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真集 十七
    兩人無限情意地漫步而去

    那兩人見他們竟在人前如此親密,雖為他們情愛所感染,但也為他倆這種天真均勻忌的舉動所驚呆,怔立半晌,姓陳的突然喊道:「喂,閣下就是打敗丑星童子的金速明大俠麼?」

    遽明微微一怔毫無思索地應道:「正是在下,兄台有何指教?」

    陳大哥臉色驟變,異常激動地叫道:「今天我『碧玉指』陳臨華,可否與你見個高下?」

    陳監華俊臉浮上欲罷不能之色,揚起左手中指上套著的在色指環,朝身旁少女瞟了一眼。

    少女臉色微紅,垂下螓首。

    金遽明好奇地看著那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出碧光的指環,心想這指環可就是陳臨華成名的武器「碧玉指」?

    久不作聲的唐琪姑娘,一聽竟有人要挑釁俏郎,芳心一怒,不自覺地飛身而出,嬌叱道:「喂,你是什麼人,要跟我金哥哥打架?」

    陳臨華朗長一笑,說道:「在下麼?哈哈,武當十五代掌門人一玄子的弟子,人稱『碧玉指』就是。」

    他說完便指旁側俏麗少女,道:「她是我的師妹『落英劍』梅敏,小姑娘,這不干你事,請走開吧!」

    唐琪被他一聲「小姑娘」叫得心頭火起,嬌叱一聲道:「臭男人你敢」

    忽覺這「臭男子」用得不恰當,這樣豈不是連金哥哥也罵進裡邊去了,嬌臉一紅,妙目流波在遽明臉上溜了一轉,見他依然神色如故,頻頻微笑,這才放心,忙改口道:「喂,碧玉指你要跟我金哥哥打架,先打姑娘我再說吧!」

    言罷,纖玉小手徑從鏢囊之內,摸出三個亮晶晶的鐵丸,緊扣掌上。

    落英劍梅敏不知何時,竟也縱了過來,未語先羞,俏臉上先是一片紅暈,輕挪蓮步,停在遽明身前不遠,斂衽一禮,吐出清脆圓潤的聲音:「金相公能讓小妹講兩句話麼?」

    遽明忙拱手回禮答道:「姑娘請說吧!」

    落花斂梅敏道:「請金相公見諒,平日小妹總是以相公英風俠骨,卓然武技作他的榜樣,時時提醒他,豈料他真是糊塗人,竟連相公也恨上了,這都是小妹不是,尚請,尚請。」

    落英劍羞赧地垂下螓首,美目卻恨恨地盯了碧玉指陳臨華一眼。

    碧玉指急得滿臉通紅,又是狼狽,又是尷尬,焦灼地看著落英劍梅敏,似乎她的一笑一怒都地他具有莫大的關係。

    唐琪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起來。

    遽明也自忍俊不已,不願碧玉指太過難堪,拱手道:「梅姑娘也太謬讚了,其實金某人不過稍懂些武技皮毛,哪能為人楷模,碧玉指陳兄人中之龍,少年英傑,勝我百倍,梅姑娘這樣一講,豈不是活活將金某折殺了。」

    落英劍梅敏聞言螓首暗點,暗忖:當他這個勝而不驕的氣度,就要賽過師兄碧玉華指多多了,難道人家

    忖至此,芳心之中竟浮上一絲難以描述的感覺,怔怔地望著遽明,只見他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俊美文雅之中又透出陣陣英風,不愧為人間難尋的美男子,尤其是他那形成美麗弧線的嘴唇,優美剛健,帶著北國男兒一股的英風俠情,磊落豪逸,不由芳心怦怦亂跳,不知是什麼滋味。

    碧玉指陳臨華,本來甚是感激這明替他解圍,心中暗自慚愧,但瞧見自己心愛的師妹這種情色時,一股醋意油然而生,那酸、甜、辣、愛、恨等意味如滾滾江水,一齊湧入心懷,俊臉驟變,忍不住悶哼一聲。

    落英劍慕地發覺,忙不迭移開目光,彷彿做了一件虧心事似地低垂螓首,羞赧交加。

    遽明先時突落英劍目光有異,但也絕設想到是怎麼回事,尚以為自己臉上出了什麼毛病,忙抬手擦試一番,此刻見到碧玉指的神情與落英劍梅敏羞赧之狀,心中不由恍然大悟,暗自叫了聲「糟」。

    果然不出所料,碧玉指俊臉數變之後,突然露出凶恨之色,冷笑道:「金大俠,江湖傳言你神出鬼沒,武功蓋世,身之所至,群魔伏首,陳某不才,願意在閣下手下討教一二,相信這點小事,金大俠不會不賞面吧!」

    遽明尚未回答,唐琪已叱道:「呔,你這個人好沒理由,說不到兩句話就是打啊,比鬥啊,討教啊,難道人家怕了你不成!」

    遽明劍眉微揚,朗聲道:「既然兄台非教訓在下不可,在下也只有捨命陪君子了。」

    唐琪小嘴一嘟,嬌道:「不依了,金哥哥,你搶人家的生意嘛?」

    碧玉指,仰天長笑一聲,怒道:「這位姑娘原來是唐門中人,怪不得英氣逼人,不讓鬚眉。好吧,倘若我碧玉指陳監華,僥倖不敗,定然領教姑娘聞名天下的唐門暗器。」

    唐琪秀眉一光,擺出一副不屑的神色,說道,「哼,恐怕你在我金哥哥手下,走不到二十招就要落敗,還大言不慚呢。」

    碧玉指勃然不愉,暴喝一聲:「丫頭你敢」

    一個身子快如疾風,縱了來,右掌一揮,左掌疾穿而出,來勢之速,無與倫比,寒光閃耀,灑出一股破空勁風,驚濤狂飆般跟蹤捲到。

    原來碧玉指急怒之下,神智頓失,他恨極唐琪譏諷,出手第一招就是碧玉華指法中的絕式,「碧指匠身」,威力極大,為碧玉指法中最精妙的一式,無論敵人如何閃躲,這「碧指匠身」必是如明附骨,如影附形,非擊倒敵人不可。

    碧玉指陳臨華以「碧玉指」法成名武林,再加上那無意中得來無堅不摧的碧玉指環,更是如虎添翼,其中絕招「碧玉匠身」等更是倍增威力,厲害非凡。碧玉指陳臨華出道江湖以來,尚未失過手、是以江湖上只要提起武當派後起之秀,碧玉指陳臨華來,誰不翹著大拇指說聲「要得」。

    他這次含憤出手,威力更大,就連他自己想收手,恐也無能為力。

    唐琪大吃一驚,蓮足一蹬,倒縱而出。

    但那股凌厲勁風卻如蛆附骨,如影隨身,彷彿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簡直無從閃避。

    唐琪芳心一怯,身形頓時遲緩起來,剎那間,空門大露,一個纖巧的身子,完全暴露在碧玉指疾勁的勁風之內

    碧玉指陳臨華暴喝一聲,倏然碧光亂閃,欺身而進,呼嘯之聲大作。

    落風劍梅敏驚呼道:「師兄快停手!」

    但為時已晚,唐琪白玉似的臉上,汗珠點點,她似乎覺出不妙,猛吸一口氣,真力疑聚,倏地一式「推窗望月」竟想跟碧玉指拚個兩敗俱傷。

    碧玉指悶哼聲中,一閃再進,碧光暴射,再度圍住唐琪嬌軀。

    唐琪欲還手也來不及,暗叫:「金哥哥」

    美眸一閉,等待著死神降臨。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遽明猛然旋身歪跌,手中紅光暴射。

    「鏘」一聲金石交鳴,但見碧影紅光亂閃中,人影倏分。唐琪已橫躍開半丈之外,屹立不動。碧玉指陳臨華卻打幾個踉蹌,方才站定身形。

    唐琪蒼白著臉,嬌蠕連連,玉掌輕撫胸口,餘悸猶在。

    碧玉指怔怔地望著地上那兩段被削斷的碧玉指環,不言不語,呆若木雞,一張清秀的臉上卻是忽青忽白地交幻不定。

    落英劍梅敏到這時才喘了一口氣,疾忙縱至碧玉指陳臨華身邊,略帶愧赧地執著他的手,細聲細語地慰藉。

    遽明心起金牛室劍,步至兩人身前,微一恭身,陪著笑臉說道:「金某一時情急,收手不及,削斷『碧玉指環』極感歉疚,但望兄台諒解,金某便安心了!」

    碧玉指怒氣未息地朗聲叫道:「金大俠果然高明,在下哪是對手,碧玉指環雖為在下成名之物,但咎由自取,怎怪得金大俠」

    遽明哪裡聽不懂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也不作聲,面面相覷,驚訝之狀暴露無遺。

    遽明乍見他倆臉色有異,也想不出道理,心中暗忖:到底是怎回事啊?

    忽聽落英劍梅敏說道:「金牛寶劍為我們武當派鎮山之寶,百年前由敝派師祖南風真人不知攜往何處,迄今下落不明,金大俠是否能見告此劍來歷嗎?」

    遽明不由恍然,但卻無法回答,驀地想起《南風真集》之中的記載,俊面倏變,沉聲說道:「金牛寶劍來歷恕金某無法奉答,只因此劍關係重大,日後你們自然會知,現在金某尚有一語未明,貴派長老『一玄子』是否仍舊健在?」

    落英劍梅敏聞言微怔,答道:「敝派掌門師尊,康健如故,金相公有何貴幹?」

    一旁碧玉指早已怒氣滿胸,喝道:「師妹,咱們吃了多少風霜之苦,多少奔波跋涉之艱,為的是什麼?難道你忘記了師門重托嗎?」

    落英劍極不情願,而又無可親何地點點頭,壓低著聲音說道:「金相公,這把金牛寶物正是我們出來尋訪的目標,兩年來,我們跋涉了千山萬水,吃盡了苦頭,你你能把它還我們嗎?」

    遽明微一思索,帶著歉意地搖搖頭,道:「梅姑娘請原諒,此劍關係重大,金某實在無法遵從姑娘之命。」

    落英劍芳心大急,側首一望碧玉指焦灼地說道:「金相公,你你不肯交還寶劍叫我怎麼辦呢?」

    遽明訝然道:「難道姑娘是非要找回寶劍,才能回山呢?」

    落英劍臉色一紅,聲音細得幾乎不能再細。

    「是的,敝恩師素性嚴謹,言出法隨,不達目的他老人家是不會甘休的!」

    遽明方想開口,碧玉指又道:「金大俠,明人不說假話我們師兄妹這次奉命出山,就是為了追尋這把寶劍,不意竟在金大俠手裡,為了為了師門令諭在下只有只有向金大俠要劍了。」

    碧玉指明知遽明武術精絕,自個兒不是對手,但為了師門重諭,又不得不周旋到底。

    「鏘啷啷」拔出長劍,步合子午,凝神聚氣,目注遽明,徐徐逼上前來。

    落英劍阻止不及,芳心大急,喊道:「師兄,有話慢談,何必再動手?」

    碧玉指陳臨華一反常態,頭也不回堅決說道:「不行,師門重諭豈能延誤,若是被師父知道,師妹你是知道要受到什麼處罰?」

    落英劍微驚,想起師父一玄子為了點小事廢去大師兄、二師妹的武功,驅逐出山,暗地裡不由打了個寒顫,作聲不得。

    碧玉指行至遽明身前,突地停住身形,奇異地瞧著遽明。

    原來遽明此刻,臉上起了絕大的變化,星目之中也露出殺機。

    碧玉指本來就震懾於他的絕頂武功,再看到這種神色,由衷地心裡一寒,不敢再進。

    「碧玉指,你是定要取回金牛寶劍嗎?」

    碧玉指陳臨華,不知他是什麼意思,惘然地點點頭。

    落英劍不知究裡,尚以為遽明肯把寶劍還給武當派,驚喜道:「金大俠請原諒,敝師兄妹身負師門重諭,身不由已」

    遽明眼角瞟了唐琪一眼,搖搖頭,沉聲道:「這個金某曉得,你們毋庸再提,我且問你們,南風真人的徒弟是你們的什麼人?」

    碧玉指、落英劍同時一怔,狐疑地答道:「南風真人是敝師祖,他老人家的徒弟當然是敝師兄妹的師叔、師伯呀!」

    遽明微頷首,面色穆然,道:「那麼譬如你們見到師叔、師伯,應該用什麼態度對付他?」

    碧玉指、落英劍一怔,驚道:「金大俠是」

    唐琪芳心一動,看到遽明臉部的表情,業已料到七八分,卻不敢決定,略帶驚疑的眸子,緊緊盯在他一張俊臉上。

    遽明臉色一沉,鄭重地道,「倘若我是南風真的徒弟呢?」

    碧玉指、落英劍俱各大吃一驚,兩隻眸子張得大大的,連話也講不出來。

    半晌,兩人神智稍清,細細打量遽明一遍突然道:「南風師祖尚在人世嗎?」

    遽明搖搖頭道:「南風真人遠在百年前早已仙逝了。」

    碧玉指聞言心中一動,狐疑滿面地說道:「尊駕這個玩笑可是弄清得的啊!師祖南風真人若是在百年前仙逝,那麼尊駕如果是他老人家再收的徒弟,照理年約也該有百來歲了,為什麼瞧得尊駕年紀頂多還超不過二十,竟說是他老人家的弟子呢?難道尊駕存心戲弄我們?」

    落英劍也覺得碧玉指言之有理,不由狐疑地瞧著遽明,看他怎樣回答。

    唐琪與遽明處過一段日子,深知遽明絕不會空口亂言,是以相信他所說的話都是真的.遽明似乎早就料到碧玉指會講這種話,也不回答,反手一抓,「鏘啷啷」紅光暴射,金牛寶劍已自取至手中。

    倏地一聲長嘯,聲如龍吟,直劃雲霄,嘯聲中,遽明身子突地離地而起,拔起五六丈高。

    碧玉指腦際疾忖一周,以為他要縱走,大喝一聲,拔起四五丈高,揚起手中長劍,猛地疾劃遽明雙腿筋骨,左掌也不閒著「呼呼」劈出一股疾勁掌風。

    哪知遽明一個身子半空中突的一頓,左足一蹬右足背面,又自升高丈餘,手中紅光倏而劃出極大的圓圈,一點一削,疾如閃電。

    碧玉指陳臨華驀然一驚,來不及思索,右掌虛空往旁一推,身子飛出三丈餘外,長劍再揚,圈起斗大劍花,虛虛實實,逕朝他空中一個身子猛刺過去。

    遽明劍眉一揚,喝聲好,左掌倏出,疾握劍煩,兩腿一蹬,半空中竟然一左一右勁踢碧玉指太沖、將台二穴。

    出勢極快,而又那麼巧妙,這雙足一蹬之勢,又把一個將要落下的身子頓住,美妙輕靈,無同倫比,唐琪忍不住嬌喊一聲:「好!」

    碧玉指大吃一驚,心地猛恍,「哦」的一聲來不及出口,忙一個「鵠子翻身」之勢,極力彎腰一弓,竄出丈餘遠近,落到地上,氣喘連連,彷彿這幾個空中招式,耗力太巨,不勝疲倦,正想運功恢復。豈料這一剎間,遽明竟似知道他會用出這一勢,就在碧玉指身子一弓之時,驀的雙臂一抖,形如巨鷹,夾著一片紅光,電閃而下,竟是足上頭下之勢。

    碧玉指鬥志已失,忙不迭再倒縱二丈遠外,方敢停身。

    忽聽透明長笑一聲,笑聲未落,人如巨鷹,猛撲而來,勁風呼呼,罩滿四周方圓方丈之地。

    碧玉指大吃一驚,想逃也逃不掉,嚇得大叫一聲道:「前輩請停手,小子知罪了。」

    言未了,遽明哈哈一笑,雙掌抓下之勢,倏地往兩旁一分,只聽「砰」

    的一聲大響,飛沙走石,塵灰瀰漫,眼前平空增添兩個大洞。

    碧玉指驚魂不定,蒼白著臉,踉踉蹌蹌行至遽明身前,突地跪將下去,恭敬地說道:「師叔在上,弟子陳臨華大禮參見,尚請師叔饒恕弟子冒犯之罪。」

    言罷連向落英劍暗打眼色。

    落英劍梅敏,哪會不懂,適才見到遽明施展武當嫡傳武功「翔鷹劍法」,精妙之勢並不亞於師父一玄子,足以代表他所言不虛,不敢怠慢,娉婷行至遽明身前,也學著碧玉指跪拜下去,口稱:「師叔在上,弟子梅敏恭請金安。」

    心下卻浮上一種說不出是苦是辣的滋味。

    遽明忙收起金牛寶劍,將兩人扶起,連搖著手道:「快起來,快起來,咱們還是當著未認識之前,來得方便!」

    遽明年紀雖並不比兩人大,但武林中極講究輩份的,所謂長幼有序,碧玉指,落英劍哪能不知,聞言急忙道:「弟子不敢!」

    這樣一來,不但唐琪玉掌緊捂櫻唇,忍俊不已,就早遽明也從未經過如此場面,竟吶吶地哭笑不得。

    終於遽明急忙之中想到一個解圍的法子,故裝正經地道:「陳臨華,你的『翔鷹劍法』尚未練至火候,尚要繼續努力,要知道這種劍法首要除卻心頭火氣,施展起威力方大,適才你就是吃了這點的虧,你知道嗎?」

    碧玉指臉色一紅慚愧地道:「弟子謹遵聽師叔訓諭。」

    遽明不再客氣,要過碧玉指的長劍,一式一式極緩地比出,尤其「翔鷹劍法」精奧之處,更是接二連三地劃給兩人看,碧玉華、落英劍兩人領悟本高,只是摸不著要領,經遽明一再的指點,兩人頓時能貫徹暢通。

    首先碧玉指感激得連連行禮,不勝恭敬,比落英劍梅敏也嬌聲細語,連稱師叔真好。

    三個年輕人,論輩份不同,是很尷尬的事,雖然遽明與他們相處甚好,但畢竟不大自在,老是覺得這師叔的份名礙手礙腳的。

    忽然碧玉指恭身一禮,說道:「請師叔同回武當,一則師父「一玄子」

    也可放心,金牛寶劍在師叔之手,二來師侄幾個也好請教師叔的絕妙武功,發揚武當派聲譽,不知師叔意下如何?」

    遽明微怔,暗忖:這樣一來,我豈不是也算武當派中人了?

    聽碧玉指提起掌門人「一玄子」,臉色又是一沉,暗忖:像這個面帶忠厚,而實陰惡無比的人當掌門,武當派盛衰可想而知。

    心下微一轉念,道:「不行,現在我身有急事,不能即上武當,不過你可回山,轉告掌門師兄一玄子三月之後我必上山尋他就是。」

    碧玉指、落英劍微感失望,滿面乞求地說道:「師叔難道一定要等三月之後?」

    遽明毅然地點點頭,沉著臉道:「告訴你倆無妨,我和你們師傅一玄子有點舊隙未清,回山時告訴他,三月之後我自會尋上武當山找他瞭解便是。」

    碧玉指、落英劍聞言一怔,惶恐道:「師叔您也是武當派人的啊廣?」

    遽明正想回答,驀聽一聲尖銳的哨聲,兩條淡影疾掠而來。

    唐琪心神一震,只覺這嘯聲異常刺耳,彷彿一把尖刀剜在心頭。

    遽明微怔,驀見碧玉指、落英劍臉色突變,像似極畏懼發出哨聲人,疑道:「什麼事?」

    兩人臉色不約而同,微微一紅,慕覺師叔在旁、心神這才稍為安靜,齊齊朝遽明道:「師叔,『龍山煞魔』平日作惡多端,師侄暗中毀了他老窠,不知他從何得來消息,竟約了許多江湖魔頭,處處追訪師侄們。勢必置師便於死命才甘心!」

    遽是劍眉一揚道,「哦,還有這等事,好,這件事就攬到我頭上,讓我來替你們解決就是。」

    碧玉指、蓮英劍聞言,各自大喜,尤其是碧玉指又是敬佩,又是羨慕,暗想這個新認識的小師叔,年紀並不比自己大,武功卻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不由恭敬感激地同聲道:「多謝師叔。」

    說話之間,有兩條淡影已疾奔而至,驀的洪鐘般一聲大喝道:「小狗別逃,受死吧!」

    兩條身影,巨鳥般掠到眾人身前,連招呼也不打,出手就是四肢呼呼勁風,力道渾厚,不下千斤。

    遽明極快地浮上一個念頭,就是他開始當起人家的長輩來了,自然也應該保護自己的後輩。

    劍眉一挑,大喝一聲:「鼠輩你敢?」

    雙掌一翻,兩股凌厲絕倫的大力,逕自迎上來人。

    轟然大響,只聽碧玉指、落英劍、唐琪三人齊聲叫好,原來來人敵不過遽明的猛烈掌風,被震得退出五六步,方才站得住腳。

    「咦」的一聲過後,只見兩個身體矮胖,陰氣沉沉的長鬚老者立在當頭。

    兩個長鬚老者年約五旬,一襲寬大黃袍,幾乎將自己襯托成一個大水桶,臃臃腫腫的,生來一副惹人討厭相,遽明心想,這兩個老頭大概就是什麼龍山煞魔了吧,遂朗聲喝道:

    「尊駕何人,為何皂白不分就隨地傷人!」

    矮老頭子眸子開合間精光閃閃,顯見他內功不凡,一個陰氣沉沉的面上,此刻卻浮滿驚異之容,細細打量遽明片刻,才從鼻腔中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朋友,少管閒事吧,這兩個武當後生小子與老夫有殺徒毀屋之仇,豈能容他安安穩穩逃去,我看朋友還是河水不犯井水,賞老夫一個薄面,讓我殺了這兩個小子,再向你道謝。」

    原來龍山煞魔也是行家,出手便知有沒有,看出遽明確實是一個懷有高超內功的人,以他倆囂張的個性,這樣低聲下氣說話,恐有生以來還是首次。

    遽明臉色一沉,正想答話,碧玉指陳臨華已接口說道:「不要臉的老賊,誰怕你,乾脆夾了尾巴滾吧,少在這裡現眼!」

    龍山煞魔聞言大怒,怒喝一聲,又想縱來,只是礙於遽明在旁,話沒說清楚不敢妄動,強忍一口怒氣,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對老夫講這等話,真是吃了老虎膽,要知道就是你們武當派掌門人一玄子見到老夫,也得客客氣氣。好,待會兒等老夫把你倆追到武當山,當著一玄子面前,教訓你一頓!」

    又朝遽明道:「朋友,不必管的閒事且莫要管,否則嘿,否則只有連累自己,引火焚身。朋友,老夫的意思你該知道!且賞個面子」

    言罷氣勢虎虎,目注遽明,就要欺身過來。

    碧玉指、落英劍,深知師父一玄子的為人喜怒為常,毫無情感可言,一聽這兩個魔頭竟與師父認識。不由暗自倒吸一口冷氣,慌恐地望著遽明:「師叔你」

    龍山煞魔何等精靈,一看兩人神色,已知擊中要害,頓時更加得意,狂笑一起,兩個身子不約而同縱了過來。

    遽明劍眉一挑,呼呼擊出兩般疾勁的掌風,再將兩人逼退,喝聲:「且慢!」

    向前跨了一步,朗聲道:「兩位未經我的許可,就要隨便攜人嗎?」

    龍山煞魔,料不到他竟會有這一套,一張老臉再也放不下,凶晴一瞪,氣極而笑道:「朋友是不肯賞臉了!」

    遽明微一頷首,語氣極為堅決:「這兩人是我師侄,若有什麼不是之處,在下自會處理,用不著勞動尊駕。」

    聞言,龍山煞魔互相對望一限,又氣又疑地冷笑說道:「好,好,朋友既然如此說來,怪不得老夫得罪了。」

    一彎腰,各自撒出一雙鑌鐵棍,粗如鵝卵,長可五尺,棍首嵌著根倒鉤,烏光鑒人,重甸甸的不下百來斤重。

    龍山煞魔微一舞動,竟然呼呼風響,顯見他鑌鐵棍上的功夫,確實有獨到之處。

    兩人一使眼色,暴吼一聲,四支沉重鑌鐵短棍,在他兩手中竟如稻草般的,又輕又靈舞起團團烏光,猛撲過來。

    遽明幾乎同時換步移宮,步子輕飄地滑出三尺,雙掌一翻,內家勁力又自發出。

    勁敵當前,龍山煞魔雖目空一切,自負極高,這時卻也聚精會神,努力展出鑌鐵短棍精絕妙招,以圖擊敗這個生平僅遇的高手。

    但是武功一道,絲毫取巧不得,稍遜一分就得落敗,絕無僥倖可言,龍山煞魔在武林上亦算得上一流好手,罕逢對敵,不料這次遇到的對手卻是內外功夫已達絕頂的遽明,二人空有一身出色武功,竟不得施展全力,往往未中而停,被迫撤招,急得他倆空自咆哮不已。

    二十招過後,遽明微感不耐,清嘯一聲,容得龍山煞魔四支重甸甸的鑌鐵棍遞到胸膛,倏然一式,縛龍掌法中的「蒼龍現爪」,下半身不動,上半身已縮退半尺有餘,左掌切出,由下而上,截腕切臂。

    這一式乃是《南風真集》縛龍掌法中極厲害的進手招數,看起來除了縮胸避棍,那是內家上乘功夫之外,出手的招式平平無奇。殘不知這一開式,跟著便如春蠶吐絲,綿綿不絕的精妙殺招。

    龍山煞魔不知就裡,也不想想看,像遽明這等武功的人,會突然使出這種平淡的招式?他疾如旋風般探步旋身,復又成了正面相對之勢,鐵棍起處,分心搠人。

    原來他使的是自成一家的「鑌鐵棍法」絕妙招式,明是正面進招,實則專搶偏鋒,踏奇門,從側翼攻入,毒辣之極。

    哪知遽明突撤掌跨步,在時間上快了半分之微。

    只見他振腕一圈,身形斜撲,駢指如戟,疾攻側面。

    這一招的出手,雖極迅疾,但龍山煞魔仍能看出遽明出招搖蕩不定,就像沒有準頭一般。

    凡是武功,最講究的是「快、準、穩」三訣,這遽明出招之式,分明已犯了不准的大弊。

    龍山煞魔大喜過望,鑌鐵短棍再加二成真力,疾如電閃,一支鐵棍猛攬透明點出二指,另外三支鐵棍夾帶呼呼風聲,分襲三處要害。

    倏然,遽明龍吟似地長笑一聲:「龍山煞魔你上當了。」

    就在兩人一怔之際,驀的一矮身,陀螺般地轉了一圈,斜肩、弓身、縮腰、出掌,幾乎同時脫籠而出。

    這招正式縛龍掌法中的「龍吟海裂」奧妙之極。

    龍山煞魔立覺敵人威力無窮,被迫得連立足之地都沒有,當下大驚失色,想退已遲,悶哼聲中,四棍齊撤,猛朝遽明身前擲來,竟想落個兩敗俱傷。

    遽明這套縛龍掌法一出手,哪裡會就此甘休,讓他倆喘息,否則這縛龍掌法也不會耗費南風真人多年的心血了。

    微一錯步,原招不改,身形卻避過正面。

    龍山煞魔猛覺掌風呼呼,那股既重且銳的壓力依然未減,心中又駭,即時往斜刺裡閃退丈餘。

    遽明有如被磁石吸著的小針,任他退向何方,總是相距舊地追到,如影隨形,如蛆附骨,甚至還快了一點兒。

    龍山煞魔驚駭之中,又摻著怒焰羞火,大喝一聲,竟然停住身形,任憑遽明掌勁擊身。

    這當兒突然竄出一人,詭異地叫道:「好掌法!」

    遽明耳音何等精細,雖拚鬥之中,尚能眸觀四周,耳聽八方。

    猛地撤掌退身,打量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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