

    「不論是否為騙局,他們目的均志在誘使顏中錚露面現身!」

    「如此說來!」展飛虹道:「家師未曾被匪徒誘擒的了!」

    江上雲道:「那到未必,江湖中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但令師必逢凶化吉,安然無恙。」

    「展姐姐!」陸慧娥道:「你如信服得過簡少俠,那就不必多問,反正再急也無用,快吃吧

    !天一亮我們立即要上路。」

    通臂猿倪鳳子早就去展飛虹面前-滿了酒,舉杯數飲,問長問短,忽莊忽諧,有無數話題,使展飛虹不便拒絕回答。

    天色漸現曙光,門外忽走入一個差役模樣老者,向徐三泰略略抱拳道:「寺外有人自稱乃長江鏢局副總鏢頭程乃恭之人,求見徐老爺子及諸位大俠。」

    徐三泰面色一愕,忙道:「有請!」

    差役領命趨出,片刻領著果是長江鏢局副總鏢頭風雷鎮八方程乃恭。

    徐三泰快步趨迎,宏聲大笑道:「程老弟別來無恙,老朽等正要離此趕往京城,老弟如無急事,何妨結伴同行,途中再敘別後經過如何?」

    程乃恭本有事而來,聞言正中下懷,忙道:「在下求之不得,正欲向徐老爺子討教!」

    徐三泰轉身向紫面韋護東方旭暗示了一眼色,道:「我們走吧!」

    東方旭心知徐三泰之意,皆去鐵佛寺,防程乃恭鬧出破綻,有些事仍不可向程乃恭明言。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咱們快走!」

    陸慧娥牽著展飛虹向門外走去。

    展飛虹道:「陸妹妹,靜室內還有一雙女婢,她們……」

    「她們已回去了!」陸慧娥笑道:「日後尚有見面之時,展姐姐見到了簡少俠,自會又見到

    了她們。」說著又道:「途中小妹要告知展姐姐一件事,不過……」

    展飛虹察覺陸慧娥神色鄭重,詫道:「不過什麼?事關重大麼?」

    只見陸慧娥牽過兩騎,笑道:「不過非須展姐姐誓言守秘,否則小妹守口如瓶。」說著一躍上鞍,鞍繩一抖飛馳而去。

    展飛虹嬌笑一聲,飛躍上騎追上。道:「你不說也不要緊,我會問你大哥。」

    陸慧娥道:「我大哥不知,問也是白問!」

    二女騎下竹林小徑,漸隱入碧麗濃綠中……

    玉獅子橫街,清蓮格格府內,簡松逸獨自坐在書房內,劍眉濃皺,不時發出長嚇短歎。

    「有什麼好歎氣的?」書房外人影疾閃而入,正是慶嬤嬤;一雙老眼望了簡松逸一眼,道:「老婆子知道你的心事,還不是為了展飛虹、陸慧娥兩位姑娘。」

    簡松逸道:「慶嬤嬤別胡亂猜測!」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解決的,那是你情虛所致,處處躲去她們,反而自亂腳步,倒不如胸懷磊落,不避男女之嫌,更為親近,與你身負重任稗益不少。」

    「我豈不知,只是……」

    「格格早就知道了,大可不必顧忌!」慶嬤嬤說時面色微變,冷笑道:「千面老鬼,你鬼鬼祟祟藏在外面何故?」

    說時千面佛蒲敖飄身走入,冷笑道:「千面佛就是千面佛,老朽一向與鬼無緣,不怕老朽總有一天扮作你慶嬤嬤模樣,搞得你窩裡反!」

    慶嬤嬤冷哼一聲這:「你以為你易容之術獨步武林,裝龍肖龍,扮虎像虎,難辨真偽,你如不不懼失去腦袋,就請不妨一試!」

    蒲敖略略沉吟,搖首道:「只要少俠不在場的話,老朽當然敢扮作另外的慶嬤嬤,否則老朽決決不敢輕於嘗試!」

    「原來你也怕死!」

    「不!」蒲敖搖首答道:「老朽並不怕死,失去腦袋倒是真可怕的事!」

    「別胡扯了!」慶嬤嬤笑道:「老婆子尚有事在身,你們談談吧!」言畢走出書房而去。

    蒲敖道:「少俠,老朽與佘鳳叟二人,將諸葛敬引向小清涼山絕頂,什麼話也沒說,命諸葛敬前往南海離珠島尋獲一本離珠真經,去途之上,多做點俠行義舉大快人心之事。」

    簡松逸朗笑道:「只有蒲老才能想出這絕妙好計!」

    蒲敖搖首道:「彫蟲小技,不值一提,倒是少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使老朽欽佩不已

    !」

    房外突傳來一聲大笑道:「能使蒲老兒欽服的五體投地的,也只有少俠一人。」語聲未落,無影刀薛瑜已邁入房內。

    千面佛蒲敖兩眼一瞪,道:「難道你不服麼?」

    「誰說薛某不服來啦!」無影刀薛瑜笑笑道:「少俠,葉金彪之死,果予明珠當頭棒喝,其餘武師釋回相府哭訴明珠之前,明珠僅說了聲葉金彪該死,立即覲見皇帝,言老兒隨侍帝側,明珠察見皇上面色不善,心生畏懼,不敢晉言,叩辭而退。」

    簡松逸道:「明珠此賊本欲奏准皇上,調集滿漢精兵及閩浙水師,大舉進襲延平鄭王,克復

    台澎金廈,幸虧太后昨晚向聖上言說,攘外必先安內,暗示太行唐九淵為例,其餘之處,強梁出沒更不必說,唐九淵如內無支援,怎能如此猖狂。」

    蒲敖笑道:「皇帝雖年少,心內卻甚為明白,必知太后話中用意,看來明珠授首為期必不遠矣!」

    薛瑜頷首道:「延平鄭王藉此得已蘇息,此乃炎黃世胄之福,亦為少俠之功。」

    簡松逸搖首慨歎道:「在下豈敢言功,此乃天命也!」

    薛瑜忽道:「少俠知道麼?程乃恭也去了妙峰山,現輿徐三泰等結伴投宿在大通客棧內。」

    簡松逸頷首道:「在下已蒙薩督知會,程乃恭一舉一動均在薩磊金滿堂嚴密監視中,尚有匡殘彭綸二老暗中相助,程乃恭陰謀詭計必無法得逞,看來我等又要遠行在即了。」

    蒲敖說道:「少俠又要離京麼?」

    「不久,符韶谷鳴兩位大俠必有消息到來,在下認為洪姓老者與顏中錚失鏢必有重大牽連,我等非須追蹤其後,才可水落石出,但程乃恭亦有可疑,他為何消息如此靈通?」

    薛瑜道:「老朽也有此意,少俠不去大通客棧麼?」

    當然要去,俟符韶谷鳴兩位大俠消息來後,再去大通客棧不遲,兩位辛苦回房休息,說不定何時又要勞駕咧!」

    蒲敖薛瑜兩人雙雙告辭。

    簡松逸默然忖思片刻,步出書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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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通客棧一個店黟匆匆忙忙跨入一所獨院,高聲道:「那位是豫章長江鏢局程乃恭副總鏢頭?」

    獨院廳門虛掩著,廳內談笑鬧熱之聲不絕。

    忽見程乃恭走出問道:「為了何事?」

    店夥躬身道:「回程爺的話,店外來了大內侍衛統領衙門官差,說是薩大人須請程爺去衙門一-!」神態恭敬無比。

    程乃恭不禁一怔,道:「那官差還在麼?」

    「命小的傳話,他已回衙去了!」

    程乃恭謝了一聲,匆匆而入又匆匆而出,飛騎馳離大通客棧,轉入橫街。

    驀地,忽聞騎後傳來人聲道:「程爺!」

    程乃恭別面後頭,只見匡殘立在騎後,不禁大驚失色,下騎抱拳朗聲道:「匡老,怎麼留在京師?」

    匡殘道:「華山之事已了,尚留在華陰則甚!老朽在宣外鴻運酒棧等你,程爺想必是去見薩磊,你我不見不散!」

    程乃恭心頭一驚,道:「匡老怎知程某去見薩磊?」

    匡殘微微一笑,也不答話,掉面疾行而去,走向宣武門外鴻運酒樓。

    京師人煙輻輳,人來人往,熙攘不絕,宣外大街更是車如流水馬如龍,只見匡殘進入鴻運酒樓後,多臂魔神彭綸也接踵而入。

    兩人似是故友舊知不期而遇,但各要了一間雅房,等候朋友敘宴,兩房之間僅一屏之隔,談話甚為方便。

    多臂魔神彭綸道:「匡兄,小弟方才來鴻運酒樓途中,曾遇上甚多江湖同道……」

    「什麼同道?」

    「凶神惡煞,無惡不作之徒!」

    「他們是有所為而來?」

    「不錯!似為太行山主活喪門唐九淵聳湧來此作案,堅邀小弟共事,但未明言。」

    「彭兄似應加此做……」接下去話微不可聞。

    良久,只聽多臂魔神彭綸道:「小弟遵命!所以邀約他們來此飲宴。」

    「什麼時候?」

    「等匡兄輿程乃恭晤面之後,再命小二持帖前往他們住處邀宴。」

    「好!」

    窗外忽投入一細小石粒,拍的一聲墜向桌面。

    匡殘知程乃恭正至鴻運酒樓外,拂除石粒,繼舉杯飲盡杯中酒,執起酒壺又滿滿-了一杯酒。

    門外忽響起店小二語聲道:「匡爺,程爺駕到!」

    匡殘哦了一聲道:「有請!」長身立起。

    程乃恭正掀簾走入,身後緊跟著店小二。

    匡殘道:「趕緊上菜!」

    俟店小二退出,二人坐下,匡殘道:「程副總鏢頭為何回來得如此之快?」

    程乃恭道:「薩磊沒有問什麼,只問失鏢與顏中錚有無下落,更謂此乃江湖之事,與官府並

    無瓜葛。」

    匡殘詫道:「這就奮了,不是贛撫嚴比三月之期麼?」

    程乃恭長歎一聲道:「薩磊說得也對,原托鏢物主原是朝中之吏,卻現已致仕「明珠相爺」則礙於情面,再生一計使引起江湖紛爭,但眼前情勢有變,明珠自身也焦頭爛額,無法自保,象牙寶珠雖價值連城,究屬民間之物,因此官府甚多礙難!」

    「即然如此更好,程副總鏢頭已無頭忌,可放手施為。」

    「話不能如此說。」程乃恭歎氣這:「薩磊已下令釋放顏總鏢頭及程某家小,返回長江鏢局舊居,看來程某又有後顧之憂,非趕回豫章不可。」

    匡殘略一忖思,道:「風聞含鄱口之約乃屬騙局……」

    「不!是一惡毒無比的陰謀。」程乃恭冷笑道:「但是程某至今尚不明白究竟!」

    「真不明白麼?」匡殘笑笑道:「總有一天會雲開月明,水落石出,含鄱口後這些日子來,程副總鏢頭往何處去了?」

    程乃恭那還不能聽出匡殘語含機鋒,自己安排的危肅,杜秋藻等人,不明不白地失去蹤影,不言而知自己陰謀定有人察覺從中破壞,卻又查不出一點蛛絲馬跡,更苦於無法向匡殘明言,當下苦笑一聲道:「程某真的不明白,邀約助拳的同道趕至星子,卻又到時轉回原處,程某趕去詢問其故,推訝接奉不明人物示警,含鄱口之約乃是騙局。唉!往返奔波,徒勞跋涉,是以趕去華陰,竟遲了一步!」

    「遲了一步正好,保全了程副總鏢頭一條性命。」匡殘冷笑了笑道:「匡某也差點斷送了一條性命!」

    程乃恭大感驚異道:「難道匡老也參預了猝襲瓊花崖麼?」

    「未曾。」匡殘搖首答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匡某須待摸清了底細後,才採取行動,,那知西華子竟私用自用搶先一步,一致全軍覆沒,那暗助一真賊尼之人,武功委實高不可測,匡某那晚獨旨一人,意欲摸清攻退瓊花崖路徑時,險被那人發現……」

    「那人是何形像?」

    「黑衣蒙面,無法分辨。」

    「匡老知道麼?」程乃恭冷冷一笑道:「一真賊尼雖在瓊花崖逃脫,卻又落入別的凶邪手中。」

    匡殘故作訝異,詫道:「真有其事?」

    「程某句句實言。」程乃恭-出妙峰山鐵佛寺,展飛虹等群雄被困之事,接道:「程某正欲問明始末經過,恰好薩督使來請,徐三泰現寓大通客棧!」說著長身立起,面泛苦笑道:「程某現已陷身維谷,進退兩難,意欲趕返南昌探視家小,又欲相隨徐三泰他們查明失鏢及顏總鏢頭下落,不知匡老近來曾接獲指示麼?」

    匡殘道:「像斷了線紙鳶般,未獲半點指示,匡某已不知何去何從?」

    程乃恭略略沉吟,道:「匡老現住何處?」

    匡殘明言居處。

    程乃恭抱拳一拱道:「看來,徐三泰等這一兩天內尚無離開京城之意,程某也須小作勾留,程某必來拜望。」言畢告辭而出。

    匡殘把程乃恭送出鴻運酒樓後,又回座之際,只聽鄰室多臂魔神彭綸冷笑道:「好一個狡滑

    的程乃恭!」

    「莫非他所言不盡不實?」

    「匡老,請想想看,你在南昌寶祥興錢莊,不是程乃恭指示你去華陰暗殺一真老尼麼?」

    「不錯!」

    「怎麼他還問你奉到了指示沒有?豈非自相矛盾,分明他內心遇上了極為棘手不解的難題。」

    「彭兄,你倒誘說看!」

    「匡老,你再想想看,程乃恭為何在妙峰山事實這個節骨眼上趕去,難道他消息更比少俠靈通嗎?少俠如非陸氏兄妹趕去求援,迄今尚在鼓中。」

    匡殘恍然大悟,詫道:「彭兄是指程乃恭實乃主謀劫擄一真老尼?」

    「說他是又不是,說他不是又是,這正是他內心混亂之故。」

    「這話怎說?」

    「匡老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彭綸歎息一聲道:「程乃恭也不識劫擄一真老尼這幫兇邪,而是這幫人拉上程乃恭的。」

    「對極!」門外忽邁入千面佛蒲敖,道:「彭老兒推測得一點不錯,非但少俠對程乃恭已起了疑心,而且大通客棧內,陸慧娥亦輿彭老兒一樣猜測。」

    「真是後生可畏!」匡殘搖首苦笑了一整。道:「蒲老是何時來的?」

    蒲敖笑道:「老朽悶得發慌,意欲出外溜溜,正好陸姑娘命人送信與少俠,就是為了心疑程乃恭之事,老朽交輿少俠後,即出外隨興而游,卻無意在酒樓門前瞧見匡老兄送出程乃恭,因此

    酒興大發,意欲叨擾匡老一杯。」繼又詫道:「為何與彭老兒隔鄰而坐?」

    匡殘忙言其故。

    千面佛蒲敖目中暴射怒芒,擊掌一拍,冷笑道:「唐九淵也委實太膽大妄為了!」

    彭綸隔鄰答道:「此乃人之常情,唐九淵因屠靈羅如桌之死,又被迫訂城下之盟,官軍雖已撤走,卻無異網中之魚,隨時都有陷身圍圄之虞,明珠當然不願失去此一得力臂助,除非拔去薩磊,金滿堂兩個眼中釘外,則無法明目張膽護著唐九淵。」

    蒲敖略一沉吟,道:「蒲某現有借刀殺人之計,不知可行否?」

    多臂魔神彭綸疾閃而入,道:「蒲老,借何人之刀?」

    蒲敖道:「程乃恭!」繼低聲如何施展借刀殺人之計。

    彭綸疾趨而出,命小二持帖前往邀宴。

    蒲敖忽似察見有異,倏地穿-如電掠下樓去。

    只見鴻運酒樓內,神色勿徨走出一獐頭鼠目,身著長衫漢子。

    蒲敖迎上前去,伸手一拍獐頭鼠目漢子肩頭,哈哈大笑道:「老弟,咱們久未晤面,到何處去了?走!咱們好好喝上兩盅。」

    獐頭鼠目漢子神色大變,卻又無法出聲,身難由主的被蒲敖帶入鴻運酒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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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紅門外疏疏落落二十餘家民戶,由於傍官道很近,樹蔭下搭架張棚,壺酒及零食吃嘴,肩挑負販行經該處,總要歇歇褪,生意倒也不惡。

    這二十餘家民戶自成村落,村口上卻有一家小客棧,多半是苦哈哈們投宿打尖,只門簷上懸

    著一方木牌,想是年代久遠,污黑陳舊,字跡模糊不堪辨認,反正熟人熟客,熟門熟路,招牌換新未免多此一舉,將就將就用著吧!

    夕陽西下,天邊霞彩絢麗,清風徐來,暑氣漸收。

    驀地,官道上傳夾一陣奔馬蹄聲,帶起黃塵滾滾,只見四人四騎風馳電掣奔向村口外客棧門前停下,叵緊在門前白楊樹幹上。

    這四人未帶兵刃,都一襲土布短裝,四十左右年紀,宛如常人,卻眼中不時露出陰狠之色,一筆而知並非良善之輩。走進客棧川堂,只見店中一張白木桌上,大刺刺地坐著一個方面大耳、肩披鋼刀長髯老者正自酌自飲。

    那老者一見四人走了入內,緩緩站起道:「四位回來了麼?請坐!」

    為首一人面色一變,道:「我等與閣下素不相識……」

    老者不待話了,即搶口接道:「四位不是關東四狼麼?如老朽料測不錯,尊駕必是四狼之首飛天狼孫宏,老朽程乃恭!」

    程乃恭之名已傳遍武林,關東四狼焉有不知之理,孫宏面色一變,道:「原來是程副總鏢頭,失敬!但不知程副總鏢頭怎知我等在此?有何見教?」

    程乃恭道:「程某是從黃鯉朱大寶口中得知!」

    孫宏不禁面色大變,道:「朱大寶現在何處?」

    「現在侍衛統領薩大人處作客。」

    此言一出,關東四狼數都面面相覷。

    孫宏詫道:「閣下是說朱大寶被薩統領擒走了麼?」

    「還不都是一樣,作客比較好聽一點。」程乃恭笑笑道:「朱大寶說四位來到京城,準備做一票大買賣夕意欲嫁禍於程某,還說四位與長江鏢局失鏢有關,至少參預了當日劫鏢!」

    「滿嘴胡言,還不與我殺了!」

    只見一狼迅竄在門角取出一袋,袋內四項兵刃一一拋向其餘三人接住。

    程乃恭微笑道:「四位最好不要動手,店外滿佈大內高手,聽程某之勸,不如束手就擒,實話實說,還有一條生路。」

    忽聞門外傳來冷笑聲:「程副總鏢頭,咱們大人說要活的,不要死人。」

    關東四狼聞聲知已被圍,氣勢為之一挫,孫宏道:「程副總鏢頭,-有頭,債有主,不能含血噴人,咱們四人與長江鏢局毫無牽連,再說準備在京城作上一票大買賣,更是無稽之談,捉賊要贓,隨便安上一個罪名,便可胡亂抓人。」

    「朱大寶是這麼說的,程某也是將信將疑,故先禮後兵,四位請吧!」

    孫宏陰惻惻一笑道:「朱大寶在此大洪門地面上是條混混,根本不知咱們四人來歷姓名,只拿錢辦事而已!」

    程乃恭顯然不願將話題扯得太遠,問朱大寶辦什麼事,笑笑道:「四位諒不知朱大寶雖是地面混混,卻是衙門內眼線!」

    關東四狼忽回刀齊揮,猛向程乃恭劈去。刀勢猛厲已極。

    程乃恭肩上鋼刀亦脫鞘而出,一招「欄江截斗」迎向四刀,只聽噹啷啷一聲,將攻來刀勢悉數震得飛了開去,自身刀勢仍自揮下。

    慘-連聲中,關東四狼斗大頭顱個個離腔飛起,血湧如泉,倒地斃命。

    程乃恭不禁猛然呆住,暗道:「關東四狼在江湖中卓著凶名,武功未必如此不堪一擊,自己一個收勢不住也不能均斃命刀下,分明動手之間遭了暗算!」

    一念及此,連想到九尾蠍姜翰林蠍尾針,不禁面色變得蒼白無神。

    忽見店外掠入一條身影,見狀亦不禁怔住。

    程乃恭認出來人是薩磊手下鐵含光,道:「鐵大人……」

    鐵含光皺了皺眉道:「程副總鏢頭,薩督使要他們活口,怎麼竟把他們殺了?」

    程乃恭面泛苦笑道:「程某也不明就裡,心疑四狼在死前已遭了暗算!」

    鐵含光面色陡地一冷,沉聲道:「店內僅有程副總鏢頭一人,為免殃及無辜事前均已遣離,店外已佈滿得有十八名大內高手,無異天羅地網,即使一隻蒼蠅也難飛入,莫非程副總鏢頭是殺人滅口?」

    程乃恭聞言不禁面色一變,冷笑道:「鐵大人說得未免太嚴重了點,程某要滅什麼口?」

    鐵含光笑笑道:「眼前四人死在程副總鏢頭刀下,總不能諉過於鐵某吧!咱們薩大人要活口不要死人,言猶在耳,程副總鏢頭該不會說未曾聽見吧!」

    說時又有大內侍衛進入店內。

    程乃恭宛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中,澈骨奮寒使其血凝髓凍,面無人色,暗道:「這是一極為毒辣的圈計!」不禁心生懊悔,但後悔莫及。

    他自鴻運酒樓辭別匡殘後,縱騎直奔大通客棧,席未暇暖,又是侍衛統領衙門一名差官說奉了薩磊之命求見。

    差官言說薩督使方才得自密報,有夥江湖人物潛藏城郊客棧內,窺聽他們談話,似參預長江

    鏢局劫鏢,薩督使意欲將江湖人物擒拿審詢,問程乃恭是否同往。

    程乃恭一聞此詢,不禁欣喜若狂,但察覺徐三泰目光似有異,當時尚不為意,如今才知群雄大不以為然。

    這時,程乃恭僅在那裡,做聲不得。

    鐵含光道:「程副總鏢頭,我等也不敢為難你,不過在事實未察明真像之前暫請屈留,薩大人全大人會立即趕來。」

    程乃恭再一次又栽到簡松逸的手中,不禁慘然若喪,他又何嘗知道他犯了大錯,為何在這節骨眼上趕至妙峰山引起疑竇?

    他始終不明白關東四狼為何不堪一擊就此送了性命,自然更不知中了千面佛蒲敖借刀殺人之計。

    薩磊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即使知道程乃恭誤中借刀殺人之計,也不願為了一個程乃恭開罪簡

    松逸。

    整個事情只有簡松逸、薛瑜、蒲敖、匡殘,彭綸五人知情罷了。

    約莫一頓飯光景過去,終於薩磊趕來了。

    程乃恭好像度過了漫長的一年,目睹薩磊進入,不由長呼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不論要殺要刮,總此在此面對血淋淋的四具屍體來得好些!

    薩磊一見四具屍體,不由跌足憤恨道:「怎麼不留一個活口,難道真如傳言所說麼?」

    「什麼傳言?」

    「說你程乃恭為覬覦長江鏢局財富,不甘為副,故此不惜與囚邪勾結劫鏢。」

    「那有這等事?」程乃恭又氣又急,道:「程某如有此心,定遭天打雷劈!」

    薩磊淡淡一笑,道:「官府定罪,只重證據確鑿,誓言無用,眼前之事,豈非明白表示程副鏢頭殺人滅口。」

    程乃恭道:「程某怎會做下欲蓋彌彰蠢舉?」

    「薩某是個明白人,不願妄自定罪,更不信你殺人滅口,不過……」說著語聲一沉,接道:「程副總鏢頭必須具結,全力查明劫鏢真兇是誰?只要程副總鏢頭有一絲牽連律當同坐,薩某也不懼你一走了之,還有你滿門家小!」

    程乃恭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道:「薩大人聖明,程某敢不遵命!」

    薩磊哈哈大笑道:「程副總鏢頭,倘證據確鑿,薩某再大膽子也不敢有所-袒於你。」說著又道:「方纔聞聽屬下來報,關東四狼之死,你謂四狼先中了暗算,才會被你一刀斃命,這話薩某不信真有其事,不妨察視屍體上有無暗器致命之傷。」

    「程某只是猜測罷了!」

    薩磊催促之下,程乃恭只得從命細心檢視。

    除了一刀斃命外,那有半點暗器傷痕。

    薩磊冷笑一聲,吩咐屍體抬走,揚長邁出屋外。

    程乃恭暗咳一聲,隨著薩磊身後走了出去……

    口    口    口

    龍吟虎嘯帝王州,舊是東南最上游;

    青潭四圍迎面起,黃河千折挾城流;

    炊煙歷亂人蹄市,杯灑蒼茫客倚樓;

    多少英雄談笑盡,樹頭一片夕陽紅。」

    上為昔人詠徐州詩。

    徐州古曰彭城,地處南北要衝,自古郎為兵家所必爭之地,歷代史跡,斑斑可考。

    炙陽正烈,黃澄澄土道上冒著騰騰熱氣,行人幾乎絕跡;一騎黃馬忽自官道遠處現出,蕩起一片漫天黃塵。

    道旁濃蔭碧綠,樹下塔有三四座竹棚,鄉民賣茶賣酒,不少行旅在此歇腳乘涼,喝上兩盅,泡碗香茗,快我朵頤,風生兩腋,倒也是人生樂事。

    來騎迅快如飛,一至茶棚臨道,卻勒韁緩行停了下來,騎上人頭戴一頂遮陽斗笠,把臉幾乎掩覆了一半,卻可瞧見頷下虯鬚花白,便知騎上人年歲必在五旬開外。

    此人尚未跨入竹棚,掀除斗笠,顯出豹眼獅鼻,而膚黎黑粗糙,-猛懾人,行走之間右足微跛,但不是留神觀察,卻不易發現,手提著一束布袋。

    一個年方十二、三歲,身著碎花布衣褂褲小姑娘走了過來,道:「客官,要點什麼?」

    老者大刺刺地坐下,道:「壹壺酒,有什麼現成吃的只管送上。」說著取出一方布巾,拭去滿頭汗水。

    小姑娘送來一壺酒,並切上幾盤滷菜,雞鴨牛魚菜等。

    老者取出一塊故碎白銀,道:「錢先惠,稍時一併結賬,此處可是名叫棗樹坡麼?」

    「是啦!」小姑娘接過白銀,謝了一聲道:「客官是頭一次來到徐州麼?北外棗樹坡是無人不知的地方。」

    別看她小小年歲,說話卻是老腔老調。

    老者笑道:「當然來過,可是卻時隔二十多年了,歲月易逝,人物已非,老朽耄矣!」

    小姑娘不覺一笑,也不作答,轉面離去。

    老者自酌自飲,心頭卻回溯往事,忖道:「人算不如天算,令主一再嚴囑不可傷人,擄擒華山一真老尼志在逼顏中錚現蹤,實料竟引出武功高不可測的殺星,全軍盡墨,僅以身免,更不料大內高手及官府的插手過問!」不禁暗歎一聲,又暗暗忖道:「我洪夢鶴真是老來運悖,又何面目去見令主?一路迂迴繞道,避開對方跟蹤,根本就未發現可疑,看來非得改弦易轍不可!」

    來路上忽現出兩個布販,肩上各袱著沉重布匹,約莫四十左右年歲,汗流浹背,走入鄰棚坐下,看樣子是一雙布販,叫酒喚茶。

    這一雙布販正是千面佛蒲敖及七手伽藍余鳳叟易容裝扮,裝得極像,不露一絲破綻。

    余鳳叟低聲道:「蒲老兒,余某發現了一事,他雖未察覺有人追蹤,卻有意防著這點,盡量不使百密一疏!」

    蒲敖兩眼一翻,道:「這還用你說?」

    「我還未說完。」余鳳叟道:「這是什麼秘密幫派,舵主從未見過他們瓢把子,有事時,總瓢把子即指令某一堂主至一處召集所需人手,事前事後均無跡可循。」

    「這我也知道。」蒲敖微微一笑道:「但天下無不破之秘密!」

    「不錯!」余鳳叟道:「據符老弟說,他大都落足通都大邑,住在氣派甚大的客棧,吃喝玩樂手面大方,有用不完的銀錢,去過錢莊三次,看來他身懷莊票不少,要查出他的來歷,必須在銀票上著手。」

    蒲敖笑道:「你又手癢了麼?」

    余鳳叟微微一笑,解開包袱,呈現一匹匹的絲綢花布,花色精美,召來肆主,笑言幫忙通知左鄰右舍,布匹價格公道,賣出之後還有好處。

    棗樹坡茶棚後面棗樹林內,住有百數十戶人家,若做得成生意,銷售必然不惡。

    肆主唯唯應允喚小童回村。

    余鳳叟拿起兩匹走向洪夢鶴那家茶棚,先找上那小姑娘。說可先送一身花綢布料,說得天花亂墜,當即剪下一塊花綢送與小姑娘,繼又穿走茶座間叫喝布色如何精美,特從山東曹州府選購一批,與貢品不遜上下。

    喧嚷了半天,就是未賣出一尺半寸。

    余鳳叟意甚懊喪,走回原棚坐下。

    蒲敖笑道:「老哥,偷雞不到蝕把米吧,省點力氣,送至府城陳大戶家內包可搶買一空。」

    余鳳叟道:「買賣不成仁義在,頭回生二回熟,再來棗樹坡時,情況便大不相同了。」

    蒲敖哈哈一笑,低聲道:「得手了麼?」

    余鳳叟面泛得意笑容道:「怎能空手而回,厚厚的一疊,我以偷天換日手法換了一疊草紙!」

    蒲敖瞄了鄰棚洪夢鶴一眼,道:「吃飽了,喝足了,也該走了!」

    果然,洪夢鶴離座而起,問明前給的銀兩尚有多餘,逕自登騎而去。

    這時小童奔了入來,說天氣炎熱,要賣布的請入村中祠堂內去賣吧。

    蒲敖余鳳叟兩人相覷而笑,付了茶錢,隨著小童入村而去。

    口   口    口

    徐州府東大街雲龍客棧內,兩跨院內住了四個怪傑,正是七手伽藍余鳳叟、千面佛蒲敖,御風乘龍符韶,神槍谷鳴。

    神槍谷鳴笑道:「余老偷兒,你雖偷得一疊銀票,卻不該換以一疊草紙,無形中已告訴他銀票被偷,下手的人自是舉世高絕的空空妙手,不難料測除了七手伽藍外還有誰來?」

    余鳳叟雙眼一瞪,道:「你知道什麼?我那疊草紙已淬有藥物在上,為汗水一浸,便逐漸化去,現在洪姓老鬼還不知是被竊還是失落咧!」

    谷鳴道:「練武人能寒暑不侵,滴汗不出!」

    余鳳叟哈哈大笑道:「他要裝著平常人一般,便不可露出破綻,棗樹坡見著他時,衣上汗水仍濕透咧!」說著取出偷自洪夢鶴懷內一疊銀票,一一展示,少說也有十來張。

    最大的票面是杭州益豐錢莊六仟兩。

    其餘的三仟兩,貳仟兩、壹仟兩、伍佰兩、貳佰兩、壹佰兩、最少的伍拾兩。

    計三仟兩兩張,伍佰兩三張,壹佰兩有肆張,五拾兩的最多有七張。

    余鳳叟哈哈一笑道:「老偷兒今兒個發了財啦,一共是壹萬柒仟肆佰伍拾兩紋銀,路上吃的用的都包在老偷兒身上。」

    票面不一,出票的錢莊也不是同一處。

    余鳳叟又道:「做壞事的人無論他掩飾得如何天衣無縫,總有破綻可尋,六仟兩的莊票是杭州益豐錢莊出的,三仟兩乃楊州老順興錢莊出的,杭州楊州必有一處距他巢穴不遠,票面數字一大,掌櫃心腹內有一個印象,只在這兩家錢莊著手,必可查出一絲端倪!」

    蒲敖道:「如何著手,當面鑼當面鼓拿著莊票去問麼?」

    余鳳叟略一沉吟,道:「這到是一件棘手難辦的事,要如何查問未必如此容易?」

    符韶笑道:「這是徐州,距杭州尚遠著咧。急什麼?符某心想,一個堂主能身懷鉅額銀票,其總壇銀錢必有來路,也許益豐錢莊就是總壇所在地。」

    「嗯,有道理。」神槍谷鳴頷首道:「不知少俠這時已趕來了否?」

    蒲敖道:「計算時刻,也該到了。」

    「早就到了,少俠請四位速去望月樓。」門外忽傳來無影刀薛瑜語聲道:「四位倘不願錯過一次精彩好戲,務請及早光臨。」

    符韶高聲道:「薛老!」疾掠而出。

    余、蒲、谷三人亦立即掠了出去。

    口   口  口

    望月樓座落在北大街。

    簡松逸與乾坤醉客夏衡、無影刀薛瑜、摘星手房四海,坐在憑窗臨街一間雅房內。

    緊鄰的一間卻是空著無人,而再過去一間又坐了匡殘和多臂神魔彭綸,匡殘只坐了片刻便匆匆離去。

    這豈非透著一點古怪,既然是同路人,而不共坐一房,更中間卻空著無人,無疑地預有圖謀。

    北大街為徐州府最熱鬧的街衢,商肄林立,行人車馬熙攘不絕,對街卻是一座武館,八字門牆,石獅分立,黑漆大門上兩具獸環永遠是黃澄澄地,光可監人。

    門楣上橫懸著一塊黑底金字「威遠武館」,字體雄渾蒼勁,二進門內也懸著一塊橫匾,同一手筆,四個大字卻是「唯吾獨尊」。

    此不但是好大的口氣,也表明了威遠武館館主非同常人,然而館主凌竹青卻在武林中乃沒沒無名之輩,在徐州地面上,問起-遠武館是無人不知,但一提及凌竹青反而大搖其首,非但無人見過凌竹青的面,更沒有什麼令人稱道的英雄事跡,所收的弟子都是外鄉人,管教極嚴,從不在外惹事生非,這豈非耐人尋味而又奇怪的事?

    簡松逸目光落在威遠武館牌區上久久不移,似在沉思。

    這時——

    乾麵佛蒲敖、七手伽藍余鳳叟、御風乘龍符韶、神槍谷鳴趕至望丹樓魚貫入內,見簡松逸目凝窗外沉思,也不驚動。相率入座。

    符韶低笑道:「薛老,看來我這乘風御龍之稱要讓給你了。」

    薛瑜道:「你等四人取長街而走,若展露輕功定驚世駭俗,故而慢了。」

    余鳳叟道:「少俠與薛兄等幾時趕來徐州的?」

    薛瑜道:「前天深夜。」

    余鳳叟不禁一怔,暗道:「早來一天一夜,這段期間想必又是為了洪姓老賊有所安排了,依我之見,不如乾脆把洪老賊擒來,逼供之下,何求不得?」

    薛瑜似看穿余鳳叟心意,冷冷一笑道:「事情未必盡如你老偷兒想得如此簡單,萬一打草驚蛇,誤了一真老尼的性命,豈非弄巧成拙麼?」說著又是微微一笑道:「其實少俠盛讚老偷兒,你那一手儉天換日手法委實高明,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御風乘龍符韶、神槍谷鳴奉簡松逸之命暗躡洪夢鶴之後,打從鐵佛寺起一直是頭一站,余鳳叟與蒲敖二人接應,雖說消息按時傳遞,但今日棗樹坡少俠是如何知道的?

    余鳳叟翻著兩眼,不禁大感惘惑。

    乾坤醉客夏衡捋鬚含笑道:「吃驚的不該是余兄而是蒲老兒。」

    蒲敖聞言不驚一呆。

    夏衡道:「因為少俠也坐在棗樹坡茶店內,親眼目睹余兄施展空空妙手,如何?少俠的易容術是否可稱青出於藍勝於藍麼?」

    蒲敖搖了搖首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真乃後生可畏。」

    忽見簡松逸掉過面來,笑道:「來了!」

    須臾,只聽店小二領著一人走進鄰室。

    薛瑜忙就著板縫覷望,但見洪夢鶴走入後,掀下遮陽斗笠坐下,將布囊放在桌上。

    小二哈腰笑道:「客官要用些什麼?」

    洪夢鶴自妙-山一路行來,未見有人追蹤,平安無事,千里長途也可心情一鬆了,遂點了酒菜,俱是昂貴之物。

    小二疾趨出房而去。

    洪夢鶴意欲待送來酒菜後先付帳款,伸手一摸懷內,不禁面如土色,暗道:「糟了!」

    他登騎來時還摸了摸,銀票仍在,必是馬匹跳躍時墜脫袋外,棗樹坡相距徐州長達三十里,不知失落何處,尋回談何容易。

    奉命同行一共四十四人,攜帶貳萬兩莊票,往返需用一應在內,如今孑然一身,剩下將近一

    萬八千兩,雖說江湖人物硯錢財如糞土,無故失落,也不禁心痛。

    只見洪夢鶴目光望了望窗外對街的威遠武館一眼,略略沉吟後,伸手解開長囊捆結,摸出一錠重約壹兩赤金。

    片刻,店小二已送上酒菜。

    洪夢鶴將壹兩赤金交與小二道:「有勞到櫃上兌一兌!」

    小二應命而退,不久又自走入送上一包散碎銀錠,哈腰笑道:「客官請數一下。」說時頻將眼望對街的威遠武館。

    洪夢鶴點數了數,並無減少,見小二神色不禁詫道:「小二,你瞧什麼?」

    小二笑笑道:「沒什麼,客官還要什麼,只管喚叫小的就是。」躬身退出房外而去。

    洪夢鶴長呼一聲,舉杯一飲而盡,伸箸大嚼。

    這時,無影刀薛瑜已回過身來,向簡松逸低語所見,笑道:「請快用酒菜吧,吃飽了還要辦事咧!」

    薛瑜最先用飽,匆匆出室而去。

    天色漸暗,暮薯深垂。

    望月樓上下已舉好了燈,光輝如晝。

    北大街行人-集如蟻,就在威遠武館之前圍觀如緒,幾乎遮斷了半片街。

    洪夢鶴正吃得津津有味之際,忽聞街上人聲如潮,回面憑窗外望不禁一怔,忙擊掌喚來小二詢問其故。

    小二忙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這家威遠武館雖與小店望衡對宇,七八年來大

    門常閉,館內徒眾也不出外鬧事,但總覺有點神秘,門下弟子要吃喝玩樂,寧可遠赴揚州,也不願在徐州府露面……」

    說了半天,洪夢鶴冷笑道:「小二,我又沒喚你講故事,只問你出了什麼事?」

    「好,小的長話短說,昨天午後威遠武館有四個武師從後門策馬出去,聽說要遠赴揚州尋樂子,不料途中馬匹突發狂性,竟衝下道旁一棟民房內,結果屋毀人傷,一家七口奄奄一息。那四個武師自知闖了大禍,準備一逃了之。巧得很,竟遇上過路的俠客打抱不平,將四武師打得頭破血流,問明來自威遠武館,即扣下三名為人質,縱一人回到武館,索賠五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修建房屋及治傷費用,並須館主親自列場致歉慰問,如傷者不治身亡,還要威遠武館上下身著孝服送葬,如不應允,那位俠士就在今日傍晚登門問罪!」

    洪夢鶴面色微變道:「這館主應允了麼?」

    小二答道:「聽說館主言一天之間怎能夠籌措到五萬兩現銀?又非縱馬行兇,只是過失,罪在馬匹,竟討價還價,更糟的是,一家七口俱已傷重不治身死!」

    忽聞人潮紛紛叫道:「來啦……來啦……」

    不覺探首外望,只見人潮紛紛讓出一條通道,喪家戚友均披-帶孝,有十數人聚集在武館門前。

    為首者是一年約五旬開外藍布短裝老者,貌像-猛嚴肅,神-凜凜。

    洪夢鶴暗道:「要糟,怎麼凌竹青竟遇上了這等禍事。」

    敢情他也認得凌竹青。

    小二見洪夢鶴別面窗外不問,一溜煙似地趨出房外而去。

    洪夢鶴只見那老者面對威遠武館兩扇漆黑烏亮的大門舉掌虛空一推。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大門立現碎裂,驚天似地往內倒下,木質塵土飛騰瀰漫。

    塵宵方定,武館內立時掠出一個瘦高面目陰冷中年長衫漢子,一見喪家戚友帶孝,面色不禁一變,抱拳躬身道:「羅老前輩,殺人不過頭點地,咱們館主已應允了二萬兩銀子,十天內即可湊齊送去,如此做豈非逼人太甚!」

    老者大喝道:「人命關天,豈是兩萬兩銀子能抵償的,如今傷者已故,你們館主仍討價還價,無恥之尤,老夫如不折毀這座武館,難消心頭之恨!」昂然邁步意欲跨入武館內面。

    瘦高漢子伸手一攔,冷笑道:「羅老前輩請止步,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老者右臂疾翻,迅如電光石火般扣住了瘦長漢子腕脈要穴,冷冷一笑道:「你還知道有王法麼?老夫已查明你們館主凌竹青有徐州將軍在後撐腰,但這檔子事徐州將軍未必敢作得了主!」繼又回面向喪家親友道:「老夫獨自一人入內,如館主不允,那你們可抬棺停靈在武館大廳上。」言畢牽著瘦高漢子跨入館內而去。

    瘦高漠子只覺被扣上一道鐵砸,痛徹心脾,行血逆攻而上,一絲真力均使不出來,不禁面色大變,身不由主地被老者帶了入去。

    石板衙道內雁翅般站立著甚多武館武師及弟子,石-站著一青衫儒叟,看來此人必是威遠武館館主凌竹青。

    凌竹青皺了皺眉,抱拳道:「羅老英雄何不放了凌某手下張總管,也好說話。」

    老者哈哈大笑道:「凌館主,你這是緩兵之計,當老夫不知道麼?你派人去將軍府,請將軍調集大軍擒拿老夫,將軍又不是你凌竹青的奴才,少做夢吧!」

    凌竹青暗暗心驚,哈哈大笑道:「羅老英雄太多心了。」

    「這到未必。」老者伸手一指,冷笑道:「那不是館主派去將軍府的人麼?」

    只見一個虎背熊腰老者疾奔而來,見狀欲言又止。

    凌竹青沉聲道:「有話快說!」

    「將軍說,這檔子事他管不了,請館主自行負責。」

    凌竹青不由面色大變。

    武館外圍觀民眾這時卻一湧而入,高聲喊打,此落彼起,喧囂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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