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橋風雪飛滿天 第六十一章  通齊道人
    五人身形遲頓,顯然皆是累極!

    谷頂眾人一聲冷哼,各人皆是氣,不殺幾個「八卦門」的人,難以消氣。

    「鐵筆生死判」匡超一聲大喝道:「各位堂主退下休息,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大能耐?」

    五人一見大夥兒全在此處,不由精神一振,齊立足回身。

    「八卦門」眾數十人,突然見谷頂眾人,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從裡面走出兩個道人,身著八卦道袍,手提佛塵,朗唸一聲無量壽佛道:「各位施主,遠來西涼,不知有何見教?」

    他這是明知故問。

    「鐵筆生死判」匡超冷冷一哼道:「匡家堡是踐約而來,難道你們掌教的未談過此事嘛?」

    老道又是一聲陰笑道:「貧道乃是「八卦門」「乾宮真人」張幻仙,與「坤宮真人」吳又仙,奉命尋山,遇見貴堡門下,向貴堡登山,並未投遞名簡,故而發生誤會。」

    眾人聽得「乾宮真人」張幻仙一片花言,皆氣得面色蒼白,己方差點全軍覆沒,死於陰謀詭計之下,如今人家反而輕飄飄的兩句話,擋了開去。

    匡秀華一領劍便想闖出。

    匡超一施眼色,迫阻匡秀華的身形又道:「匡家堡名列武林,豈能宵小偷襲之舉,道長未免言重,如今既已見著,就煩相約主教,明日清晨八時,匡某人率領全幫人員,陪同幾位武林前輩到貴處候教。」

    「乾宮真人」一笑道:「匡堡主真是快人快語,不愧為一堡之首,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講完率領眾道而去。

    匡超這才問他們如何遇著敵人,相打起來。

    靈龜堂主紀全回道:「自地室分散之後不久,我們五人便已會合,共覓出路,不想誤打誤撞,竟撞入他們的老巢之中,哪知那裡面機關密-,幾次中了劇毒,幸虧神醫安道長;有解毒之藥,及時救援才免於此難,出來後就遇上這些魔崽子。」

    他講到這裡又道:「屬下無能,請堡主按堡規治罪!」

    匡超一笑道:「寡不敵眾,自古皆然,豈能罪怪你等!」

    四堂主大感驚異,因匡超平日最不講情面,何以今日如此和藹,他們哪知匡堡主自與如夫人破鏡重圓之後,個性已整個變了。

    「鐵筆生死判」匡超謝過神醫「-瘋道長」安正剛,隨道:「我們得覓安全之地,好好的安息一夜,明日收拾這魔崽子!」

    正說間,忽見面前飄過一人笑道:「你們跟我來!」

    此人就是「千毒人魔」徐引。

    長孫驥大喜道:「老哥哥你沒事?」

    徐引呵呵一笑道:「我與「北極老人」在一起,這區區水陣,還能逃不出麼?」

    長孫驥對那「北極老人」甚是關心,道:「北極老前輩呢?」

    「千毒人魔」徐引笑道:「「北極老人」已離西涼山,去打探那「拆骨會」動靜,要我引你們到一處過夜,他說「八卦門」雖然陰詐,-要小心行事,定可如願!」

    講著引身帶路。

    孔二先生心想:「如照徐引所言,自己方面的一舉一動「北極老人」

    竟能-如指掌,此人不論武功高不可測,而且神秘得可以!」

    一行人隨著徐引,連轉了兩個山彎,前面又現出個小小的谷口,谷內雖-數畝大小,但卻彩蝶飛舞,花鳥迎春。

    閻小鳳與武卿雲兩人,一見這種景色,胸懷一開,當前躍進谷口。

    長孫驥舉目看去,靠右首山腳下,正有七、八間茅屋,並排而立,門前一道小溪,在潺潺的流著,他想:「這所在一定是個隱者居所。」

    他身形剛進谷口,忽聽武卿雲一聲驚叫,忙抬頭看去,只見兩隻高過於人的大猩猩,正在向武卿雲與閻小鳳兩人撲擊!

    武閻兩人,各施開小巧身法,左閃右避,但那猩猩似乎受過訓練的一般,身形靈活,毫不放鬆。

    兩人使盡全身功力,仍是無法脫出兩個猩猩的範圍以外。

    此際眾人皆已到達近前,齊足不動,在靜觀哪裡手腳上的變化。

    長孫驥情知這兩隻猩猩,必是主人豢養之物,不便出手,忙道:「用六爻掠雲步!」

    武卿雲猛的被他提醒,足踏初爻,反手向猩猩打出一掌,就在那猩猩一讓身間,又變換二爻人氏之位,接著身形一旋,離初二兩爻,已踏上六爻昊天之位,她這閃身出掌間,不過瞬息,已脫出兩猩猩威力範圍。

    武卿雲這一脫出包圍,卻苦了閻小鳳,因她不會六爻掠雲步,一人受困,壓力倍增。

    長孫驥叫道:「踏右步,走第一步,回身撤掌,右手迴旋打出。」

    閻小鳳如言的做了。

    長孫驥又叫道:「接上左足,出左掌,右迴旋,腳踏六爻昊天之位,然後躍身後退。」

    閻小鳳又如言的做了,果然瞬息之間,已脫出了兩隻猩猩的包圍。

    兩隻猩猩突然之間,引身後退,已隱於茅屋之後的一片山崖之上。

    「仙-姥姥」轉頭道:「二先生!你看出這兩隻猩猩的拳腳路子麼?」

    孔二先生一笑道:「這種路子似久已失傳的淮陽七絕!」

    「千毒人魔」徐引哈哈笑道:「二老先生真是獨具慧眼,這茅屋裡面所住的人,正是淮陽派唯一的遺老!」

    長孫驥猛的一驚,記得他當日在山窪之中,得到淮陽掌門的真傳,並承受了數十年功力,當時他並未道出淮陽派尚有老一輩的人物存在,不覺大是懷疑。

    此際柴扉響處,從裡面飄然走出一人,羽毛中綸,岸然一派道氣,看上去不過四十左右,卻是雙目灼灼,精芒四射。

    他一聲朗笑道:「久聞「神劍手」之名,威懾武林,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不虛傳,這六爻掠雲步,貧道雖久已耳聞,但尚屬初見,的是不凡!」

    長孫驥被那人一陣-譽得面紅耳赤,正欲答言!

    「仙-姥姥」一揮鐵-笑道:「人人皆以為這老不死的,亦已化骨揚灰,久已不在人世,原來卻藏在這裡!」

    「大同一怪」湛無塵叫道:「多年不見,卻想不到你已棄儒為道!這多事的武林,難道你真的能跳出麼?」

    老道打一稽首道:「今日何緣,得遇蒼龍舊友,且請小舍奉茶!」

    「大同一怪」湛無塵笑道:「你列身儒門,已是酸氣沖天,如今身入玄門,更覺不是味兒,喂!這多年來,你究竟學的是甚麼玩意兒!」

    老道-是朗聲一笑,卻不答話,將眾人引入草堂。

    長孫驥滿懷狐疑,一看這草堂大約有三丈寬闊,兩面各擺著一列長凳,正中間平放著五把太師椅,一條長桌,足有丈餘長短。

    老道讓「大同一怪」湛無塵「仙-姥姥」孔二先生「千毒人魔」徐引「洱海漁隱」等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然後才讓「神偷」何六「俠乞」何三「鐵筆生死判」匡超夫婦「追風劍客」武建德夫婦「-瘋道長」神醫安正剛以及匡家堡六位堂主,坐在左邊長凳上。

    「駝龍」伏雄、鄂氏兄妹、白雲飛、匡秀華、閻小鳳、陳寬仁、慧性、王六子、秦素娥、武卿雲、長孫驥等坐在右首。

    「仙-姥姥」的四女婢,以及武建德四小徒,皆在下首站立。

    「五台一魔」皮羽虎與老道本人,分坐在兩個角上。

    老道輕呼一聲:「獻茶!」

    從門外一排走進八個小道童,一式著灰白色道袍,足踏芒鞋,每人手中捧著一茶盤,杯中香茗,猶自熱氣紛蒸。

    八道童將茶獻在每人手上,然後緩緩退去,又有兩個身著黑色道袍的小道童,抬進一座銅爐,爐中的香煙,已在緩緩升起,竟是燒的上好的檀香。

    道人一捧茶頂笑道:「荒山僻野,恕無佳餚奉客!」

    「大同一怪」湛無塵笑道:「你可別那麼酸溜溜的啦,老朽悶得慌,你爽快的說一說,究竟何時改入道門的?」

    老道一笑道:「秀才公,你此語是否對貧道背棄儒門,有所不齒?」

    湛無塵又是一笑道:「哪來的話?多年老友,怎能不關心!」

    老道突然微微一歎道:「諸位想還記得,五十年前那華山蒼龍嶺之會?」

    「洱海漁隱」突然笑道:「此事武林老一輩的人刻骨難忘,尤其是身歷其境的人,怎能不記得!」

    老道又道:「想那蒼龍之會,真是武林中罕有的場面,數百個武林高手,各以本門絕技,交相賭勝,結果惡鬥了三天三夜,雖未傷人,卻產生出武林三老來!」

    在座小一輩的人,皆未聽過有關蒼龍嶺之會的事,皆聽得津津有味,恨未能身歷其境。

    長孫驥暗中恍然的哦了一聲:「原來武林三老之名,是這樣產生出來的。只不知這老道又叫甚麼名字,與那淮陽掌門是甚麼關係?」

    「仙-姥姥」突然一笑道:「蒼龍嶺之會,想不到今日竟有七人在場,在數十年後的今日,這西涼山區,也可算是勝極一時了?」

    這時有人接著笑道:「怎的七人,難道我不能算上一份麼?」

    人影倏晃,那人已閃了進來,卻是「靈鷙生」自他們地道失散後,一直未見過他的蹤跡。

    長孫驥叫道:「師父!您沒事麼!」

    「靈鷙生」朗聲一笑道:「就憑「八卦門」那些鬼魅伎倆,也能奈得了師父我麼?」

    眾人一見「靈鷙生」紛紛讓坐。

    老道喝了聲:「獻茶!」

    八個道童又齊齊而入,將茶獻上。

    「靈鷙生」乃是當年蒼龍嶺之會的三老之一,也就是數百個武林豪雄中,獨能贏得三老之名其中三人之一。

    「千毒人魔」徐引一飄身道:「紀大俠請這邊坐!」

    「靈鷙生」紀一非笑道:「慢著,慢著!我尚有幾句要緊話說了再坐,諸位在此是否已約好了「八卦門」準備明晨之會。」

    「-瘋道長」奇道:「紀大俠何以得知?」

    「靈鷙生」紀一非又是一笑:「我知道尚不只這一點,驥兒月魄古劍,是否丟了!」

    長孫驥聞言一愕道:「弟子無能,一時失手遭人暗算!」

    「靈鷙生」笑道:「此事卻不能怪你,以來人的武功身手,不要說你,就是為師,也難免遭算!」

    此語一出,在座的人,齊是一驚,更有誰人的武功,比當今武林三老更高。

    老道合十道:「紀大俠這話,也未免有些危言悚聽吧!」

    「靈鷙生」又是一笑道:「老齊!你不要不信,此人你聽了也許會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老道笑道:「那「百推掌」齊全是我從前的名字,自蒼龍嶺會後,感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雄心大減,頓生歸隱之念,因此連那掌門師兄都未通知,卻選擇了西涼山區,聊作晚年之隱!」

    長孫驥哦了一聲!

    難怪那淮陽掌門,並未提及他有一師弟之說,也許他以為師弟已死,故未提及,看來這復興淮陽派之事,可以推到他身上去了。

    「靈鷙生」突然一歎道:「人世蒼桑,瞬息萬變,老齊歸隱,不愧是明智之舉,但目今武林混亂之極,身為正道人士,當不能推卻這份責任,正如我適才所說的那位前輩,絕跡江湖,已近甲子,如今仍脫不了要出手一管人間是非。」

    鄂逸蘭突然問道:「師叔所說,是不是那「北極老人」?」

    「靈鷙生」紀一非一愕道:「原來你也見過了?」

    鄂逸蘭接著便將山腹中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靈鷙生」仰天一笑道:「驥兒你不用怕啦!那劍就是北極老前輩借去。」

    長孫驥這才恍然,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靈鷙生」又道:「老齊,你如今用的是哪個寶號?」

    「百推掌」齊全一聲清笑道:「我自歸化道門之後,已改名為「通齊道人」 。」

    孔二先生一笑道:「你這通齊之意,雖是身入玄門,仍是不忘於俗家,未免可惜。」

    「通齊道人」微微一歎道:「人非草木,難能忘情!」

    「大同一怪」湛無塵笑道:「你既不能太上忘情,又何必效太上之行,此非多此一舉。」

    「通齊道人」突然一笑道:「今日之聚,實是不易,我們何必辜負大好時光,去作無謂之爭執,荒山僻野,雖無佳餚待客,卻有野菜粗酒,聊以助興。 」

    他講到這裡,隨呼一聲:「擺酒!」

    隨即又上來八個道童,在長桌上整頓杯盤,原來那長桌就是七、八個方桌接拼而成,一經分開,立成了八張花式一樣,不大不小的八仙桌子。

    廚下之菜,想早做好,此時正由四個道童,連接端上,另兩個道童,抬出數-美酒,置於茅堂之中,一時酒香四溢!

    「五台一魔」皮羽虎連呼兩聲:「好酒!好酒!」

    「通齊道人」雙眼一翻道:「你這魔頭,魔裡魔氣,一生作事,不以善惡為憑,今日怎的會與我們這些人打成一氣!」

    「五台一魔」皮羽虎一聲怪笑道:「皮某人一身作事,本無準則,但我卻與一位小兄弟投了緣,要不然!嘿!你想我來這茅舍喝上一杯,老魔頭尚嫌路遙山遠呢?」

    他這話可是沒有說錯,皮羽虎一生作事,皆憑一時好惡,為所欲為。

    「靈鷙生」紀一非哈哈一笑道:「老皮!你自與小徒稱兄道弟,可不能在我老人家面前亂說一通!」

    皮羽虎怪笑一聲道:「嘿,嘿!你與他的關係,是你跟他二人之事,與我皮羽虎何干,咱們是各交各的。」

    「無影女」秦素娥聽得暗笑,天下哪有這樣攀親論故的道理?

    此際八道童已將酒桌擺完,每桌除去八盤精美菜蔬而外,尚有一盆野味,猶自熱氣紛蒸,肉香撲鼻。

    「通齊道人」朗聲一笑,隨讓各人入席。

    八個道童,每人提著一把酒-,往返各人斟酒。

    「神偷」何六「乞俠」何三,可是一對難兄難弟,兩人酒到杯乾。

    「大同一怪」湛無塵,與「仙-姥姥」孔二先生「靈鷙生」及「千毒人魔」徐引等人,-是藉酒助興,把酒言歡,談一談往事!

    「五台一魔」皮羽虎與「洱海漁隱」兩人拚對上了。

    「洱海漁隱」一聲朗笑道:「當年蒼龍嶺之會,未能盡情打個痛快,至今仍耿耿於懷,今日不妨在酒上比個上下。」

    皮羽虎笑道:「正是,正是!足見老漁夫豪情未滅,可喜可賀!」

    兩人瞬息之間,已乾了百餘大杯。

    他們這邊狂拚窮喝,那「神偷」與「俠乞」也在狂拚窮喝,茅堂之上頓起了一片喧嘩之聲。

    這時天色漸暗,晚卉飄香,這是自「通齊道人」歸隱以來,最熱鬧的一晚。

    八個道童,返往斟酒,竟有些應接不暇,不一會兒工夫,已將數-老酒,喝個精光,此時忽時一陣飄風,從門外飄進一張白色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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