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劍與賈渺這時全身發黑,身體開始搖晃不定,已有些支持不住了。
「不吃虧」大夫眼中露出了興奮之色。
漸漸的,李木劍與賈渺的腦中已顯現出許多人的面孔,珊兒、南宮燕的嬌笑卻又突然變成了柳殘雪殘酷的陰笑。
接著,胡玉橫仇火怒射的雙眼,風雲秋一臉的愁容,越來越多的人影出現在二人腦中。
二人的呼吸已開始減弱,氣若游絲。
珊兒與南宮燕臉色頓變,芳心大亂。
就在這時,「不吃虧」大夫食指連彈,已把兩粒藥丸彈進了二人的嘴裡。
奇跡出現了,李木劍與賈渺的呼吸立即加重起來,臉上的黑氣漸漸減退。
「不吃虧」大夫在二人耳邊輕聲道:
「用內力把解藥凝於丹田,讓藥溶於內力之中,然後提氣,在全身各經脈運行一周天,再歸於勞宮穴處。」
李木劍與賈渺已處於半昏迷狀態,下意識地按照「不吃虧」大夫說的去做。
果然,呼吸開始均勻,臉上已無絲毫黑氣,大汗淋漓,臉色微微地紅潤。
珊兒與南宮燕長舒了一口氣,芳心大喜。
「不吃虧」大夫臉上也現出喜色,突然,兩根銀針準確無誤地插入二人的勞宮穴中。
不一會兒,順著銀針,已有滴滴黑血流出。
李木劍與賈渺已睜開了眼睛,他們並沒有異常的感覺,只是覺得很乏力。
毒性初解,這是必然現象。
珊兒與南宮燕一聲嬌呼,已分別投入李木劍與賈渺的懷中,兩對情人相擁,緊連在一起的是真情。
「不吃虧」大夫卻早已歡呼雀了起來,發狂似的大叫:
「我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在這時,才看出他的確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不吃虧」大夫似乎早已忘了四人的存在,已邊跳邊歡叫地不知跑到那裡去了。
四人不再去管「不吃虧」大夫,他們已下了飛雲崖。
天色已黑,他們現在離泰山對決之日還剩下五天時間。
馬車又開始急馳。
李木劍已深感到柳殘雪的險惡用心,此時,他感到全身很乏力,但還要急行五天。
賈渺道:
「柳殘雪是想在你極度疲乏,內力大損時與你一戰,我們絕不能讓他得逞。」
李木劍苦笑道:
「但實際上他已經得逞。」
賈渺毅然道:
「不!我們還有機會!從現在起,你就在車廂裡呆住,馬車我駕駛!」
李木劍道:
「不行!你沒有體力堅持五天!」
賈渺笑了:
「你必須聽我的!誰叫我們是好朋友呢?」
好朋友!就是要在關鍵時刻一切為朋友著想,為朋友,不惜兩肋插刀!
李木劍一陣激動:
「賈兄……」
「你不用說了。」
珊兒與南宮燕這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友情,一陣激動。
李木劍豪情頓發,說道:
「柳殘雪必敗!」
此刻他已有了必勝的信心。
所有人都笑了。
X X X
春暖花開,春景怡人。
在這種天氣裡,應該是人們外出郊遊的最好日子。
一輛白色的馬車在官道上急馳著。
車裡的人好像沒有一絲觀賞春景的意思。
難道,如此美妙的春景,他們沒有一點留戀之意?
或者,他們有急事?
不錯!
趕往泰山決戰的事,的確很急。
現在,已是第八天了。
他們絕不能不去,如果不去那將是武林的一場災難。
況且,李木劍是從不失信的人。
李木劍此時正盤坐在馬車之中,他必須保持內力,因為,「不吃虧」大夫的毒藥已損耗了他不少內力。
賈渺則已躺在車廂內睡著,他實在很累了。
現在,駕車的是珊兒與南宮燕。
這兩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可從來沒有駕過車,她們只會坐車,然而此時馬車卻很穩。
這可真是世上一大奇跡了。
突然,馬車猛地停住了,停得也很穩。
兩位大小姐竟真的有如此精湛的駕車之術嗎?
當然不可能!
馬車之所以停得這麼穩,是因為拉車的馬已被兩個如鐵塔般的漢子抓住。
這兩人好像並沒有用力,只不過是把手輕放在馬上,但是,馬卻再也難動分毫。
馬車一停,李木劍已睜開了眼睛。
賈渺已驀然坐起。
車外,珊兒與南宮燕一聲怒叱,手中的馬鞭已分擊向兩名鐵塔般的漢子。
鞭至,頓停。
馬鞭已握在兩個鐵塔般大漢的手中。
他們是怎樣握住馬鞭的,珊兒與南宮燕根本未瞧見。
這兩個看似很笨的大漢,身手竟如此之快。
珊兒與南宮燕大驚!
只見兩個大漢肩膀微動,立時,珊兒與南宮燕已飛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二人一聲嬌呼!
兩名大漢根本未回頭瞧二人一眼,兩眼緊盯著車門。
車門已開,露出了李木劍與賈渺兩張微笑著的臉。
李木劍突然道:
「你們一定是『萬殺至尊門』的人。」
二人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盯著二人。
賈渺笑道:
「苗山二莽石家兄弟,臂力果然驚人。」
兩人被道破身份,微微一驚。
就在二人稍一愣神之際,李木劍與賈渺已跳出了馬車,站在了二人身後。
李木劍笑道:
「假如你們想動手的話,最好回過身來。」
苗山二莽石兄弟從來不分離,相視一眼,已然心意相通,二人猛一回手,雙掌已然推出。
若是被二人雙掌擊實,就是鐵打的金剛也得倒下。
然而,李木劍與賈渺並不是鐵打的金剛,他們絕不情願被人打扁了腦袋。
腦袋被打扁,那一定不是好玩的事。
二人身形一扭,向前急竄。
二人莫非嚇昏了頭,自己去迎接剛勁無比的掌力?
當然不是。
李木劍與賈渺已在刻不容緩的間隙中,衝進了二人掌風的破綻,已欺近了苗山二莽。
李木劍與賈渺的手臂已印在了苗山二莽的胸膛之上。
珊兒與南宮燕立即笑了,因為,李木劍與賈渺已替她們出了口氣。
怪事!
從來還沒有人在中了李木劍與賈渺全力一掌之後,還能好端端的站住的。
不可能的事卻在此刻發生了,苗山二莽中了掌力之後,只向後退了三步。
然而,他們臉色未變,似乎並沒有受傷。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就在這一愣間,苗山二莽石家兄弟已大吼一聲,雙掌急出,撲向李木劍與賈渺。
雙掌帶著雄厚的掌風,已湧到李木劍與賈渺的身前。
想避已然不及,李木劍與賈渺只好雙掌迎了上去。
「砰!砰!」兩聲大震之後。
李木劍與賈渺不禁後退了兩步,雙臂發麻。
苗山二莽也「蹬!蹬!蹬!」退了三大步,臉色頓變,氣喘如牛,呆住了。
他們沒料到世上竟有人比他二人的掌力更強,在他們的記憶中,是從來沒有過的。
其實,李木劍與賈渺的內心更加震驚,他們畢身功力擊出的一掌,只把對方擊退了三步。
這幾乎已是不可思議的事。
更讓他們吃驚的是,自己也退了二步,並且,雙臂發麻,竟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李木劍道:
「我們似乎不應該與他們對掌!」
賈渺道:
「苗山二莽從不用兵刃,他們練成了鋼筋鐵骨,刀劍不傷,他們的兵刃就是手掌。」
李木劍笑道:
「真的刀劍不傷嗎?」
苗山二莽立即大怒,老大怒吼道:
「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子,你們就試試看。」
說完,苗山二莽立即揮掌直撲,掌風如巨浪的反捲向李木劍與賈渺二人。
頓時,天昏地暗,沙石飛揚。
空氣中頓時頸風急起,強烈氣流已形成漩渦。
任何人如若被這氣流的漩渦捲進,他一定會被強勁的壓力,壓得骨頭寸斷。
珊兒與南宮燕臉色已變,這樣凌厲無比的掌勁如擊在身上,誰能吃得消?
她們頭一次對愛郎失去了信心。
苗山二莽已全力擊出,沒有收回的餘地了,不過,他們從沒有收回過這掌。
只要他們擊出,沒有人能在這樣強勁的掌力下生還。
李木劍與賈渺不願意死,也確實死不了。
要說苗山二莽從沒有敗過的話,那這次將是第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
李木劍雖然勁風及體,但他並沒有動,兩眼緊緊地盯著大莽的手臂關切處。
賈渺也幾乎與李木劍一模一樣。
突然,兩人都笑了。
因為,苗山二莽在關節將要伸直之時,他們突然感到了及體的勁風似乎弱了點。
兩人的肋下,已露出很小的破綻。
不論破綻的大小,只要能把握住,那就足以致命。
李木劍與賈渺都是善於把握最佳出手機會的,高手中的高手。
兩人的動作幾乎是一致的,肩微動,人跟進,同時,兩人的長劍已遞出。
劍尖所指的方向,正是苗山二莽肋下的破綻處。
苗山二莽的手掌突然已在李木劍與賈渺兩人胸前不到一寸處,停了下來。
並不是他們不準備要二人的命。
而是李木劍與賈渺已先要了他二人的命。
苗山二莽自成名以來,再也沒嘗到過疼痛的滋味,他們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嘗到這種滋味的。
然而,今天他們卻嘗到了劍尖破體的疼痛是那樣的痛苦,尤其是練成硬功的人,還有一種刺激破護體真氣的散功之痛。
二人慘叫連天,聲音淒慘震耳。
終於,他們不再感到痛了,也許不會再有痛感了,他們緩緩地倒了下去。
李木劍與賈渺現在是不會再耽擱片刻的,在苗山二莽剛剛倒下之後,馬車已動了。
李木劍道:
「看來,柳殘雪是不會讓我們有片刻安寧的,這一路上肯定還有安排。」
賈渺道:
「不錯!他要讓你的內力消耗殆盡,再與你一戰,這樣,他幾乎是不戰而勝。」
珊兒罵道:
「好卑鄙的手段!」南宮燕也忿忿地道:
「他簡直不是人,是惡魔!」
李木劍沉默了,柳殘雪實在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對付這種卑鄙的人,用正當的辦法是不行的。
賈渺道:
「但我們卻沒有辦法,我們根本無法擺脫『萬殺至尊門』的狙殺。」
南宮燕道:
「難道我們不能易容嗎?」
賈渺苦笑道:
「可是這輛白色馬車也太顯眼了,更無奈的是,我們連停下來換馬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對方肯定會料到這一點,我想,狙殺將是不斷的。」
李木劍道:
「關鍵是我們一定要在第十天趕到泰山,不然,我們將失信於天下武林。」
賈渺道:
「這是很重要的,要不然,就會讓柳殘雪的氣焰更盛,將無人敢與他作對!」
李木劍道:
「到了那時,光憑我們,是不足與柳殘雪的『萬殺至尊門』對抗的。」
珊兒驚道:
「那他不是要統霸武林了嗎?」
李木劍點頭道:
「正是這樣!所以,我一定要趕到泰山,與他一決勝負!」
X X X
第二天晚上。
冷月殘星,天黑如墨。
賈渺猛然又把馬車剎住。
在黑夜中,要不是賈渺眼力極佳,馬車一定會直撞上去的,那麼,將是災難。
當然,絕不會是兩黑衣人的災難,看二人的樣子,好像很希望馬車直撞過去似的。
那災難將會屬於李木劍與賈渺。
與苗山二莽一戰,李木劍到現在仍感到兩臂發軟,大概是由於毒剛解不久,身體虛弱的緣故吧。
但是,李木劍仍然跳出了馬車,站在兩名黑衣人的對面。
他不願讓賈渺一人對敵,因為,賈渺的情形並不比他好,相反的,賈渺由於連日的勞累,比他更虛弱。
好朋友!就是要同生死共患難!
兩名黑衣人依然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兩眼毫無表情地看著李木劍與賈渺。
賈渺輕聲道:
「這兩人從未見過。」
李木劍問道:
「你們是『萬殺至尊門』的人嗎?」
回答的聲音很冷:
「不是!」
「那你們為何要擋住我們的去路?」
「殺掉你們!」
「為什麼?」
「我們只知道要殺掉白色馬車裡的人!」
「你們不是『萬殺至尊門』的人?」
「不是!」
「我明白了,你們是殺手!」
「不錯!」
李木劍立即哈哈大笑道:
「你難道沒聽說過,專殺殺手的李木劍嗎?」
「聽說過!」
「那就是在下!」
李木劍敢肯定,這兩人一定會不戰而退。
他錯了!二人站在那裡,甚至連動一下的意思也沒有。
冰冷的聲音道:
「很好!」
「什麼意思?」
「這意思就是說我們終於碰面了。」
「所有的殺手都想除掉我,可是我卻還站在這裡!」
「那是你們沒碰上我們!」
「你們是誰?」
「黑暗雙殺!」聲音冰冷,充滿殺氣。
賈渺一驚,原來是這兩人。
就連在車廂裡的珊兒與南宮燕,聽到這四個字後,不禁也感到一絲寒意。
凡是被黑暗雙殺找上的人,到現在為止,還沒聽說過還有活在世上的。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武功,也從沒有人看過他們殺人。
但是,他們沒有令僱主失望過。
一聲金鐵之聲,二人已拔出他們的兵刃,一柄狹長鋒利,寒氣逼人的黑色細長的刀。
本還溫暖的春夜,頓時變得寒冷起來。
春風已不再暖人,而是變成了刺骨刮膚的寒風。
李木劍與賈渺不再說話了,殺手是不會聽你講什麼的,他們只知道殺人。
況且,兩名殺手好像並不好對付,李木劍與賈渺不想因說話而分心。
李木劍與賈渺在等待對方出手,他們一向都是後發制人。
黑暗雙殺也沒有動,他們也不是輕易出手的人,他們同樣在等最佳的出手機會。
因為,黑暗雙殺從不輕視對手,哪怕就是一個不懂武功的平常人,所以,他們從不失手。
雙方之間狹小的空間彷彿已變成了實體,空氣也幾乎要凝固成冰了。
寒意,又襲上了眾人的心頭。
珊兒與南宮燕看著這場面,緊張得已微微在發抖,她們的心臟好似已停止了跳動。
一切都已靜止,只有那無聲無息,無影無形的殺氣,在不斷地對抗著。
李木劍與賈渺突然感不妙,他們覺得體內的內力在不斷的消耗,已快要不支了。
而對方仍靜若止水,不見絲毫不支之態。
李木劍頭微側,他立即看到了賈渺也正在望著自己,兩人眼一交視之間,已然心意相通。
賈渺突然跳起,頓時,金光衝破了黑暗,道道金影已捲向黑暗雙殺。
黑暗雙殺臉上仍絲毫沒有表情,但兩柄狹長的黑色長劍已在黑暗這中,無聲無息的刺向漫天金光之中。
李木劍動了,木劍急出,很平很淡,幾乎已無任何招式,只有平平的刺出,但木劍卻快逾閃電。
在漫天金光中,已可看到兩道黑影,那是黑暗雙殺的兩柄黑色的長劍。
突然,黑暗雙殺感到不妙,他們已體會到了危險,那危險自然來自李木劍。
兩人立即撤劍。
就在這時,漫天金光變得緩慢起來,立時,在金光中的兩條黑影彷彿已陷入了黏體之中,被沾黏住了。
黑暗雙殺已感不妙!於是,他們不準備回撤了,他們知道那肯定是來不及的。
兩道黑影立即猛地刺向賈渺。
突然,一聲慘叫,有一道黑暗在金光中停了下來。
但另一道,仍直刺向前。
南宮燕已是一聲驚呼,珊兒張大了嘴,卻沒有聲音發出。
賈渺當然不會不要自己的性命,雖然,殺不了對方,但逃跑還是會的。
賈渺猛的一個後翻,金劍隨即脫手而出,人在二丈之外了。
雖然,他已在兩丈之外,但黑暗殺手同樣也能在一躍間做到,黑影一閃,金劍已被擊飛。
隨即,人已向前直躍,黑劍直指賈渺胸口。
賈渺想躲,肯定已來不及了,黑暗殺手的速度並不比他慢,既然躲不了,賈渺乾脆抱臂而立。
南宮燕已昏了過去,珊兒終於叫出了聲。
不過,賈渺仍還好端端的站在那兒。
因為,黑暗殺手忽略了一件事,這應該是他不應該忽略的,那就是李木劍已殺了另一名黑暗殺手。
所以,當他直追賈渺時,忽然撞上了一柄木劍,木劍的劍尖正對著他的小腹。
李木劍的木劍就像原本就放在那兒,沒有動過。
一聲哀嚎,這名黑暗殺手也倒下了。
賈渺笑了,笑得很無力,他感到很累,很累。
李木劍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渾身發軟。
李木劍軟軟地道:
「賈兄,想不到你的逃跑功夫是一流的。」
珊兒苦笑道:
「當然不會差了,你沒見過賈渺還好好地站在這兒。」
兩人笑了,但卻笑得很無力。
馬車又急馳起來。
X X X
第十天。
日已偏西。
遠處,山勢磅礡的泰山已呈現在眼前。
終於到了。
並且,正是時候。
勞作了一天的農夫已然收耕,正三三兩兩地趕回家,去享受家的溫暖。
馬車急馳而來,農夫紛紛閃避。
突然,車旁一聲慘叫。
顯然,是有人被馬車撞了。
唉,偏偏在這時,會發生這種事。
要是馬車上的人是柳殘雪的話,那他絕不會停下。
但馬車上並不是柳殘雪,而是李木劍與賈渺。
馬車嘎然而止。
李木劍與賈渺已下了車,珊兒與南宮燕仍留在車上,她們隨時準備驅動馬車。
因為,時間已剩下不多了,必須在日落之前趕上泰山絕頂。
被馬車撞倒的是一位老農夫,旁邊,正有四個年輕的農夫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李木劍與賈渺急忙上前。
李木劍急問道:
「怎麼樣了?」
四個年輕農夫紛紛站了起來,一人怒道:
「還是你自己看看吧!」
李木劍上前一看,只見老農夫兩眼緊閉,已不省人事,心頭不由得一陣內疚。
四個年輕農夫早已站在一旁,既然有事主來管,當然不用他們煩心啦。
李木劍急忙伸手探向老農夫的鼻息,想看看他到底還有沒有救,如若還沒死,他將盡力而為。
李木劍的手剛伸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他感到四週一片殺氣。
凡是高手在殺人之前都會有殺氣產生。
李木劍頭急抬,他看見了四張陰笑的臉。
李木劍驀然一驚,但已晚了。
地上躺著的老農夫突然兩眼猛睜,頓時精芒一閃,真正的農夫絕不會有如此銳利的眼神。
老農夫在兩眼猛睜的同時,雙掌已急拍而出,直襲李木劍的前胸要害。
沒有強勁的掌風,掌風很輕,很淡。
等到李木劍發覺時,雙掌已然迫近。
在老農夫雙掌拍向李木劍的同時,四個年輕農夫已各自揮動著手中的鋤鈀砸向賈渺。
賈渺一聲清嘯,金劍已出,四道金光,已然把砸來的鋤鈀震得四下盪開。
四個年輕農夫當然清楚自己的實力,所以,他們一擊不成,立即四下遊走,並不迫近。
很顯然,他們只是為了牽制住賈渺。
牽制賈渺,當然是有目的的。
他們的真正目的,便是在李木劍身上。
很輕,很淡的掌風已然及體。
李木劍很想閃避,肯定已來不及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迎上去一擊。
既然是唯一的辦法,李木劍也只好照做了。
李木劍雙掌一錯,已迎上了老農夫的雙掌。
雙掌一下接實,李木劍立感不妙。
雙掌一觸之下,並沒有想像中的砰然大震。
只是發生很輕微的沉悶之聲,兩人的雙掌已貼在一起。
比內力!
這是李木劍最不願做的事,但他已沒有辦法。
因為,雙掌已然黏在一起。
李木劍只好硬著頭皮,催動了功力。
他必須這樣做,比拚內力的雙方如不盡力施為,那他將被對方震斷心脈而死。
李木劍不想死,只有全力施為。
這,正是柳殘雪所希望的!
初次交鋒,李木劍已知道這老者使的是一種至柔的內力,自己的內力一攻入,旋即如石沉泥海,不見絲毫反應。
老者笑了。
因為,他的至柔內力,正是天底下所有剛勁內力的剋星。
剛才,他已領會到李木劍至剛的內力對他不起作用。
李木劍也笑了,他已有了致勝的把握。
因為,李木劍練的並不是至剛的內力,而是剛柔相濟的「潛龍心法」。
他之所以一上來發出剛勁,一方面是試探性的,另外一方面志在誘敵。
於是,李木劍催動功力,運於雙掌,剛勁在前,柔勁在後,他要一舉擊垮這老者。
李木劍的臉色已通紅,腳下深深的印出一雙腳印。
老者臉色慘白,頭上冒起了陣陣白霧,雙腳完全陷入土中。
老者的腿已在發抖了。
李木劍發出的剛勁,正好與老者的柔勁相抵消,但隨後而至的柔勁卻一波一波的侵向老者的心脈,連綿不斷。
老者的雙膝已沒入土中。
李木劍的雙腳也看不見了,臉色像初升的太陽,頭上蒸氣絲絲作響。
突然,老者一口逆血奪口而出,胸前血紅一片,頭緩緩地垂了下來。
他死了,力竭而死。
這是拚內力的必然結果。
然而,拚內力的勝方也絕不會好到哪裡。
李木劍沒有動,因為,他雙腳陷入土中,他現在幾乎連拔出雙腳的力量也沒有了。
他不動,是在慢慢凝聚功力,他必須拔出雙腳,柳殘雪還在泰山頂上等他一戰呢!
賈渺已瞧見李木劍的情況,心頭大急,金劍頓時金芒長吐,橫掃四個年輕人。
四個年輕人也同樣看到了老者的事,已萌生退意。
金芒掃至,四個年輕人急退。
然而,金芒猛然暴長了一尺。
立時,兩聲慘叫,已有兩個頭顱落在地上。
賈渺一陣搖晃,已有些站不穩了。
眼看,另兩名年輕人就要逃脫,賈渺已無能為力了。
突然,又是兩聲慘叫,將要逃脫的兩名年輕人也倒了下去。
珊兒提著刀,南宮燕則握著一把匕首跑了過來,她們的兵刃正好在滴血。
李木劍終於拔出了雙腳,珊兒已就勢扶住了他。
那邊,南宮燕則已把賈渺扶上了車。
當李木劍一頭鑽進車廂之後,只說了一句話:
「柳殘雪太卑鄙了,太陰險了。」
馬車又急馳而去,直衝向泰山腳下。
X X X
日已西斜。
泰山腳下已聚集了許多武林群豪。
風雲秋、胡玉橫早已望酸了脖子。
他們心裡呼喊著,李木劍,你絕不能不來,絕不能。
泰山天柱峰上,柳殘雪傲然而立,在他的身旁,是神情呆板的蓋無雙。
他望著西斜的太陽,臉上已露出了殘酷的笑意。
不論李木劍來還是不來,他都已經勝了,從此,整個武林將是柳殘雪的天下。
雖然是暮春,但在這麼高的山峰上,風仍然很大,很冷。
但柳殘雪並沒有絲毫寒意,他的體內已被他的稱霸武林的慾火燒得血脈賁張。
他希望,在日落之前,能親手殺了李木劍。
那樣,他將不會再坐立不安。
想到李木劍的死,他又露出了殘酷、陰毒的笑意。
柳殘雪凝視著手中的薄刀。
刀很薄,很鋒利,但並不很長。
這柄刀他很少用過,自從他出道後,他就不必用這柄刀去殺人了。
雖然,有許多人死在他的手上,但他們絕不是死在這柄薄刀之下,而是死在他計謀之下。
柳殘雪撫摸著刀身,天下間,大概只有李木劍一人能死在這柄薄刀之下了。
柳殘雪已決定,在殺死李木劍之後,就將把這柄薄刀收藏起來,他已不需要它了。
甚至,柳殘雪已找到了一個盒子,他可以肯定,李木劍在日落時必死,也必須死。
山頂上,風很大,也很冷。
柳殘雪又笑了,笑得很殘酷,很陰險。
山下。
一輛白色的馬車急馳而來。
群豪頓時歡呼聲如雷動。
風雲秋笑了,胡玉橫也笑了,他又猛地灌下大口酒。
李木劍在車內很激動,但是,心卻越來越沉重。
群豪對他的希望太大了,然而,現在他已……
李木劍一咬牙,絕不能讓天下群豪失望,絕不!
馬車仍在急馳,李木劍已把解藥交給了珊兒,說道:
「給胡兄弟,他父親需要。」
說完,兩條人影已急射而出。
群豪又是一陣歡呼。
李木劍與賈渺沒有與任何人說話,身形不停,直向泰山天柱峰電射而上。
時間太緊迫了。
況且,現在他們的內力……
二人不想讓群豪知道,絕不能讓天下群豪失望。
李木劍與賈渺向山頂急掠,他們已在拚命,絕不能讓群豪看出他們內力不濟的樣子。
山下,歡呼聲不時傳入二人耳中。
但兩人的心卻越發越沉重。
當二人跳上天柱峰時,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
隨即,二人看到了柳殘雪那張充滿殘酷,陰毒笑意的臉。
「你們終於來了。」
「晚了嗎?」
柳殘雪扭頭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陽,陰陰地道:
「不晚!而且正是時候。」
李木劍笑道:「那就好!」
柳殘雪陰笑道:
「你們知道來的後果嗎?」
「知道!」
「那你們怎麼還敢來?」
「我們不來行嗎?」
「不行!假如你們在日落之前不來的話,我會立即追殺你們,相信你們一樣是會死掉!」
「所以,我們來了!」
柳殘雪陰笑道:
「但你們來了又有什麼用?」
「不知道!」
「你們大概此時連握劍的力氣也沒有了!」
「你好卑鄙!」
柳殘雪又笑道:
「我也是沒辦法,要殺你李木劍,我沒有絕對把握。」
「你絕不做沒把握的事!」
「不錯!所以我必須在這時殺了你!」
李木劍歎道:
「現在,你已有了絕對的把握!」
「不錯!」
李木劍苦笑道:
「你很清楚,我這時已完全不可能殺了你。」
柳殘雪又陰笑道:
「但你絕對不會僥倖的,我將全力施為,絕不會大意的。」
「你很謹慎!」
「我一生都很謹慎!」
「想來,柳殘雪全力的一刀,必定凌厲無比!」
柳殘雪又露出殘酷的笑意,說道:
「等一下,你一定會領會到我這一刀的厲害!」
李木劍默然了,在這種時候,他絕對接不下柳殘雪全力擊出的一刀。
柳殘雪又扭頭看了看將落的圓日,陰陰地說道:
「你現在應該死了。」
李木劍沒有說話,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山頂的風很大,也很冷。
但是,現在沒有人能感覺得到了。
柳殘雪凝視著李木劍,臉上殘酷的笑意更濃了。
果然不錯,柳殘雪做事的確很謹慎,他沒有立即出手,他在等待最佳的出手機會。
在這種時刻,這樣的謹慎,似乎已是多餘的了。
但是,柳殘雪從不認為謹慎是多餘的事,他相信,李木劍雖然內力消耗殆盡,但絕不會沒有一點反擊的能力。
只要李木劍還有一點反擊能力,他就必須謹慎。
賈渺站在李木劍側身,右手握著劍鞘,金劍插在鞘中,也很平靜,一點也沒有出手的意思。
他知道,就憑他此時的內力,出手與不出手,結果幾乎是一樣的。
兩人都很平靜,一種視死如歸的平靜。
這樣,反而使柳殘雪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柳殘雪假意道:
「假如,我們能成為朋友,那你們今天就不必死了!」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但你們可以為我做事。」
「這更不可能!」
柳殘雪冷笑,已緩緩地抬起了薄刀。
頓時,山頂上一片寂靜。
靜!
死一般的寂靜!
風一樣地大,一樣地冷。
但已經沒有人感覺得到了。
在三人中間的那塊空間,彷彿已成為超真空。
在這塊空間中,時間已經靜止了,空氣也彷彿靜止了,沒有絲毫的壓力。
然而,李木劍與賈渺感受到了從來也沒有領受過的壓抑,那是心裡的壓抑。
山風似乎也停止了。
柳殘雪薄刀微抬,立時,凌厲的殺氣湧向李木劍。
李木劍沒有動,甚至,沒有一絲殺氣的反擊。
他就像一潭深水,莫測高深。
柳殘雪迷惑了,他沒有動。
他可以等待,一直等待到最後,他相信,李木劍絕不會有這樣的耐力。
因為,李木劍的內力已消耗殆盡。
他要等下去,一直等到一舉毀滅李木劍為止。
那時,他將會使出最殘酷無情的一擊。
隨著時間的延長,柳殘雪的殺氣並沒有因此而減弱,相反的,卻越來越濃。
站在柳殘雪身後的蓋無雙,似乎也受不住這般凌厲的殺氣,呆板的臉不禁顫動了一下。
李木劍依然沒動,他淡淡地道:
「你就是再等十年,也沒有用的。」
柳殘雪一聲陰笑道:
「除非你是沒有弱點的人,除非你練的是沒有破綻的武功,但這不可能!」
的確不可能!
李木劍之所以現在還沒露出破綻,那是他根本就不準備動,也根本沒有運用功力。
所以,他才能支持到現在。
看柳殘雪的樣子,似乎已準備一直等下去。
李木劍此時就像一塊堅固的岩石。
但岩石終有崩潰的時候。
李木劍已快到崩潰的時候了,因為,他就這樣平靜地站著,也快支持不住了。
一陣勁風吹來。
李木劍微微動了一下,要是稍不在意的話,絕對看不出來。
但是,柳殘雪兩眼一直沒有離開過李木劍的身上,他已看到這微微的一動。
這微微一動,絕對不是出手的預兆。
因為,李木劍微微的這一動,顯得很虛浮了,這是一個人快堅持不住時的顫動。
在笑的同時,柳殘雪動了。
鋒利的薄刀緩緩地刺出,很輕,很慢。
李木劍沒有動,臉色凝重。
他已感受到了柳殘雪這一刀的厲害,他絕對躲不開。
柳殘雪這一刀雖然很慢,很輕,平淡無奇,甚至,連一個招式都算不上。
但是一刀的刺出,隨時都可以有千萬個變化,任何一個變化都足以致命。
那刀仍緩緩的向前遞出。
柳殘雪此時,除了一刀刺出的那一點沒有破綻外,幾乎全身任何一處都是破綻。
李木劍還是沒有動,仍靜靜地站著。
他很清楚,柳殘雪看似到處都是破綻,但只要你一動,那麼,所有的破綻不再會破綻。
隨著薄刀的遞出殺氣大盛,山頂上此時彷彿已如冰寒地凍的三九天。
蓋無雙僵立的身子,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已受不了這股凌厲的殺氣啦。
薄刀離李木劍越來越近,柳殘雪兩眼已露出欣喜之色,臉上卻更顯得陰險殘酷。
薄刀只要再進一寸,他就可以盡情的發揮薄刀的變化,並且,那還是最佳距離。
任何人都無法躲過他這一刀。
柳殘雪更加謹慎了,刀遞出的速度更加緩慢,更加謹慎,他絕不允許有意外。
因為,他只要再進一寸,那就意味著勝利。
李木劍還是沒有動,他在竭力地支持著,等待著柳殘雪最後的凌厲一擊。
日將落。
風已停。
山更靜。
殺氣更濃。
蓋無雙麻木的心靈似乎也受到了震動,不禁後退了一步。
終於,柳殘雪兩眼射出了寒芒,手不禁有些顫抖。
因為,他的薄刀已遞到了他最渴望的位置。
日已暗。
風急起。
山震動。
瞬時,殺氣漫天。
柳殘雪的薄刀突然急動,快如閃電,刀上的變化已盡情的發揮到最佳極限。
倏地,刀影翻飛,寒芒疾閃。
柳殘雪陰陰地笑了,他對這一刀很滿意,在他的記憶中,從沒有那一次發揮出如此的水準。
李木劍呢?
他在苦笑。
柳殘雪的這一刀他絕對接不下,就算是在他內力極盛之時,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李木劍仍靜靜地站在那兒。
他不想動,也動不了。
就是柳殘雪薄刀上發出的凌厲刀風,他幾乎已受不住了,身子開始搖晃了起來。
雖然,他幾乎要倒,但他卻笑了。
李木劍之所以笑,是因為一直站在旁邊的賈渺笑了,嘴角已微微上翹起來。
急如勁風的薄刀,已舞成一道刀牆,刀牆直壓李木劍,卻同時也擋住了柳殘雪的視線。
他已不必再看了,這一刀,李木劍絕對接不下。
但是,柳殘雪這時要是看到二人的表情,一定會後悔的。
賈渺突然動了。
他有他動的理由。
柳殘雪這一刀,雖組成了一道刀牆,但賈渺同樣相信,世上絕沒有毫無破綻的武功。
一道金芒,急射刀牆。
金芒所指的地方正是柳殘雪遞刀的方向。
剛才,要說柳殘雪除了遞刀的地方不是破綻外,其餘任何一個地方都是破綻的話。
那麼,現在可以說,除了柳殘雪遞刀的地方是破綻外,其餘的任何地方都不是破綻。
然而,破綻只要有一處就已足夠。
閃電,已是很快!
要是誰問還有什麼比閃電更快?
就是賈渺的金劍!
金芒,以比閃電更快的速度,直射柳殘雪唯一的破綻處。
金芒一斂,已然直沒而入。
瞬時,刀牆已失,勁風頓住,殺氣消失。
山風吹過,很大也很冷。
柳殘雪望著插在胸口的金劍,半天沒有動。
眼中,儘是不信,迷惑,沮喪和恐懼。
猛然,柳殘雪向後不禁退了一步。
賈渺似乎連拔出劍的力氣也沒有了,被柳殘雪一帶,已向前衝出去,只好無奈地鬆開了握住劍柄的手。
柳殘雪嘶聲道:
「你們失信……了,你……出手了。」
賈渺一聲冷笑道:
「我沒有失信!」
說完,在臉上一抹,賈渺已變成了李木劍。
那一邊,李木劍已變成了賈渺。
柳殘雪叫道:
「你李木劍也……也用了卑……鄙的……方法!」
李木劍冷笑道:
「對付你這種卑鄙小人,我不能不用卑鄙的方法,我是出於無奈。」
賈渺冷冷地道:
「這是你逼的,當李木劍與你派去的人拚了內力之後,就已知絕無勝你的機會。但是,這些都是你用卑鄙的手段造成的,所以,我們被逼無奈,才用了這種手段。」
李木劍笑道:
「怎麼樣?賈兄的易容之術很高明吧?連你這個大行家也騙過了。」
柳殘雪此時眼中已充滿了絕望,他敗了,徹底的敗了。
李木劍笑道:
「不過,我還是沒有失信於天下,這一戰,仍是你與我的交鋒!」
柳殘雪突然拚力嘶聲道:
「你……」
他的胸膛被金劍刺穿,鮮紅的血汩汩湧出。
日剛落,天已暗。
意圖統霸武林的柳殘雪卻在這個時候倒下了。
李木劍喃喃地道:
「結束了,一切真的結束了。」
賈渺道:
「不!還有一個怎麼辦?」
他指的是槍中無敵蓋無雙。
李木劍笑道:
「他現在豈非與死人差不多!」
賈渺笑道:
「不錯!我們已不必再管他了!」
山下,還有更多的人生等待著他們。
朋友,情人。
落日餘暈,晚霞一片。
曲折山路已盡,他們的眼前是一條寬闊而筆直的大道。
風吹過,更軟,更軟。
春天。
現在正是春天!
天地間充滿勃勃的生機。
有花。
嬌艷的鮮花已開。
濃濃的花香隨風飄來,沁人心脾。
李木劍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笑了……
(全書完)
全本書庫掃瞄 風雲潛龍OCR 全本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