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客 正文 第一章
    怒嚎的北風,近幾日愈刮愈起勁,刮得滿天灰沉沉,遍地冷兮兮,家家關門閉戶,大地雞犬無聲。&nbsp

    緊跟著大雪紛飛,原野已經變色,舉目都是一片銀妝世界,玉潔塵環。&nbsp

    在湘西古城寶慶府的西門外,約五里處有個古渡名日「神灘」,一日清晨冒雪來了兩個古怪的老人,一個手中拿著一本不知名的舊書,一個手中卻提著一隻沒有底的竹簍,他們上了渡船,似在等著過渡。&nbsp

    其一向西看了一眼,口中忽然嗨嗨笑道:「我說死要錢,買賣相差不遠啦,不知『神船幫』派了些什麼貨色送財神哩!」&nbsp

    妙,江湖字號裡還有名叫「死要錢」的,那老人聞言一瞪眼,嘿嘿笑道:「活報應,你莫打錯算盤,難道忘了我們是來窺伺那個神出鬼小子的麼!」&nbsp

    這個老人的字號更有意思,看來是有點神秘,他向西端路上伸長著脖子,突然道:「來了,但未發現有高手護送。」他似乎來不及和死要錢鬥嘴,一轉身,藏到江岸岩石後去了。&nbsp

    活報應跟蹤而到,他向來路上張望,口中冷笑道:「嘿嘿,車老官的手下竟沒有一個追著敵人,可能被神船幫全部殺絕了!」&nbsp

    死要錢冷聲道:「這個老官在前天還好生生的沒有病,為什麼會突然宣告死了呢,活報應,咱們該不會上當吧?」&nbsp

    活報應嘿嘿笑道:「這個官兒太好了,咱們能救活他當然好,現在既已死了,我們也不能讓兔息子們把屍體抬走。」&nbsp

    死要錢看看棺材還未到,嘴巴又咕喀道:「這個老官也是個怪物,生下三男三女都是武林中名門正派的傑出弟子,他為什麼連一個都不帶在身邊,告老回鄉也不要家裡迎接,這不是存心送死嗎?就那麼幾個家將管個屁用?」&nbsp

    活報應嘿嘿笑道:「這老官作了幾年工部大員,看來是位文官,其實他還是位武功甚高的老劍土,可惜他沒有江湖經驗,不知武林風險,他怎知他那幾手到了江湖上就吃不開呢?這次告老回鄉,他可能還想在兒女面前充充英雄好漢哩。」&nbsp

    正說著,遠遠看到八個黑衣大漢抬著一口黑漆棺木,前無孝子引路,後無親戚送葬,冷兮兮地被抬著向這邊飛跑,確實有點古怪。&nbsp

    突在雪花飛舞中,不知從何閃出三條如電一般的人影,橫身截住抬棺材的來路,其一發出沉沉的聲音道:「朋友,你們也得休息一下了!」&nbsp

    八個抬棺大漢一見大驚,同時將棺材放下,一齊拔出刀劍護住。&nbsp

    這面活報應輕聲叫道:「黃金力士!他們來得好快!」&nbsp

    死要錢急忙阻止道:「莫出聲,他們又是蒙面出現,這次非查出他們的正主兒不可,這批傢伙的行動太神秘了。」&nbsp

    耳聽八個黑衣大漢之一大聲問道:「三位是哪條線上的朋友,可知我們是『神船幫』的兄弟麼?」&nbsp

    三個蒙面人一色打扮,黑巾蒙面,身著藍衫,腰間都是抄魚皮鞘長劍,居然連身材的高矮都難分清,其中一個淡然道:「我們是哪路,告訴你反將對你們不利,你們幫主巫百靈將來必定知道。」&nbsp

    另一黑衣大漢橫劍冷笑道:「三位攔路有何見教片&nbsp

    那蒙面人朗聲道:「我們要的是棺材中的死人。」&nbsp

    八個黑衣大漢聞言大急,慌忙擺開迎擊之勢,其一大怒道:「原來你們也要搶死人,告訴你,沿途搶的人太多了,咱們幫內因護棺死了二十幾個高手,你們要搶也不容易。」&nbsp

    其中一個蒙面人可能是首腦人物,只見他踏上兩步搖手道:「諸位不必緊張,有話慢慢商量,死人一定要,但不打算動武,因為諸位沒有一個是我們的對手,同時我們也從不殺無罪之人。」&nbsp

    說完向後一招手,大聲道:「將東西拿出來!」&nbsp

    後面兩個蒙面人應聲抖出兩隻包袱,朝雪地一摔,「通」的一聲震開,突見裡面金光閃閃,誰料竟是八隻特號金元寶。&nbsp

    八個黑衣大漢一見大駭,十六隻眼睛直瞪著金元寶動都不動。&nbsp

    蒙面人忽然大笑道:「八位如果讓在下取走死人,這八隻金元寶就是諸位的啦!」&nbsp

    黑衣大漢面面相覷,但卻無人開口,蒙面人又笑道:「諸位懷疑是假的嗎?」說著俯身拾起一隻,伸兩指輕輕在金元寶上縫中一剪,真如快刀切豆腐般立即切作兩段,向八個黑衣大漢又笑道:「諸位,內外都是一樣,成色十足!」&nbsp

    忽聽一個黑衣大漢顫聲道:「閣下既有無上功力,要殺我們易如反掌,那又何必用黃金作交換?」&nbsp

    蒙面人點頭道:「朋友問得好,不過在下已說過,你們是無罪之人,在下怎好無故下手,同時還有點事情需要仰仗諸位幫忙。」&nbsp

    那黑衣大漢急問道:「摘下有何指教?」&nbsp

    蒙面人道:「諸位沒有死人相信不能交差。」&nbsp

    黑衣大漢點頭道:「閣下既然知道,縱有黃金,咱們也不敢交換。」&nbsp

    蒙面人沉聲道:「死人我非要不可,黃金送給諸位,此事毫無商量餘地,不過要替諸位安全著想,在下只有一個辦法。」&nbsp

    黑衣大漢道:「閣下有何辦法?」&nbsp

    蒙面人道:「諸位可將棺材抬到對河墓地去燒化,見了貴幫主時,只說遭敵追擊,無法脫身,被迫而為,否則難免屍體不被他人奪去。」&nbsp

    八個黑衣大漢很清楚,知道戰必全軍覆沒,而且也保不住死人被劫,大家商量一陣,只好同時答應。&nbsp

    蒙面人立叫開棺,須臾在棺內抱出一具老人的屍體,為首蒙面人接住一看,又對八大漢道:「諸位可以分金抬棺上道了,再見。」&nbsp

    三個蒙面人同時拔身而起,俄頃隱沒於大雪紛紛之中,但他們走還不到一里,突聽後面有人叫道:「黃金力士,留下屍體再走!」&nbsp

    三個蒙面人聞聲不懼,同時回身而立,一見趕來的是兩位老人,那抱屍體的忽然大笑道:「原來是『死要錢』索空和『活報應』冷凍兩個老兒,怎麼樣,就憑二位也想奪屍麼?」&nbsp

    活報應哈哈笑著搶說道:「你們這批年青人到底有多少,江湖上到處轟動!」&nbsp

    為首蒙面人朗聲道:「黃金力士只有一個,他是我們老大,但我們兄弟不分彼此,凡有不平之事發生,那兒必有我們兄弟在場。」&nbsp

    死要錢大笑道:「原來如此,你們老大到底姓甚名誰,居然連我們老一輩的都沒見過他的真面目,確是當今江湖上的風雲人物,現在三位搶去這屍體又有何用?」&nbsp

    為首蒙面人哈哈笑道:「人稱死要錢和活報應乃是武林怪傑,我看亦不過如此,怎能開口就問武林禁忌之言,我老大的姓名礙難奉告,同時二位都知道這車工部生前是個好人,我們卻去當然是不許武林宵小毀屍洩恨。」&nbsp

    活報應嘿嘿笑道:「你們口氣猖狂,動輒得罪武林前輩,難道就目中無人了麼?」&nbsp

    為首蒙面大漢立將屍體交與同伴,立即拔劍笑道:「二位如不惜英名,何妨就在此地印證兩手?」&nbsp

    死要錢搶出說道:「正合老朽之意!」&nbsp

    說罷一揮手中竹簍,欺身而近,捷逾鬼魅,不愧武林成名人物。&nbsp

    蒙面人輕輕一笑,旋即閃身不見!&nbsp

    活報應旁觀者清,觸目不由大驚,衝口大叫道:「死要錢,他已伏在你背後啦!」&nbsp

    蒙面人聞聲閃開,拱手道:「二位武林前輩乃正派奇人,晚輩告罪了!」&nbsp

    聲落,率眾如飛而去。&nbsp

    死要錢忽地長歎一聲,回身向活報應道:「冷兄,他就是真正的『黃金力士』,我居然不能和他走上一招就垮啦!」&nbsp

    活報應哈哈笑道:「這件事如果傳入江湖,只怕無人相信哩,老索,將來各大門派倒霉的日子可多著哩,聽說他對江湖各幫各派都不買賬哩,剛才他不給你難看,那是看得起咱們呀,否則絕對沒這麼便宜。」&nbsp

    死要錢立即道:「走!我們進城去,看看車府有何動靜。」&nbsp

    他們走了不久,原地上倏忽之間又現出三個蒙面人,原來他們竟是去而復返,只聽那為首之人發出鄭重的聲音道:「黃土珍,你到左面高地去守望,姚士清,你到右面林緣去監視,不管什麼人都不許通行,違者格殺勿論,我要及時施救,藥力快要消失了,恐怕誤了他老人家的生命。」&nbsp

    兩個同伴應聲分開,一奔高地,一奔林緣,動作如電!&nbsp

    為首蒙面人急急將屍體抱到避風處,輕輕靠放在岩石上,伸手在衣袋取出一支五瓶,倒出兩顆丹九,小心地送進死者的口內。&nbsp

    究者是個六十餘歲的老者,頭髮斑白,五柳長髯,一身青衣馬褂,雖說是死人,但在這樣大雪狂風中仍然紅光滿面,那簡直不可思議。&nbsp

    沒有多久,死者忽然變成活人,睜眼打了個呵欠,有如甘夢初醒,目光炯炯,慈祥中還帶著幾分威儀,他一眼看到蒙面人,忽然面現慈笑道:「大俠!老朽又見到你啦!」&nbsp

    他忽然覺縣在雪地裡,顯然有了疑問,怔怔地又道:「這是什麼地方?」&nbsp

    蒙面人本來是立著等他甦醒的,聞言拱手長揖道:「老大人,此地已離府上不遠了,晚生是剛剛才在敵人手中將認人奪來的!」&nbsp

    老者抬頭望著紛紛的大雪,似在回憶什麼往事,良久歎聲道:「老朽想起來了,自從蒙大俠在湖北道上賜給一顆丹丸,叫老朽在危急之時吞下,誰料真有事情發生啦。」&nbsp

    蒙面人道:「大人在什麼地方遇上危機的?」&nbsp

    老者道:「在湖北通城,我的家將打聽的敵人竟不止一批,據說都要將老朽活捉,那時老朽就吩咐家將買口棺材,吞下你那顆丹丸後,以後的事情就一點也不知道了。」&nbsp

    蒙面人歎聲道:「這幾批江湖人也真是可惡到了極點,人死了竟連屍體也要,這真是晚生始料所不及的事。」&nbsp

    老者道:「此地是什麼地方?」&nbsp

    蒙面人道:「這是寶慶府西門外!」&nbsp

    老者駭然道:「那豈不是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子了!」&nbsp

    蒙面人道:「大人,你老的棺材已然經過長期的你爭我奪,大家都欲將你老的屍體奪到似的,最後才落到『神船幫』手中,因這方向數易,好在神船幫總堂是在新化城,不然他們也不會將棺材運到這個方向來了!」&nbsp

    老者道:「那些人為什麼連老朽的屍體都要呢,此事真令人費解?」&nbsp

    蒙面人道:「你老是否在十七年前救了兩個夫妻大盜之命,而且將那夫妻大盜的初生之於藏了起來盧&nbsp

    老者歎道:「大俠,有的,不過那不是夫妻大盜,而是江湖上最有人性的活菩薩,說他是大盜真是罪過,他夫妻所得的錢和財,可說都給了鰥、寡、孤、獨和貧病交迫之人,在他們夫妻手中救活的老幼男女,簡直是普及天下,他們殺的都是世上最壞的惡人,這種奇夫奇婦老朽敬之還惟恐不及、哪還有不救之理。」&nbsp

    蒙面人靜靜地聽著,顯然已激動不已,良久又問道:「你老可知那對夫婦是江湖上黑、白兩道和官家三方的眼中釘麼?」&nbsp

    老者點頭道:「老朽知道,可也管不了這許多,老朽也因此丟了紗帽,哈哈,現在想來倒是無官一身輕哩!」一頓又歎聲道:「自從那兩夫婦將孩子交給老朽之後,他們不知逃到什麼地方去了!唉!傳言紛紛,又說是被黑道對頭圍攻殺死了,又說已遭中原各派迫得無影無蹤了,也有說終被官家捉著就地處決了,總之老朽內心感到非常難過。」&nbsp

    蒙面人似強忍衝動,點頭道:「晚生聽到的大概和大人沒有什麼出入!」&nbsp

    老者威然道:一說來老朽真正對不起那對夫婦,唉,他們的孩子居然被惡人從我手中搶去了,現在尚不知生死如何……」&nbsp

    蒙面人見他慼然下淚,立即勸道:「你老不必擔心,那孩子現已成人,推因他仇人如麻,他不敢來見大人,因為他怕替大人帶來無邊大禍。」&nbsp

    老人突然跳起道:「真的?」&nbsp

    蒙面人道:「那孩子與晚生有八拜之交,他曾發誓要以自己的一生來保護你老的安全,直至你老百年之後。」&nbsp

    老者歎聲道:「他錯了,他應該先給老朽看看,免得無時不在牽掛。」&nbsp

    蒙面人道:「好的,晚生去通知他,叫他永遠莫離你老的身邊,不過,你老雖能看到他,但他仍舊不肯使你老認出他,那是非常重要的。」&nbsp

    老者苦笑道:「那豈不是等於未見?」稍停又歎道:「就這樣吧,老朽只要知道他在身邊就行了,我也不能勉強他一番苦心。」&nbsp

    蒙面人道:「他的武功不佳,你老縱有所悟,但也不要露出他的馬腳,否則敵人就會找上貴府的。」&nbsp

    老者歎聲道:「可惜那孩子的父母真正姓什麼老朽都不知道,同時又沒有替那孩子取個名字就被歹人搶走了,大俠,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啊!」&nbsp

    蒙面人道:「他知道,他的師爺對他的身世非常瞭解,抱歉晚生不能說出他的姓名。」&nbsp

    老者看看天色,知道已到日出的時候,扑打一下雪花道:「大俠,還是請你送老朽回家罷。」&nbsp

    蒙面人道:「你若放心,晚生早有安排,不過你到府上後江湖上下不出十天就會知道,以後的麻煩仍舊不少,好在令公子和千金都是都門大派弟子,明的不怕,怕的是敵人暗襲,今後你老可要千萬當心。」&nbsp

    老者道:「當年之事,惡人要殺我,官家要罰我,那是自然之理,但我這裝死的事情,惡人是不清楚的,然而他們要找我的屍體又有何用?」&nbsp

    蒙面人道:「這點晚生也很懷疑,總之是有原因的。」&nbsp

    老者突然道:「難道是京裡發動邪人要找屍體?」&nbsp

    蒙面人道:「你老在朝有無對頭?」&nbsp

    老者道:「大對頭多得很,那都是官場的事情而起,現在老朽已是庶民之身,官家的事情不提也罷。」&nbsp

    蒙面人道:「那就毫無疑議了,你老的官場對頭當然不相信你老已死,他們要看到屍體然後才會甘心。」&nbsp

    老者歎口氣道:「皇上不採忠信,因之才使豺狼當道,老朽不死,今後必無寧日了。」&nbsp

    蒙面人道:「你老放心,晚生只要知道你老有難,得信必全力以赴。」&nbsp

    老者苦笑道:「大俠乃江湖奇土,足跡遍及海角天涯,老朽有事,大俠又如何知道呢?」&nbsp

    蒙面人道:「府上有個家人名叫古士奇,他旁的長處沒有,但卻生了兩條飛毛腿,而且與晚生也有聯繫,一旦有事,你老只要不許第三者知道,派他找我決不致有誤。」&nbsp

    老者大喜道:「老朽多年不在家,家裡的下人恐怕有多數不認識,這個古士奇可能是新來的,那就好,老朽保證連兒女都不說出。」&nbsp

    蒙面人忽然將他背起,召回同伴,輕聲道:「西面有敵追來,晚生送你老進城去罷。」&nbsp

    另一個接口道:「大哥,我們仍走神灘渡嗎?」&nbsp

    背老者的道:「不,咱們走正面踏水過河,進北門奔府後街,轉到東直大街就無事了。」&nbsp

    老者詫異道:「大俠,你對寶慶城怎地這樣熟悉?」&nbsp

    蒙面人笑聲道:「江湖人就是靠地形熟,否則有事何能脫身。」&nbsp

    寶慶城中有一座山,山上風景幽美,屬城中第一名勝,人立山頂,可以一覽全城,其名叫「大頭領」,上山坡可以看到一塊牌坊,橫題著四字——六嶺春色,山上有茶亭,有酒店,遊人所需,可說應有盡有。&nbsp

    山南有座新建的府第,規模在宏,堂是富麗,主人就是告老還鄉的車工部,此老生有三男三女,長子車戰野。為華山派傑出弟子,次子車碾城,是武當派一流劍士,三子車千乘,是少林俗家弟子,盡得少林真傳,因都無意功名,反成江湖奇士。&nbsp

    兄弟醉心武林不算,因車老終年在京,連他幾位千金也不事女紅,莫不成了巾幗英雄,大小姐車美雲自幼被峨嵋第一號人物「千手老尼」要去,現在大有青出於藍之勢,二小姐車麗峨,人稱崑崙「白髮仙姑」第二,三小姐現在只有十七歲,她是車家最得寵的嬌子,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沒有一個不疼她,但也沒有一個不怕她,可是她不亂開口,開口連母親都要聽她的,她兩個姊妹已經夠美了,但站在她的面前時,猶如滿園桃子裡獨有的一朵玫瑰。&nbsp

    這小妮子名叫車冰瑩,她很少外出,也許出門根本無人知道,可是她的一身武功卻來得非常古怪,連她哥哥和姊妹們都不知道,但又無人敢向她盤問,也不知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麼高深,確是一個神秘姑娘。&nbsp

    最近他們兄弟姊妹都在家,也許是湊巧,可是他們都不知道老子即將返鄉!&nbsp

    車家的僕人不多,但比起一般富貴人家就可觀了,女的老老少少有十幾個,男的連家將算上,卻又比女的多。&nbsp

    這日一清早,老的還在睡大覺,年輕的卻在偷懶,因為公子小姐早就在後花園中練功夫了,八字大門未開,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卻在大叫:「門房老爹,起床呀,時候不早了!」他在朗聲大叫,聲音異常清爽。&nbsp

    這青年穿一身青色裌衣褲,居然不怕大風大雪,也許是僕人之故,他那英俊的長相恐怕不會不受人誇獎,要是生在王候將相之家,保險被人稱為天下第一美男子,無論五官身材,哪一樣都長得恰到好處。&nbsp

    門房裡有個老聲老氣的打了一個哈欠,接著罵道:「古士奇,你鬼叫個什麼勁,天剛亮呀?」&nbsp

    原來這青年就是古士奇,只見他哈哈笑道:「老爹,快開門,我這裡替你買來了一壺老水酒!」&nbsp

    這句話可能十分靈驗,突聞「拍略」一聲,門房開了:「哈哈,士奇,你真是個好老弟,來,還是晚上剩下的菜,咱們喝一杯……」&nbsp

    話還未完,只見他將頭一縮:「喝,好大的雪!」&nbsp

    古士奇將酒遞給他,轉身道:「老爹,我不奉陪,公子們等著我哩,快開大門,公子們看到又要嚕嗦你啦。」&nbsp

    說完長身入院,直朝花園奔去。&nbsp

    到了中午,車府大門口突然喧嘩一遍,人喊馬嘶,門房老爹一看,不由駭然一震,拚命就向內跑,口中連連大州道:「快來呀!老爺回來啦……」&nbsp

    全府上下聞聲霎時都被驚動,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竟一窩蜂似的向外湧,男僕人招呼騎士和伕役,丫頭擁著老夫人,帶著公子小姐們湧向車老官,亂紛紛,簡直非一言可盡。&nbsp

    車老官不慌不忙,走進大門朗聲道:「你們不要亂,這批騎上馬上都要回去,伕役早已給了賞錢,你們只將箱籠搬進後堂就行了。」&nbsp

    老夫人這時顧不了寒冷,被丫頭們擁到老伴身邊輕聲問道:「相公,你帶去的家將呢,這些年難道……」&nbsp

    老夫人比什麼人都細心,她見老爺進門竟然沒有一個自己人,故而有點起疑。&nbsp

    車老官生怕兒女看出破綻,立即正色道:「夫人,家將跟了下官一輩子了,難道我就不替他們弄個一官半職的,告訴你,差不多都有一點前程了,我這次回家都是同仁們派人護送的。」&nbsp

    這句話很有分寸,可說是毫無破綻,於是聽得老夫人呵呵陪笑道:「相公一生顧念下人,不料到老時仍舊英明如斯!」&nbsp

    車老官暗暗吁口氣,卻聽大公子問道:「爹,你老這次回家似乎與十年前不大相同啊!」&nbsp

    老頭兒聞言一怔,板著面孔哼聲道:「戰野,有何不同?」&nbsp

    大公子一看老父面色不對,陪笑道:「爹,好像是不作官了?」&nbsp

    老頭兒忽然哈哈笑道:「你們兄弟不願上進,連帶為父的也沒有勁了,不作啦,免得五更趕早朝。」&nbsp

    兄弟姊妹一聽老父是告老回鄉,人人都喜得眉開眼笑,又是哄笑一陣!&nbsp

    老夫人急急道:「埃喲!戰野!你怎麼不帶著弟弟妹妹扶爹進去,這樣冷的天氣,難道你們要把爹爹凍……」&nbsp

    「死」字不敢出口,婦道人家最愛吉利,話到中途,只好向車老官道:「相公,你也是,和他們站在雪上究竟要說多久?」&nbsp

    老頭兒巴不得早點收場,呵呵笑道:「夫人請,千萬勿凍破你腳上的雞眼睛!」&nbsp

    老夫婦說話沒有禁忌,又引起兒女僕們一陣哈哈大笑。&nbsp

    大門口的騎上都是黃金力士手下兄弟,伕役也是黃金力士雇來的,但不知從哪兒搞來那些箱箱籠籠,相信裡面都是貴重物品,須臾之間,門口騎士伕役都告辭而去,僅剩下男女婢僕在亂紛紛地搬東西。&nbsp

    老官兒一進後堂落座,一下子又被兒女圍住問東問西,倒把夫人坐在旁邊插不過話去,她老人家只好在旁含笑靜聽。&nbsp

    丫頭們忙著添炭火,老媽子急急到廚房煎薑湯,配點心,什麼洋參湯,麗參湯,羊羔,紅棗,荔枝,等等送到一大盤,水陸並陳。&nbsp

    老頭兒可能也是又餓又渴,一面吃一面說,精神倒還不壞。&nbsp

    一會兒他忽然向大兒子問道:「戰野,聽說我們家收容了不少青年能幹的好家人,是麼?」&nbsp

    大公子恭聲道:「爹,不多呀,只有四個人,一個是孩兒帶回來的,名叫胡忠獄,現年二十,武功很高,一個是二弟在河南認識的,名叫張發貨,一個是三弟在前年收留的,名叫李進香,他們都是江湖中義氣的青年,功夫好,作事也能幹,只有三妹於五月份不知在什麼地方帶回一個名叫古士奇的,我看……」&nbsp

    他說到這裡拿眼睛望望身邊的三妹車冰瑩,似有不敢再往下說之概。&nbsp

    老官兒立即目光注定小女兒,含笑道:「冰兒,你怎麼不開口?」&nbsp

    冰瑩似笑非笑,似嗔非嗔,膘了大哥一眼,淡淡地道:「爹,咱們家裡安不住真正有用的人物,明天我就叫他走。」&nbsp

    老頭兒一聽吃了一驚,急急道:「冰兒,你怎麼了,生誰的氣啦!」&nbsp

    冰瑩忽然正色道:「古士奇的騎術好,輕功高,大哥、二哥、連三哥,大姊二姊他們,哼,總之他們都有點嫉妒。」&nbsp

    老頭兒聽她說話如放鞭炮,立知道這個小女兒不好惹,隨即笑呵呵地道:「冰兒,假使爹爹也喜歡這個人,你肯不肯趕他走呢。」&nbsp

    冰瑩沒有高興的表情,僅僅淡然道:「這個人本來就不聽管教,我也並不十分要留他,不過既然爹爹要,那就不許他離開就是了。」&nbsp

    老夫人這時才接口笑道:「相公,那孩子我倒是非常愛他,就是行動有點隨便而已,有時半天不見到人,有時連飯都不在家裡吃,簡直有點野孩子氣。」&nbsp

    老頭兒哈哈笑道:「那有什麼要緊,家裡的人多,少派他作點事不就得了,今後這孩子算是我身邊的,你們都不許過問。」&nbsp

    老頭兒說的話,就是這一家人的嚴命,眾人聞言,都在心中叫糟,但卻無人敢說過「木」字。&nbsp

    談了一會家常,不久就吃中午飯,老頭兒起身道:「我的飯開到書房去罷,戰野,你去將古士奇叫來,我有很多事要指示他。」&nbsp

    老夫人在兒子應聲去後,扶著椅子欠身道:「相公,你剛回來,第一頓飯應大家在一桌吃呀?」&nbsp

    老頭子擺手道:「團圓飯留到明天再吃,我要休息了。」有了兒女在身前,他也減去「下官」兩字啦,乾脆就不來那一套。&nbsp

    中飯後,古士奇由書房走出來,誰都不知道他在書房裡聽了老官兒一些什麼暗示,只覺他面上僅含了一絲自得的神秘微笑。&nbsp

    車府中有了老官兒回來,氣氛也變得比從前熱鬧多了,加之季近年關,人人都喜氣洋洋。&nbsp

    城中這幾天商旅尤盛,人頭擁擠,鄉下人進城辦年貨,城裡人都在張燈結綵,惟有一點比往年不同,那就是客店,往年這個時候,客店是沒有生意的,外鄉人八九都走光啦,但今年卻出奇的熱鬧,十幾家大大小小的客店竟都沒有空房出租,看來實在有點古怪,這是車老官回來的第四天了,在早點後他老人家又把古士奇叫到書房裡去。而且叫他將房門關好,同時道:「士奇,你搬張椅子來這邊坐。」&nbsp

    古士奇沒有一般家人那麼拘束,也沒有那般低聲下氣,叫他搬就搬,叫他坐就坐,那個調調兒味道,反而蠻對老官的胃口。&nbsp

    「士奇!外面有沒有風聲?」&nbsp

    口氣和靄,簡直毫無主人姿態,與一般有錢有勢的人完全不同,簡直比對兒子還好,古士奇見問點頭道:「大人,外鄉客住在城中的非常多,經我打聽之後似乎情形有點不對。」&nbsp

    那老官兒沒有被他後面的話驚住,反對他叫大人兩字皺眉道:「士奇,你怎麼不改口叫伯伯,我已向全家宣佈過了,誰都不敢反對你作我的侄兒,要記住,下次我就會生氣罵人了。」&nbsp

    古士奇恭聲道:「是,是,你老還有什麼事?」&nbsp

    老官兒笑了笑,問道:「二位哥哥和三位姊姊對你態度變了沒有?」&nbsp

    古士奇點頭道:「他們對我都很好……」&nbsp

    老官兒搖搖頭道:「馬上恐怕不容易改變,表面好不算數,他們內心必定不服,伯伯還得自己去觀察。」&nbsp

    他又問了家裡的一些事情,接著望望古士奇正色道:「士奇,你與黃金力士有交往,難道你就沒看到他的真面目?」&nbsp

    這問題使古士奇愣了一下,接道:「大……伯伯,我僅僅與黃金力士的手下兄弟有往來,對黃金力士本人可真沒見過,不要說我,江湖上除了他師父,恐怕沒有一人能見到他的真面目,就是他手下兄弟也是一樣。」&nbsp

    老官兒聽了他這番解釋,似已完全相信了,又道:「士奇,伯伯交待你兩件事情,你要留心去辦。」&nbsp

    古士奇立即道:「伯伯儘管吩咐,士奇一定留心。」&nbsp

    老官道:「第一你要替我注意張發貴,李進香,胡忠獄三人,因為我懷疑三人中有一個是我最關心的那人,第二,你要查查我們屋前屋後是否有個青年外鄉人。」&nbsp

    古士奇連聲道:「這個容易,一有可疑之處,我就來稟告你老。」&nbsp

    老官兒仍舊不讓他走,又問道:「城中有沒有黃金力士的兄弟?」&nbsp

    古士奇道:「有,他們在沒有事情發生時,外表無人知道他們是黃金力士,可惜侄兒曾經與他們有言在先,不許向任何人說,否則侄兒必在暗中告訴你老幾個。」&nbsp

    老官兒搖頭道:「人要守信,千萬不要告訴別人。」&nbsp

    話問完,古士奇走出書房,在通過一處走廊時,迎面撞上二小姐車麗娥。&nbsp

    「士奇!」&nbsp

    看樣子她有事情,古士奇走近道:「二小姐,有事嗎?」&nbsp

    車麗娥故意地噫了聲道:「嚇,你稱呼我什麼,爹爹聽到了那還了很,喊二姐呀!」&nbsp

    古士奇不在乎她那一套,又問道:「沒有事,我要出去了!」&nbsp

    車麗娥似知不能和他鬧僵了,但面色仍然不好看!「啊,幹嘛這樣急,你去不去打獵,聽說大江屋那邊山區有雪兔,三妹也要去。」&nbsp

    她將「三妹」兩字叫得特別響,古士奇搖頭道:「那要過江,路太遠,我不去!」&nbsp

    不買賬可能是古士奇一貫的脾氣,車麗娥也許受慣了,馬上軟下來道:「士奇,你反正沒有事,陪我們去打獵好不好?」&nbsp

    古士奇道:「我今天有很多地方要去,恕不奉陪。」&nbsp

    車麗娥道:「你要去哪裡?」&nbsp

    古士奇道:「多啦,蛇湖山、高廟、東塔、北塔、火神廟、水游廟、箭落門、神灘渡……」&nbsp

    車麗娥一連聽他說出七八個地方,不禁訝然道:「喲,這都是本城九景之地呀,一天怎麼走得完,而且是大雪天,沒有什麼可玩的,你去幹啥?」&nbsp

    古士奇道:「伯伯有事情叫我去辦,不信你到書房去問。」&nbsp

    一頂大帽子壓得車麗娥哪敢去問,但她馬上改變主意,立即道:「好啊,那我也不去打獵啦,乾脆跟你去到處走走多好!」&nbsp

    古士奇再也無法推脫了,只得道:「要去就要快,既不騎馬,也不坐轎,否則我一個人走了,注意,衣服穿多一點,到時藉故叫冷要回來我可不管。」&nbsp

    車麗娥急急道:「一切答應你,但你要等我們,我去叫三妹、大姊,也許大哥、二哥、三哥都會去,豈不更熱鬧。」&nbsp

    古士奇無奈其何,大聲道:「我在『六嶺春色』牌坊下面等你們!」說著就走了。&nbsp

    在六嶺春色牌坊下,有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仁立著,古士奇一到,那青年立即迎上道:「城中高手雲集。」&nbsp

    就這句話,古士奇與他似有約會:「傳下去,車府速予保護!」&nbsp

    這時四周沒有第三者時,那青年立即轉身而去。&nbsp

    一會兒,自高坡上下來四個人,那是車家的三位公子和他三位妹子,古士奇等他們到了面前才道:「我們先到高廟。」&nbsp

    車千乘比兩位哥哥較為和睦,問道:「老四,是坐船好還是走路好?」&nbsp

    古士奇對他似也親近得多,沉吟一會道:「三哥,還是走路罷,我是奉命看看江湖人物的動靜的!」&nbsp

    大小姐車美雲聞言驚訝道:「爹爹怎麼了,他也注意到江湖的事情了,而且非但不告訴我們,反而派你去。」&nbsp

    古士奇淡然道:「伯伯不是要我去打架,看動靜用不著功夫高的。」他明知道車家兄弟姊妹不敢去問他們父親,說真說假都沒有關係,此行到底為什麼,那是自己的主意,別人都不知道,二小姐車麗娥接口道:「好在我們都是江湖兒女打扮,出門身不離劍,否則出事怎麼辦?」&nbsp

    古士奇不再理會,領先下坡,須臾踏上東直大街。&nbsp

    車家兄妹只有三小姐仍未開口,神態依然一樣,只有車千乘和大小姐,二小姐一聽此言神情立異,一路上目光四射,不斷注意人群裡的動態。&nbsp

    快到青龍橋的時候,車千乘忽又回頭輕聲道:「老四,爹要看什麼動靜?」&nbsp

    古士奇似在故作鄭重,聲音放得沉沉地道:「伯伯是九月份自京裡起程的,一路經過幾個月,聽說發現了不少人注意他的箱籠!揣摩那是黑道人物想動腦筋,近日街上客店鄉外出奇的擁擠,只怕在城中即將有事情發生。」&nbsp

    車美雲毫不以為意的道:「不論哪條道上的人物,他們若想在本城找麻煩,哼,叫他來時有路,去時無門。」&nbsp

    三小姐車冰瑩半天不開口,這時冷笑道:「大姊看看東門口,憑那一個就夠你打半天的了!」&nbsp

    車美雲聞言驚視,立即愕然道:「他是『錦上添花』常奉貴!」&nbsp

    古士奇眼睛一轉,問道:「他是哪條道上的?」&nbsp

    二小姐車麗娥道:「你連他都不認識,拜金幫的多福堂主誰不知道?」&nbsp

    古士奇道:「拜金幫的總堂聽說是立在湖北大洪山,他既是個堂主,到此地來幹什麼?」&nbsp

    車麗娥道:「莫非真的是看上爹那批箱籠而來。」&nbsp

    車千乘道:「今晚我們得輪流查夜了!劫去財物倒不要緊,傳出去可就不好聽。」&nbsp

    一旁叢林中忽然有人向古士奇怒聲衝近道:「朋友,敝幫總堂經你查得這樣清楚,難道有什麼企圖木成?」&nbsp

    車千乘見他是個中年大漢,閃身就待擋住!但被他背後一個少年搶先在前,口中冷索道:「拜金幫總堂難道有什麼神秘?我有挑翻的企圖!」&nbsp

    中年大漢認定他是搶打不平的,伸手拔劍,怒吼道:「小子,憑你黃毛本褪,也想強行架樑!」&nbsp

    這一鬧,霎時驚動來往行人,紛紛圍上看熱鬧!&nbsp

    古士奇淡然立住,不驚不怒,沉著至極。&nbsp

    車千乘一見有人接過去,於是行近古士奇道:「老四,那少年是你朋友麼?」&nbsp

    古士奇搖頭道:「我不認識他,你看,那個『錦上添花』常奉貴過來了。」&nbsp

    車美雲恐防那少年孤掌難鳴,急催道:「三哥,你和二妹在此看看,我去攔住常奉貴。」&nbsp

    誰料她身還未動,耳聽牆內有個怪聲怪氣的老人哈哈索道:「城門口不是打架之地,凡是想露一手的老少朋友們,最好到東塔山下墳地玩,死了也好就地掩埋,大街上搏手縛腳地,有啥意思?」&nbsp

    車千乘循聲看去,不由暗驚道:「他是『瞬息千里』張化風,這老兒居然也在此出現!」&nbsp

    「錦上添花」常奉資可能是聽出聲音,舉目四望,沉聲道:「適才可是張化風張兄說話!」&nbsp

    人群中一閃擠出一個高瘦老人來,哈哈笑道:「常堂主,好久不見了,古城中貴幫人數可真不少。」&nbsp

    兩人一見面,語氣並不親善,常奉貫立即向那中年人物喝聲道:「吳猛,問問那小於敢不敢出城!」&nbsp

    中年人還沒開口,那少年冷笑接道:「常奉貴,你是有眼無珠,我只怕你們來的人數不夠。」&nbsp

    少年勇氣十足,說完直奔城門,回頭朗聲又道:「少爺在點石庵後等著。」&nbsp

    車千乘急急對古士奇道:「我們走!」&nbsp

    古士奇眼看兄妹已自人群中擠出,便不得不跟著後面走去。&nbsp

    在走到青龍橋上時,三小姐車冰瑩旁著他道:「看來有一場兇殺,你可不要立得太近!」她面上雖仍無笑容,但在言詞中卻充分透露出關懷之情。&nbsp

    古士奇微笑道:「我不但不立近,而且還不想去哩。」&nbsp

    車冰瑩見他有點畏縮之情,被逗得笑啦,這種笑在她面上確是難得一見的,笑意雖一現即隱,但卻美極了,接著問道:「你怕嗎?」&nbsp

    古士奇如獲稀世之寶,忖道:「這是數年來第二個關心他的人了!」&nbsp

    於是故意逗著道:「怕倒是不怕,因為我能跑,難道有危險我還不開溜,不過你看,人群中跟上不少衙門的班頭哩。」&nbsp

    車冰瑩沒有再笑,但卻驚訝道:「你既不是打劫的強盜,也不是竊賊,怕衙門公子幹嗎?」&nbsp

    古士奇搖頭道:「兇殺狠鬥,也是犯法的事情,到時你看不攫人才怪哩!」&nbsp

    車冰瑩擺手道:「你放心,官家對武林兇殺之事一概不敢過問,尤其是那批馬步班頭,他們有什麼能力捉人?跟去都是擺樣子的。」&nbsp

    古士奇想了一下,過時已到橋頭,隨即立住道:「我們走水洗廟這邊繞過去如何,看熱鬧的這樣多,跟著走太慢了。」&nbsp

    車冰瑩點頭同意,立即向前叫道:「三哥,你和大姊,二姊快向水滸廟這邊走,我們繞路過去。」&nbsp

    車千乘、車美雲、車麗娥已到前面群中很遠了,雖然聽到她的聲音,但已不顧回頭,仍舊一個勁地向前衝去。&nbsp

    古士奇叫道:「他們走他們的,何必走在一塊。」&nbsp

    車冰瑩無奈,只好向左擠出,回頭道:「這條街也有不少人!」&nbsp

    古士奇道:「你本看出近來形勢,不知當前風聲,此城之內,據說已雲集天下所有幫派的人物,正邪混雜,那條街上沒有武林人物。」&nbsp

    車冰瑩問道:「你是江湖長大的,難道你就木知他們前來上城有什麼目的麼?」&nbsp

    古士奇道:「大概來說,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的,有一個不同的目的,共同的是找黃金力士拚鬥,不同的是邪門人物要暗殺或活捉一個老人,當然還有其他問題,可說一言難盡。」&nbsp

    車冰瑩點頭道:「黃金力士在近兩年之內,不知和各正派弟子打了多少次,他顯然是瞧各正派不順眼,好在他只傷而不殺,並不像他對邪門幫派那樣下毒手,這個人我倒很敬重他。」&nbsp

    古士奇向她笑笑道:「黃金力士一共有四個,你到底敬重哪一個?」&nbsp

    車冰瑩道:「我當然敬重那個真的,不過其餘三個行為也不錯,武功同樣高強,我所討厭的是他們不應假冒別人的招牌。」&nbsp

    古士奇大笑道:「他們並未假冒,這你就不清楚了。」&nbsp

    車冰瑩驚詫道:「武林中誰比我更清楚?」&nbsp

    古士奇笑道:「我比你更清楚!」&nbsp

    車冰瑩這時剛好走到水滸廟前,聞言陡然立住道:「你從哪裡得來的消息?」&nbsp

    古士奇道:「這個你不要問,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秘密,他們在小時都有奇遇,恰巧先後在一個叫做『黃金洞府』得了一部古時武學奇復,因此他們學成後莫不自稱『黃金力士』,他們甚至還教出一批兄弟在江湖中行俠仗義。」&nbsp

    車冰瑩注視他一會問道:「他們武功都是一樣的麼?」&nbsp

    古士奇搖領道:「其中三人的武功雖不同,但也差不多,只有一人入洞在後,他得到一本古笈是前三人不敢練的。」&nbsp

    車冰瑩本來又向前行,這時忽又立住道:「那是最差的一本嗎?」&nbsp

    古士奇道:「最好的,但因為那本秘笈名叫『九死神功』,練了那本秘更須要死九次,九次之中只要有一次不回陽,那人就得從此壽終正寢。」&nbsp

    車冰瑩驚叫道:「九死神功!」&nbsp

    古士奇道:「這部秘笈你知道嗎?」&nbsp

    車冰瑩悚然道:「我聽師父說過,那是無人敢練的絕學,因為……」&nbsp

    古士奇見她不肯往下說,追問道:「你師父是誰?莫非就是得到三死功的『大吉公』?」&nbsp

    車冰瑩更驚道:「你怎麼知道?」&nbsp

    古士奇道:「原來是他,他得的『三死功』大概還不敢練,我只是聽你知道『九死功』才猜出來的。」&nbsp

    車冰瑩歎道:「家師確是沒練,聽他老人家說,這神功統稱『死功』,但卻分為初級,中級,上級三部,還有一部六死功卻不知落在什麼人手裡?」&nbsp

    古士奇道:「中級落在『鼎鼎真人』手裡,告訴你,我這些消息來源,都是那個老道士告訴我的。」&nbsp

    車冰瑩又奇道:「你認識那個古怪老道士?」&nbsp

    古士奇道:「那是他看到我的輕功之故,他要和我比賽輕功,結果輕功沒比成,倒聽他在無意中說出一番武林掌故。」&nbsp

    車冰瑩停停走走,忽又道:「你聽說『九死』功到底有何驚人之處沒有?」&nbsp

    古士奇搖頭道:「那只有第四個黃金力士才知道了,因為他是惟一練成九死功的人物。」&nbsp

    二人到了「點石禪林」古剎之前,陡見車千乘和大小姐,二小姐自庵後轉出!一見就大叫道:「你們這時才到,打鬥已經完啦!」&nbsp

    古士奇道:「哪一面勝了?」&nbsp

    車千乘哈哈笑道:「那個少年就是黃金力士的兄弟,但在墓地又出現了五個,拜金幫打敗了,『錦上添花』常奉貴自己也受了傷。」&nbsp

    古士奇笑道:「這還是剛開始,此後的打鬥保你有得看的。」&nbsp

    車千乘道:「點石庵裡的方丈是我少林同輩師兄,我們過去問他近日的消息如何?」&nbsp

    古士奇道:「你們去打聽一下也好,我要就此到高廟去看看。」&nbsp

    車冰瑩道:「三哥和大姊、二姊去,我和你去高廟。」&nbsp

    車千乘道:「那你們不要離開高廟,我們馬上就來。」&nbsp

    古士奇點頭同意,立即和車冰瑩直奔高廟,在路上,車冰瑩側顧古士奇道:「今天幸好大哥和二哥沒有來,否則他們也會與黃金力士發生衝突。」&nbsp

    古士奇道:「華山和武當兩派對黃金力士非常氣惱是吧?」&nbsp

    車冰瑩道:「黃金力士已與兩派結下很多仇恨,大哥和二哥又是這兩派的青年高手,當然會替他們本派出力。」&nbsp

    古士奇道:「黃金力士還未找過少林麻煩,否則三哥恐怕也不例外。」&nbsp

    車冰瑩道:「爹爹昨天向他們說過,叫他們不可與黃金力士作對,否則就不認他們作兒子。」&nbsp

    古士奇點頭道:「伯伯對黃金力士的印象不錯,怕的是他們將來身不由主。」&nbsp

    高廟位於資江邊的江灣上,地勢較高,屬城郊一大名勝,廟右側有一古亭迴廊,建築在突出江中的高崖上,勢險而奇,為騷人墨客遊泳之所,歷朝學上遊人題詩鐫碑於其上者壘壘,多為歌誦當地之勝,是故遊人多如過江之鯽。&nbsp

    當車冰瑩和古士奇到達廟前時,舉目只見人頭擁擠,紅男綠女,絡繹不斷。&nbsp

    車冰瑩立住道:「我們去亭上如何?」&nbsp

    古士奇不答,反而輕聲道:「快走進廟裡去,我有麻煩來了!」&nbsp

    車冰瑩聞言一愕,回頭道:「什麼麻煩?」&nbsp

    古士奇道:「進廟後再告訴你!」&nbsp

    車冰瑩見他說完就向廟裡鑽去,不由大疑,回頭一看,只見人群如潮,根本不知哪一個是他要避的人物,但有另外一件事情卻使她驚住了,口中南南道:「那是誰的女兒……」&nbsp

    她看到一個立在廟前樹下的女子,年齡似與她差不多,一身淡黃緊身打扮,肩上斜背一把古劍!那種難以形容的天真嬌美,竟使她看得目不轉睛!&nbsp

    忽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起自耳邊可可笑道:「小姑娘,你已夠美啦,難道還要羨慕人家?」&nbsp

    車冰瑩聞言一震,立即回頭,陡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竟在身後尺餘立定,觸目不由又驚又喜,叫道:「師姑,你老從哪裡來?」&nbsp

    白髮婆婆笑道:「丫頭,別大聲呼喚,我從南嶽來。」&nbsp

    車冰瑩急問道:「那姑娘好美啊,竟把我都看迷啦,她是誰?」&nbsp

    白髮婆婆輕聲道:「你莫看她美,那丫頭可凶得很,脾氣比你還要大幾倍,而且來頭也大得驚人。」&nbsp

    車冰瑩道:「她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來頭?」&nbsp

    白髮婆婆道:「最近我才打聽到,她名叫『鳳凰女』——白金妃,你知道武林正邪兩道聞名喪膽的『霸天神龍』就是她的師兄嗎。」&nbsp

    車冰瑩大驚道:「霸天神龍與恩師齊名,年齡已過百歲,他怎麼會有這樣年青的師妹?」&nbsp

    白髮婆婆道:「我親自聽到他叫這女孩作師妹,那是不會錯的,武林到現在還不知霸天神龍的師父是誰,可想這丫頭有多麼神秘。」&nbsp

    車冰瑩忽然道:「她在那樹下四處張望什麼?」&nbsp

    白髮婆婆道:「她在找一個少年算賬!」&nbsp

    車冰瑩大驚道:「不好,士奇一定說的是她,難怪他一見就開溜!」&nbsp

    白髮婆婆詫異道:「你驚什麼,士奇是誰?」&nbsp

    車冰瑩道:「師姑忘記啦?就是我在新疆遇到那個痛得快要死去的古士奇呀!你老說他沒有救了,誰料被我用馬馱著走了一天後居然又好了,因之我把他帶回家來作僕人。」&nbsp

    白髮婆婆驚異道:「真有這種事!」&nbsp

    車冰瑩道:「我還對你老說謊嗎?近日我爹爹辭官回鄉,一到家就喜歡他,把他認作侄兒。」&nbsp

    白髮婆婆沉吟不語,似在想什麼心事,良久搖頭自語道:「不會的,他雖練有武功,但看來不高,這姓白的丫頭怎會找這樣一個對手尋仇?可能另有原因。」&nbsp

    車冰瑩道:「士奇現在廟裡,你老進去問問看,也許他是躲避另外什麼人也不一定。」&nbsp

    白髮婆婆點頭同意,立即和她進廟。&nbsp

    廟裡遊人雖眾,但找遍了也不見古士奇的影子,白髮婆婆搖頭道:「他是向廟後逃走了,我們追上去。」&nbsp

    高廟背後名叫舞台山,那兒遊人漸漸稀少,突然自樹林內發出一聲嬌叱,車冰瑩急急道:「師姑,那女的追到了!這一定是她的聲音。」&nbsp

    白髮婆婆伸手一攔道:「我不能出面,先在暗中看看他們是為了什麼結仇的?」&nbsp

    悄悄進入林內,觸目確見古士奇立在那黃衣少女身前,只見他面無表情,但也沒有怯懦之意,這時正朗聲道:「姑娘,你是找錯人了吧?我根本不認識你?」&nbsp

    鳳凰女白金妃聞言冷笑道:「你不認識我了,我卻不怕你剝了一層皮,你再想想,十年前你在當叫化子的時候,你用石子打死我一隻藍色奇鷹,你還罵我作黃毛丫頭!」&nbsp

    古士奇忽然哈哈笑道:「原來是老故事,那時候我還只有七歲,你大概比我還小一點吧,你的藍鷹抓死我的白兔是吧?」&nbsp

    白髮婆婆一見二人都未成年,這時居然在爭吵十年前的事情,忍俊不住幾乎要笑出聲來,輕輕向車冰瑩道:「丫頭,你比她懂事多了,原來她在算幼年賬啊!」&nbsp

    車冰瑩皺眉道:「這不好,士奇又傲又頑皮,恐怕要鬧出大事來。」&nbsp

    話未收口,突聽白金妃嬌嗔道:「你記得更好,快還我藍鷹來。」&nbsp

    古士奇顯然在動腦筋,只見他眼睛亂轉,但不稍待便接口道:「你的被我打死,我的被你的吃了,論理咱們是兩敗俱傷,誰也不能找誰,你找我賠,我問誰去要?」&nbsp

    白金妃真是天真潑辣,反手拔下背後古劍,冷笑道:「我的藍鷹在世上沒有第二隻,你的白兔到處都有,何況那還是只野的,好罷,我賠你的白兔,你賠我的藍鷹,如想再賴,那就看我的寶劍!」&nbsp

    車冰瑩反手拔劍,急急道:「他要吃虧了!」&nbsp

    白髮婆婆伸手攔住,輕聲道:「丫頭勿動,連師姑都不是她的對手,不過我看古小子似乎另有算計!」&nbsp

    古士奇毫無怯意,只見他狡猾地哈哈笑道:「姑娘,原來你到今天還不知我那只白兔名貴嗎?你的藍鷹頂多只是毛色出奇罷了,論價值可比區區的白兔差得遠了,我的白兔不但不是野的,甚至養活我幼年困苦足足四五年哩!」&nbsp

    白髮婆婆知道他在要花槍,輕聲對車冰瑩道:「他開始搗鬼了!」&nbsp

    車冰瑩忽覺那白金妃面顯愕然之色,不禁暗笑道:「她在起疑啦!」&nbsp

    耳聽白金妃問道:「古士奇,你再說一遍!」&nbsp

    觀色察言,古士奇陡然歎聲道:「白姑娘,區區沒有說錯!」&nbsp

    「沒有錯?」白金妃居然露出笑容,但突又哼聲道:「你說那白兔養了你四五年?」&nbsp

    古士奇道:「正是,正是!」&nbsp

    白金妃突然格格笑道:「那兔子啣草給你吃?還是拉屎給你吃?」她這一笑,真是笑得美極了,只見她手中的寶劍又往回抽!&nbsp

    古士奇裝著苦笑道:「白姑娘,你不要取笑,我那白兔也是世上少有的異獸,真正的名字叫『金沙白』,只有名醫才知道它的珍貴處,該兔一生不吃普通草,而且如非有大補的藥草就絕不開口,因是之故,它拉出來的兔糞異常珍貴,區區在幼時貧困無依,全仗賣兔糞過活,試問你那只藍鷹能比得上嗎?」&nbsp

    白金妃見他說得有聲有色,不由半信半疑,良久哼聲道:「你不要認為狡計得逞,我今天雖放了你,但我要找位名醫去問問,假使沒有那回事,下次決不饒你。」&nbsp

    語落身起,如電隱去,霎時無蹤無影!&nbsp

    車冰瑩吁了一口氣,立偕白髮婆婆走出叫道:「士奇,你好險呀!」&nbsp

    古士奇一眼見到白髮婆婆,隨即拱手道:「拾遺婆婆,你老好!」&nbsp

    白髮婆婆驚訝道:「小子,你怎認識老身?」&nbsp

    這一問,同時也將車冰瑩問得滿腹狐疑!但古士奇微微笑道:「兩年前你老大戰『神船幫』幫主巫百靈時,晚輩就立在觀眾之內,晚輩也就是那次之後發了一場大病,後來被車姑娘救回一命。」&nbsp

    這一解釋,霎時疑雲盡散,白髮婆婆呵呵笑道:「原來你在那次認識老身的,喂,你知道剛才的少女是誰嗎?」&nbsp

    古士奇道:「這丫頭是『霸天神龍』的小師妹,當年她還是黃毛丫頭時,晚輩就看到她與那老兒一道走江湖,晚輩也因那時和她鬧上彆扭的。」&nbsp

    車冰瑩道:「你真有只拉補藥糞的白兔嗎?」&nbsp

    古士奇笑道:「兔糞本來可作藥,我不過說得玄一點而已,不這樣打發不了她,剛才決沒有個完的,這丫頭比他師兄更辣,但也和他師兄一樣個性,只要扯得有理,保險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來得凶,去得也快。」&nbsp

    白髮婆婆呵呵笑道:「下次看你如何應付,算你太平過了一關。」&nbsp

    古士奇笑道:「晚輩已算定她下次不再找我陪藍鷹了,不過其他的麻煩仍舊難免。」&nbsp

    白髮婆婆搖頭道:「你那白兔太好了!除非糊塗大夫相信你的鬼扯,那少女不找你才怪。」&nbsp

    古士奇笑道:「請問你老,武林中最著名的大夫要算誰。」&nbsp

    白髮婆婆毫不思索道:「當然是『快藥山人』!」&nbsp

    古士奇道:「白丫頭不會去問別人,這是晚輩事先算準了的。」&nbsp

    車冰瑩道:「快藥山人是我師姑老朋友,他怎會附和你這種胡言亂語?」&nbsp

    古士奇笑道:「他能說『牛吃石頭』,難道反對兔子不吃普通草?」&nbsp

    白髮婆婆更奇道:「牛吃石頭是他昨天戲弄『拜金幫』幫主錢世高的話,你怎麼也知道?」&nbsp

    古士奇笑道:「昨夜說的可能是第三次了,第一次在洛陽他要了一個老太婆,第二次他騙了姓邪的老魔頭,還說那條牛現在還在阿爾金山森林裡呢。」&nbsp

    白髮婆婆大笑道:「這老兒總有一天要被人家恨透的!」&nbsp

    古士奇一看天色放睛,急急道:「我還要走好幾個地方探消息,冰瑩,你陪婆婆回家去吧。」&nbsp

    車冰瑩點點頭,陪著白髮婆婆回城去,古士奇獨自向東,走棕樹嶺,超點石庵後面直赴蛇湖山,他們都忘了要等車千乘及兩位姊姊。&nbsp

    雖屬郊外,他依然發現處處都是武林人的蹤跡,及至蛇湖山下,忽然看見一個老者向他招手道:「毛孩子,你跟老朽到個地方去一下如何?」&nbsp

    這突如其來的遭遇,真是出乎古士奇意料之外,他仔細地將對方看看,知道是第一次相逢,暗忖道:「他毫無出奇的地方,難道是個武林前輩?」&nbsp

    不知深淺,他也知道走小邊說話,拱手道:「老丈貴姓!晚生似是與老丈初次相逢?」&nbsp

    那老人生得肉頭肉腦,禿頂駝背,乍看似個老鄉下人,表面看約有八十餘歲,奇就奇在一口牙齒倒還雪白整齊,他已向蛇湖山樹林中行動,聞言並不回頭,只淡淡地笑了一聲道:「毛孩子,咱們互相不必查問,答應,你就跟我去,否則你就不必來!」&nbsp

    古士奇跟著笑道:「難道跟你老盲目行走?」&nbsp

    老人道:「盲目也不出一箭之路,年青人還怕走不動?」&nbsp

    古士奇輕聲笑道:「好罷,這叫做『捨命陪君子』!」&nbsp

    走進樹林,老人回身而立:「毛孩子,說真的,我老人家一見你就看中了,只有你才夠材料學我一手功夫!」&nbsp

    古士奇奇詫異道:「原來你老要收我做徒弟?」&nbsp

    老人的禿頭聞言急搖,真的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大聲道:「不對,不對,我老人家是被徒弟害慘了的人,發誓再也不敢收徒弟了!」&nbsp

    古士奇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你老要教我什麼神功絕技?」&nbsp

    老人鼓掌笑道:「你真聰明,那確是神功絕技!來,很簡單,一學就會!」&nbsp

    古士奇毫不在意,反而覺得好玩,笑道:「你老得先將功夫名稱說出才行!」&nbsp

    老人呵呵笑道:「妙極啦,最好聽的名稱,毛孩子,你聽說過武林中有叫『伏妻掌』的嗎?」&nbsp

    古士奇衝口笑道:「這功夫是你老創出來的?」&nbsp

    老人忽而歎口氣道:「毛孩子,你一猜就中,不過這手功夫不能殺人,只能氣人!」&nbsp

    古士奇又感不解道:「你老說清楚一點如何?」&nbsp

    老人道:「好,我告訴你,我老人家創造這手功夫的本意是為了管一個壞徒弟,因為他將我的一身絕學完全學盡之後,居然再也不聽我的管教啦,我罵,他和我對罵,我打,他和我對打,唉,我簡直拿他沒有辦法,於是我只有另創新學去對付他了。好在這手功夫近日已練成功。」&nbsp

    古士奇道:「那你老何必傳人,自己動手不就得了?」&nbsp

    老人歎聲道:「你哪裡知道,我這手功夫事先並未詳加考慮,它每出一手就能打到我徒弟身上一個地方,唉!可惜那個地方又不是我作師父的能打的地方。因此我就只有找個代我出手的傳人了!」&nbsp

    古士奇愈聽愈感莫名奇妙,問道:「你老徒弟是誰?我遇上怎麼知道?」&nbsp

    老人道:「不必問,這手功夫不能打到第三個人身上去,也不要你存心出手,到時候叫你打,你就身不由主,手不從心,自然而然地會揍到他的身上去。」&nbsp

    古士奇大異道:「世上哪有這樣的功夫?」&nbsp

    老人道:「這才叫絕學呀,否則又算得了什麼?如少林七十二藝,武當八大奇功等等,那都稱不上絕學。」&nbsp

    古士奇道:「你老這手功夫,其中總有個名堂呀?」&nbsp

    老人點頭道:「這手功夫完全是根據我老人家一身所有而創的,有引,避,攻三種玄奧在內,今後你和我徒弟在無意中相遇,一旦動起手來,他不施殺手便罷,假使他要施殺手,這功夫就會叫你閃避,同時引你撲向他的空門,自動採取攻擊,實實在在的你就會打到他的身上去,不輕不重,恰到好處,一下就可將他打退,他不再來,那是他的運氣,再來再打,妙不可言!」&nbsp

    古士奇大感興趣,故意道:「你老不怕我誤殺令徒嗎?」&nbsp

    老人道:「這手功夫帶著你出手,你想殺死他也不可能,因為你的內勁真力都被這功夫控制住了,我老人家大可寬心。說真的,我是氣他不過才創這手功夫,因為他自出師以來,一天到晚氣我,氣找尋氣追,我奔走東西,罵又不聽,管又管不住,簡直拿他毫無辦法。」&nbsp

    古士奇大笑道:「好,我替你老教訓他,現在開始教我吧。」&nbsp

    老人非常高興,大聲道:「拿耳朵來,我秘密傳你口訣!」&nbsp

    古士奇將耳朵就上他的嘴唇,閉目寧神,詳細接受他的傳授。&nbsp

    漸漸的,古士奇似已領會其中奧秘,面上露出開心的微笑。&nbsp

    老人剛剛將唇拿開,突見古士奇跳起大笑道:「妙,妙,妙,妙你老真是天下絕才!」&nbsp

    老人道:「這玩意不要傳什麼招式和步法,你看到我徒弟的劍路就行了,注意,不能用右手,因為你右手是用劍還的!」&nbsp

    古士奇大笑道:「憑這口訣之妙,只怕我想用右手也不能如願哩!」&nbsp

    老人鼓掌道:「你成了,已盡得其中三昧。」&nbsp

    古士奇道:「現在你老可以告訴晚輩如何稱呼了吧。」&nbsp

    老人想了一想,點頭道:「你就叫我『老師父』罷,這稱呼只有我兩個徒弟知道。」&nbsp

    古士奇長揖道:「老師父,我們後會有期了。」&nbsp

    怪老人哈哈笑道:「今後你我會面的日子多著哩!」&nbsp

    二人分手之後,古士奇就往山上跑,但走還不到十丈,忽又聽那老人追著叫道:「毛孩子,我老人家還有事情要告訴你。」&nbsp

    古士奇回身迎上道:「你老還有什麼指教?」&nbsp

    老人道:「你認不認得武林中幾個大壞蛋?」&nbsp

    古立奇聞言一喜,知道又有難得的消息到了,急急道:「晚輩出道不久,閱歷不夠,希望你老指教。」&nbsp

    老人道:「我現在把幾個已經出山的壞蛋告訴你,你要特別小心,第一個是『一見亡魂』艷都,是半邊嘴的貨,見面容易認,心黑手辣,武功奇深,第二個是『萬年屍』邢工,他一身腥臭難聞,那傢伙最毒最狠,第三個是女的,淫得像條騷婆,頭上常帶一枝花,看她表面還只有二十歲,妖冶迷人,一見使人蕩氣迴腸,她是『禍水』凌浪,這三人現在受了當今權臣的厚聘出山,懷有數種野心。」&nbsp

    古士奇道:「難道你老不能將他們除去?」&nbsp

    老人道:「我曾經發過誓,動口不動手,如在當年,這三個壞蛋也不敢出山了。」&nbsp

    古士奇道:「他們現在南來了?」&nbsp

    老人道:「壞蛋們八成現在城中!」&nbsp

    古士奇道:「難道令徒等不能對付嗎?」&nbsp

    老人道:「他們能打成平手!前天我那小徒曾鬥過『萬年屍』邢工。」&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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