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連環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聽濤別府
    但聞那沙啞的聲音曬道:「你所尋一男二女,男是不是一個假和尚?女的是不是『陰山十二釵 之中兩人?」

    桑瓊一震,道:「不錯……但那和尚怎會是個『假』的?

    那沙啞的聲音呆道:「原來你並不認識他們?

    桑瓊忙道:「我本來不認識他們,只因那和尚帶走了我隨身兵刃,才一路追尋而來。」

    沙啞的聲音冷冷道:「這麼說,你大約也不知道那假和尚的身份,和『陰山十二釵』的來歷了。」

    桑瓊道:「和尚身份實不知道,但『陰山十二釵』的來歷,卻略有所聞。」

    沙啞聲音道:「那我不妨勸告一句話,無論和尚或陰山十二釵,武功都在你之上,你的兵刃落在他們任何一個手中,都沒有取回的希望,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廣桑瓊心中一動,道:「莫非那和尚不是好人?」

    沙啞聲音冷哼道:「好人壞人本無定論,但他原不是和尚,卻假扮成和尚模樣,其存心不善,可想而知……」

    桑瓊忙問道:「他不是和尚,是什麼人?」

    沙啞聲音道:「他就是一個愛裝瘋賣傻的「癲僧花頭陀』!

    桑瓊恍然一悟,笑道:「原來是風塵三奇中的高人,那就難怪了,其實,頭陀和尚名雖不同,反正都是佛門子弟…」

    那沙啞的聲音搶著道:「你不要以為風塵三奇僧丐酒浪幾分虛名,便拿他們當作俠義之士看待,這世上欺世盜名的人多的是。」

    桑瓊默忖他的語氣,似乎頗有憤世嫉俗之意,可能會身受某些欺世盜名之輩的痛苦,才變得這般孤僻殘酷,果真如此,倒不失情有可原。

    想到這裡,怒意略減,於是族身問道:「咱們談了許久,尚未請問朋友你的尊姓大號……」

    他一轉身,那沙啞的聲音也倏忽變換了方向,始終保持在他身後五丈外,冷漠地答道:

    「用不著通名報姓,你我也不是朋友,但你既然坦陳來意,姑念少年無知初犯,我倒有意破一次例放你出林,不過,必須附帶一個條件……」

    桑瓊欣然道:「什麼條件?何妨說來聽聽。」

    沙啞的聲音道:「為了不致漏洩這林中秘密,你要先立重誓,然後自閉啞穴,終生不得言語,這可願意?」

    桑瓊聳肩笑道:「這條件倒很優厚,可惜你忽略了一項要點,變得有些多餘………」

    沙啞聲音佛然不悅道:「怎見得多餘?」

    桑瓊笑道:「洩露林中秘密,端視我有無誠意,決非條件所能約束,你試想:我若不想將此事告人便罷,假如有心要告訴別人,誓言可以背棄,啞穴封閉可以手代口,即使連雙手都砍斷,還有眼睛能辨認途徑,有腳可領人同來,僅憑設誓啞口,有何作用呢?」

    那沙啞的聲音似乎為之語塞,好一會,才哺哺道;「這麼說,竟是不能放你活著離去了!」語聲中充滿無可奈何之情,倒像他本無殺人之心,全是被情勢所迫,才不得不把人殺死,把屍體懸吊在樹上。

    桑瓊一陣迷惘,突然覺得這人喜怒變化,頗出常情,當下淡然一笑,說道:「朋友是否感覺對在下有些殺放兩難呢?」

    那沙啞的聲音道:「不錯,我很想饒你一命,卻又怕你洩漏了我的秘密,憑良心說,這些年來我殺人無數,自己也有些煩了。」

    這倒有趣,敢情他並非不忍殺人,而是殺人殺膩了。

    桑瓊挑眉道:「朋友不以嗜殺為樂,總算難能可貴,但人知你究竟有什麼秘密,如此懼人洩漏?」

    沙啞聲音輕歎道:「還不是為了那株……」話才一半,倏忽警覺頓住,怒叱道:「好小子,原來你在探聽底細,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大心狠廣一縷勁風隨聲而至,疾襲桑瓊背心。

    桑瓊存心要誘他現身,一塌腰,避開來勢,連頭也不回,頓足直向對面林中射擊。

    那沙啞的聲音又是一聲低喝,如影隨形緊追而到。

    桑瓊早已算好五丈距離,身形剛射進密林,一探左臂,搭住一株橫枝,藉那一搭之力,整個身軀忽然凌空翻轉,重又飄回空地之上。

    這一式出乎常情的「倒飛燕」,使那緊躡身後之人欲退不及,而空地又是光線最清晰的所在,不比林內容易隱避。

    兩條人影在空地上交錯而過,桑瓊目光疾掃,登時機伶價打了個寒噤,慌忙叫道:「老前輩請住手!

    空地上,「站」著一個滿臉怒容的灰袍紅髮老人,所謂「站」,實在只能算是「撐」,原來那灰袍紅髮老人雙腿齊膝而斷,臉上也少了一眼,而是用兩根粗大鋼拐,支撐著即醜陋又殘缺的身子。

    如此一個肢體不全的殘廢老人,居然身懷絕世武功,殘殺武林高手,直如屠鴨宰雞,猶以先前所施「鬼影附身身法和適才發出那一指,都是驚世駭聞之學,若非是桑瓊,換了別人,早就傷在當場人

    那紅髮殘廢老人似乎也懾於桑瓊一身爐火純青的功力,怔了好半晌,才嘿嘿的道:『小輩,你機智武功兩皆不俗,可惜卻不能多活幾年,這是大意,也是你自作自受,時至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桑瓊凝神戒備不敢稍懈,肅然問迫:「老前輩是否複姓耶律,單名一個翰宇,出身西域大殘門……」

    紅髮老人驀地一驚,臉上恐容盡化驚色,深聲道:「小輩何人?競知老夫姓氏來歷『?」

    桑瓊抱拳拱手,道:「在個姓桑名瓊,先父便是金陵臥龍莊主……

    耶律翰目閃異采,突然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是桑震寰的兒子?難怪有這般成就……」

    說著,笑容忽斂,急急又道;「你門稱『先父」,莫非你爹已經死了?」

    桑瓊俯首道:「先父謝世將近兩午。」

    耶律翰面色一暗,輕歎道:「可惜,可惜,你爹可算得中原武林第一條硬漢子,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這耶律翰神情變化十分難測,轉瞬之間,由怒而驚,由驚而喜,聽見東莊莊主去世噩耗,又由喜而悲。

    但話聲猶未畢,忽地獨自一張,競然又換了滿臉欣慰之色,笑嘻嘻問道:「是你爹向你提過老夫的名諱麼?」

    桑瓊點頭道:「先父在世時,常論及耶律前輩……」

    耶律翰忙問道:「他怎麼說!

    桑瓊道:「先父累次告誡晚輩,吩咐在行走江湖時,若遇見耶律前輩,千萬不可輕敵!

    話未說完,耶律翰已揚起一陣刺耳大笑,洋洋得意地接道:「他總算還有些自知之明,不過,話說回來,你爹也不愧一方雄才,當年在祁連山麓相遇,虧他硬接滿老夫一百零八拐,老夫敬他是條漢子,才一笑罷手……這件事,轉眼已經快十年了。」

    桑瓊人耳『祁連山麓」 四字,心頭猛然一動,連忙拱手問道:「老前輩是說,十年前曾在祁連見過先父一面?

    耶律翰道:「不錯,難道你爹沒有告訴你?」

    桑瓊道:「先父只曾提及前輩武功名弓,並沒有詳述與前輩結識經過,晚輩總以為『大殘門』即源於西域,想必……」

    耶律翰呵呵笑道:『那是你想錯了,須知『大殘門』雖創於西域,門人弟了卻廣介大下,這就好像少林派弟子並不都居住在嵩山的道理是一樣的。」

    桑瓊道:「那麼,耶律前輩叫是在祁連居住了』耶律翰含笑點頭道:「說來你也許不知道,老大不僅居住祁連,而且.在那兒創下一片個小的基業……」

    語聲微頓,反問道:「你聽過阿兒汗宮這名字麼?」

    桑瓊駭然一震,失聲道:「阿兒汗宮?」

    耶律翰笑道:「不錯,阿兒汗宮,照大月氏土語解釋,就是『殘廢者之宮』的意思。」

    桑瓊急道:「聽說阿兒汗宮是很多年前,由一位大月國來的番僧所建……」

    耶律翰道:「這是傳聞之誤,當年那位大月國僧人,創立的只是一座『阿兒汗朝』,自那僧人涅-之後,久已荒棄,全靠老夫夫妻合力開闢重建,才改名『阿兒汗宮』的。」

    桑瓊越聽越驚,忍不住迫問道:「照這麼說,前輩伉儷創建阿兒汗宮,應該算是該宮的主人了?」

    耶律翰有些不悅,道:「咱們本來就是主人,怎麼說『算』是呢?你這小娃兒說話實在欠通。」

    桑瓊道:「前輩請不要誤會,此事內情有些蹊蹺……」

    耶律翰聞言,臉色一沉,道:「什麼蹊蹺?莫非你疑心老夫是冒認假充的不成?這世上難道還有別人敢稱『阿兒汗宮』之主?」

    桑瓊心念疾轉,微笑道:「晚輩認識一個人,姓曹名克武,不知前輩也認識此人嗎?」

    耶律翰略一怔。沖,隨即搖頭道:「老大甚少在河湖走動,不認識這個人。」

    桑瓊道:「但此人也是雙腿俱失,也是以一對金拐作為兵刃,而且,自稱來自祁連阿凡汗宮!』

    耶律翰目中精芒閃動,忽然輕哦一聲道:「咱們創立阿兒汗宮,也曾收錄天殘門製成之人人宮習藝,你說這姓曹的,可能就是宮內弟子也不一定!

    桑瓊詫問道:「前輩乃一宮之本,對門下弟子想必熟知,怎會說是可能呢?」

    耶律翰,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生性賴散,宮中收錄門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一向都是由老婆子作主,至多到時候給我叩個頭就算,誰耐煩去記那些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再說,老夫離宮將近十年,或許那姓曹的是近年才投人宮內的,老夫就更不清楚了。」

    桑瓊急忙又道:「前輩離開阿兒汗宮,就一直住在這林子裡嗎?」

    耶律翰頷首道:「此事說來話長,你即是桑震寰的兒子,老夫也不瞞你了,為去為來,都為了那株害死人千年金邊獲苓,才使老夫困守荒林,無法脫身……」

    話聲一頓,招招手道;「十年難得有個人談話,來吧!到老夫別府裡坐,咱們慢慢詳談。」

    桑瓊道:「晚輩必須選尋到那癲僧,索回防身兵刃。」

    耶律翰笑道:「放心,他們已被老夫分別困在林中,叫他們跑也跑不了。」

    桑瓊一則欲瞭解耶律翰困居荒林的真正原因,二則也想探問曹克武與阿兒汗宮的確實關係,略一沉吟,也就不再推辭,舉步跟隨耶律翰穿林而人。

    離升空場,光線重又陰暗下來,那漆黑的甜度,比先前更甚,桑瓊運足國力,也只能看清身前三五尺之內景物,再遠便一片茫茫,不辨東西了。

    耶律翰忽然伸過一支鋼拐,道:「老夫在這片林子裡,預佈了幾種奇門陣法,人林越深,越不易辨識方向,你抓住拐身,緊跟老夫身後,別走岔了。」

    桑瓊依言握住拐尖,只覺那耶律翰身法通然加快,忽東忽西,曲折右轉,一路穿越茂密的林子,竟如行康莊大道:毫無阻礙,心裡不禁暗暗敬佩,由此看來,他所說林中佈置了陣法的話,竟是不假。

    行約半盞熱茶工夫,倏忽眼前一亮,來到一塊廣約十丈的空地之上。

    耶律翰收回鋼拐,指著空地上一個土堆,笑道:「看見了麼?

    這就是老夫居住了十年的行宮。」

    桑瓊凝目打量,原來那土堆竟是一座古老的墳墓,墓前碑石基痕猶在,只是墓門已被拆開,裡面黑黝黝不知有無棺骸,門上立著一塊方石,刻著「聽濤別府」四個字。

    看罷,不禁劍眉微皺,笑道;「前輩以墓為家,一住十年,猶能刻石題額,取了這頗具詩意的名稱,這份心胸和風趣,還非常人能及。」

    耶律翰聳肩大笑道:「以你看,這地方還有詩意?」

    桑瓊苦笑道:「幽林孤墳,風送濤聲。以前輩身懷絕技的武林異人看來,這意境直可人詩,但若換一位平常人,叫他盡伴腐棺,夜聞鬼哭,嚇也嚇死了,還談什麼詩意?」

    耶律翰笑問道:「如請你在老夫這『聽濤別府』中住上一夜,你可願意?」

    桑瓊拱手道:「謝謝老前輩盛情,晚輩寧願露宿荒郊,也不敢領受。」

    耶律翰道:「你也害怕?』

    桑瓊曬道:「怕雖未必,但也犯不不上置身鬼域。」

    耶律翰仰天人笑道:「吾豈好鬼域哉?吾不得已矣!」

    笑聲微頓,側身肅容道:「小娃兒,先進去看看,等你看過之後,只怕教你走也會捨不得走。」

    桑瓊遲疑了一下,滿心好奇地走近墓門,探頭向裡一望,不覺吒訝萬分,原來墓中佈置頗出意料之外,其中不僅有桌有床,地上更鋪著厚厚的獸皮,桌椅床榻雖製作簡陋,但卻齊全而舒適,空際競蕩漾著一股幽香。

    而且,墳墓正中,尚有一具棺木,漆早已脫落,板木倒還算完整。

    耶律翰輕聲道:「進去I 掀開棺蓋看看裡面是甚至廣桑瓊舉步緩緩向人,只覺那墓中幽香之味頗為古怪,觸鼻使人神清目朗,氣血鼓動,整個墳墓中非但沒有陰潮氣味,更有一般暢澈心肺的舒適之感。

    尤其怪的是,越近棺木,那異香也越濃。

    桑瓊暗暗稱奇,依言掀起了棺蓋…

    啊!眼前奇景,頓時使他愣住了。

    棺蓋掀處,滿室金光燦爛,異香撲鼻,棺木中不見屍體,卻生長著一株千年難得一見的奇異小苗,那小菌高僅七八寸,約有碗口般大小,通體血紅,菌冠邊沿,有一圈光彩奪目的金色花紋,就是這小小一圈金色花紋,競使整個墓室都充斥一片金光。

    桑瓊總以為那風聲鶴唳「遙遙武庫」中的「冰針」、「火樹」、「千年冰蠶蛹」,或者傳聞的「雲芝」、「雪參」、「何首烏」……這些都是稀世難求的珍品了。如今一見這株「金邊茯苓」,才相信世上還有如此瑰麗、奇特、炫目奪魄的異種奇珍,任何人只要觸及它放射出的幽香,只要目睹它華麗絕世的形狀,不用冉問,已經猜想得到它的珍貴身價。

    目瞪口呆,意馳神眩,不知怔了多久,耳邊響起耶律翰輕輕的感歎聲,說邊:「這就是罕也難逢的千年金邊茯苓個,為了它,老夫在這荒林孤墳中,固守了十年………」

    桑瓊由衷地讚道:「難怪前輩茹苦自廿 這的確是一株神物。」

    耶律翰國間異采,道:「不錯,是一株神物;老夫相信誰見都會起心據為已有,你說是嗎?

    桑瓊心弦微震,連忙輕輕蓋上棺蓋,含笑道:「老前輩錯了,應該說:誰見了都難免驚羨讚歎,若說人人都想據為已為,則未免以偏概全。」

    耶律翰注目道:「小娃兒,何須矯情做作,老夫就不利信,你見了會不動心?假如沒有老大在側,你會捨得把棺蓋再放下去?你會空手走出這座墳墓?」

    桑瓊淡淡一笑,道:「晚輩不想否認,如此神物,誰能不動心…」

    耶律翰吃吃而笑,道:「既然動心,焉不欲據為已有?」

    桑瓊正色道:「晚輩不敢自誇君子,卻也非貪婪小人,不錯,假如前輩未至,這東西還是無主之物,晚輩當然不會空手而去,但那是為了怕暴珍神物,應該使它造福人世,決非起意據為已有,前輩如果不信,那也無奈何。」

    耶律翰笑說:「不論你怎麼說,你總承認這是一件誘人的奇珍?」

    桑瓊道:「這是事實,誰都應該承認。」

    耶律翰哼道:「所以,老大不惜以十年歲月,苦守此物,並在林中布設禁區,凡是擅自闖入的人,一律格殺,小娃兒,你現在懂了吧?」

    桑瓊搖頭道:「晚輩仍然不懂。」

    耶律翰怒目道;「怎麼說?」

    桑瓊肅容道:「晚輩不懂,這東西既然十年前就被發現了,前輩何以不取它返回阿兒汗宮,卻苦苦在這兒看守著它?」

    耶律翰怒容稍弛,歎了一口氣,道:「難怪你不懂,若能帶走,老夫何須苫守十年……」

    桑瓊訝道:「為什麼不能帶走呢?」

    耶律翰苦笑道:「天生異珍,必有禁制,這東西不長在絕嶺幽谷,偏偏生長在這暗無天日的古墓空棺之內,自然是有緣故的,老實告訴你吧,當年老夫曾經有意連這具棺木一併運返祁連,誰知未出樹林,金邊茯苓已呈枯萎之狀,不得已,才急急又把它送回墓內。」

    桑瓊詫然道:「莫非此物見不得陽光?」

    耶律翰搖頭道:「也許是見不得陽光,也許是此處土質特異,也許是這東西天生只能生長在墳墓裡…可惜老夫不識藥性,至今仍想不出其中原因。」

    桑瓊不禁好笑,道:「老前輩既然無法帶它離去,又擔心自己一旦離開,會被他人奪取,難不成準備一輩子困守在這兒?」

    耶律翰長歎道:「十年來,老夫日夜苦思無計,為難的正是這一點。

    桑瓊想了想,道:「晚輩冒昧請教一事,這『金邊茯苓』希罕固然希罕,究竟它有哪些奇特的功用呢?」

    耶律翰道:「若論它的功用,雖靈芝、雪蓮、朱果也不及其十一,平常人服用一片,終生不脈疾病,延年益壽,百歲尚可取妻生子;練武的人服了,足抵得半甲子功力,而且從此百毒不侵,假如用它的根莖敷治外傷,任是筋斷骨折,隨敷隨意,決下留半點疤痕,其他活死人,生白骨,調血氣,祛頑疾……種種功效,罄竹難盡。」

    說著,微微一頓,才正色凝重繼續說道:「最難得的是,它能使一個走火人魔,內功散破,甚至脈絡斷裂的廢人,一服之後,重新獲得業已失去的功力,世上再沒有第二種藥物,能具有這般神效……可惜,老夫競無法把它帶回祁連阿兒汗宮……」

    桑瓊忍不住接口道:「我倒替老前輩想到一個卞意。」

    耶律翰翟然道:「什麼主意?你快說,果真能行,老夫定有厚謝。」

    桑瓊道:「此物功效既如此神妙,前輩勢又無法攜離此地,何不把它吃下肚去,什麼困難也沒有了。」

    耶律翰聞言臉色遽變,一旋身,擋在棺木之前,厲聲大叫道:「不!不行,我一定要帶它同返祁連,誰也別想碰它。」

    桑瓊笑道:「前輩何須驚恐,沒有誰要碰它,晚輩是建議由前輩自己服用。」

    耶律翰怒目道:「我若要吃,早就吃了,何須等到現在!

    接著,神色忽又變得一片悲愴,連連搖著頭道:「誰也不能強奪這株絕世奇珍。我要帶它回祁連,把它送給沙娜拉,除了沙

    娜拉,誰也別想碰我的金邊茯苓……」

    他說著說著,眼中漸漸充滿晶瑩熱淚,仰面望著墳墓頂壁,日光凝注,一動也不動,似迷們,又似傷感。

    桑瓊看得暗暗稱奇,試探著問道:「沙娜拉是老前輩的什麼人?」

    耶律翰精神陡振,興致勃勃地道:「你連沙娜拉是誰都不知道?」

    桑瓊搖搖頭道:「晚輩涉區尚淺,還未聽過………」

    耶律翰沒待他說完,便搶著邊:「也難怪你個知道:她天性好靜,從不離開阿兒汗宮,整天整月整年的跟我廝守,除了我,任何人她都不想看見,你當然不會知道她的名字……」

    語聲微頓,含笑又道:「她是我的小帥妹,也是我青梅竹馬的兒時玩伴,當年在大漠習藝的時候,我們彼此愛護,就像同胞兄妹一樣,後來大家都長大了,人人都說我和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大妻。」

    桑瓊恍然道:「原來她就是老前輩的令正?」

    耶律翰臉色一正,道:「不!她永遠是我的師妹,咱們永遠不能成為夫妻的,從幼午相識,老天已經注定廣了咱們的關係。」

    桑瓊驚道:「為什麼?

    耶律翰苦笑一得,道:「這是命運作開人,不提也罷。」

    桑瓊道:「從前輩語氣聽來,你們師兄帥妹之間情感已深,竟然未能結合,其中莫非另有隱情?」

    耶律翰道:「不錯,確是另有隱情,你想知道嗎?」

    桑瓊笑道:「假如事涉私隱,晚輩就不便面問下去了。」

    耶律翰沉吟廠一卜,道:「雖然略涉私隱,倒也並不是不可告人的事,你若想聽,我也願意告訴你,不過,有一個交換條件。」

    桑瓊好奇地問道:』『什麼條件?」

    耶律翰道:「聽完之後,你得答應替我去辦一件事……」

    桑瓊微笑道:「長者命,不敢辭,只要不是去做傷大害理的事,晚輩力所能及,甚願為前輩效勞,何須列為條件。」

    耶律翰正色道:「雖非傷大害理的壞事,但此事聽來甚易,實行起來,卻甚出難,你最好考慮一下。」

    桑瓊道:「那件事,是晚輩能力辦得到的麼?

    耶律翰點頭道:「自然辦得到。」

    桑瓊又問;「需不需要傷人?或者冒被人傷害之險?」

    耶律翰道:「以情忖度,應該不會有這些顧慮的。」

    桑瓊笑道:「既然如此,晚輩真想聽聽那故事了。」

    耶律翰注日道:「你是答應了?」

    桑瓊道:「晚輩說過,只要不是去做壞事,而又力所能及。」

    耶律翰道:「你可要記住,丈夫一諾,駟馬難迫。你即答應,以後無論有多困難,都得全始全終?」

    桑瓊毅然道:「晚輩自信不是寡信輕諾的人。」

    耶律翰仰面長噓,輕歎道:「果能辦到,你便是阿兒對官的大恩人,屆時,老夫還得好好重謝你一番,石壺中尚有半壺蟻釀蜜酒,咱們邊喝邊談如何?

    說著,自去壁間小櫥下,取米一隻石製酒壺,另取兩隻小杯和兩張樹凳,邀桑瓊對飲暢談。

    那壺中酒液味淡而澀,可說既無酒昧,也說不上「釀」字,倒像是腐肉發酵,有些膻臭和酸味。

    桑瓊只嗅了嗅,無法下嚥,因問道:「前輩這酒是怎麼釀造的?」

    耶律翰道:「老夫閒居無事,豢養了一大窩飛蟻,蟻群能蓄備餘糧,林中小蟲獸幾乎被蟻群殺盡,這酒,就是用蟻窩中那

    些蟲獸余屍釀造而成,你別嫌它味淡,喝多了一樣也會醉的。」

    桑瓊暗叫一聲「老天爺」,差一點連昨天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連忙推杯苦笑道:「晚輩向不美飲,還是老前輩自己多喝些吧!

    耶律翰倒也無意勉強,自顧舉杯淺啜一口,凝思頃刻,然後開始緩緩述說道:「六十年前,我們師兄妹五人,同在大漠習藝,那時候,我和小師妹沙娜拉都正值少年,長久相處,情感甚洽,雖無海誓出盟之約,確已有終生廝守之意,不想三師弟巴戈,也十分傾心沙娜拉,咱們三人朝夕與共,表面上同門情誼甚篤,實則心裡各存隱憂,尤其我和巴戈之間,更因相互暗存猜忌,以至影響到本門最高武功『天殘大法』亦無法練到十二成火候。

    「巴戈是師父獨生愛子,難免驕橫,偏偏我卻是大師兄,論情依理,都必須接掌將來『大殘』門戶,囚情廢功,使師父為了這件事頗感不快。

    『有一天,師父把我和巴戈同時喚到房中,當面嚴詞叱責,最後說道:『你們自幼相伴,以兄妹之情互勉共勵,那是正理,假如涉及男女私情,就人錯而特錯了,現在為師鄭重告訴你們一句話,沙娜拉內秉不同常人,乃是天生石女,根本不可能婚嫁,你們還在做什麼夢?』『當時,我和巴戈都驚疑參半,唯唯而退,出來以後,我越想越不相信,便私下把這些話,全部告訴了沙娜拉,我想:石女不石女,沙娜拉自己應該最清楚,假如真是,她不會一直這樣待我,假如不是,師父如此造謠,顯然是有意破壞我和沙娜拉,暗中在幫巴戈的忙。

    「果然,我的猜測獲得了證實,因為沙娜拉在追問之下,羞怯地告訴我,她自覺生理內秉並無異於常人的地方,但師父曾經警告過她,說她陰經脈短少三絡,終生不能破身,否則,必至岔氣走火入魔,不僅武功全廢,更會患罹瘋疾。

    「可是,這說法跟天生『石女』並不相同,何況話是由師父說的,沙娜拉自己連一點感覺也沒有,天下哪有自己的身子自己倒不知道的道理,我確信這是師父暗助巴戈的陰謀,一氣之下,便和沙娜拉雙雙逃離大漠,另創了祁連阿兒汗官。

    我們興高采烈的經營自己的樂園,從此不再擔心巴戈會夾縫在中間,當阿兒汗宮建成的第三年,我的「天殘大法』亦已大成,雙重喜悅同降一身,我決心要和沙娜拉永遠廝守,於是正式向她提出求婚。

    「唉!誰知結果競大大出乎我始料之外……」——

    幻想時代 掃校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