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漢三簫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地腑玄精
    羅惜素秀目一閃,落在沈元通手中的墨色玉盒上,道:“元哥哥,這墨玉盒是那裡來的?”

    沈元通舉起玉盒道:“這是爺爺送給我的‘毒經’!”

    羅惜素笑道:“這本‘毒經’的內容,不知包含些什麼?”

    沈元通“毒經”到手,猶未過目,當然無法答覆羅惜素的問話,只有請求武林一怪覃寄愚說明。覃寄愚接口道:“這本‘毒經’乃古人西門豹的手著,全書共分四篇,第一篇:毒性,第二篇:取毒,第三篇:用毒,第四篇:毒功。”

    羅惜素有感而歎道:“這樣說起來,此‘毒經’一書落在正人君子手中,固可供研究毒性,創御毒之道,但如果落到邪魔外道手中,讓他們學會了使毒的功夫,用以危害人類,其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說著臉上顯出一片悲天憫人之色,又道:“爺爺,我有幾句內心之言,不知該說不該說?”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你是認為這一本‘毒經’利少弊多,不要你元哥哥學麼?”

    羅惜素歎道:“元哥哥學了‘毒經’配合一身醫學,相轉為用,有百利而無一害,孫兒之見,是要哥哥勿將這‘毒經’帶入江湖,以免無心之中惹出毒害。”

    沈元通贊道:“素妹妹之言,發人深省,只是將此書毀了,未免可惜。”

    羅惜素道:“元哥哥,你不是可以過目成誦麼!何不將全書記入腦中,然後敢頭換面,參入醫書藥典之類,這樣既保全了前人的一片心血,沒有失傳之虞,又不致過份打眼,引起魔邪的貪心。無論如何,這本‘毒經’倒是毀了的好!”

    武林一怪覃寄愚連看了羅惜素幾眼,誇道:“素兒,你一片天心,顧慮周到,好教老夫慚愧。”

    羅惜素謙謝道:“爺爺過獎了。”

    沈元通心意一決,從墨色玉盒之內取出“毒經”,凝神一志,靜心默讀,這本厚將及寸的書,他只化了一個時辰,便完全記熟於胸,將原書交回武林一怪覃寄愚道:“孫兒已經完全記熟,請爺爺作最後的處置吧。”

    武林一怪覃寄愚一聲哈哈大笑,兩指捏住書角,注滿內力,微微一抖,震得一本邪魔寶典,碎裂成粉,隨著山風,飛入草中不見。

    他們四人正欲離開血石山之際,忽然,沈元通出聲叫住大家道:“孫兒想起了另一件事,想趁今日之便,一窮究竟。”

    “元哥哥,你是說‘地腑玄精’的事麼?”

    沈元通道:“爺爺雖然已經脫困,無須‘地腑玄精’為助,但是這種奇珍異寶,在醫藥上具有回天之力,何況此寶愚兄心中另有用途,早就有心一探。”

    武林一怪覃寄愚訝道:“血石山內有‘地腑玄精’麼?我在此十幾年來怎地一無所知!”

    沈元通道:“孫兒也是新近知道的。”接著把從孔府所得的指示念出道:“血石山為地腑百毒宣洩之地,山中有斷腸之水,水下有‘地腑玄精’,配以千年鶴涎,可以祛毒延年。”

    羅惜素嫣然笑道:“不知元哥哥所謂另有用途之語是何所指?想必沒有貪字在內吧!”

    沈元通多情的看了覃英一眼,腦中想著,她們祖孫,因武林一怪覃寄愚滿身劇毒而隔得遠遠的那種淒然景況,哈哈大笑道:“愚兄何幸,有了兩位妹妹在一起,今後修德養性,當無憾矣!”

    說得羅惜素、覃英玉曲緋紅,但心頭上,卻是喜慰有加。

    沈元通語音一轉,又道:“愚兄重視‘地腑玄精’的立意有三,請素妹明察。”

    羅惜素掩口笑道:“元哥哥,不是因為我剛才出語過重,才要我‘明察’起來吧?”

    沈元通正色道:“愚兄自幸得天獨厚,集當今奇學於一身,今後立功立德,正有待二位妹妹的不時匡助,以期無負天心,素妹妹的話,我感激都來不及,豈有他意。”

    沈元通和羅惜素這一番對答,只看得武林一怪覃寄愚心中沸騰,深慶自己的孫女兒,有此終生良伴,今後的成就,必然拭目可待,他關切的看了覃英一眼,笑道:“二位都是當今一時之秀,兼且心地正直,可鑒鬼神,但願你們能夠長此互勵,為天下武林一楷模,做出一番正風易俗的大事業來。”他語音一頓,又看了覃英一眼,道:“只是英兒頑劣,還請二位多多提攜。”

    羅惜素接口道:“英妹妹聰明可愛,一片赤子之心,後福無窮,爺爺盡可放心。”

    武林一怪覃寄愚忽然臉色一正,莊容對覃英吩咐道:“你元哥哥和素姊姊,都是人中麟鳳,將來前途遠大,不知你那裡來的造化,能獲追隨,希望你以後好好聽話,不可任情胡來。”

    武林一怪愛孫心切,這幾句話說得聲色俱厲,覃英這等頑皮的人,也聽得忽的低下了螓首,委委屈屈的道:“我從來就聽素姊姊的話,只是他……他……”

    沈元通惶恐地道:“英妹妹,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呵!”

    覃英大眼睛一瞪,秋波輕掠,吞吞吐吐的道:“你……你……老愛惹我生氣!”

    武林一怪覃寄愚眼見他們三小親密之狀,老懷彌暢,大放寬心,又和言悅色的道:“孩子,你要聽爺爺的話,爺爺深愧負你太多。”說著說著,老淚又流下來了。

    羅惜素深知這位老人家,在“斷腸之水”中泡了十五年,這時正是憂喜交集,感情最是激動的時候,如果不敢改變話題,真不知更要說出多少傷感的話來,於是,妙目向著沈元通一瞟,綻唇一笑道:“元哥哥,你那三大立意,也該向爺爺陳述了吧!”

    沈元通也已會意,以輕松的口吻道:“素妹妹,犯不著挾天子以令諸侯!小兄敢不遵命!”

    嚴冬的氣氛,頓被春風拂化,各人的面上,又笑吟吟的了。

    沈元通分條說道:“第一點‘萬家生佛’應成倫那個蓋世魔頭心機太深太狠,爺爺雖已沒收了他五種劇毒之物,難保他不另生花樣,弄出其他的毒物來。”

    “第二點,爺爺身蘊劇毒,善專制毒之道,行道江湖,固然能以毒克毒,救助生靈,但是爺爺自身之毒,令人觸者身亡,練親者也不能接近,豈非憾事?”

    “第三點,家母身中無影之毒,雖然服用了爺爺的‘百毒丸’,中和了毒性,永無後患之憂,但是以家母一生喜好清靜的行宜而言,這總是兒輩們引咎之事,非驅盡體內之毒,實愧以見人。”

    “由於以上的原因,我認為覓取‘地腑玄精’,亦為當前要務之一,有了‘地腑玄精’之後,再加上已有的幾種絕世靈藥,送交家外祖父,必能煉出一種克制百毒的‘萬妙靈丹’,既可防范應成倫於未然,又可為爺爺收斂皮外之毒和為家母恢復聖潔之軀。”

    武林一怪和羅惜素聽了,只是點頭自慰,再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小覃英卻忽然仰首,疑惑地問道:“元哥哥,你說爺爺一身劇毒,用以以毒克毒,最著宏效,可是你又說,觸之者立死,這卻叫我越聽越迷糊啦。”

    沈元通笑道:“英妹,你問得極是,我先試行說說,如果有什麼欠妥之處,再請爺爺指正。”

    武林一怪覃寄愚也想聽聽這位可愛的孫婿的醫學造詣,道:“你不要得太深奧,只怕英兒難以體會。”

    覃英未待沈元通開口,又問羅惜素道:“素姊姊,你懂元哥哥所說的麼?”

    羅惜素雙聖之後,醫道雖不能通神,但家學淵源,早已明白了沈元通話中的道理,但這時她卻不便直說出來,因怕覃英自愧難安,遂道:“我也是似懂非懂,聽元哥哥說吧!”

    於是沈元通說道:“爺爺已經練成了毒功中的造極之技‘變體法身’,這種法身練成之後,全身一毛一發都成了劇毒之物,也就是說,爺爺整個身體的組織已改建在毒性之上,迥異凡人,根據以毒制毒的原理,所以爺爺可以克制天下百毒,但爺爺的克毒對象,乃是毒物或施毒之人,因兩毒中和而無害,如果對方體內沒有劇毒相抗,則便會中毒無救了,剛才你爺爺不願你用手觸他,便是這個道理。”

    覃英腦筋一轉,忽然奇想道:“如果有人中了體內之毒,爺爺只要再觸他一次,豈不兩毒就中和了麼?”

    沈元通笑道:“爺爺體內劇毒,乃是毒中之王,自己豈能中和自己之毒,如照你的想法去做,對方只有死得更快。”停了一停,覺得意猶末盡,又道:“所謂‘中和’,是指兩種不同的毒性,力道平衡時,所發生的現象而言。”

    覃英“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我和素姊姊體內無毒,所以不能碰我爺爺,但是,你為什麼不怕呢?”

    沈元通想不到覃英有此一問,這雖是極易回答的問題,但也愕了愕,才道:“我的功力比你高,只要運起功來,便可到達萬毒不侵的境地,只有-忽失神之下,才會中毒,即使中毒,也能憑功力慢慢把它逼出體外,或者先使其凝集一點,再設法治療之。”

    覃英這才俯首無言,信服到底。

    羅惜素抬頭看了一看天色,道:“此處荒山野嶺,居無處所,元哥哥,既要覓取‘地腑玄精’,何不現在動手,也好及早離開此地呀。”

    沈元通覺得羅惜素的話甚是有理,便道:“兩位妹妹且找一處隱秘所在休息,我和爺爺回洞去掘取‘地腑玄精’,事成之後,我發嘯為號,再在此處會合。”

    覃英道:“我也要去!”

    沈元通皺眉道:“洞中還有一個赤身露體的大男人,只怕不大方便。”

    羅惜素一拉覃英,在她耳邊細語道:“我們女孩子身體多麼寶貴,何必沾染那些毒物!”也不管覃英已否答應,便硬把她拉了開去。

    武林一怪和沈元通到石洞之內,鬼怨神愁朱皆得只道他們放不過他,返來來取他性命,不由顫聲道:“兩位大俠饒我一條蟻命吧!”

    沈元通不覺劍眉一皺道:“爺爺,我們勢必弄干池水之後,才好辦事,但是他豈不活不成了麼?”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這種跳梁小丑,只是人類的禍害,何必管他的死活。”

    沈元通心有不忍道:“爺爺,我們既曾放過他,似乎不應為了取寶而致他於死……”

    武林一怪覃寄愚搖頭歎道:“我們要是把他放了,憑他心中已有的‘毒經’之學,只怕真要弄出個鬼怨神愁來了。”

    沈元通道:“善惡之間,原是一線之差,何況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他惡跡未著之前,我們還是少傷天和的好。”

    武林一怪又是一歎道:“但願你的善念,真能感化這個未成氣候的小魔!”

    話畢,命鬼怨神愁朱皆得,走出水池在他人中穴點了一指,又逼出了一絲毒天之毒在他體內,然後,對他正色道:“你本來已是百死之身,現在由我用真元內毒,壓在你體內毒性,只要你能上體天心,不以‘毒經’上一點皮毛之學為惡人間,必可善終天年,如果你凶心不改,下次落到我的手中,便叫你嘗一嘗百消魂的死味,現在,你去吧!”

    鬼怨神愁朱皆得想不到獲此大赦,口中一聲歡呼,竟忘了穿衣,連滾帶爬的向血石山逃去。

    武林一怪覃寄愚看著鬼怨神愁朱皆得逃去之後,道:“我在此池之內,長達十五年之久,池內情形了如指掌,明明是個整體渾圓的石槽,不知那句‘水中有地腑玄精’之語,是否可靠?”

    沈元通想了一想,也這:“根據書中之言,確是在這池水之下,莫非池底另有秘道麼?”

    武林一怪殘眉一揚,道:“你這話不無理由,我們先仔細搜一搜,再作是否干去池水的決定。”

    這時黃昏已過,洞內漆黑一片,沈元通和武林一怪覃寄愚雖然功力深厚,可以黑夜視物,但總不如有物照明來得節力省神,所以,武林一怪想起了密室中的那四顆寸大明珠來,遂道:“元兒,我們何不把密室中那四顆明珠取來,作為照明之用?”

    說完也不管沈元通的意向如何,撥動機鈕,開了密室石門,首先躍身進去,沈元通極是知禮,也跟入密室之內。

    沈元通前次進入密室,為時甚短,並未過份留心細察,這番進來,卻完全不同,因為心理上有了准備,便一物不漏的仔細搜視起來。

    這座不太大的石室,除了四顆寸大明珠,照得全室通明透亮而外,只有室中央的一張石書桌和桌前的石坐騎。此外便無他物了。

    只是這張書桌擺在室中央的位置,極不理想,因為如果有人坐在書桌前面,後面發射出來的珠光,必然把那人的身影投射到書桌之上,這是極礙伏案工作的事。任誰也不會將書桌這樣擺放。

    如果有人這樣不順自然的擺放書桌,他必有一個特別想法,有一個目的。沈元通腦中靈光一閃,覺得這張桌子,必有古怪,意念一生,便走近書桌,用手推了一推,原來這張書桌是與地面連成一體,牢牢不可分離。

    沈元通也是外和內剛之人,當時兩臂加功,就想震移書桌。

    誰知臂力剛發,但覺石桌微微一動,接著一聲巨響,整個的石室,都抖動起來,同時有一種下降的感覺襲上心頭。

    武林一怪覃寄愚驚呼道:“不好,這是一道筍機關!”

    沈元通鎮靜地道:“我希望這個機關,能把我們帶到池水之下去。”

    一語甫畢,石室已經停止了下降之勢,原是敞開著的室門中,射進幾色強烈的光亮,室中四顆明珠,立即黯然失色。

    顯然,外面的光亮,比四顆明珠發射出來的光度大得太多。

    沈元通挺胸大步走了出去,武林一怪吩咐道:“元兒,生疏之地,應該特別小心!”跟在沈元通身後,運功戒備。

    石室外面是一個更大的石巖,石廳的中央,倒吊著一盞燈狀透明物,耀人眼目的光線,便是從那透明物中射出。

    石廳雖大,竟也是空無一物。

    沈元通仔細搜尋之下,終於被他發現那發光透明物下面,有一個口徑寸大的石洞,沈元通伸頭去看,但覺頸項間一涼,驚得他閃身躍開退。

    抬頭凝神一看,這才看清,在那透明發光之下,有一絲銀色光芒,斷斷續續的向那小洞中投去。

    那原來是在光芒反射下的白色液體。

    沈元通再次走進,伸出手掌接了一杓,用舌一嘗,喜極大叫道:“在這裡了,在這裡了,這就是‘地腑玄精’!”

    武林一怪覃寄愚老臉開花,顫聲應道:“果真是‘地腑玄精’?”

    明明是鐵一般的事實,他卻不敢驟信,發出疑慮的問話。

    沈元通拖著武林一怪覃寄愚,走列地腑玄精下落之處,叫他伸出雙手,接住落下來的“地腑玄精”,漏擦雙手雙臂。

    “地腑文精”著體,武林一怪原來微帶黑色的膚色,頓時一改舊觀,變得白晰無比,武林一怪大喜,就要以“地腑玄精”遍抹全身。

    沈元通忙大聲止住道:“爺爺千萬不可!”

    武林一怪覃寄愚問道:“為什麼?”

    沈元通解釋道:“‘地腑玄精’雖然善除百毒,但是爺爺練成了‘變體法身’,全身組織均系毒質,如果‘地腑玄精’消去你全身劇毒之後,也就是連同毀滅了你的生命了。”

    “孫兒請爺爺用‘地腑玄精’塗抹雙手,只是權宜之法,並非治本之道,爺爺若要清除全身皮外之毒,卻非候靈丹練成不可。”

    看了看武林一怪微帶失望的神色,又道:“如今爺爺雙手外毒盡去,對人接物,已可無慮。同時,運足功力之下,雙手照樣可以隨心所欲!”

    武林一怪覃寄愚這才無話可說。

    沈元通也自己張口接了數滴“地腑玄精”,解了體內余毒。

    最後才用隨身攜帶的玉瓶,蓄了一瓶“地腑玄精”,與武林一怪一同走回石室,掀動石桌,升回原處,向血石山山下奔去。

    沈元通站在和羅惜素等相約之處,發出一聲龍吟長嘯,嘯聲散布出去,雲散日出,一片清光灑射下來,照得沈元通和武林一怪心神一爽。

    只是嘯聲過後,不但未見羅惜素等聞聲回來,甚至連回聲也都沒有。

    沈元通神情一緊,道:“她們出了事故!”

    武林一怪覃寄愚道:“我們搜!”

    二人展開身形,相互交叉搜了下去。

    原來,羅惜素拉了覃英,覓了一處上有蒼松為蓋,下有青石墊地的幽靜所在,二人並肩坐下唧唧咕咕的交談起來。

    也不知她們談了些什麼暢心怡神的話,小覃英直笑得嬌幅連顫,擰身跑開道:“你調侃我,我不來了!”

    羅惜素見她跑走,急道:“英妹妹,不可亂跑,等會找你不著,豈不急煞了元哥哥麼?”

    覃英更是嬌嗔滿面,愛理不理地道:“我才不管哩!”

    人已像一只穿花蝴蝶,拖著清脆的笑聲,跑進樹林之內,小覃英有意淘氣,盡往密林深處鑽去,對羅惜素的呼喚置若罔聞。

    她狂奔了一陣,嬌喘喘的停了下來,估量著羅惜素一時尋她不著,臉上綻開了得意的微笑。

    驀地,她笑容一斂,發覺前面不遠之處,傳來沉重的男人呼吸之聲。

    她漫問一聲:“是誰?”便循聲走去。

    那男人的呼吸之聲,越來越近,小覃英終於看到了一個赤裸的軀體,半隱半現的藏在密葉之後。

    她驚呼一聲,回頭就跑,臉上就像新娘似的,漲得通紅。

    覃英聞聲找人之時,那藏身樹後的赤裸之人,心內倒有幾分恐懼之念,可是,等到覃英現身出來,竟是一個年青又貌美的小姑娘時,那赤裸之人,便沒有了羞槐之心,及至覃英驚呼退走,則更激起起了他的淫心色欲。

    只道是天降奇緣,送上門來的美食,怎能容覃英脫手逃去,於是如天的色膽突發,邊追邊叫道:“小妞兒,不要跑,我一定會好好的待你。”

    要是平時有人對覃英這樣說話,她不打掉他的大牙才怪哩!但是,今天的情形完全不同,覃英不但不敢出手傷人,就是再看人家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誰知道那是個沒有穿衣服的大男人呀!

    覃英一想起來,就止不住心頭惱恨,卻也逃得更快。

    那後面追來的人,似是看清了覃英的窘境,更是膽大,高聲調戲道:“你倒好,騙我脫下了衣服,想一走了之麼!”

    倒噴一口血,把覃英說成了什麼人?

    也是那赤身裸體之人鬼怨神愁朱皆得命裡注定死於覃英之手,所以才鬼摸了頭,不知天高地厚,招惹煞星。

    覃英跑了一陣,越想越恨,又加那裸體人胡言亂語,說得她渾身發抖,心中一橫,頓住身形,立地不動,等到那裸體之人追到身後不足五尺之地,猛的一聲冷笑,閉起雙眼,疾旋轉身,雙手同發,注足內勁的數十片樹葉,已挾著勁風,直朝那裸體之人身上射去。

    覃英自隨大頭怪人進修之後,任督兩脈已通,這時全力施為,那裡還有那裸體人的命在,只聽他一聲悶哼,便立即倒地死去,身上掃滿了覃英信手發出的樹葉。

    覃英樹葉出手,不問後果的回身就跑,跑出數十丈外,才敢放緩腳步,長長的吁出一口哭笑不得的骯髒氣。

    這時羅惜素仍未見循聲趕來,她心中既生氣又納悶,想不出羅惜素不來找她的原因何在?

    她那裡知道,她這一淘氣,自己受驚受氣不說,同時也給羅惜素惹了一身麻煩。

    正當她惱恨交加之際,忽然,就在她耳邊,響起一個蒼老而冷冰冰的聲音道:“小小年紀,為什麼就這樣貪淫手辣!”

    覃英任督兩脈皆通,年紀雖小,功力實厚,而那口發蒼老聲音之人,能無聲地欺至身側,其功力的深厚,可想而知。

    覃英正在氣頭上,聞聲之下,不但不驚,而且連頭都不抬起來,看那發話老人僅只嘟起櫻唇,氣鼓鼓的道:“你管得著麼?”

    那現身老人也是火爆脾氣,欠缺修養,當時壽眉一揚,吼道:“小淫婦,真是膽大妄為,敢在老夫地區之內作起惡來,容你不得!”

    小覃英被那老人大聲一吼,似從夢中驚醒,定睛一瞧,眼光落在那老人身上,只見他身材高大,童顏白發,壽眉覆目,眼泛精光,其勢滔滔,大有吃人之狀。

    她的性格怕過誰來,只要他不是裸身的大男人,任他是誰,覃英那會放在眼內,她發出比那老人更冷的笑聲道:“容我不得,又其奈我何!”

    那高大老人氣得全身發抖,道:“我要劈了你!”

    他舉起巨靈之掌,掌心赤紅如人,一股熱浪,立朝覃英迎頭蓋腦壓至。

    覃英腳下“飄香步”,口中氣死人,連閃身帶罵道:“人說老而不死是為賊,我看你虛有其表,是非不明,我真不知道要怎樣教訓你才對!”

    老人掌力縱是如潮,竟連覃英的衣角都未挨到。

    他一掌無功,更加暴吼如雷,雙掌互掄,一口氣,擊出連環十八掌。

    小覃英初試“飄香步”,身形如絮,隨風飄蕩,心中高興至極,那老人的連環十八掌,雖沒有沾上覃英的衣邊,卻打消了她滿肚子的怨氣。

    只見她脫影幻形,閃身疾掠,飄身丈外,笑哈哈的道:“不打啦!我要找素姊姊去。”

    那老人連環十八掌,收拾不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淫婦,羞刀入不了鞘,猛撲而上,吼道:“你走得了麼?”

    喝聲中,又是一掌劈了過來。

    覃英黛眉一顰,鳳目怒芒電射,運起全身功勁,開聲發掌,也是勁氣颯颯的潮湧過去。

    兩股掌風,凌空去接,小覃英心頭一熱,退了一步。

    那個童顏老人,並不見得高明,反而多退了一步。

    這一步,只退得那童顏老人,瞪目張眼,神情激奮,憑他五六十年的修為,竟奈何不了這個小淫婦,教他那能不為之變色。

    其實他在連環十八掌沽不著小覃英的衣角之時,便應有此警覺,趁覃英要走之際,一笑收蓬,便不會栽這個大筋斗了。

    覃英試出自己的掌力,並不稍遜那童顏老人之下,加上奇幻無比的“飄香步”法,這一架打下去,有勝無敗,於是頑劣之心又起,要逗逗這個童顏老人了。

    她涎著臉,嗤鼻笑道:“憑你這點點功力,也敢張牙舞爪,豈不令人笑掉大牙,同時,以你這樣大的年紀,在黑夜之中,死死糾纏一個人姑娘,不怕人家見了,笑你沒有出息麼?”

    這是什麼話!覃英年輕識淺,只圖罵得痛快,那管童顏老人反應如何,她笑罵過後,還用小鼻子“哼”了二聲,把那童顏老人激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生吞了她。

    那童顏老人氣盡管氣,恨盡難恨,但事實告訴他,他實無能力可以奈何得了這個小妖精。

    於是他發出一聲震天長嘯,要把他的四位盟兄弟,呼喚出來增援。

    他這一聲嘯聲,自然也驚動了羅惜素,只有沈元通和武林一怪,因適在地腹之內,未曾耳聞。

    覃英小嘴唇一翹道:“求救兵麼!姑娘等著就是了!”

    那童顏老人這時一反常態,竟能忍住氣,不予答腔,他倒底是成了名的人物,脾氣急燥雖是天性,但因時制宜,便顯出老年人的經驗閱歷了。

    他們二人,各自監視著對方,那童顏老人的態度,是聚張之中帶著不安的神色,小覃英則嬉笑依然怡然自得。

    覃英這時氣定神閒,早就聽出林外有急速的腳步聲傳來,最初,她之所以未能發現童顏老人接近之故,皆因心中情緒不寧,蒙蔽了靈智,來人身法亦是極快,嗖!嗖!二聲,已凌空落下了二個年輕較童顏老人為輕之人。

    一個五十已經出頭,可以勉強列於老人行列,面孔之上也是隱泛紅光。

    另一個四十出頭,五十未到,是一個中年儒生,氣質文雅,態度和靄,現身之後,便開口問童顏老人道:“三哥,是誰惹惱了你的火爆脾氣?”

    原來,他雖看見了小巧嬌秀的覃英,意念上並未將她視為使三哥大發牛勁之人。

    覃英不待紅童頓老人答話,先自一哼道:“你的人來齊了沒沒有?”

    覃英的態度,使後來的二人神情陡變,雙雙凝目向覃英秀注視有頃,才收回疑惑的眼光,一同落在童顏老人身上。

    童顏老人這時才意識到,兄弟們來了之後,面子上只有更是難堪,憑他竟對付不了一個未成氣候的小妖精,當時臉上一紅,吶吶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覃英蓮足一跺,玉面含嗔,又道:“你們三人是一起上,還是車輪戰?”

    覃英說話的技巧,可說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對方三人一起上,或依次領教,都非自命英雄的人物願為之事。

    覃英得理不讓人,輕蔑地笑道:“你們最好三人一同出手,要不,先問間這老賊,可是我的敵手。”

    這句話實在叫那童顏老人臉上掛不住,當時青筋直冒的一聲大喝道:“小妖精心黑手辣,決不能讓她逃出手去,否則,我們花家五雄便莫想在江湖上混了。”

    花家五雄在陝甘境內,不是寂寂無名之聲,老人花如龍,老二花如虎,老三花如豹,老四花如彪,老五花如獅。現場三人,便是如豹如彪如獅三兄弟。

    玉簫仙子隱居五十余年,小覃英下山未久,根本就不知花家五雄的名號,是以仍然小鼻子一聳道:“早好及早識相,不要再在江湖上混,免得丟人現眼!”

    花如獅劍眉一軒,知道三哥是在這個小姑娘手下吃了虧,他乃是五雄之秀,遇事最能情理兼顧,決不盲從附和。於是和顏悅色,禮貌周全地道:“不知在下三哥什麼地方觸怒了姑娘,惹得姑娘如此生氣?”

    覃英遇上了事,向來是不饒不休,深得乃師真傳,自然花如獅的多禮,對她並未發生緩和作用,刁蠻如故地道:“你不會問這糟老頭子麼?”

    花如獅尷尬地看了老三花如豹一眼,道:“三哥,什麼事招惹了這位小姑娘?”

    花如豹忿然道:“她是一個小淫婦,殺了一個人。”

    覃英無名之火高冒三丈,腳下“飄香步”一錯,身形一閃,玉掌掄處,花如豹老臉之上,已被括了一個大耳光。

    只打得花氏兄弟同時失色,他們也是成了名的高人,功力均皆不俗,竟未看出覃英的身法手法,花如豹是過來之人,自是知道覃英的厲害,但是花如彪花如獅,卻想不到小姑娘竟有這等身手,均是神色一凜,態度凝重了起來。

    覃英閃身退回原處,冷冷的罵道:“本姑娘教訓教訓你這個口齒失德的老東西!”

    花如豹臉上被打,怔了一怔,一個虎撲,猛然襲去,連環十八掌,又似狂風暴雨般,盡向覃英要害之處下手。

    覃英也展開一身所學,拳來掌往的和他纏斗起來。

    這是一次拚命之搏,雙方都存了傷敵洩忿之心。

    花如豹數十年的修為,全力施展開來,確然令人驚心咋舌,但小覃英年歲雖輕,其成就之高,尤屬非凡,更加“飄香步”法,輕靈巧妙,打得甚是暢快。

    三十招一過,花如豹敗象已現,果非覃英的敵手。

    花如彪不願兄長落敗在一個小姑娘之手,不得已也加入了戰圈。

    覃英以一敵二,把“飄香步”法盡量施展開來,竟仍然招招占先。

    花如獅越看越心驚,緊鎖劍眉,暗自歎道:“這個小姑娘的功力真高,如不善為虞理,只怕花家五雄,真將在江湖上除名了。”他警惕之念一起,不由神色嚴肅地大喝:“三哥四哥暫請停手!”

    花如獅身居老麼,出聲之後,老三老四,卻都呼的一躍,退出戰圈,顯然他們都對這個小老五,有著三分懼意。

    覃英經這一仗,心裡也已有數,對方三人如果合手連玫,只怕難以力敵,是以冷笑聲中,也停下了手,那氣鼓鼓的神態,卻是一絲不減,令人可恨可愛。

    花如獅臉罩一層愁雲,正色對花如豹說道:“二哥,你應該把所見之事,詳細地說出來,否則誤會到底,只怕我們花家五雄的威名,真要被你的火爆脾氣斷送殆盡了!”

    這話明明是向花如豹說的,但也有要覃英平心聽下去的含義。

    覃英秀眉微挑,臉上輕蔑之色雖然未退,但總算耐心的聽了下去。

    花如豹瞪了覃英一眼,老著面皮說道:“我因心情煩燥,獨個兒出來散心,走到樹林之外,忽然聽見林中有人互相追逐,我掩身入林,便見這丫頭被一個赤身裸體之人追來,那赤身之人口中說著親密的話語,她不但不理,而且回身揚手,用喑器將那赤身之人殺死。”

    “所以我才斷定,必是她引誘那赤身之人進入林內,戲弄於他,然後又殺了他。”

    覃英聽了又氣惱起來,罵道:“胡說……”

    花如獅向覃英搖手道:“小姐稍安勿躁,請聽完在下三哥的話再說!”正氣凜然,覃英竟被他那嚴肅之氣逼得螓首一垂。

    花如獅接著又問花如豹道:“你憑什麼作如此肯定的判斷?”

    花如豹巨目一翻怒道:“老五,你又不相信我的話?”

    花如街凜然道:“小弟並無不信三哥之意,只是想完全明白事實真相!”

    花如豹大聲道:“一個姑娘家如果不是無恥之蜚,怎會不在那男人未脫衣服之前把他殺死,尤其憑地這身功力,要殺死那人,只是舉手之便而已。”

    花如獅眉頭一皺,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話來,但是在他的看法,眼前這位小姑娘,刁蠻則有之,至於說到淫邪之事,絕不可能。

    覃英只恨得跺腳咬牙,一心要想出幾句毒辣的話,痛罵那花如豹—頓,以消心頭之恨。

    驀地……林中傳出一個嬌脆的聲音道:“我看那位老前輩年高望重,何以口齒之間,竟不留余德?”

    羅惜素分枝拂葉,婷婷地走了出來,由她說話的語氣聽去,顯然她並不是剛到。

    不要看覃英在外人前面,狡蠻有似山貓,但是一見了羅惜素的面,竟柔順如綿,當時鳳目含淚,身形一閃,撲向羅惜素懷中,不勝委屈地泣道:“姊姊,他們欺負我!”完全是一個調皮小姐的形態。

    羅惜素輕撫著她的秀發,慰道:“妹妹,不要急,一切都有姊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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