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扇神劍續 正文 第 一 章
    首先聞言而變色的是幾位姑娘,至於石老幫主究竟是老練江湖,回頭對老化子說道:

    「碧眼書生此去倒是心服口服,不致於如此陰險,暗做手腳。老化子以為如何?」

    老化子雖然對於苗疆蠱毒,略有所聞,但是,那畢竟是皮毛已極,僅僅是常識之類而已,所以,對碧眼書生沈奇,臨去沒有收走金線蠱毒之事也不知道有無害處。不過老化子對於石嘯天老幫主的話,倒是有同感,老化子識人多矣,沈奇是真情,抑或是假意,不致瞞過老化子的一雙眼睛。便點頭說道:「老幫主說的不差,沈奇看去並無詐意,只是……」

    老化子言猶未了,肖承遠站住一旁拱手說道:「石老伯!老化子哥哥!不必為我擔心。

    碧眼書生如果能有所為,決不等到事後。」

    何雲風姑娘在一旁蹙著秀眉,說道:「碧眼書生這人看似詭計多端,萬一其中有詐,那豈不是遺憾終身。料他此行不遠,待我趕上去,問他一個明白。」

    風姑娘性情激烈,尤其又是為了承弟弟的事,那還不是說到就走。

    肖小俠立即伸手攔住風姑娘說道:「風姐姐!不必為此事勞累跋涉 就事理而言,沈奇如果能有所作為,這三條金線蠱毒早要我肚破腸穿,既然他真心和我相交,我們又何必疑心待人!鳳姐姐!你以為是否?」

    風姑娘一頓,忽然秀眉一挑,正待說什麼,藍玉珍姑娘在旁邊接著說道:「勿論如何這三條金線蠱毒存在身體內,總不是妥事。」

    大家議論紛紜,也都覺得讓三條奇毒無比的金線蠱毒存在腹內,不是善策。

    肖承遠小俠深感於大家對於他的關切,但是,他也深深地相信,碧眼書生雖然出身苗疆,身為鬼眼婆婆手下門人,但是,此人在江湖上也不是毫無名氣的人物,自己既以真誠相對,斷不會卑劣暗算。

    肖小俠雖然心裡如此確信,但是,此刻大家熱情關切,反而對肖小俠的話,也不能全信。

    正在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的時候,忽然,莊外傳來一陣蕭聲。簫聲不大,但是清越悠遠,聲聲入耳動聽。最使人感到驚奇的是這一闋簫聲,竟能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清清楚楚的傳進每一個人的耳裡。

    在場的眾人,連小向青都算上,誰不是武功佼佼之輩?蕭聲一入耳,便知道吹簫這人,內功極為精湛,大家心裡同時都有這種感覺:「這一闋簫聲,分明是衝著向家莊而來的 否則,平日無事,運用功力吹這闋曲子隨風送到向家莊來,所為何事?」

    只有老化子一個人閉上眼睛,似乎在傾聽這闋簫聲裡,每一個飄動的音調。

    本來,大廳裡是一個眾說紛紜的場面,這時候;大家都對這突如其來的簫聲感到奇怪而被吸引住了。

    老化子霍然一睜眼睛,呵呵笑道:「好—個『漁舟晚唱』……」老化子剛一說到此處,蕭聲好像突然逼近了許多,就在向家莊門口。

    何雲風姑娘方才與肖承遠說了幾句話,心裡正有些不舒服,恰好這陣蕭聲逗人,就頓時把這股氣惱,出在這吹簫的人身上。

    鳳姑娘一回頭看見肖小俠似乎也在提神傾聽,只有藍玉珍姑娘和薛明霞姑娘站在那裡,蹙著眉頭,似乎也不大樂意。

    風姑娘便上前輕輕一拉藍玉珍姑娘說道:「藍妹妹!薛妹妹!我們去看看,是什麼高人,在這裡賣弄。」三位姑娘倒是靈犀相通,意見一致。風姑娘剛一說出口,藍姑娘和薛姑娘雙雙秀眉—挑,衣袂飄風起處,三人快如閃電追風,閃出大廳,在天井院落中,只是那麼微微一點,早就越過院牆,落向莊外。

    三位姑娘突然越牆而出,老化子在旁邊高叫一聲:「風姑娘可別莽撞。」

    那邊,肖承遠小俠也是微一晃肩,凌空撲起三丈多高,身化「七禽身法」中的「蒼鷹搏兔」,溜溜的向莊外撲去。

    石老幫主和向老莊主,惟恐又節外生枝的再生出事來,也雙雙的急展身形撲出。

    只有老化子不慌不忙從大廳裡慢慢向莊外走去。巳說肖承遠小俠剛一撲身落到莊外,就看見三位姑娘背莊而立,迎面站著一個老漁人。

    這老漁翁一身裝束毫無異處,頭戴一頂遮陽笠,當頂露出一髫白雪如銀的白髮,身穿布衣,攔腰紮著一條寬板帶,腳上穿著一雙草鞋。臉色紅潤,渾身上下漁家打扮,要不是手裡不倫不類地倒提著一管烏溜溜的紫竹蕭,絕對想不到方纔那一闋清越悠遠,聲遏行雲的簫聲,是這樣一位老漁翁吹的。

    此刻,這老漁翁正瞇著一雙老眼,打量著二位姑娘。何雲鳳姑娘伸手一攔正要上前的藍玉珍姑娘,寒著臉向老漁人問道:「老漁翁!方纔這一闋是你吹的嗎?」老漁翁聞聲呵呵笑,拿起手中的紫竹簫,在朐前晃動了一下,說道:「姑娘!你道是老漁翁不能附庸風雅嗎?姑娘!願意聽的話,我老漁人再次吹奏一闋。」

    何雲風姑娘雖然火氣大些,但是教養極好,而且極明事理。方才第一聲問話,那是因為餘怒未消的原因。此刻老漁翁如此呵呵一笑,倒覺得自己問話太過於無理了些,便淡淡的展開笑容,緩聲道:「老漁翁!你到這向家莊門前,引氣奏簫。莫非是有所為嗎?可否請告我們?」

    老漁翁仍然是呵呵地笑著,搖著頭說道:「姑娘!你這句話問的不覺得有些欠通嗎?我老漁人吹簫遣懷,與之所至,信口吹來,既不擾人,有何所為?如果依姑娘之見,老漁翁吹簫系有所為面,究竟所為何而來?姑娘可否先行告訴我老漁翁啊?」

    何雲風姑娘想不到這樣一個老態龍鍾的老漁人,竟然詞鋒如此之利,大有咄咄逼人之勢,但是,老漁人言詞雖然凌厲不讓,卻是一直在笑呵呵的,沒有一絲怒意,如此—來,倒把風姑娘漲紅了臉,不知生氣還是好笑,站在一旁,說不出話來。

    身後的肖承遠小俠,眼見這位老漁人沒有一點邪惡之態,知道是位武林高人,惟恐何雲鳳姑娘一時老羞成怒,弄僵了場面,到頭來反而不好下台。

    肖小俠趕緊上前一步,向何雲鳳姑娘說道:「風姐姐!這位老人家既然是興致所至,信口吹來自我遣情,我們不便打擾他的清興,回去罷。」

    何雲風姑娘見是承弟弟出來轉圜,便歉然地一笑,點點頭。轉身拉著藍姑娘和薛姑娘的手,便向莊裡走去。

    肖小俠便向老漁人拱拱手說道:「但願沒有擾亂老人家的清興,告罪了。」

    肖小俠滿以為說了兩句轉圜的話,這件事就算了。誰知道還沒有轉身,老漁人卻呵呵大笑,紫竹蕭指點著肖小俠說道:「年輕人!你有一把描金玉骨的好扇子,何不拿出來讓老漁見識見識呢!」

    肖小俠聞言,心裡不由地—怔,閃電想道:「沒有想到敢情看的是來有所為的!」心裡如此閃電一轉,立即上前—拱拱手說道:「一把折扇不足老人家如此謬獎,老人家如果要看小生的扇子,何不請到莊內待茶,如此立在莊外,豈是小生待客之道?」

    老漁人似不為肖小俠謙恭的答話所動,仍舊說道:「老漁只不過是想瞻仰你那把描金玉骨的扇子,何必到底內待茶?何況,年輕人你也是客居異地?」

    肖小俠一聽,更覺得不對頭,不但是有所為而來,而且竟是衝著自己而來,連自己客居異地都摸得清清楚楚。

    既然人家找上門來,一味的躲避也不是辦法,當下毅然一撤腰中那把描金玉骨折扇,捧在手中,說道:「老人家既然專程為看小生折扇而來,小生若有吝意是為不敬。老人家請看。」

    肖小俠和這位老漁人談了許久話,雖然這位老漁人—直是瞇著眼睛,看不見他的眼神,但是,肖小俠斷定他是一位身具絕頂武功的人。可是,肖小俠心裡想道:「這位老漁翁看去慈祥無比,想來也無惡意。」所以,雙手捧過折扇,不運一分功力,就如此平平送過去。

    老漁人瞇著眼睛打量半晌,霍然睜眼呵呵一笑,說道:「好一把描金玉骨扇,能持這把扇子的人,定能有一套精絕的扇招,老漁不揣冒味,想在這位相公面前討教幾招如何呢?」

    老漁人既不伸手接扇,霍然睜睛一笑,肖小俠便已看出這位白髮蒼蒼的老漁人,是一位內外兼修的武林高人。想不到竟在指明要和自己過招,這個意外,竟使肖小俠一時怔住了。

    肖小俠剛一說聲:「老前輩與在下……」

    身後一聲嬌叱,人影一閃,何雲鳳姑娘穿身而前,冷然對老漁人笑了一聲說道:「果然是有所為而來,老人家!上門尋釁未免欺人,我倒要領教領教老人家的武林絕學。」

    肖小俠一見何雲風姑娘閃身上前,不由得心裡一急,他知道風姐姐個性火急,一時怒極,就可能出手無情。風姐姐自從得遇青城矮仙翁之後,功力突飛猛進,當前武林高手能與之一敵者,已為數不多。老漁人看去雖然功力極深,萬一不敵時,為姑娘所傷,平白多樹立一個仇敵。

    肖小俠情急脫口而叫:「風姐姐!你請……」

    肖小俠話還沒有說完,老漁人忽然朗聲呵呵一陣長笑,就在這一陣長笑破空而起的時候,向家莊門裡也響起一陣呵呵大笑的聲音 緊接著有人笑道:「漁老頭!偌大年紀還是脾氣未改分毫,愛與晚輩鬧著玩笑,看你怎麼好意思收場。」

    大家隨聲一看,老化子正從門裡踢踏踢踏地走出來。

    老漁人忽然一收笑聲,點頭說道:「你這老化子記憶倒是不錯,有幾十年不見了,你倒還是記得老漁。」

    老化子也忽然一正顏色說道:「老化子放肆慣了,漁老可別見怪!」

    老漁人揮著手中的紫竹蕭,笑呵呵地說道:「老化子別跟我酸,你也是那麼一把年紀了,誰理會這些。」

    老化子連忙說道:「禮數可不能缺,漁老!老化子為大家引見引見!」

    說著向大家說道:「數十年前的二老一神尼,鐵蕭漁礁翁老前輩各位都是景仰已久的了。」

    「鐵簫漁礁翁」五個字一出,在場諸人,都不由著心裡一動。數十年前即與銀髯叟、清曇神尼為江湖武林並稱為「二老一神尼」的漁礁翁,隱跡江湖已久,想不到今日竟在萬縣向莊出現。

    此老一支鐵簫,八八六十四招「萬花蕭」招,震懾武林,聞而卻步,此刻手中持的那管紫竹簫,想來就是聞名舉世的鐵簫。

    數十年隱修不出,想不到依舊當年遊戲人間的脾味,差一點跟這位個性火急的風姑娘,鬧一個兵刃相見。藍玉珍姑娘首先過去,向漁礁翁行禮,拜見師叔。

    何雲鳳姑娘沒想到這個老漁人竟然就是二老一神尼的漁礁翁,深覺得方纔那一頓衝突,萬分的不好意思。風姑娘人可愛就可愛在這種地方,雖然脾氣火急一點,只要事情有了出入,立即心平氣和的自認錯處。

    風姑娘緊隨著藍姑娘上前檢衽為禮,說道:「晚輩不知是老前輩,言語衝撞的地方,老前輩千萬不要見怪才好。」

    漁礁翁呵呵的笑著,伸手攔住鳳姑娘,說道:「我老漁知道,這位是青龍幫石幫主的掌珠鳳姑娘!姑娘你別認錯了,你再認錯,我老漁這張老臉就沒有地方擱了。誰不知道我老漁沒大沒小,又鬧慣了的。」

    漁礁翁攔住風姑娘之後,讓過肖承遠小俠,轉過去對石嘯天老幫主走過去。

    石老幫主連忙拱手說道:「小女冒犯前輩,石嘯天至感不安。」

    漁礁翁笑道:「石幫主!你先別客套,我老漁特地過來跟你說,咱們是黃牛角與水牛角,各交各的,要不然以後就不好說話。」說著話才回過頭來對肖承遠小俠說道:「我跟邱老—樣叫你—聲小師弟,大概不以為過吧?」

    肖小俠心裡一動,連忙拱手說道:「老前輩武林高人,晚輩末學後進,如此稱呼,實不敢當。」

    漁礁翁呵呵說道:「論輩分我叫你一聲小師弟,我還佔著便宜呢。」

    奇門劍客向天上前拱手說道:「老前輩何必站在門前說話,請到屋裡坐下再談?」

    老化子搖頭說道:「漁老有事不講完,如骨鯁在喉,不吐難快。」

    漁礁翁點頭說道:「老化子!不愧我老漁跟你相差一把年紀,拉你個忘年之交,你是深知我心,向莊主!我老漁有話先不講明白,比餓著肚子還難過。」說著向肖小俠說道:「論起銀髯叟邱老兒的關係,老漁叫你一聲小師弟是應該的。」

    肖承遠小俠連忙拱手說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漁礁翁呵呵地把住肖小俠的手臂,說道:「叫你一聲小師弟,不能沒有見面禮。……」

    肖承遠連忙說道:「師兄高人,何必拘於這些俗禮?小弟心領了師兄的盛意。」

    漁礁翁搖手說道:「你慢些謝,只怕這個見面禮,你還不見得高興要。」說著話,從身上掏出一個書簡,交給肖小俠。

    肖小俠接過來—看,上面挺拔蒼勁地寫著:「書付承遠小師弟收閱。」

    肖小俠一見是銀髯叟寫來的,只道是又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和銀髯叟分手還是不久前的事,如何又專程托漁礁翁帶信來。肖小俠想到這裡,神情多少透了一些緊張。

    漁礁翁在一旁呵呵大笑,說道:「小師弟,這個見面禮是要你千里迢迢跑一趟邛蛛,你倒是想不到吧。」

    肖承遠小俠微微一愕 暗忖道:「又為什麼要我跑一趟邛蛛?」連忙打開書簡一看,銀髯叟筆勢縱橫,寫得淋漓盡滿紙。

    「『蒼虛秘笈』勢將引起武林一場空前拚鬥,無論正邪道,均將全力奪取『蒼虛秘笈』而後已,度此情勢,斷非以往正邪對壘之態,而形成各派環伺,眾人共敵之局面。小師弟神功蓋世,武林無敵,已非虛言,但是,雙拳難敵四手,獨木難撐大廈。『蒼虛秘笈』雖不能遺失,師門顏面更應保留。如若偶一閃失,則有玷師門盛譽,豈是為人徒者所應該?老哥哥長空棧一諾,七年於茲,未敢相忘。茲今專程遠涉崑崙,就探雯兒之便,敬謁崑崙二子,當望鼎力支持。小師弟與漁礁翁前往邛蛛,清曇神尼當年巫山論劍,群魔伏首,若得她再出江湖,聲勢當為之一壯,則將來為奪秘笈之際,黑道人物,當能收懾服之效。當此『正消魔長』,魑魅橫行之際,我等仗劍江湖,行義武林,當無視勞累奔波為畏途。臨書不盡,尚望珍重。」

    看完這封洋洋灑灑的書簡,肖承遠小俠深深為銀髯叟這種周到的顧慮,磷礡的氣勢,感動得異常。當下向漁礁翁拱手說道:「不但有勞老師兄帶信,還要偏勞師兄陪小弟跑一趟邛蛛,小弟內心至感不安。」

    漁礁翁呵呵笑道:「我這老漁人向來是在水上作生涯,能夠陪你跑一趟邛蛛倒是機會難得 」

    一聽說肖小俠又要遠行,首先感到驚詫的是何雲風和藍玉珍兩位姑娘,不約而同的上前一步,眼望著漁礁翁,正待說什麼。漁礁翁忽然一正顏色,說道:「姑娘!別怪我老漁多事說一句話,這次邛蛛之行,可比不得尋常,小師弟任重道遠,我老漁只不過是個老跟班的,其他的跟去反而礙事。」

    漁礁翁話還沒有說完,藍玉珍姑娘可就翹嘴說話了:「老師叔!你這話可說擰啦!到邛蛛是到我師父那裡去,別人倒也罷了,難道我也不能去?」

    漁礁翁又呵呵笑道:「姑娘!說來你別奇怪,就是因為你是武林中鼎鼎有名清曇神尼的弟子,所以你才不能跟著去。」

    藍姑娘秀眉一揚,正待說話,何雲風姑娘在旁邊輕輕一扯藍姑娘的衣角。藍姑娘回過頭來一看,風姑娘星目微轉,略一示意,藍姑娘料定風姐姐定然有話要跟自己說,這才把剛要出口的話給忍回去。

    向老莊主覺得自己做主人的,總不好老讓客人站在門口說話,便舉手笑著說道:「老前輩還是請到屋裡坐吧!」

    漁礁翁望著肖承遠點點頭說道:「好在去邛蛛也不是一日之間,再坐下來說說。」

    肖小俠本來接到銀髯叟的書簡以後,心情頓覺沉重,深深地體會到自己責任之重,與前途之艱險。「蒼虛秘笈」之爭,尤其關係到師門令譽,不能有絲毫之失,自己獨力承當,端的是任重而道遠。不過,肖小俠是一個涵養極佳,謙和有道的人,即使有再大的困難,也難得表露在臉面上。

    當下眾人到大廳上坐定之後,老化子首先向漁礁翁笑著問道:「漁老翩然而至,來得正是時候,老化子正遇到一件疑難之事,只恨孤陋寡聞,無法瞭解,漁老不防指教。」

    漁礁翁笑呵呵地指點著老化子說道:「誰不知道老化子頭是個老鬼精靈,還有什麼事能難住你。你要是考我老漁,那可真不夠我們忘年的交情啊!」

    老化子也是六十出頭的人了,漁礁翁居然稱他們是「忘年之交」,這漁礁翁的年紀,也就可想而知了。

    石嘯天老幫主一聽老化子口氣,就知道是為了碧眼書生沈奇三條金線蠱毒的事,正待接口說明,旁邊風姑娘搶著說道:「老前輩可知苗疆蠱毒的情形嗎?」

    老化子接著呵呵笑道:「漁老昔日曾經在苗疆久住多年,他要是不知道,老化子還不會問他呢。」

    漁礁翁遽然問道:「在座的各位功力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普通的苗人絕對無法放蠱,竟是何人能在各位面前施展手腳?」

    漁礁翁先不問問是何人中了蠱毒,卻先問是何人放了蠱?顯然此老對於苗疆情形,極為熟識。

    何雲風姑娘說道:「碧眼書生沈奇。」

    漁礁翁聞言霍然變色,向眾人打量了一遍之後,略有詫異地問道:「碧眼書生是苗疆二怪之一鬼眼婆婆的門下弟子,此人不僅武功高強,而且放蠱功夫精絕,是何人中了他的蠱毒?」

    老化子說道:「說你漁老精通苗疆情事,事實不虛。」於是便把碧眼書生如何上向莊尋釁,為何放蠱,又如何離去,約略說了—遍。

    漁礁翁聽了以後,臉色才平靜如故,恢復了他呵呵地笑聲,說道:「這件事真是巧到家了 」

    大家一見漁礁翁展開了兩道老壽星眉,笑呵呵地說話,知道事情並無大礙。但是卻不知道漁礁翁所說的巧,是巧在何處。

    漁礁翁轉過頭來,先問肖小俠說道:「小師弟你先告訴我,華山長空棧五年習藝,玉扇老前輩可曾給過什麼靈藥讓你服用過嗎?」

    肖承遠小俠知道銀髯叟已經把自己的師承,都跟這位老師兄說過了,便也不再隱瞞,略一沉思,便說道:「恩師並未特別給小弟服用靈藥,不過初到長空棧之時,曾經巧服過一棵『朱仙果』。」

    這「朱仙果」三字剛一出口,大家都不禁異口同聲地啊呀起來。

    大凡武林中人對於能助長功力的奇花異果、奇禽怪獸都有所聞。只不過是各人緣分不同,難得一遇罷了。「朱仙果」百年難能一見的聖品,武林中人誰不聞知已久。

    今日一聽,大家才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肖小俠的功力如此深厚,數年習藝,竟有數十年以上的內功修為,原來是「朱仙果」的功力。

    漁礁翁也是微微一震,點頭說道:「小師弟仙緣不淺,這就難怪了。」說著話,疊起指頭繼續說道:「苗疆蠱毒,是舉世聞名,但是蠱毒的厲害程度,端看放蠱的人功力深淺而定。最普通的放蠱,是將本命蠱置於飯食之中,對方食用了之後,蠱入腹中,放蠱的人便可以催蠱發作。」

    藍玉珍姑娘此刻想是風姐姐已經告訴她什麼錦囊妙計,所以暫時忘記了承哥哥要單獨遠行的事,瞪大了一雙骨碌碌的眼睛,津津有味地聽漁礁翁在說蠱毒的掌故。當時接著漁礁翁的話問道:「漁師叔!像碧眼書生沒見他有何特別動作,怎ど會放蠱呢!」

    藍姑娘索性把漁礁翁的「漁」字冠在稱呼之上,叫得漁礁翁呵呵直笑,說道:「碧眼書生除了一身功力深得老鬼婆的真傳之外,放盅的玩意兒,更是深諳個中三昧,像他們這等功力放蠱,只須一舉手之間,而且蠱毒無比,無論對方有何等高深的功力,也難逃過蠱毒攻心而死。」

    鳳姑娘許久站在一旁沒有說話,此時忍不住問道:「碧眼書生這次對承弟弟下手,卻是毫無作用,難道是沈奇有意弄鬼?」

    漁礁翁點頭說道:「姑娘關心得對,沈奇本命蠱威力之強,恐怕僅次於他的師父老鬼婆子,可是卻碰上我這位小師弟,算是碰上了剋星啦!」

    老化子聽到此處,插嘴說道:「漁老之意,『朱仙果』百毒不侵,所以碧眼書生才徒勞無功,是也不是?」

    漁礁翁撫掌大笑說道:「老化子果然是老精靈,又這『朱仙果』百年難遇,甚至於是千年難遇的聖品,任何毒物,都不能侵,何況是苗疆區區蠱毒。」說著又轉身向肖小俠笑道:

    「佛家常道:一飲一啄,俱是前定。小師弟這次能義釋碧眼書生,說不過將來,『蒼虛秘笈』爭奪大會,有益無窮。沈奇知恩圖報,也是必然。」

    藍姑娘鼓著嘴說道:「漁師叔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出我們要知道的嘛!這碧眼書生三條金線蠱毒雖對承哥哥無可奈何,可是老在腹內也不是善策……」

    漁礁翁呵呵笑道:「師叔老糊塗了,忘記我們姑娘最關心的事。」

    藍玉珍姑娘被漁礁翁如此一說,不由頓時臉泛春霞,羞嬌無地的跺腳說道:「人家說正經的,漁師叔倒是拿人開玩笑!」

    漁礁翁直呵呵地笑道:「師叔說正經呀!難道你不關心這件事嗎?姑娘你放心吧。碧眼書生放蠱毒能出之無形收蠱毒也自能不動聲色。本命蠱與放蠱的人聲息相通,命脈相關,沈奇如何能讓自己的本命蠱長久的存在別人的身上呢?」說到這裡,大家才放了心上的千斤石。

    老化子在一旁拍著大腿笑道:「這才是一門不到一門黑,其實這點道理,應該能推想得出來。漁老不說,我們這些人,心裡就轉不過來這個竅。」

    肖小俠在一旁把眾人的臉色,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見大家對他都如此的關心,不由打從心裡一陣感激。頓時又想起即將離開大家遠走邛蛛,心裡也有些黯然。便站起來向大家拱手說道:「川中之行,雖然未能親刃仇人,總算不虛此行。何況衛道事大,尋仇事小。即日要遠走一趟邛蛛,暫時小別。石老伯和老化子哥哥,以及三位姑娘,是否仍留川中,還是回到青龍幫總壇?日後也好相見。」

    何雲風姑娘撅著嘴,一聲不響,藍玉珍姑娘依偎在風姐姐身旁,瞪著大眼睛不作聲。兩位最愛講話的人,如今都不講話,倒是令人奇怪。

    石老幫主連忙說道:「離幫日久,也應該回去看看才是,賢侄從邛蛛歸來,我們還是在總壇相會好了。」

    老化子望了望漁礁翁,漁礁翁點點頭說道:「老化子處處先發制人,就知道老漁還有話講。

    石老幫主聞言連忙拱拱手說道:「老前輩識博學淵,尚有何事指點?」

    漁礁翁搖頭說道:「我老漁隱居湖上已久,武林中的事,早已經忘得乾乾淨淨。倒是銀髯老鬼這次重出湖山,遠走川貴,知道了不少武林近況,特別叮嚀老漁轉告,我倒是險些忘記它。」

    大家一聽又都止不住心頭一震,都在暗自忖道:「難道又有什麼重大的事故發生?」

    漁礁翁一看大家都屏住呼吸,望著自己,不覺又笑著說道:「不是老漁危言聳聽,而是銀髯老鬼顧慮太深。小弟還記住黑風幫玉娘子否?」

    肖小俠微微一震,連忙問道:「老師兄遇上她了?」

    漁礁翁呵呵笑道:「小師弟你別小看二老一神尼,雖然浪得虛名。像玉娘子那種人,卻還不用怕她。」

    肖承遠小俠一時太關切銀髯叟老師兄,所以心裡不由而然地為老師兄擔心。沒有想到漁礁翁竟一語道破,當時倒臊個滿臉通紅。

    漁礁翁拍拍肖小俠的背,笑道:「小師弟臉嫩,禁不住老哥哥玩笑。」

    說著轉面又向石嘯天老幫主說道:「銀髯老兒沿途聽得黑風幫為了要尋小師弟報仇。加上『蒼虛秘笈』的引誘,玉娘子已經飛書四出,並且親自出面,邀約幾位久末出面的老魔頭,來與小師弟為敵,只怕連青龍幫都包括在內,所以,石幫主回去坐鎮總壇,也是上策。」

    老化子聽說,不由點頭應道:「黑鳳幫爪牙遍佈,勢力龐大,『蒼虛秘笈』之爭,牽涉到黑風幫在內,石老幫主倒要妥作準備。就是我老化子也要到化子窩裡去走動走動,到時候,搖旗吶喊,人多勢大也是好的。」

    肖承遠小俠沒想到為了「蒼虛秘笈」,又引起幫會之間的紛爭,更是擔心不已。尤其想起藍玉珍姑娘挽救青龍幫一次劫難的事,越發覺得事不宜遲,便站起身說道:「老師兄我看事不宜遲,老化子哥哥暫回江南,石老伯和風姐姐藍妹妹先回括蒼山總壇,待我從邛蛛回來,再到總壇相聚。」風姑娘和藍姑娘只是微微點頭而笑,不表意見。

    石老幫主也點頭說道:「如今倒是事不宜遲。」

    漁礁翁呵呵笑道:「那我們—老一少就先走一步了。」話音剛一落,人影一閃,從大廳掠地而起,騰空三丈有餘,從屋頂上一掠而逝。

    肖承遠小俠一見漁礁翁已展開身形而去,也不敢多留一刻,對石老幫主;奇門劍客、老化子等人落地一躬,轉身再對三位姑娘拱手,說聲:「珍重!」只見他肩不晃,腳不點,平地而起,疾如流矢,也從屋頂上一掠而去。

    漁礁翁和肖小俠騰身走後,石老幫主等也就紛紛準備離開川中,取道江浙,這暫且按下不表。

    且說漁礁翁和肖小俠出得向家莊之後,因是光天化日,路上往來行人,自是不便施展輕功。

    漁礁翁又笑著向肖小俠說道:「此去邛蛛,事雖急迫,我們倒不必如此日夜兼程,白天算是沿途遊覽,夜裡再兼趕一程,如此不出十日,就可以趕到邛蛛,小師弟以為如何?」肖小俠自是沒有異見,以老師兄的話為是。

    這一老一少就如此沿著西南半壁,直向邛蛛奔去。白天過鎮歇腳,過村打尖,沿途瀏覽,夜晚則急展輕功,兼趕一程。好在兩人都是身具絕深的內功,只要稍一調息,便恢復疲勞,振作精神。

    兩人沿著西南高原邊陲,兼程趕了幾天之後,轉向折道往東,遠走青海,然後再轉向邛蛛。此青海地接西北邊陲,北地風光,邊疆景色,已經一再呈現眼前。

    這天,肖小俠和漁礁翁路過一段荒涼的草原,兩人憑目力看去,約莫十幾里地都杳無人煙。

    漁礁翁先笑道:「小師弟!你看這一段地帶,杳無人跡,小師弟不妨施展一路『八步趕蟾』的輕功絕技,以小師弟的神功,顯然又是與眾不同,讓老漁開開眼界如何?」

    一路上,漁礁翁對於肖小俠的功力,已經深深瞭解,自己空自在武林中享數十年盛譽,比起小師弟來,有著極大的差別,玉扇書生的弟子,「蒼虛秘笈」的得主,畢竟是不同凡響。

    所以,一路上一老一少也不斷地印證武功,各露所學。肖小俠對漁礁翁那一手八八六十四招「萬花蕭」招,至衷的欽佩,那真可以當得上神出鬼沒,萬花繽紛。

    漁礁翁對於肖小俠的蓋世神功,更是心服不已,因此沿途不斷地出題目要肖小俠顯露所學。

    肖小俠一聽老師兄又要自己在武功上,顯露—手精絕之技「八步趕蟾」,一時興起,便應聲說道:「老師兄留神指教!」剛一說完話,身形立即躡空而起。

    「八步趕蟾」是輕功中的上乘絕境之學,躡虛登空,去如流矢,輕功能進到這種程度,在武林中已是為數可數了。

    肖小俠剛剛一擰起身形,忽又像隕星墜地,閃電落下,驚詫地問漁礁翁說道:「老師兄快看這隻大鳥。」

    漁礁翁本來眼看肖小俠躡空而起的身形,美妙無比,正待脫口讚美,忽然肖小俠如此一叫,急忙斂神向天際看上去。

    天空飄拂著一朵浮雲的邊際。有一點黑影在閃動,正常人斷難在這數十丈高的距離之下,看到這點黑影,可是,像漁礁翁這種身負絕頂武功的高人,不但是能看到這點黑影,而且還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隻正在飛翔中的鳥。不過,以高度來判斷,這隻鳥大得驚人。

    漁礁翁乍一看時,霍然一驚,繼而仔細端詳,臉色也越發的沉重了。

    肖小俠是何等聰明的人,察顏觀色,還能看不出來嗎?便問道:「老師兄!你覺得這麼只大鳥有異嗎?」

    漁礁翁回神微一笑,一扯肖小俠手臂,說道:「回頭再說吧!我們且趕到前面去休息一回。」

    肖小俠正奇怪漁礁翁如此突然有所變化,而且說話又吞吞吐吐,似乎怕人聽到,難道這荒涼的草原上,還有人隱藏附近窺聽不成?以自己的聽力而言,五十步以內,稍有人聲動靜,斷難逃脫。一時,肖小俠倒像是墜入五里霧中,不知道漁礁翁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漁礁翁也看不出肖小俠疑惑的心理,當時依然笑道:「走了半日,也該打尖休息了!走啊!」兩人一齊起步騰身,在草原中掠地疾馳,快如飄風閃電,不消多少時間,已經越過一個無垠的草原,遠遠地望到炊煙裊裊,偶爾也聽到一兩聲犬吠之聲,在一叢樹林深處,一座小小村鎮,已經在望了。

    二人放慢腳步,漁礁翁首先就抬起頭來,向天空看去,但見碧空如洗,浮雲盡消,那只龐大的鳥,也消失得不知去向。

    漁礁翁似乎緩了一口氣,回頭看看肖小俠,依然是氣定神閒,若無其事。漁礁翁笑笑說道:「小師弟能認出這隻大烏否?」

    肖小俠搖搖頭說道:「武林之中,飼養奇禽怪獸的人不多,小弟卻不能認出。」

    漁礁翁呵呵笑道:「走到前面村鎮,歇腳打尖,再細細的詳談吧!」

    肖小俠此時才料定,這隻大鳥的主人,定然是一位武功奇特的高人,而且秉性必然是凶狠毒辣,所以大鳥的出現,才能使二老一神尼的漁礁翁,為之震驚。肖小俠因鑒於漁礁翁的對大鳥存有戒心,倒想見識見識這位怪人的真面目。

    二人越過樹林,這是一個小村鎮,總共也不過幾十家人家,攔住村鎮進口處,飄搖著一面酒晃子。

    漁礁翁向肖小俠說道:「村雞酒,聊充飢腹,野店無人,正好暢談。小師弟酒量如何?」

    肖小俠一面隨著漁礁翁跨進店門,—面笑著說:「小弟酒量毫無,只能舉杯示意,用來陪老師兄開懷暢飲。」

    漁礁翁笑呵呵地坐下來以後,忽然皺著鼻子聞道:「妙啊!肉香四溢,而且還是道地的黃牛肉。」說著便拾手叫過酒保,吩咐先切一大盤白雞,一大盤牛肉,來幾斛酒。

    酒保卻在一旁賠著笑臉說道:「老爺子!白雞一盤,村酒四斛即刻就到,只是這牛肉,小店已經賣完了。」

    漁礁翁搖搖頭說道:「夥計!你好像有些看不起咱們老小兩個,好像吃不起你們這裡的牛肉。」

    酒保慌忙打躬作揖賠笑說道:「老爺子和小相公光顧,正是小店的衣食父母,小的怎敢瞧不起您老爺子。不瞞您老說,這牛肉確實還剩有十五六斤,可是碰巧的剛剛有一位小爺訂買去了,待一會兒就要來拿。這會兒可真的一丁點都沒有了。」

    漁礁翁聽說,也就—笑了之。倒是肖小俠聽在心裡,覺得有些納悶,一個小孩,買十五六斤牛肉,在這荒涼的草原邊緣,行人稀少,他買給誰吃?肖小俠心裡一納悶,人可變得留上了神。

    漁礁翁飲了一口酒,呵呵地向肖小俠問道:「小師弟!你離開華山以後,闖道江湖,可曾聽說過禿鷹其人嗎?」

    肖小俠搖搖頭說道:「小弟昔日隨恩師往華山習藝之時,曾經偶聽恩師和銀髯叟老師兄在暢談武林掌故,以及黑白兩道名人蹤跡,還沒有聽說過禿鷹其人。」

    漁礁翁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也難怪,禿鷹已經數十年隱跡不見,武林之中都一致認為他已經死去,若不是方纔我看到的那只奇大無比的禿鷹,我何嘗又想到這位舉世震驚的老魔頭依然還在人間?」

    肖小俠此時倒是引起極大的興趣,聚精會神的在聽,便接著問道:「這禿鷹是何許樣人?能使武林震驚如是。」

    漁礁翁剛剛準備開口,忽然門外人影—閃,進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一張闊嘴,兩隻大眼,黑黝黝的臉,一身精瘦,卻是精神十足。腰間鼓鼓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兵刃。

    漁礁翁一見有人進店,便把要講的話,頓時縮住。

    這孩子一進店來,便朗聲叫道:「店家!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這孩子一張嘴講話,漁礁翁和肖小俠都微微為之一動,心裡暗自忖道:「這孩子不過十四五歲,好厚的功力,隨意講來,卻是如此震人耳鼓。」

    當這孩子講話的時候,長相極為滑稽,一張大嘴,幾乎佔了半個臉,仰著頭,皺著鼻子,翻著兩隻大金魚眼睛,叫人看了忍不住要笑。

    肖小俠一看這孩子說話的神情,頓時一個印象掠過心頭:「藍妹妹和老化子哥哥在廬山五老峰上,所遇到的禿鷹弟子白朮,這孩子長相有幾分相像,而且,剛才半空中那隻大鳥,也恐怕就是頭生肉塊,身長灰毛的禿鷹……」肖小俠正在暗忖著,眼看著那孩子已經據案大嚼。

    面前堆著一大盤饅頭,外帶一隻白汁雞,還有一大堆熟牛肉。這麼大的孩子,面前堆了這麼一堆吃的,看去似乎不成比例,頓時引起小客店裡,上上下下圍著看熱鬧。

    那孩子也不以為忤,只顧低頭大嚼 不一會兒,一整只的白汁雞和十幾個大饅頭,都風捲殘雲般的一掃而盡。然後,滿懷得意的拍著肚皮,又笑嘻嘻地對眾人回視了一眼,捧起一堆熟牛肉,向門外走去。

    肖小俠轉面向漁礁翁低聲說道:「老師兄不是想要吃牛肉嗎?」

    漁礁翁正在觀察這個怪孩子的怪樣子,突然肖小俠如此一問,不禁微微一愕。轉而恍然微笑道:「這孩子似乎是有些門道,小師弟要逗他,可要小心一些。」

    肖小俠微笑不答,逕自大踏步上前,走出店門,朝那孩子叫道:「小弟弟請你稍停一停。」

    門前那孩子聞聲一頓,轉身問道:「你是叫我嗎?」

    肖小俠笑嘻嘻地說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一翻金魚眼打量了肖小俠半天,突然一咧大嘴笑著說道:「你長得好俊羅!你叫我作什麼?我叫白朮。」

    肖小俠一聽果然不錯,正是廬山五老峰上藍妹妹所碰上的小怪物。當時心裡閃電一轉,笑著說道:「白小弟!你要這麼多牛肉做什麼?讓給我們一些怎樣?」

    白朮倒是認真地搖搖頭說道:「那可不成,這些肉餵我的寶貝鳥還不夠,怎麼能分給你呢?」

    肖小俠也收斂笑容說道:「白小弟你人小謊可扯得大,你餵了多少鳥,要吃這些牛肉?」

    白朮似乎有些不耐煩,凶性突發,揚頭說道:「你這人長得很俊,說話卻是嘀嘀咕咕,糾纏不清。告訴你這牛肉不讓,你還囉嗦怎的?你休要惹翻了小爺的火……」

    肖小俠存心要逗逗這位數十年以前武林聞而喪膽的禿鷹西門番的門徒,立即一掩身過去,攔住話頭說道:「惹翻你的火怎樣?」白朮站住身形,對肖小俠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突然嘿嘿地笑道:「鬧了半天,你還是會兩下的?惹翻了小爺的火怎樣,告訴你,小爺要揍人!」這「揍人」兩個字剛一出口,只見他左手抬著十幾斤熟牛肉,右手向前一伸,干如鳥爪樣的手指,吱咯作響,身形驀地—閃,凌空就向肖小俠撲來。

    這一招看來只是白朮隨意一招,還是把肖小俠當做一般江湖道打發,根本沒有提用真力。但是,指風凌厲,出而凜人,而且身形撲出之快,簡直連人都看不太清楚。

    肖小俠連閃避的意思都沒有,口裡仍然笑著說道:「你揍得過人家嗎?」說著話的時候,白朮的五根手指已經抓到左肩,只聽見嘶啦一聲響,手指像是抓到石頭上一樣,碰得白朮手指頭好痛。

    白朮人小,功力卻是一等的,禿鷹西門番在自己二次再入中原之前,敢讓白朮這樣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先他而出單身獨闖,這白朮的功力西門番自然信任得過。廬山五老峰以藍玉珍姑娘和老化子兩個幾乎都痛遭敗仗,白朮的功力由此也就可以想見一般。

    可是,白朮萬沒有想到今天竟出手一招,人家連手都沒還,就痛折而回。

    白朮功夫雖純,畢竟還是個孩子,當下放下牛肉,揉著右手,呆呆地望著肖小俠,半晌問道:「你使的是什麼功夫?手也不還,我的手指會痛得這麼厲害?」

    肖小俠笑道:「你不是要揍人嗎?我這個是專門對付揍人的功夫。」

    白市歪了頭想了—想,似乎沒有聽過這種功夫。翻了一翻雙大眼睛,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肖小俠徽微笑道:「肖承遠!」

    這「肖承遠」三個字剛一出口,白朮彷彿微微一震,頓時「哦」了一聲,接著是一陣刺耳的怪笑,有如蛙鳴。扣著兩隻小手說道:「好咽!我原是想趁便回去,向師父交差算了,沒想到在這裡又遇到一宗好找頭。」

    肖承遠小俠不解地問道:「什麼好找頭?」

    白朮指著肖小俠笑得極其真切地說道:「聽說你是『蒼虛秘笈』的得主,大家都在狀;,想必這『蒼虛秘笈』是個世上少見的好東西,我要是帶回去,給我師父,那才不白來中原一道呢!」

    肖小俠聽他如此天真,好像拿取「蒼虛秘笈」,就像是探囊取物一樣,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下肖小俠笑著問道:「如果我不給你呢?」

    白朮瞪眼一跺腳說道:「你敢?」

    肖小俠笑道:「看樣子你又要揍我了。」

    白木忽然想起方才吃的虧,霍然從身上一抄,兩柄月牙鏟交胸一搭,大嘴一咧,怪聲長嘯。

    嘯聲剛剛一落,漁礁翁站在身後叫道:「小師弟小心這小鬼的詭計。」

    漁礁翁話音末止,頓時一陣勁風,有如天河倒瀉,巨鼎迎頭,直蓋下來。

    肖小俠知道是方才見到的那只禿鷹。因為不知道這只禿鷹究竟有多大力氣,右手又從袖中一翻而出,描金白玉骨的折扇,「刷」地一下抖開,迎頭一招「犁庭掃穴」,直扇過去。

    誰知道這一扇剛扇過去,白朮兩柄月牙鏟,像是閃起兩點寒星,奔雷閃電樣的,直朝面前攻來。肖小俠真是會家不忙,左手疾圈,呼地劈出一掌劈空掌力,硬向白朮兩鏟撞去。這一陣上下夾掌,以及肖小俠的一扇一掌,都是一瞬間的事。

    漁礁翁對於頭頂上的禿鷹是聞名已久,對於白朮就方才起手一招之際,就已經看出西門番調教出來的門人,年紀雖輕,功力卻是足以震動武林。

    在這兩種人鳥不同的夾擊之下,肖小俠居然能夠從容不迫,神情自若的還攻兩招,而且腳下方位樁步,分毫不移。不談功力,就憑這份氣度,已經叫人為之撫掌叫絕。

    漁礁翁正待叫出一聲「好」,只聽得「啪、轟」兩聲巨響,激起一陣狂流四溢。沙石齊飛。再看肖小俠,依然面帶微笑,從容而立。

    凌空搏下的禿鷹雙翅下垂,撲在地上呱呱有如嬰兒夜啼,兩隻眼睛凶光四射。怪孩子白朮被肖承遠一掌五成真力,震翻兩觔斗,落到兩丈開外。這一招優劣之勢頓見,並不是白朮功力不夠,也不是西門番豢養的禿鷹不夠凶狠,而是肖小俠自從大乘神功練成之後,功力的深厚,已經不是一般武林技擊之道可以推論想像。

    白朮連失兩招,心裡依然不服。自忖涉足中原以來,雖然少生閒事,但是,也從未遇到對手。自己小心靈中深深印著師父禿鷹西門番的話:「中原武林不過爾爾!」在五老峰下,偶遇清曇神尼也並未交手,當時的離開似乎是為了老尼姑有一種難以說出的氣勢,不願意對敵而走開。

    今天一對肖承遠小俠,輕易折敗在別人手裡,白朮說什麼也服不了這口氣。這孩子渾身上下都像是銅澆鐵鑄的,一掌震翻兩丈遠,略一調息,依然無恙。

    這回白朮可真的動了怒火,大眼睛瞪得像鋼鈐,差不多像是要冒出火焰來。再也不說話,一對月牙鏟掀起萬點寒星,揮動千層銀浪,波濤洶湧,雷霆萬鈞地向肖小俠攻去。

    肖小俠描金玉骨扇一印前胸,左手一背,長笑一聲,腳下頓演「蒼虛縹緲步」,人似飄風流游龍,在白朮的一雙月鏟中,飄忽不定,穿梭不停。

    白朮雙手瘋狂似的一連攻出七招,明明鏟風指向肖小俠的前胸,忽而人影不見,索聲又落在身後,只把白朮氣得哇哇直叫。

    肖小俠一面游動身形,一面說道:「白小弟!我看你揍人的本領也不過如是,乾脆就歇手不要再打了。」

    白朮一時打得興起,哪裡還聽得進肖小俠的話。復又一聲怪叫,騰身而起,雙腳凌空,宛如滿天星斗,迎頭不斷罩下。

    肖小俠和白朮游鬥了一會,霍又引聲長嘯,身形上拔兩丈以上,長袖一拂,震開白朮攻來的雙鏟,飄身八尺,朗聲說道:「白小弟!我若還手時,只怕落以大欺小的名聲。你還是回去跟你師父說,你敗在一個姓肖的手裡,要是不服,請他再來中原,我會等著他。」

    白朮眼看著自己盡全力搶攻十幾招,人家連手都沒有動,雙手連衣邊都沒有沾著,這仗還有什麼打的?愕著一雙金魚眼,望著肖承遠小俠,半響說道:「我第一次碰到你這樣有功夫的人,小爺認輸。不過要碰上我師父,恐怕你還是不行。」

    肖小俠聞言大笑,說道:「我要是打不過你師父,不是正好替你報仇嗎?」

    白朮點點頭說道:「這倒是實在。那麼我走了。」

    肖小俠笑道:「看樣子你那只禿鷹已經是背你不動,待我送你一程吧!」說著話雙掌齊翻,緩緩向前撲出。

    白朮頓時感到一股潛力,綿綿不斷而至,愈來愈是洶湧不絕,竟使得自己沉樁不住,一步一步向後退去。那股潛力,像是一堵石牆,如影隨形地跟著退後的身形,直逼過來。

    一直把白朮逼退五十步以外,肖小俠才霍然雙掌一收,朗聲說道:「再見!」

    白朮一看肖小俠竟使雙掌陰柔力道,逼退自己五十步,而立不住身形,這份功力,真是駭人聽聞 白朮長年隨侍師父身邊,生平只曉得師父是天下無敵,今日一見肖小俠才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服口服地折轉身形,撤嘴怪嘯一聲,招呼著禿鷹,向西北方面,疾馳而去。

    漁礁翁站在一旁,一直看著肖小俠折服了白朮,才呵呵笑道:「小師弟神功蓋世,老漁今天算開了眼界 只是我不明白小弟何故要引逗這小娃兒,多樹一個勁敵?」

    肖承遠小俠說道:「老化子哥哥和藍妹妹在五老峰下已經和這孩子打過照面,小弟才知道西門番有意再闖中原,即使小弟今日不遇白朮這孩子,『蒼虛秘笈』之爭,仍舊少不了西門番的一份,倒不如先在他心裡佔一個上風。」

    漁礁翁歎道:「西門番昔日突然遠走中原,據說是—位前輩異人趕走了他 數十年後捲土再來,只怕功力更有精進和獨到之處。」

    肖小俠豪然說道:「遲早武林要有一場浩劫,倒不如一次總結乾淨,免得日後再又興風作浪,為害武林。」

    肖小俠剛一說到此處,頓時也覺得自己說話有些過分之詞。肖小俠素來是一個謙虛謹言的人,今天因為一時豪氣勃發,順口而出,等到自己發覺失言之時,不由地雙頰飛紅,吶吶不復出聲。

    漁礁翁呵呵大笑道:「小師弟豪氣干雲,習得師門絕學,當有如是想法才對!」漁礁翁也知道小師弟自覺失言,感到不安,乃以一個哈哈掩蓋過去算了。

    誰也沒想到,就在漁礁翁這一個哈哈還沒有完,突然一聲輕微的冷笑,細細地,幽幽地傳到兩個人的耳裡 頓時一驚,緊接著又是一陣輕聲細語地說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好大的口氣。」

    這兩句「傳音入密」的功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肖小俠和漁礁翁便身形未動,相對微一示意,突然,兩人身形同時疾射而起,掣電流星 分向一顆獨立的垂楊柳上撲去。

    兩人身形剛一閃到,只聽得「砰」地一聲,一棵三十年以上的老垂楊,連根而起,歪倒一旁。在垂楊歪倒的同時,三條人影一分而落,立地品字形而站。

    漁礁翁頓時揚聲大笑,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祁連山的百毒尊者,幸會呀!幸會。」

    百毒尊者陰陰地一笑,說道:「老漁!站在一邊去吧!你那點功力,已經不屑一提。」

    說著話轉面逕自向肖小俠說道:「肖娃娃!這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尋來全不費工夫。你還是認命吧!」

    百毒尊者方才藉垂楊的掩蓋,閃開肖小俠抓來的指風,臨敵這份機警,使肖小俠已經覺出此人不甚好與。可是實在想不起這位百毒尊者何時與自己結下樑子,竟然要勞他踏破鐵鞋來追蹤。

    肖小俠一時沒有理會,漁礁翁卻在一旁呵呵笑道:「百毒尊者自然看不上我老漁這點功力,只可惜呀!可惜!」

    百毒尊者怒道:「可惜什麼?」

    漁礁翁笑道:「可惜老漁的鐵簫多年不用了,否則,倒是可以趁這個機會,送給尊者把它砸扁,好一出當年那口氣。」

    百毒尊者冷笑道:「老漁!你休要賣弄你這張損嘴,當年巫山論劍,一蕭之仇,正好報在今日。等我跟這娃娃辦完了正事以後,少不了你那一份。?

    肖承遠小俠接口問道:「在下與尊駕有何仇恨?而要如此迢遙追尋?」

    百毒尊者笑道:「娃娃!怪不得我!只怪你是『蒼虛秘笈』的得主,再說,仇九峰人情拜託,順便還要替他找回—點面子。」

    肖小俠一聽,敢情又是為「蒼虛秘笈」而來,而且又是仇九峰搬的靠山,頓時便怒從心起,冷笑一聲,說道:「你自問能為仇九峰找回這個面子嗎?」

    百毒尊者冷笑連聲,說道:「娃娃!讓你見見世面吧!」說著話,右手霍然一揮,頓時四周嘯聲齊起。

    肖小俠和漁礁翁向四週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原來四周早就圍定了四十個人,按四方站定,每人手裡都倒提著一條烏黑的軟鞭,那嘯聲就是從這四十條軟鞭上發出來的。

    在四十個人的腳下,密密麻麻地爬著黑嘟嘟、亮油油的蠍子,都足有拳頭大小。這些蠍子爬起來的時候,嘶嘶作響,像是激水流沙齊向中間爬來。

    肖小俠空有一身神功,卻何曾見過這種場面。真是殺人干軍萬馬毫不皺眉,看到這些密麻一片的蠍子,卻叫人股粟欲墜,寒毛直豎。

    肖小俠不禁回過頭對漁礁翁說道:「老師兄,這百毒尊者……」

    漁礁翁接口笑道:「這大概是百毒尊者的什麼五毒陣,數十年前即著意練這種陣法,巫山論劍的當時,還沒有成就,可是現在……」

    漁礁翁和肖小俠正在低聲的交談著,站在一旁的百毒尊者卻哈哈冷笑一陣說道:「老漁說得不錯,巫山論劍的當年,在下五毒陣還沒有練成,才讓你一簫佔先。今天,哈哈。我要讓你嘗嘗萬蠍分屍的滋味。」說著話又轉身向肖小俠喝道:「姓肖的娃娃!你還是早些識相,把『蒼虛秘笈』拿出來,饒你一個全屍,給你一個痛快。」

    肖承遠昂然冷笑一聲說道:「老怪物!你自己功夫不行,想乞靈這些爬蟲毒物為你效命,虧你還在武林中叫字號,我都替你害羞。至於『蒼虛秘笈』麼?你這分敗德喪行的樣子,就連看一眼的福氣都沒有,還妄想佔有,可惜你有一萬隻蠍子。卻沒有一面鏡子,否則,也可以讓你自己照照,看看配也不配說這種話。」

    肖小俠這一頓痛罵,只罵得百毒尊者臉色變白,嘴唇發抖,半晌都說不上話來。

    漁礁翁卻在一旁鼓掌叫好,呵呵笑道:「小師弟平時溫文爾雅,今天可發了火了。」

    肖小俠平日為人,真是不出惡聲對人,更遑論冷諷熱嘲了,可是,今天實在太氣憤百毒尊者的無理逞強,才痛罵他一頓。

    百毒尊者半晌才能緩過氣來,指著肖小俠罵道:「我今天不叫你這小子萬蠍分屍,我就枉稱百毒尊者。」說著話點足躬身,落到萬蠍陣中,淒厲地大喊一聲,揮手作勢。

    就在這一揮手之際,四十個人一齊雙手微抬,手中黑黝黝的軟鞭,此時一齊吊起頭來,「嘶嘶」直嘯,原來這四十條黑黝黝的軟鞭,竟是四十條奇毒無比的烏梢毒嘯蛇。這種蛇不僅是奇毒無比,且為百毒之王,百毒尊者苦心培養了數十條,用來催動這萬蠍之陣。一陣蛇嘯聲中,但見有如波濤起伏,浪起千層,數不清的蠍子,直向中間湧去。

    肖小俠雖然毫無懼意,但是,想不出破敵之道,心裡也免不了要焦急。

    漁礁翁沉靜無比,微笑著向肖小俠說道:「小師弟你不妨施展『八步趕蟾』的輕功,拔起四丈高以後,再以『七禽身法』中的『鷹隼剪翅』招式,折身斜落。這萬蠍陣方圓約有十幾丈,小師弟如果此兩式不能越出範圍,當盡全力提出神功,劈空助力。千萬不要讓毒蠍沾身。百毒尊者這些毒蠍都是奇毒無比,平時都是喂以毒物為飼,千萬沾它不得。」

    肖小俠一皺眉頭,向漁礁翁問道:「老師兄是叫小弟獨自逃跑嗎?」

    漁礁翁呵呵笑道:「小師弟不要誤會。我們幾時有『逃跑』二字在心,五毒陣目前就只出現蠍子—種,已經是破陣無方,再有其它毒物齊出,更是束手無策。小師弟越出重圍,獨身邛蛛,謁見清曇神尼之後,她那裡有雄黃精一塊,或者可以破陣。」

    肖小俠說道:「小弟出走,老師兄獨身留在此地,如何可以。」

    漁礁翁笑道:「要是我們兩人齊走,豈不讓百毒尊者笑話我們嗎?再說能一躍而不著地藉力,越出十餘丈開外,武林中能有幾人做到?」

    肖小俠慨然說道:「老師兄一人在此地獨撐,小弟於心不忍。」

    漁礁翁呵呵笑道:「小師弟以為我老漁在這裡獨撐萬蠍凶多吉少麼?放心吧!老漁自有一套對付這些爬蟲。」肖小俠獨自猶豫不決。

    漁礁翁當即變色喝道:「破敵事大,小師弟不得再事猶豫,否則為日後武林留下無邊浩劫。」

    兩人這一陣談話時間,這些密密麻麻的蠍子,已經沙沙地擁到兩人周圍八尺不到的地方,一陣奇腥怪臭,令人觸鼻欲吐。此時,周圍四十個人已經又上前逼近幾步,手中的黑蛇嘯聲更烈,昂頭吐舌,躍躍欲動。

    漁礁翁立即從衣襟裡面,摸出兩粒丸藥,遞給肖小俠一粒,說道:「服下,快走。」剛說一聲「快走」,肖小俠身後突然一股潛力直推過來,小俠知道是老師兄催逼自己動身。眼看蠍子越來越近,自己枯守此地,除了一扇一劍來一個橫掃八方之外,並不見得就能清除這些蠍子。想罷,霍然長嘯一聲,振臂疾起,一提丹田真氣,式化「八步趕蟾」的輕功,果然一拔而起,宛如踏虛凌空,疾起四丈有餘。

    人在空中忽又折身向下,俯身雙臂一劃,照演七禽身法中的「鷹隼剪翅」,斜掠而過,遠達四五丈向外,如此一拔一掠,越出十丈,超過這奇毒無邊的萬蠍陣。

    百毒尊者眼見肖承遠脫圍而去,絕頂輕功,令人昨舌。本來想追蹤而至,轉而一念,以肖小俠的那身輕功 在場的眾人,包括自己在內,都沒有人趕得上。如此徒勞往返,只怕連圍在五毒陣內的漁礁翁,也要趁機突圍而出。

    百毒尊者主要的獵物,原是肖小俠,既然不可得,只好退而求其次,拿漁礁翁報當年一蕭之仇,出口氣也不虛此行。他一面運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向肖小俠故意嗤道:「方纔口出大言,如今只能作喪家之犬逃走嗎?」一面暗裡行功,催動手下眾人,驅使黑蛇,趕著那些蠍子向漁礁翁擁去。

    肖小俠原是個敦厚仁心的人,漁礁翁在催他快走的時候,覺得老師兄聲色俱厲,硬逼自己快走,一時又無法違拂老師兄的意思。等到身形落到陣外,心裡頓時牽掛著圍在陣裡的漁礁翁,不由的腳下一停,回身向陣裡看去。

    只見—片褐黃,萬蠍攢動,只把一個端坐不動的漁礁翁圍在中間。此時,毒蠍已圍到相距不到五尺的地方,肖承遠小俠不由心裡一急,眼前情況如此急迫,老師兄如何毫無動靜,萬一毒蠍沾身,那還了得。

    肖小俠—時情急,正待騰身轉回到漁礁翁身邊,不管如何,仗手中劍扇,也要極力而使,清除這個萬惡的五毒陣。

    正當肖小俠轉身待起之際,忽然看見漁礁翁從身邊緩緩取出那管武林聞名的鐵蕭,湊到嘴邊。突然,一聲清越入雲的聲音,劃空而起,宛如仙鶴長唳,低翔吭鳴,而且,一聲比一聲強烈,一聲比一聲悠長,頓時這—塊荒蕪的野地,無垠草原上,好像是飛舞著干百隻仙鶴,在互相和鳴。

    簫聲剛一起時,肖小俠眼快,立即看見四十個人手中的黑蛇,頓呈畏縮之狀,不若方纔那種昂首吐信,蠢蠢欲動的樣子。

    蕭聲逐漸加強,四十條黑蛇漸浙縮成一團,一動不動。這些黑蛇一停止活動,地面上的蠍子,立即變得蠕蠕不安,轉而漸漸地向後退讓,但見一片退潮似的波浪,紛紛向下退去。

    肖小俠大喜,心裡想道:「原來老師兄有—套降蛇的妙計,怪不得能有恃無恐。」

    肖小俠心裡如此閃電一想,突然聽到百毒尊者冷笑說道:「老漁果然真有一套,你再瞧這個。」說著話,忽然從腰間解下一條長約七八尺的鞭子,隨手—抖,只聽得「啪」的—

    聲,震得有如—個炸雷,長鞭在空中飛舞盤旋,啪啪之聲不絕於耳。

    百毒尊者飛鞭剛一旋起,那些已經縮成一團的黑蛇,突然又興奮起來,個個昂首吐信,騰身作勢,嘶嘶直嘯。黑蛇一起,滿地的蠍子,頓時又像潮水般直湧過來。

    漁礁翁似乎視若無睹,鐵簫調音一變,突然聲如裂帛,簡直是石破天驚之勢,使人無法相信這雷霆萬鈞的聲音,是發自這管小簫裡面。

    簫聲再起,壓下百毒尊者的鞭梢雷響,黑蛇又變得萎縮,毒蠍又紛紛後退。

    可是這情形看在肖小俠眼裡,心裡卻止不住一陣飲泣。漁礁翁以簫退敵,分明完全是仗著自己深厚的內力,吹蕭發聲,震撼群蛇,這種情形豈能支持長久。肖小俠正在焦急之際,萬蝸陣中又起了劇烈的變化。

    百毒尊者此時如同瘋狂,口中連聲厲嘯,手中長鞭不斷的飛舞。叭叭之聲和簫聲攪成一片,只見萬蠍叢中,又有波動。

    肖小俠留神看去,只見遍地綠油油的蜈蚣,每條長達尺餘,從毒蠍中間,蜂擁而上。這些蜈蚣比起毒蠍來,要厲害的多,不像毒蠍子那麼慢慢爬動,而且飛快的在向前滑行著。

    百毒尊者的長鞭揮動得滿頭都是鞭形,眼看著無數閃著暗綠光潤的大蜈蚣,齊向漁礁翁攻到,已經相隔約五尺的距離。再看漁礁翁此刻也正是滿頭大汗,熱氣騰騰,兀自坐在那裡吹個不停。

    肖小俠再也捺按不住,突然一聲暴喝:「老師兄休要著急,小弟來了。」這一聲暴喝,是肖小俠在情急之時全力所發,何異於晴天霹靂,山動地搖。

    在這一聲震喝之後,肖小俠人像脫弩之矢,忽地一聲直拔三四丈高,人在空中真氣將洩之際,肖小俠默運神功,左掌提足十成真力,疾向下面推出一掌。

    這一掌發出,何異於狂流萬道,只聽得「噗通」一聲,激起沙石橫飛,造成一陣沙風石雨,不僅地上的螟蚣蠍子震沉一片,連帶百毒尊者揮舞的長鞭,也被震飛到老遠。

    百毒尊者萬沒有想到肖小俠凌空發掌,竟有如此威力,頓時微微一怔,肖小俠已經由於反彈再升之力,飄落在漁礁翁身邊。剛叫得一聲:「老師兄!」

    漁礁翁雙眼一睜,臉色異常慘白,分明是真元損耗太多,元氣大傷。沉著聲音說道:

    「小師弟!你怎麼回來了?」

    肖小俠說道:「老師兄獨力單斗這五毒陣,太過辛苦。小弟特地折身回來助一臂之力」

    漁礁翁歎逭:「沒有想到百毒尊者的五毒陣,竟練得如此厲害,不過小師弟應該以大局為重,不應該擅自輕身再入陣中。」

    肖小俠正著顏色說道:「如果我眼睜睜看著老師兄為五毒陣所困,仍能無動於衷的離去,小弟將成為何等人物?」漁礁翁沉默無言。

    兩人這一說話,百毒尊者已經重新拾起那根長鞭,再度揮起,嘯聲也隨著再發。鞭聲越發響得震人耳鼓,嘯聲越發令人感到慘厲絕倫。地上的蜈蚣蠍子像是潮水一樣,又是直湧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早就有幾十條蜈蚣直朝肖小俠和漁礁翁襲來。

    肖小俠探手長劍出鞘,人像旋風似的一轉,碧雪神劍一道奪目的光華,光華掠處,殘肢斷體的蜈蚣蠍子,頓時滿天飛舞。

    此時肖小俠豪氣大發,左手劍鞘一扔,掌心扣勁,連發劈空掌力,右手長劍震發劍氣千層,身形宛如閃電流星,在周圍游動,頓時把四周圍成一道劍幕。

    碧雪神劍不愧是神物利器,光華起處,宛如濃湯潑撤,蜈蚣蠍子斷頭斬腳,滿佈遍地,加上左掌凌厲的掌風,雷霆萬鈞般的縱橫掃蕩,把那些沒有死的蜈蚣蠍子,震得滿地紛飛。

    可是,五毒陣的蜈蚣蠍子,好像是斬殺不完,任憑肖小俠如何凌厲的掃蕩,仍然是前仆後繼源源不斷的猛撲上來,而且來勢一陣比一陣兇猛。

    肖小俠內力充沛,如此揮劍掃蕩,即使再長一些時間,也不會頓時感到疲乏。可是,像這種源源不斷而來的毒蠍蜈蚣,肖小俠獨力支撐,到何時才能止休,萬一偶爾疏忽,竄進來一條蜈蚣或蠍子,大意之矢,豈非遺憾終生?

    突然,身後漁礁翁輕輕呵呵地笑道:「小師弟!歇手吧,百毒尊者已經是黔驢技窮了。」

    肖小俠聞聽方霍然一收碧雪長劍,凝神一看,所有的蜈蚣蠍子都停伏在四周,若有畏意的龜縮不前。再看百毒尊者似乎也充滿詫異的站在那裡,手中的長鞭軟軟倒拖在地上。滿地蜈蚣蠍子殘肢斷體,令人觸目驚心。

    肖小俠橫劍凝神戒備,打量了四周的情形,才回過頭來說道:「老師兄!你已經謀取了克敵之道了嗎?」眼望著遠處仍有無數的蜈蚣蠍子,肖小俠心裡不禁有些憂急。

    漁礁翁從地上挺身而起,臉上已恢復了平常的紅潤,笑呵呵地提著肖小俠方才撤下的劍鞘,說道:「早知道小師弟有這把劍鞘,我們何必要苦鬥許久。」肖小俠聞言,頓時瞠然以對,不知所以。

    當初在川中道上,穿淡黃衫兒的姑娘贈與這把劍鞘之後,肖小俠怕劍鞘上的華麗裝潢,引起別人的懷疑和詢問。所以—直用一塊布,緊緊地裹著,掛在腰間。今天想是一撤之下,布包破裂,露出裡面的珍珠。

    漁礁翁一見肖小俠眼睜睜地望著自己,便笑道:「怎麼?自己的劍鞘不知道它的用途嗎?」肖小俠瞠然地搖搖頭。

    漁礁翁料定肖小俠真的不知道,便點頭說道:「打發走百毒尊者之後,再談吧!」說著話右手持著劍鞘,邁步向百毒尊者站立的地方走過去。

    此時,肖小俠彷彿看出劍鞘上竟然閃閃有光,漁礁翁昂首邁步,直朝那些蜈蚣蠍子堆中走去,可是每一抬腳,那些蜈蚣蠍子都像潮水一樣的向兩邊直分,讓開—條大路。似乎對漁礁翁有無比畏懼。肖小俠看在眼裡,心裡上不住暗呼奇怪。明知這是劍鞘的功用,可是就不知道這功用是來自何處。

    當初穿淡黃衫的姑娘贈與這個劍鞘的時候,雖然也說過,這把劍鞘是一柄極好的兵器,可是掛在自己身上許久,從未發覺與其他的劍鞘有何不同之處,更找不出任何—處可以用來作兵器。今天一見,才知道果然其中有些道理。

    肖小俠隨在漁礁翁身後,一路思索,不覺已經來到百毒尊者的面前。此時百毒尊者呆然而立,怔怔地望著天空,對於漁礁翁和肖小俠之來,似乎毫無所覺。

    漁礁翁笑呵呵地說道:「百毒尊者!老漁特來請教!」

    百毒尊者低下頭喃喃地說道:「數十年的心血,沒想到毀之—旦。老漁!我和你……

    拼……!去!去!我百毒尊者,從此不再身入江湖,你老漁要算賬,就請趁我還有一口氣時動手,否則等我埋名深山,你又要悔恨無窮。」

    漁礁翁呵呵笑道:「我老漁可沒有這個意思啊!你我也都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如果還像年輕時候那樣,懷仇記恨,那多難為情吶!尊者!今日一會正好了卻你當年的一樁心事。……」百毒尊者突然雙眼一翻,望著漁礁翁。

    漁礁翁依然笑嘻嘻地說道:「我老漁已經耗盡元氣,困守許久,較之當年—簫之失,也不知道要狼狽多少倍以上,百毒尊者的氣也該消了。」

    百毒尊者忽然哈哈笑了起來,指著漁礁翁說道:「老漁真不愧是二老—神尼之列,我服了你。」說著話轉身招呼四十個人,只見他左手一揮之際,四十個人突然各從身畔取出一塊小布,抖開來卻是一個個不小的布袋,嘴中齊聲尖嘯,頓時那些沒有死的蜈蚣蠍子,又像潮水樣的向布袋裡湧去。頃刻之間,爬走得一個不剩。

    那四十個人收起布袋疾馳,掠過一個小土崗,轉眼塵土大起,四十個人已經騎上四十匹駿馬,帶著四十包毒蠍蜈蚣,絕塵而去。

    百毒尊者說道:「光是這四十人和四十條蛇,已經窮我十年苦功,唉!今天……」

    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旋又問道:「這把劍鞘想是這位肖小俠所有,老朽不敢動問,肖小俠這把劍鞘是得自何處?」

    肖小俠沒有想到百毒尊者突然如此溫和問話,更沒有想到百毒尊者會突然地問起這樣一個問題,一時倒不知道如何答覆才好,又不便說出是一位姑娘所蹭,當時竟怔在一邊。

    百毒尊者一見肖小俠一時說不上來,倒也不再追問,便隨意笑道:「肖小俠既然不便說明,老朽也就不便多問。」

    轉而又向漁礁翁說道:「老朽此去祁連,終生不再出山,不再與老漁說再見。好在彼此心願已了,再無憾事。」

    漁礁翁此時竟也一收嬉笑態度,拱手說道:「尊者一念回頭,武林造福不淺,功德無量,老漁謹致以衷心崇敬。」

    百毒尊者微微一笑,正待回身起步,忽然停住了腳步向肖小俠說道:「肖小俠他日若遇這劍鞘的主人,就說門下客胡炊已埋名深山,未能面來晉謁。」話音一落,頓足起處,身子拔起離地兩丈多高,倏地一挺,接連幾個起落,消失在這時近黃昏的草原邊緣。

    漁礁翁眼看著百毒尊者的離去,不禁喟然長歎道:「今日若不是這把劍鞘,我們一老一小還不知道結局如何。」

    肖承遠小俠接過劍鞘,向漁礁翁問道:「老師兄何以知道這柄劍鞘的來歷?」

    漁礁翁搖頭說道:「這柄劍鞘名傳武林已經不下數十年。只是突然不知下落,老漁昔日行道江湖的時候,就已經風聞這柄『七星寶劍』落於大內,不知如何今日竟在小師弟手中。」

    肖小俠驚道:「七星寶劍?就是被武林中譽為『無價之劍』的七星寶劍嗎?」

    漁礁翁點頭說道:「七星寶劍本身雖然是一柄利物神兵,但是,武林之中超越過它的,仍然不知凡幾,就以小師弟手中這柄碧雪神劍而言,其價值斷不在七星寶劍之下。」

    肖小俠奇怪地問道:「既然七星寶劍並不是人間絕物,如何武林之中又尊之為寶劍呢?」

    漁礁翁說道:「那就是因為這柄劍的劍鞘是無價之故。」

    肖小俠驚詫的抬起劍鞘,漁礁翁指點劍鞘,說道:「劍鞘上下都不足為奇,珍貴就珍貴在這七顆明珠上面。」

    漁礁翁拿起劍鞘的尖端一點,說道:「上面的六顆,這裡還有一顆,七顆明珠就可當之『無價』二宇。」

    肖小俠知道武林之中,對財帛之類,素不重視,真所謂是;視黃金如糞土,看珍寶如廢物,如何惟獨對這七顆明珠如此視為無價之寶?

    漁礁翁一見肖小俠眼神裡閃著疑猜的色彩,便笑著說道:「七顆明珠稱為無價不是因為它值錢,而是因為功效無邊,尤其對武林中人而言,更是如此,所以,這『無價之劍』,從此而起。」

    肖小俠此時手捧著這把劍鞘,撫摸著劍鞘上面的七顆明珠,想起在萬縣途中,持劍鞘的那位姑娘,那淡黃衫兒像閃電一樣的掠過心頭。

    肖小俠奇怪這淡黃衫兒姑娘,為什麼把這無價的劍鞘輕易的交給一個毫不相識的陌生人,而且居然托付一個無稽的任務。

    在接受劍鞘的當時,肖小俠只是驚於好奇,而巳,也不忍令那位姑娘失望。一直事到今日,才覺得這是一件非常荒唐而又揖稽的事,其中還透著一些蹊蹺。

    漁礁翁一見肖小俠在沉思著,不住撫摸那幾顆明珠,便又呵呵笑道:「小師弟!這是七星寶劍的劍鞘,當無疑問。老漁一上服便確定這是當今武林尊為無價之劍的劍鞘,而且方纔已經試過,這第二顆明珠,便是驅毒避邪珠。要不然百毒尊者的五毒陣,足以因死我們一老一小。」

    肖小俠忽然一展眉頭,微笑著問道:「老師兄如何知道第二顆明珠是驅毒避邪的呢?」

    漁礁翁呵呵笑道:「老漁這把年紀多少事物沒見過?七星寶劍雖說從未一見,多少也略有所聞,小師弟你是否要考考老師兄?」

    肖小俠臉頓時一紅,說道:「小弟只是弧舾寡聞,而請教於師兄。」

    漁礁翁笑道:「老師兄只是跟你小師弟說著玩的,這把劍鞘說來話長,那邊有一片樹蔭遮住夕陽,走!老師兄和你談談。」

    兩個人走到樹蔭之下,坐定之後,漁礁翁忽然正色說道:「小師弟!老漁有一句話要問你,你這把劍鞘究竟來自何處?老漁可以斷言,這不是玉扇老前輩贈與之物。」

    肖小俠當時也覺得淡黃衫兒姑娘換劍鞘,找尋妹妹之事雖然是屬於私人的隱秘,本來就應該為她保守,但是,肖小俠已經覺出這把劍鞘,其中一定還含有許多隱事,漁礁翁要告訴自己,自己當然也就不便相瞞。於是便將萬縣得劍鞘的經過,概述一遍。

    漁礁翁聽來非常注意,等到肖小俠講完之後,才長歎出聲,說道:「小師弟!這是天意要付重任於你。看來數十年前的一段武林公案,要了結在你身上。」

    肖小俠微微一驚,問道:「是關於這把劍鞘嗎?」

    漁礁翁點點頭說道:「正是這把劍鞘。十數年,武林中人都只道這宗公案就如此沉於不白之境,想不到卻應在小師弟身上。」

    肖小俠被漁礁翁這番無頭無腦的話,說得莫名其妙,瞠然不知所以。

    暢礁翁也知道肖小俠此時那種困惑的心情,便說道:「此去邛蛛已無須多日,今天且多歇一會兒,老漁先跟你談談這把七星寶劍的來歷。」

    肖小俠此時已知七星寶劍本身關係到一宗重大事件,自然更是急於知道。便點點頭盤起兩腿,傾身注意著聽。

    漁礁翁微仰起頭,眺望著夕陽西照下的遠處,似乎是在尋找一段陳舊的回憶。

    半晌,才緩緩地說道:「傳說中浙江龍泉有一世代冶劍人家,無意之中鑄得一把鋒利的好劍,無論是火候、色澤、尺寸都是上乘之物。此劍出爐之日,劍身有七點斑紋,於是就命名七星寶劍。」

    肖小俠忍不住插嘴問道:「這家人家是否也是武林中人?」

    漁礁翁笑著搖頭說道:「龍泉以鑄劍聞於世,鑄劍人家卻從未有一個是會武功的人。這也許是因為鑄劍人家,深知劍之為器,可以造福蒼生 也可以為害於無窮,一念之不同,有幾個人能把握得恰到好處?所以,鑄劍人家從不習武。」

    肖小俠彷彿也聽有此一說,好在這事不關重要,真實與否,僅屬其次。

    漁礁翁略一停頓,又接著說道:「鑄劍人家不習武,這七星寶劍自然就善價而沽,被一位習武的劍師購去,從此流入江湖。」

    漁礁翁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到正題,肖小俠又忍不住問道:「如此說來這把鑲有七顆明珠的劍鞘,是後來配裝的了!」

    漁礁翁沒有馬上回答,只顧接著說下去:「七星寶劍既為神物利器,一旦流入扛湖,自然不是練武平凡的人所能保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一柄七星寶劍也不知道引起武林中多少紛爭,終於,這柄寶劍被一位白山黑水的高人所得,他鑒於這柄劍的紛擾無限,索性把這把劍獻給朝廷,從此七星寶劍由江湖而入大內之中。」

    肖小俠禁不住「嗄」了一聲。漁礁翁接著說道:「有人猜想這劍鞘七顆明珠,就是大內所鑲,尋常人哪來這等無價之寶。」

    肖小俠不禁又奇怪道:「七星寶劍既入朝廷大內,如何又出現武林。」

    漁礁翁歎道:「據說七星寶劍為崇稹帝贈與皇侄某世子,世子愛逾性命 清人入關,明室淪亡,這七星寶劍也應天劫,流出大內。」

    肖小俠聞言遽然變色,心裡突然有一種忽發的想法,掠上心頭。

    正在此時,遠處蹄聲忽起,不久有兩匹駿馬電閃般的飛馳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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