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刃 正文 第十章
    鐵衣人“咯”地一笑,道:“久聞你闖蕩江湖多年,從來也未曾吃過虧,果然圓滑過人,你說得不錯,今日之事,已和寺僧無涉,是你我兩人的事了!”

    笑彌勒宋送仍是嬉皮笑臉,道:“敢情好,咱們就動手吧!”

    口中說著動手,身子卻向後退出了幾步。

    原來他表面上雖然若無其事,但是心中,卻不免內怯。

    因為他一路到這上元古剎來,路上已然聽得不少江湖上人物談起酒丐郭有他,儒俠顧文瑜,和白環谷五矮等高手,都不是鐵衣人的敵手一事。

    那郭有他和顧文瑜兩人,俱都和他自己一樣,是武林中合稱寰宇十大高手之一,合六七人之力,居然尚不是他的敵手,其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而且宋送又聽說鐵衣人出手便是稀世奇珍“血魔刃”,心中不由得更是大感奇怪。因為,那柄血魔刃,在十七年前,曾經一度落在他的手中!

    但是,後來在長江之上,他將血魔刃和掠奪所得的其他珍寶,一齊放在船上,在船上和人動手,再到艙中時,卻已然不見!

    他一生之中,只有偷他人的東西,已到手的物事,再被人偷去,卻還是第一次,因此當時就曾費盡心思,明查暗訪,可是十余年下來,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此時,宋送想要責問那鐵衣人,當時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之下偷了走的,並還可以奚落對方幾句。

    但是他想了一想,卻是不敢開口,因為唯恐惹得那鐵衣人一上來便亮出了血魔刃,更是難敵!

    後退幾步之後,心中已然迅速念轉,將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想了一遍,想猜透在這件鐵衣之內的,究竟是一個什麼人!

    但結果卻是徒然,以他數十年江湖之閱歷,竟然想不起眼前這個武功高得出奇的鐵衣人是誰?

    只見他猛吸一口氣,凸出老高的大肚子,突然陷了下去,吆喝一聲,肥手向外一翻,卻並不發掌,只是道:“進招吧!”

    此時,那密室的門口,已然圍了不少寺僧,個個滿面悲憤,但是卻又不敢動手,法燈禪師呆了半晌,突然做了一個手勢,和眾僧人一齊退出,“砰”地一聲,將鐵門迅速關上!

    宋送一見鐵門關上,心中一動,但是總仗著本領高強,也沒有放在心上,見鐵衣人仍是隨隨便便地站著,—足踏在那盒子之上,猛地想起,那盒子之下,必是蓋著那只三足怪蟾。

    那金足怪蟾,奇毒無比,只要被他長舌卷上一下,那怕是撕下一小塊皮層來,亦無生理,尤其是被寺僧關在盒中多年,雖然未死,早已餓得發慌,若是一見人,非凶性大發不可,這是我大好機會,為何還不動手?

    略一轉念,主意已定,一聲長笑,道:“你不動手,我可不客氣了!”

    滿身肥肉顫動,突然向前跨出了一步,左掌“呼”地向前推出,右手早已扣了六七枚極細極細的銀針在手,在左掌推出的同時,右手中指一彈,正要將那幾枚歹毒已極的銀針,電射而出之際,猛地想起一件事來,不由得全身一怔,左掌突然翻轉,向地上一招,掌力過處,人借力遁起,向後疾退出了丈許,才面上變色,穩住了身形!

    那鐵衣人則仍是站著不動,只是略略揚起了頭,一雙利若快刃的眼睛,望住了宋送,道:“你可是自知不敵,因此願意認輸了?”

    宋送面上神色,略轉緩和,喝道:“你和金龍神君張恭默,有什麼關系?”

    鐵衣人道:“什麼關系也沒有!”

    宋送面上,似有遲疑不信之色,原來他是在將銀針扣在手中待發之際,才猛地想起十七年前的往事來。

    那一年,他正在鎮江,也是血魔門大會黑道人物之際,他想去混水摸魚,將血魔刃偷到手中,結果,卻在大街上偷去了陰陽派伍中星、伍中年弟兄兩人的陰陽雙劍,後來,他又曾見過一個穿著鐵衣的人,牽著一個小孩子,急急向前走去,心中好奇,追了一程未曾追上,便發了七枚銀針,俱是射中了那人的手腕。

    但當時那人卻並未停步,宋送隨後追趕,直到那鐵衣人帶著小孩,走進了長江邊上的一所茅屋,宋送認出那茅屋乃是金龍神君張恭默有所有,因此才止步不追,離了開去,幾天後,終於被他在長江邊上,在伍中年的手中,將血魔刃奪到!

    事情過去了十七八年,宋送本來早已忘記,但剛才,當他手扣銀針,又擬去射那鐵衣人的時候,卻陡然想起了往事!

    他固然一生橫行,未遇敵手,但一半也是為了他為人圓通,凡是惹不起的人物,他便不去招惹的原故,金龍神君張恭默,便是他望風遠避的人物之一。

    因此他在剎那之間,便向後退出,當下聽得那鐵衣人如此說法,心中暗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和張恭默一點關系也沒有?難道他就是失蹤近二二十年,音信全無的金龍神君張恭默本人?否則什麼人又有那麼高的武功?

    想了一會,想不出結果來,依他一向的為人,確是想立即退身,以免後患,可是那只金足怪蟾,卻又是非同小可的物事,若能得到手中,將蟾身上七十二個肉包之中的七十二粒蟾珠取出,每一顆蟾珠,均是化毒療傷的無上聖藥!而且那條長舌,還可以制成兵刃其毒性和血魔刃也不相上下,自己字在華山設有七間石室,掠奪天下珍寶異物,可也真沒有一件,比得上這只金足怪蟾的,叫他怎捨得就此罷手?

    呆了半晌,哈哈一笑,道:“我認輸了?閣下莫非是在講笑話?”

    鐵衣人一聲冷笑,道:“那你就動手吧!”

    宋送道:“好!”

    一個“好”字才出口,左掌“呼”地蕩起一陣勁風,向前劈出。

    此時,他離那鐵衣人甚遠,那一掌掌力所及的范圍也極大,葉小珊和梁月娥兩人,被掌風掃及了些,俱都感到透不過氣來,慌忙向後退出。

    而那鐵衣人,卻仍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對著那麼強勁的掌風,竟而若無其事!

    宋送一掌拍出之後,未見對方還手,心中不禁發毛,忽然怪叫一聲,身形展動,向前欺來,又是一掌,但這一掌,卻是虛招,右手卻向後一擺,六七枚銀針,無聲無息,自他自己的脅下竄過,直向那鐵衣人射去,兩枚奔向鐵衣人的雙眼,另四五枚,分射鐵衣人身上大穴。

    石室之中,只憑一燈如豆照明,那銀針又細又快,當真是極不容易使人發覺!

    但見那鐵衣人怪笑一聲,突然身子向後一仰,首先將奔雙眼射到的兩枚銀針避過,接著手掌一揮,一股大力過處,將其余五六枚銀針,一齊擊出老遠,幾乎是在同樣時候,“呼”地一掌,反向宋送拍到,厲聲道:“原來是你!”

    這“原來是你”四字,可說是毫無來由,因為和他對敵的人,既未蒙面,也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他分明知道對方乃是百口仙笑彌勒宋送,因此這“原來是你”四個字,不禁令得梁月娥和葉小珊兩人聽了,心內莫名其妙,但宋送卻是心中一凜。

    因為他行使這種又細又有倒刺的銀針,已有四十年,但武林中卻知者不多,而他又行事詭秘,不知以這種銀針在暗底下害了多少人,一聽“原來是你”四字,便知道對方本身,或是親人,曾為此種銀針所害,但是卻一直尋不到仇人,直到今日,方知銀針是自己所發!因此哈哈大笑,笑聲震耳欲聾,道:“不錯是我!”

    手揚處,滿室銀光閃閃,一股寸許粗細的銀光,突然離手飛起,立時爆散,少說也有幾百枚銀針,向前電射而出,不但射向鐵衣人一人,而且還向梁月娥和葉小珊兩人,一齊射到!

    梁月娥和葉小珊兩人,正看熱鬧看得起勁,怎麼也料不到會禍起身側,一個忙舞起雁尾鑭,一個一抖手,將金龍鞭幻為一團金光,護住了全身,同時,忽見那鐵衣人飛掠而至,雙臂飛舞,將向她們兩人處射來的銀針,全都擋了開去。

    就在那電光石火般地一瞬間,只聽得鐵衣人的背部,發出極是輕微的錚錚錚四五聲,鐵衣人已然回過頭來,大聲喝道:“好歹毒的暗器!”

    原來已有四五枚銀針,穿過了鐵衣,將他射中。而因他向前的一撲,梁月娥和葉小珊兩人,卻只是受了一場虛驚!

    兩人對望了一眼,對那鐵衣人更是心存感激,只聽得宋送一聲長笑,道:“鐵衣賊!你背部已然被我以‘梅花怒茁’手法,在靈台穴周圍,射中了五枚銀針,莫非還要相抗麼?”

    鐵衣人見銀針竟能透鐵衣而過,心中也大是吃驚,知道這類歹毒的暗器,一中上之後,絕少當時畢命,只是順血脈而行,說不定什麼時候,在體內刺中了要害,便立時身亡!

    他功力絕頂,早已氣凝於背,將五枚銀針,逼在一處,不令銀針在體內亂奔,轉過身來,冷冷地道:“五枚銀針而已,何足道哉!”

    一個“哉”字才講完,手腕翻處,紅光迸現,手上已多了一柄色如鮮血,形如彎月的寶刃!

    宋送一見便認出那是名馳天下第一兵器血魔奇刃,知道對方若是豁了出去,再和自己對敵的話,自己萬萬不是敵手,這金足怪蟾,只怕暫時到不了手,他做事極是拿得起放得下,一覺出沒有希望,立即不做,這也是他數十年來,未曾失手的原因之一,因此立即身形一轉,閃到了鐵門旁邊,用力向外一推,這一推,他是用了七成力道,以他的功力而論,那兩扇鐵門再結實,也不難被推開,但是,那兩扇鐵門,卻一動也未動!

    宋送吃了一驚,回頭看時,鐵衣人的血魔刃離自己的背脊,已不過兩寸,更是心膽俱寒,但只聽得那鐵衣人道:“快用全力推門!”

    宋送不知鐵衣人是什麼意思,真氣運轉,又是用力一推!

    這一推,宋送已足用了九成力道。在他而言,已然被鐵衣人以血魔刃制住,若是這一下將門推開的話,他還可以極快身法,竄了出去,反將鐵衣人、葉小珊和梁月娥三人,關在密室之中!

    所以,他特別出力,但是結果,卻只是推開了寸許,鐵門一被宋送大力推開寸許,立時聽得“嘩”地一聲,只覺得眼前一蒙,無數細沙,當頭灑了下來!

    這一來,宋送不由得,大吃一驚,但是又不敢動彈,鐵衣人在他身後,見那些細沙落得如此之急,也是一驚,手臂橫揮,將宋送推開一步,伸手拉住了門環,重又將鐵門關上。

    就在那一瞬間,密室之中,已然多了三尺來高,七八尺方圓的一堆細沙!

    宋送一被鐵衣人推開,便已然脫離了血魔刃的威脅,此時,他也知道,自己和鐵衣人一樣,全已著了寺僧的道兒,看情形在法燈退出之後,已然在通道之中,全都注入了這種見隙就鑽的細沙,就算能夠將門推開,細沙擁入,也必被生葬!

    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宋送仍是立即想到利用這個機會,先取得上風再說,因此一被鐵衣人向外推出,立即趁機身形一轉,來到鐵衣人的背後,無聲無息,一掌向鐵衣人背後襲到。

    這一掌勁力之強,不下於他剛才用足力道的一推,“叭”

    地一聲,擊個正著。

    笑彌宋送,究竟不是等閒人物,鐵衣人本身武功高強,又有那鐵衣為護,但是那一掌在毫無知覺之中,被擊個正著,心脈也是大受震動,頓時大怒,血魔刃“刷”地倒劃而至,宋送見自己一掌剛擊中,對方已然還手,而且又是絕不能挨上分毫的血魔刃,心中大驚,一個倒栽跟斗,向後翻出。

    他心急慌忙,只求逃脫那一招血魔刃,卻忘了身後還有梁月娥和葉小珊兩人。兩人見他突然向鐵衣人偷襲,心中已大是激憤,一見他向後退出,倉惶已極,正向自己身旁退來,不約而同,兩人一齊出手,梁月娥雁尾鑭向前一挺,已然由宋送右肩刺入,葉小珊後退半步,金龍鞭疾抖而起,“雲龍三現”,連顫三顫,點向宋送“肩井”、“章門”、“帶脈”三穴。

    兩人出手奇快,宋送做夢也想不到一生縱橫江湖,結果反會傷在兩個十七歲的少女手中!三個穴道,齊被點中,“噗通”一聲,跌倒在地!

    葉小珊踏前一步,金龍鞭揚起,便要向他當胸刺下,但鐵衣人已然趕到,手一探,握住了葉小珊的手腕,道:“別下手!”

    葉小珊道:“他下手暗害於你,你還要放過他?”

    在她反問鐵衣人這句話的時候,簡直已將鐵衣人當成了大大的好人!

    鐵衣人一笑,道:“留著他還有用處,看來郭有他和顧文瑜等人,已准備大邀天下武林人物,到鐵雲莊去找我的麻煩……”

    講到此處,頓了一頓,對宋送道:“笑彌勒,你到時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宋送此時性命已然在人掌握之中,可是他一生之中,從未屈服於人,冷笑一聲,道:“鐵衣人,眼看你們三人,一樣也出不了這間密室,還有什麼可橫的?”

    鐵衣人哈哈一笑,葉小珊和梁月娥對望一眼,心中大為躊躇,不明白鐵衣人為何發笑。

    只聽得鐵衣人笑了一會,道:“我手中血魔刃無堅勿摧,鐵門外全是鐵沙,難道我就不會破石而出麼?”

    宋送面色一變,長歎一聲,道:“算我栽了!”

    鐵衣人一笑,道:“也不止是你,攝魂娘於花香濃,也已為我收服了!”

    宋送又是一怔,道:“聽曉花香濃勤練百蛇毒掌,難道竟未曾練成?”

    鐵衣人道:“百蛇毒掌倒是練成了,只是仍不是我的敵手!”

    宋送半晌不語,道:“你解了我的穴道,放我起來吧!”

    鐵衣人卻搖了搖頭,道:“不行!”

    宋送怒道:“還要什麼?”

    鐵衣人道:“聞得你在華山,辟有七間石室,盡藏天下珍寶,我要你將那七間石室,交了出來!”

    宋送一德,不由得怒發如狂,大叫道:“休想!”

    那七間石室的寶藏,乃是他畢生心血所聚,江湖上也只是傳說,除了早年,攝魂娘子花香濃年輕之時,宋送對她心生愛意,才帶她去看了一次,但也是蒙住了眼睛,出入之途,盡皆不知,宋送明知不答應一定難逃毒手,但是一聽到鐵衣人的這番話,第一個反應,便是自然而然地拒絕!

    鐵衣人冷冷地道:“笑彌勒,你不肯將那七間石室的寶藏交出來麼?”

    宋送怒道:“當然不肯,你下手吧!”

    鐵衣人踏前一步,道:“你與我為敵,已然死有余辜,更何況針射我背,掌擊我身!卻不能叫你死得痛痛快快,眼下有金足怪蟾在,我要以怪蟾長舌,舐遍你的全身,令你全身皮肉盡失,再受痛苦而亡!”

    宋送穴道被點,全身不能動彈,但是聽了這一番話,也不禁全身肥肉,盡皆顫抖,面如死灰。

    鐵衣人冷笑不絕,道:“如何?”

    宋送一硬心腸,道:“不行!”

    鐵衣人道:“好!”

    轉身向那盒子走去,才走了一步,宋送已然尖叫道:“且慢!”

    鐵衣人並不回頭,只是道:“肯就肯,不肯就不肯,什麼叫作且慢?”

    宋送面如死灰,長歎一聲,道:“好!答應你!”

    鐵衣人哈哈—笑,道:“我也不是自己要的,這兩位小姑娘和我大有緣份,我心想送她們一筆厚禮,你既肯答應,我便算慷他人之慨了!”

    梁月娥和葉小珊一聽,那鐵衣人要了宋送七間石室的寶藏,自己竟連手都不沾,全都紿了自己,不山得呆了,半晌講不出話來。

    鐵衣人向梁月娥一笑,道:“你剛才計議著要去奪笑彌勒的寶藏,你也將他覷得太少了,需知他早巳名列寰宇十大高於之一,除我以外,世上能制服他的人,怕還真不多哩!”

    梁月娥面上一紅,才知道自己和葉小珊動手相識之際,鐵衣人早已隱身一邊,但自己卻一點也不知道!

    鐵衣人說著,俯身解了宋送的穴道,宋送—躍而起,鐵衣人接過盒蓋,將盒蓋上,捧在手中,遞給了葉小珊,道:“你小心接著!”

    血魔刃“刷”地一聲,向牆上劃去,石塊應刃而裂,七八刀過去,已然出現了一個尺許見方的大洞,向外望去,只見那正是寺院之後。

    鐵衣人再加上幾刀,洞已大得足夠人鑽出去了。

    血魔刃向宋送一指,道:“笑彌勒先請!”

    宋送垂頭喪氣,鑽了出去,鐵衣人等三人,也隨後出了密室。

    一出密室,已然是半山頭上,鐵衣人向宋送一伸手,道:“口說無憑,聞得你那七間石室,每一間俱請了西域匠人,配有極是精巧的鎖,每一鎖共有七柄鑰匙,少一柄也不能打開,那四十九柄鑰匙,相煩你拿了出來!”

    宋送剛才在密室之中,答應了鐵衣人,將他畢生經營的那七間石室中寶藏交出,實非本願,還想趁機溜脫,從此算數,怎知鐵衣人比他更精靈,面色驟變,自知眼下打鐵衣人不過,而那七七四十九柄鑰匙,若是交了出來,連自己也進不得石室!

    想了半晌,只見鐵衣人眼中,已然殺機隱現,暗忖此時不給也是不行,好在那七間石室,地方極是隱密,沒有地圖指引,除了自己之外,誰也到不了,就算鑰匙給了他,自己仍有機會,沒法將門弄開,留下七間空空如也的石室,去等他們開門!

    因此不再猶豫,手在懷中一探,“叮當”連聲,取出了一大串每一枚十許長短的鑰匙來。

    鐵衣人一揮手,道:“你去吧!此處暫時沒有你的事了,你到洞庭湖鐵雲莊上去等我。”

    宋送想不到這樣容易脫身,大喜道:“遵命!”

    身形一晃,已然走了老遠!

    鐵衣人等他轉過了山角,才歎了一口氣,將那串鑰匙,交給了葉小珊,道:“你是姐姐,這串鑰匙,由你保管!”

    說著,便向前走去。

    葉小珊和梁月娥兩人,對望一眼,心中俱皆莫名其妙,為何手段狠辣,本領高強,無惡不作的鐵衣人,會對自己這樣好法,相互一使眼色,便跟在後面。

    那荒山人煙罕見,越走越是荒涼,不一會,來到了一個棗樹林中,那鐵衣人突然停步問道:“你們兩人,可能幫我,—個忙麼?”

    兩個少女正在想如何方能報答那鐵衣人對自己的好處,聽得他如此說法,連忙齊聲道:“當然可以!”

    鐵衣人道:“剛才,我中了那姓宋的五枚銀針,雖然被我以內功逼住,未曾射入,但也已然沒入肉中,又在背部,我自己取不出來,要相煩你們,代我取一取。”

    葉小珊和梁月娥心中一起一怔,暗忖若是要助他取針,當然可知道這個武林中談虎色變,淮也沒有見過的鐵衣怪人的真面目了!

    兩人一齊點頭道:“當然可以!”

    鐵衣人笑了一下,道:“你們取針之際,你們兩人之中,有誰想這樣做的?”

    講到最後—句話,語音嚴厲之極,兩道銳利的目光,也逼了過來。

    梁月娥和也小珊一起道:

    “這是什麼話,我們焉能為此小人所為!”

    鐵衣人“嗯”地一聲,道:“人心難料,這也難說!”

    葉小珊性子最剛,道:“你既然不信我們,我們也不敢受你厚賜,還給你吧!再見!”

    鐵衣人忙道:“且慢,既然你們不會害我,我姑且信你們一次!”

    一面說,一面身子一抖,手在勁際一抹,只聽得—連串的“鏘鏘”之聲過處,那件鐵衣,已然兩面分開,落了下來,但是鐵衣人卻是背對她們兩人,手在背上一撕,將衣服撕開,道:“看到針尾不?”

    葉小珊定睛一看,只見在鐵衣人的“靈台穴”下,方圓方寸之處,有五個極細極細的黑點,道:“針尾倒是看到了,只怕難以取出!”

    鐵衣人悶哼一聲,道:“你們兩,自度誰功力高些?梁姑娘,令師是誰?”

    梁月娥道:“我們本領差不多,我師傅姓齊,是一個老太婆,叫什麼名字,連我也不知道。”

    那鐵衣人本是背對著兩人而立的,一聽得梁月娥說出她師傅的模樣,突然之間,全身震了一震,倏地回過頭來,他轉身的動作是那麼突兀,令得葉小珊和梁月娥兩人,全都吃了一驚,抬頭向鐵衣人望去,不禁又是一呆,原來那鐵衣人看來只不過四十上下年紀,長得極是端正,可以看出他年輕之時,一定是一個風度翩翩,貌相英俊的少年英雄!

    那鐵衣人近數年來,在江湖上聲名如此昭彰,而武功又如此之高,在葉小珊和梁月娥的心目中,只當他本來面目,不是白發蒼蒼的老頭子,便是形容古怪的怪人,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只見他面上神色,似驚恐,似回憶,說不出的復雜,梁月娥心中暗奇,定了定心神,道:“尊駕難道認得我師傅的麼?”

    鐵衣人面上,立即恢復了平靜,道:“你就是這一個師傅?”

    梁月娥道:“還有一個矮老頭,時時來看師傅,他們兩人,本身武功,皆不如我,但是懂得卻極多,想是在江湖上閱歷甚豐,又像是本來他們兩人皆有一身驚人武功,但後來卻被人廢了去一樣,我問過他們多次,他們都不肯說。”

    鐵衣人道:“他們沒有再和其他人物來往麼?”

    梁月娥道:“沒有。”

    鐵衣人點了點頭,不再言語,梁月娥根本猜不透他是否識得自己的師傅,只見他緩緩地轉過身去,好半晌不出聲,才道:“那姓齊的老太婆,可有教過你一種功夫,叫作‘吸星神功’的?”

    梁月娥一怔,道:“吸星神功?沒有啊!那是一門什麼功力?”

    鐵衣人並不回答,只是道:“你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們兩人,一齊下手,在我背部擊上一掌,諒來可以將五枚銀針震出來!”

    兩人對望—眼,心中俱對眼前這個鐵衣人,起了極大的好奇心,各自纖掌一搖,“叭叭”兩掌,擊了上去,再伸手一拈,便把銀針拈了出來。

    只聽得鐵衣人松了一口氣,身子一矮,一提那件鐵衣,重又連頭帶臉,一起罩沒,轉過身來,道:“我自藝成以來,尚未曾以本來面目對過人,只有你們兩人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尚盼你們勿對人言起!”

    葉小珊和梁月娥兩人,一起點頭答應。

    鐵衣人又道:“你們既然得了宋送的那串鑰匙,只要取了他在衡山天一崖那七間石室的寶藏,便一生受用不盡,這廝一生之中,收集了不少武林秘笈,你們卻不可眼花繚亂,一樣一樣地學,武學之道,在精而不在博,就算通天下武功你都會,但是卻也不如一個只練一招,而苦練多年的人!”

    他所講的,實在是至理名言,兩人自然可以領會,鐵衣人又道:“宋送那七間石室的入口處,極是巧妙,在天一崖上,有三道瀑布,其中東面的一道,看來水勢最急,實則,卻是幻象,因為那一段崖石,天然花紋,看來如瀑布一樣,人多不測,那便是七間石室的入口,你們只要去一查,便可發現的!”

    話一講完,身形晃動,便自離去,雖然身上穿著鐵衣,也是奇快無比。

    葉小珊一見鐵衣人要離去,一句憋在心中好久的話,便突然沖口而出,道:“且慢走!”

    那鐵衣人身形一凝,道:“什麼事?”

    葉小珊足尖一點,縱了上去,道:“剛才我在山中,埋了藍姑姑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塊刻了字的大石,可是你的手腳?”

    鐵衣人一笑,道:“不錯!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的,天下武學,浩瀚如海,什麼都可以學,那本絕情經中的武功雖高,但是卻不要學的好。”

    葉小珊訝道:“為什麼?”

    鐵衣人忽然歎了一口氣,無限感慨地道:“人總是有感情的,像我這樣的人,見了你們,尚且下不了毒手,反而要處處照顧,可知那絕情經,古往今來,只有一個人曾經練成功,絕不是偶然的事!”

    葉小珊聽得呆了半晌,暗忖聽他的口氣,倒像是和自己兩人,有著極深的關系一樣,而且他對自己的態度,也的確和傳說中鐵衣人心狠手辣、一出手,必定誅戮對方全家大小,一個不留的情形,大不相同,忍不住問道:“尊駕如此說法,難道竟和我們兩人,有什麼淵源麼?”

    鐵衣人呆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道:“我與兩位姑娘,素未謀面,更無淵源,今日別過,也不知何日再見,葉姑娘為何有此一問?”

    言下竟大有惘然之感。

    葉小珊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總感到那鐵衣人像是和自己有著極深的關系一樣,但給鐵衣人一反問,卻又感到答不上來,呆了一呆,鐵衣人已然展開身形,一晃眼間,便繞過了山頭,看不見了。

    葉小珊只是喃喃地道:“奇怪,這鐵衣人為什麼對我們這樣好呢?”

    梁月娥笑道:“姐姐,不用去想他了,咱們還是先到衡山天一崖去,取宋送的那七間石室的寶藏,還是到洞庭湖鐵雲莊去看熱鬧?”

    葉小珊想了一想,道:“宋送將那串鑰匙交了出來,大非本願,我們還是先到衡山去一遭吧!”

    梁月娥拍手道:“好哇!正合我心意!”

    葉小珊經過一來,早將藍姑死前,吩咐她出家為尼,練那絕情經一事,置諸腦後,兩人連袂下山,直向衡山而去。

    路上行來,非止一日,這一天中午時分,已然到了衡山腳下,兩人均未到過這座號稱“南岳”的名山,正想在山腳下向人打聽往天一崖的走法,忽然見一年輕人走到面前,“啊啊”地叫了兩聲,向白紙一指。

    兩人莫名其妙,暗忖難道是個乞丐?一齊向紙上看去,卻見上面寫著:“敢問上天一崖如何走法?”

    那幾個字挺拔有勁,一如其人。

    葉小珊“唔”地一聲,道:“妹子,這啞巴倒有趣,咱們正要向人家打聽天一崖的去途哩,他倒先問起我們來了!”

    一面說,一面向那年輕人搖了搖手。

    梁月娥仔細打量了那年輕人一番,說道:“姐姐,衡山天一崖是百口仙宋送隱居的所在,武林中人人知道,凡到天—崖去的,只怕大都是想奪宋送寶藏的人,我看這啞巴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提防著他才好!”

    葉小珊笑道:“你說要提防他,又大聲叫了出來,不怕他聽了去?”

    梁月娥道:“啞巴大都是聾子,你看他的樣子,可能聽得到我們的說話?”

    葉小珊抬頭一看,果然見那年輕人只是楞楞地望著自己,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看來顯然是對外界的一切聲響,全無反應!便道:“妹子,你話說得刁不錯,看來這人也不像是壞人,不理他也就算了!”

    那年輕人眼珠轉動了幾下,眼光突然停在葉小珊的腰際,葉小珊生性極是好動,大凡好動的人,總喜炫耀自己,自從藍姑死了之後,葉小珊沒有了管頭,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路行來,竟將那條金龍鞭,纏在腰間,此時,那年輕人正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那條金龍鞭,臉上的神色,甚是怪異。

    葉小珊心中猛地—動,退後一步,道:“妹子,這小子老盯著我金龍鞭看,不知是什麼意思?”

    梁月娥也覺察到了那年輕人的異態,“哼”地一聲,道:“我早知他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倒要問一問他!”

    踏前一步,一聲嬌叱,道:“啞巴!你是什麼人?”

    一言甫畢,想起剛才自己還在說他是個聾子,如今竟向他問起話來,自己也覺得好笑,怎知那年輕人竟然像是聽得懂她的話一樣,踏前一步,“呼”地一掌。

    梁月娥猝不及防,那人看來雖是瘦削,但這一掌之力,卻著實大得出奇,一個踉蹌,已然被推出了七八尺遠近,心中剛在暗叫不妙,那年輕人出手奇快,身形滴溜溜—轉,已然變指如戟,向葉小珊雙目戮去!

    葉小珊大吃一驚,怒道:“你這人……”

    只講了三個字,對方指夾勁風,已然襲到,葉小珊只得身子向後一仰,堪堪將他這一招避過,尚未得還招,已然覺出腰間一緊,身子被一股大力推出,跌出七八步去,連忙穩定身形,定睛看時,只見繞在腰際的那條金龍鞭,已然到了對方的手中!

    葉小珊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因為那金龍鞭,緊緊地繞在她的腰際,並不是一扯就脫的物事。

    而那瘦削的年輕人,居然能在電光石火之間,將金龍鞭奪了過去,可知他在那一剎間,若是要傷害自己,點拿自己胸腹之間的要穴,實是易如反掌!

    那一旁,梁月娥見那一人出手便奪走了金龍鞭,也是大驚失色,連忙躍過,和葉小珊並肩而立,只見那年輕人取了金龍鞭在手,反覆端詳了半晌,面上神色大變,突然踏前一步,低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兩人大感詫異,“咦”地一聲,道:“原來你不是啞巴?”

    那年輕人神色嚴肅,又釘了一句,道:“快說!”

    粱月娥和葉小珊俱都心中有氣,開聲叱道:“你又是什麼人?為何一照面就奪了人家兵刃?”

    那年輕人“哼”地一聲,也不多言,逕將金龍鞭圍在自己腰際,又向前踏前兩步,五指如鉤,又向葉小珊肩頭抓到。

    此時梁月娥早已亮了雁尾鑭在手,一見對方向葉小珊動手,身形一矮,“刷”地一縮,自下而上,“雁落南天”,便向那年輕人刺去,那年輕人右手招式不變,左手打橫一格,迎向雁尾鑭,梁月娥本沒打算令他受重傷,只是想將他逼開,一見他空掌來迎自己的雁尾鑭,不由得一怔,就在她一怔之間,那年輕人突然中指疾彈,“錚”地一聲,正彈中了雁尾鑭,梁月娥只覺得虎口發麻,雁尾鑭脫手,“刷”地一聲,飛向半空!

    剛才一個照面,葉小珊圍在腰際的金龍鞭,便脫手飛起,猶可以說是那年輕人猝然進攻,而葉小珊卻未及提防,但這一下,卻是梁月娥持鑭進攻,但是卻被那年輕人中指一彈之力,便已令得她兵刃出手,可知那年輕人武功,實在高出兩人許多!

    梁月娥兵刃脫手之後,連忙後退,葉小珊封那一抓,竟然無法趨避,只覺得無論避向何處,皆難脫,百忙中只得一掌向對方的胸口,反擊而至,“蓬”地一聲,擊個正著,但是卻如中敗木,掌上所蘊的力道,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之下,已然被對方不知用什麼方法化去,而同時肩頭一陣劇痛,已宛若中了一把鋼鉤,那年輕人雙眼隱冒怒焰,葉小珊雖然心中了無虧心之事,但也不禁給他看得心中發毛!

    掙扎了一下,未曾掙脫,對方五指,反倒更加用力,葉小珊不由得既驚且怒,大聲道:“你這人好不講理,你准備怎樣?”

    那年輕人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道:“你是什麼人?說!”

    葉小珊剛想回答,忽然聽得梁月娥道:“姐姐,不用怕他!”

    身形疾掠而至,手中抓著一面三角形的小旗,白底紅花,繡的正是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冷笑一聲,叱道:“好賊子,算你本領大,這面令旗,是什麼來頭,你難道認不出麼?還不松手?”

    葉小珊滿面喜容,叫道:“妹子,你手中所持,可是玫瑰仙姑簡蒲的玫瑰令旗?我曾聽藍姑姑說起過這令旗主人的威名,可不要輕易放過了那小子!”

    兩人興高采烈地對答之際,那年輕人面色略變,接著卻一聲冷笑,道:“我從今年初起,便在江湖上尋找那而玫瑰令旗的下落,卻不料在你這裡,拿來!”

    梁月娥作夢也未曾想到自己取出了威震武林,號稱見旗如見人,玫瑰仙姑簡蒲所有的令旗,對方還是若無其事,怔了一怔,喝道:“有膽的,何妨來取?”

    那年輕人一聲長嘯,抓住葉小珊肩頭的手臂,向懷中一帶,葉小珊身不由主,被他帶得向前跌出,而那年輕人也在此際,身形向後倒竄出去,左手一個“肘錘”,向梁月娥反撞而到。

    梁月娥雖然明知對方武功高過自己,但見他背向自己,反撞而到,全然不將自己放在眼內,心中也不免有氣,身子向側一避,中指疾伸,彈向他背心上的“靈台穴”,怎知她這一指才彈了出去,那年輕人一個肘錘撞空,仍是背向梁月娥,手臂卻反曲過來,直向梁月娥右腕抓到!

    梁月娥怎麼也料不到對方年紀輕輕,竟然已將傳說中的內功極高境界,周身骨節圓轉自如的那一關練成,趕緊縮手時,已然不及,手腕一緊,那面玫瑰令旗,已然被那年輕人劈手奪過!

    梁月娥驚呼一聲,退後開去,那年輕人這才轉過身來,仍將梁月娥的肩頭牢牢抓住。

    梁月娥定了定神,道:

    “閣下高姓大名,我們兩人,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出手相逼,一至於此!”

    那年輕人道:“我與你們兩人,確是無怨無仇,但與這一鞭一旗,卻大有干系!”

    梁月娥奇道:“鞭是葉家姐姐所有,旗是我的,和你有什麼相干?”

    葉小珊則高叫道:“賊子,你放不放手?”

    那年輕人道:“放手也不怕你逃走,但你們卻要回答我幾句話!”

    梁月娥被他抓得肩頭生痛,聞言忙道:“也罷,你松了手再說!”

    那年輕人才將手一松,梁月娥趕緊脫身而出,和葉小珊面面相覷,怎麼也猜不透那年輕人是什麼來頭,竟敢對著玫瑰令旗,為所欲為!

    只聽得那年輕人道:“看兩位年紀,也不過十六七歲,這面玫瑰令旗,是誰交給你們的?令旗主人授這面令旗予人之際,曾講明以十七年為限,必需交回,但如今已然過期將達半年了!”

    梁月娥聽得莫名其妙,道:“什麼人給我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我是個棄嬰,被人發現時,那面令旗已然在我身上,後來長大了,才知道這是威力無比,見旗如見人的玫瑰令旗!”

    她在講話的時候,那年輕人神光炯炯的雙眼,一直注視著她。梁月娥因為事實情形,本是如此,心中也就毫不慌亂,否則,在他這一雙似能洞察肺腑的眼睛的注視之下,若是說謊,卻是難免心慌意亂,露出馬腳來!

    那年輕人悶哼一聲,不再言語,又轉向葉小珊道:“那條金龍鞭,你是從何而來的?”

    這一句話,卻是問得聲色俱厲,極是驚人,葉小珊耳鼓也被他震得嗡嗡發響,好半晌才漸漸靜了下來,道:“是我姑姑給我的!”

    那年輕人又追問一句,道:“你姑姑是誰?”

    葉小珊道:“她姓藍,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年輕人一怔,道:“姓藍?”

    葉小珊心中一動,道:“怎麼?你認識她?”

    年輕人急道:“她在什麼地方?”

    這一問,又勾起了葉小珊對相依為命,親若母女的藍姑姑的懷念,眼眶一紅,道:“藍姑姑已經過世了!”

    年輕人“啊”地一聲,道:“原來她已然死了!”

    頓了一頓,道:“咱們後會有期了!”

    身形飄動,倏忽之間,已在三丈開外。

    葉小珊見他取了金龍鞭和玫瑰令旗,竟欲就此離去,不由得心有不甘,大聲道:“喂!你搶了人家兩件東西,連姓名都不敢留一個麼?”

    那年輕人頭也不回,仍是“刷刷刷”地向前竄去,一面道:“那金龍鞭本是我家之物,玫瑰令旗是我師傅的東西,何所謂搶?”

    他身形快絕,在講到最後一句話時,人已在裡許開外,可是那句話,卻還是直送入人的耳鼓,可知他內力之高,實是無出其右,和他的年齡,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葉不珊和梁月娥兩人,明知追人家不上,而且就算追上,也不是敵手,心中俱皆大為懊喪,梁月娥更是頓足道:“糟糕!我仗著這面玫瑰令旗,不知解脫了多少危難,竟然會碰上簡蒲的徒弟,給他搶了回去!”

    葉小珊想了一想,道:“妹子,事情不對勁啊!他既是簡仙姑的徒弟,怎麼又說那金龍鞭是他家的物事呢?難道他和金龍神君張……”

    講到此處,猛地想起藍姑臨死之際,所說的話來,“啊”

    地,一聲,道:“難道他就是藍姑所說,太師傅的獨子?”

    接著又搖了搖頭,兩人在趕向衡山天一崖的時候,已然各自詳細地訴說了自己的身世,是以葉小珊的這一番話,梁月娥也聽得明白,應聲道:“這更奇了,金龍神君張恭默的兒子,竟然會拜在玫瑰姑簡蒲的門下,這事講給人家聽,也不會有人相信!”

    葉小珊呆呆地想了半晌,也想不出頭緒來,道:“不怕,反正他剛才也向我們詢問天一崖的去途,說不定到了天一崖,還可以撞見他,卻是要向他問個明白!”

    兩人尋著山腳下的獵戶,問明了途徑,逕向衡山中走去,翻過了三四個山頭,太陽已然西掛,只見面前屏風也似,一座懸崖,擋停了去路,仰頭望去,只見三道瀑布,自半山腰中,激射而出,奔騰而下,氣勢雄壯之極,水珠飛濺,轟隆之聲,隔老遠便能聽見。

    兩人心知已然來到了天一崖前,加快腳步,不一會,便已然到了瀑布附近,葉小珊大聲道:“妹子,你看那一樣瀑布是石室入口?”

    梁月娥細細向鐵衣人所說的那道瀑布—看,只覺得水勢極是驚人,但仔細聽去,聲響卻反不如其余兩道之甚,手一指,道:“自然是這一道了!”

    兩人手拉著手,足尖一點,剛待躍過水潭,穿水而過之際,忽然聽得瀑布裡面,傳來“錚錚”兩下,金鐵交鳴之聲。

    兩人的武功,雖然都還未曾踏入第一流高手的境界,但心思卻全都十分靈敏,聽得那兩下聲響,便已同時想到,這是有人在動手!

    兩人不禁停步不前,對望一眼,尚未有對策之際,便聽得一個老婦人尖聲叫道:“宋送,你當真仍不肯將石室的入口處講給我聽麼?要知我已將百蛇毒掌練成,動起手來,你都占不得絲毫便宜!”

    接著,便是百口仙宋送的聲音,道:“花婆子,你別作夢了,快離開天一崖,我念在昔年交情,也不為已甚,不會來追趕你的!”

    兩人一聽到宋送的聲音,心中俱皆歡喜,道:“好了!宋送既然在此,也可以省卻我們尋找入口的麻煩!”

    飛身而起,掠過了水潭,已然穿過了瀑布。果然,那瀑布看來甚是驚人,實則上只是薄薄的一層,兩人透水而過,身上也沒有濕了多少,已然立在一塊大石之上,可是面前卻又不是什麼洞穴,仍是石紋如水流,色作青白的石壁,但是宋送和花香濃的語音,卻又聽得清清楚楚,如在咫尺之間!

    兩人不禁大為出奇,葉小珊忍不住揚聲道:“百口仙,我們來取寶物來了,你在什麼地方,還不現身接引?”

    她只當宋送已然被鐵衣人制服,將七間石室的寶藏,全都獻了出來,鐵衣人又將鑰匙轉贈給了自己,宋送當然會服服貼貼,將寶藏奉上,因此毫不猶豫,便大聲叫了出來。

    她這裡一叫,宋送和花香濃的爭吵之聲,頓時停止,只聽得“咯咯咯”一陣響處,眼前一塊五尺見方的大石,本來是天衣無縫,突然向後倒退出去,露出一個洞穴來,葉小珊尚未跨進,宋送已然探出頭來,向兩人點了點頭,道:“還有一位,沒有來麼?”

    葉小珊倒給他問得莫名其妙,道:“還有誰啊?就是我們兩個人!”

    她心直口快,江湖閱歷又淺,講話全無忌憚,梁月娥急拉她衣袖,不令她直說時,她早已連珠炮也似,全都講了出來!

    宋送這一聽只有她們兩人前來,心中大喜,但面上卻不露聲色,道:“兩位請進!”

    梁月娥跨前一步,附耳道:“姐姐,小心一點,這胖家伙看來不懷好意!”

    葉小珊一怔,心中不信,道:“他怎敢?”

    一步便跨進了去,只覺得眼前,一陣異光,不由得尖聲叫了起來。

    梁月娥跟在後面,聽得葉小珊一叫,驚道:“姐姐,怎麼啦?”

    葉小珊定了定神,已看清眼前異光,原來是嵌在洞壁,七顆棗子大小,色作艷黃的“火齊珠”所發的光芒,忙應道:“沒有什麼,妹子,你也進來吧!”

    梁月娥也跨了進去,只聽得“咯咯”連聲,石門已然關上。

    梁月娥又是一怔,以肘碰了碰葉小珊,道:“姐姐,那姓宋的將石門關上了!”

    葉小珊仍是毫不在乎,道:“怕什麼!”

    只見宋送領頭,向前走了兩丈來遠,使出現了三個圓洞,一樣大小,一樣形狀,兩人只道通道一定是這三個圓洞中的一個,怎知宋送俯下身來,將一塊大石,移動了一下,在三個圓洞之旁,重又出現了一道石門,當真是隱蔽之極,不明底細,萬難找到!

    宋送一將石門移開,首先跨了進去,兩人跟了進去一看,只見是一間老大的石廳,一個身穿五色繡花衣衫的老婦人,正悻悻然地在石廳中走來走去,葉小珊一見便認出那是曾在客店中見過一面的攝魂娘子花香濃,只見她一見宋送帶了兩個人進來,面上微露驚訝之色,叱道:“百口仙,你在搗什麼鬼?”

    宋送微微一笑,道:“花婆子,你不是要那七間石室的寶藏麼?如今寶藏已歸這兩位姑娘所有,七星鎖的鑰匙,也在她們身上,你向她們取吧!”

    宋送這幾句話,當真是惡毒到了極點,分明是要花香濃和兩人為敵,他卻在一旁看好戲!

    花香濃長眉一軒,向葉小珊和梁月娥兩人,上下打量了幾眼,道:“笑話,姓宋的你又不是好吃的葉子,憑什麼畢生心血,送與他人?”

    宋送道:“閒話少說,那七七四十九枚鑰匙若是不在她們身上,我此生此世,再也不在江湖上行走如何?”

    花香濃將信將疑,轉過身來,厲聲問道:“小女娃,宋送所言,是真是假?”

    此時,梁月娥已看出情形不妙,並不回答花香濃的問話,反身宋送道:“笑彌勒,你莫非准備反口麼?須防鐵衣人尋你算帳!”

    宋送笑得渾身上下肥肉,盡皆打顫,道:“笑話奇談,我一聲也沒有出過,是攝魂娘子向你們要鑰匙,關我什麼事?”

    梁月娥一怔,道:“那你幫我們看住了攝魂娘子,不准她亂動!”

    宋送道:“我與花婆子數十年至交,卻無助你們而攻她之理,兩不相助,也就是了!”

    說著,退開幾步,背負雙手,悠哉悠哉地望著三人。

    梁月娥一見這情形,已知上當,一拉葉小珊,道:“姐姐,咱們快退!”

    宋送應聲道:“兩重石門,均經我關上,進來容易,出去卻難了!”

    梁月娥無法可施,和葉小珊後退幾步,靠牆而立,葉小珊此時已沒了主意,急道:“妹子,那老婆子的百蛇毒掌,厲害無比,我們兩人,只怕不是敵手!”

    梁月娥恨恨地道:“這賊胖子,我早知他不懷好意,但卻也料不到他如是 歹毒!”

    說話之間,花香濃已然“咯咯”冷笑,向兩人一步一步,走了近來。來到約有三四步遠近處站定,陰惻惻地道:“你們兩人,正當妙齡,又重得如此花容月貌,我老婆子著實不忍看你們就此喪生,快取鑰匙來!”

    葉小珊“呸”地一聲,道:“憑什麼?”

    梁月娥唯恐花香濃立時下手,急忙道:“姐姐!”

    花香濃厲聲道:“就憑這一雙百蛇毒掌!”

    手腕一翻雙掌已向這了葉小珊和梁月娥兩人,兩人只見她雙掌之上,刺出無數毒蛇,雖然細小之極,但仔細一看,卻又條條栩栩如生,同時,聞得一陣腥臭之味,葉小珊怒極欲罵,梁月娥卻已搶著道:“好,給你就給你!”

    葉小珊怒道:“妹子,七間石室的寶藏,非同小可,怎可輕易給人?”

    梁月娥附耳道:“姐姐,宋送嫁禍於我們,我們正好將鑰匙交給了花香濃,等她和宋送去窩裡反,我們坐收漁人之利!”

    葉小珊這才恍然,手在懷中一探,“叮當”連聲,取出那一串鑰匙來,向地上一拋,道:“你取去吧!”

    花香濃一見葉小珊乖乖地將鑰匙交了出來,心中大喜,身子一轉,已然向旁滑了了七八步,一俯身,正要去取那串鑰匙時,猛地覺出背後生風。

    那風聲極是細小,若不是在石廳之中,靜到了極點,根本就聽不出來,花香濃猛地想起宋送的絕技,銀芒針來,不由得亡魂皆冒,那裡還顧得拾鑰匙?立即和身撲倒在地,只聽得耳際極為輕微的幾下破空之聲過處,已有幾枚銀芒針,在身上掠過。

    花香濃手在地上一按,正待一躍而起,正面相向時,但宋送既已出手,又知對方百蛇毒掌厲害,那裡容得她喘氣?第一把七枚銀芒針,全被花香濃見機避過,一枚也未射中,早已扣了另一把在手,花香濃人才騰起半尺,第二把十余枚銀針,重又電射而出,這一次,是用另一條手臂射出的。

    宋送兩條手臂,截然不同,有一條經如女子,和他身子極不相稱,在這一條手臂上,宋送練成了陰柔已極的內力,那第二把銀針射出之際,更是無聲無息,花香濃只當自己一躍而起之後,便可以以百蛇毒掌對付宋送,怎知宋送為人陰險,才躍起丈許,背上十余處,突然一麻,心知不妙,立即凝氣相抗,已然不及,那銀芒針其細如發,連鐵衣人所穿的鐵衣,都能鑽過,就算花香濃的內力已達化境,也是無法預防這等專破內家真氣的歹毒暗器!怪叫一聲,一個打滾,轉過身來,“刷”地躍起,道:“宋送,你好!”

    宋送一笑,道:“我本來就不壞!”

    花香濃固然被十余枚銀芒針一齊射中,但當時卻除了一麻之外,一點感覺也沒有,那銀芒針已然深入體內,順血脈流行,或是立即刺中體內氣泡,當時死去,或是過上三五個月,仍是無事。

    此際,花香濃心中恨到了極點,早已豁了出去,陰惻惻一笑,道:“宋送,你本來不壞,但現在卻要壞了!”

    向前踏出一步,手腕緩緩翻起。

    宋送冷笑一聲,道:“花婆子,你身中我十余枚銀芒針,尚敢亂動麼?”

    花香濃知道一中銀芒針,若是靜坐不動,使針在體內不致亂闖,可以遠些日子受害,但活著等於是在等死,做人又有何趣味?因此已准備快些死去,而在死前報仇!手腕略為一停,道:“宋送,你若肯放我出去,我便不和你拚命!”

    宋送哈哈笑道:“這才算是識時務的人!”

    語音未結,花香濃已然大叫一聲,“砰”地一掌,擊了過來!

    原來花香濃蓄意報仇,故意裝出要覓地靜養,就此離去,但實則上卻已將畢生功力,凝於右掌,突然發動,一掌過處,腥風驟起,逕拍宋送胸口!

    宋送雖是老奸巨猾,但卻也料不到花香濃剛才還講得好好的,只求出得石洞去,但倏忽之間,便是一掌拍到。

    攝魂娘子早年便名列十大高手之內,晚年又精練百蛇毒掌,絕非泛泛之輩,宋送倉惶之間,無法預防,只覺得腥臭之氣撲鼻,對方的掌影,已將自己全身罩住,來勢之快,連再發銀針的機會都沒有!

    剎那之間,宋送無法可施,與其硬挨一掌,不如硬接一掌,因此身軀一沉,一翻右掌,迎了上去。

    花香濃出手迅逾閃電,宋送在間不容發之間,翻掌相迎,來勢也極為快疾,“叭”地一聲,雙掌相交,若論兩人功力,還是宋送稍勝一籌,只見花香濃“騰”地向後退出兩步,面如紙金,大口喘了兩口氣,突然怪叫一聲,雙手亂抓,身子一軟,倒下地去。

    原來她不但為宋送掌力震傷,而且剛才發掌之時,強一運氣,令得體內所中的十數枚銀芒針逆氣亂竄,已然刺破了好幾個氣泡,真氣一散,已然死去!

    那一面,宋送雖然硬以掌力將花香濃震退幾步,但是在雙掌相交的那一瞬間,他也感到掌心一陣發麻,像是有無數枚極細極細的細刺,一齊刺了上來一樣,知道已然中了對方的百蛇毒掌,待他想以本身真氣,將毒逼出時,花香濃十余年苦練之功,亦是非同小可,那股感覺,竟立即消失,毒已深入體內,想要運氣逼毒,也已然沒有這個可能了!

    宋送呆呆地,站著,一動也不動,面上神色木然,望著地上的那串鑰匙,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數十年來,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機,殺了多少強仇大敵,才搜羅了那麼多的寶藏,但到頭來,仍不免落在他人手中!

    一想到此處,他上中射出異樣的光芒來,心中大叫道:“不!不!絕不能便宜了任何人!”

    緩緩抬起頭來,注定了梁月娥和葉小珊兩人。

    兩人背靠石壁,剛才宋送和花香濃動手,雖只一掌,但是卻驚心動魄,非同小可,早已看得呆了。

    直到宋送眼泛異光,向自己望來,才暗叫不妙,相互一使眼色,葉小珊知道花香濃百蛇毒掌的厲害,藍姑便是因此而死,看宋送的情形,也一定已中了蛇毒,若要脫身,只有騙他,自己有辦法可解蛇掌之毒,便道:“百口仙,你已中了百蛇毒掌,天下只有我能解此掌之毒,你還不乖乖地聽我的話?”

    宋送全身皆是一震,他此際對葉小珊的話,倒並沒有懷疑,只是他剛才想到,自己畢生心血收集得來的寶藏,在自己死後,不免落人他人手中,雖死亦不甘心,倒不如現在,與這兩個年輕姑娘向歸於盡,毀了鑰匙,則世上再也沒有人能以發現自己的寶藏了!

    聞言發出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尖聲道:“多謝好心,但我已活夠了,今日能拉上三個人為我陪葬,幸何如之!”

    一步一步,向葉小珊和梁月娥兩人逼近過來,兩人見他眼中,殺機隱現,不由得心中大驚,一使眼色,倏地左右分了開來,宋送哈哈大笑,道:“怕你們逃上天去?”

    雙掌一錯,左右一分,兩招一齊擊出,石廳之中,立時勁風大作,兩人身不由主,順著他掌風,身子一斜,幾乎跌倒!

    兩人心知宋送拚著一死,也不願意那七間石室的寶藏為人所知,心中實是駭然,就著向旁一斜之勢,“刷”地竄了出去,梁月娥叫道:“姐姐,只要不被他抓住,只怕他身中毒掌,挨不多久,便要毒發身亡了!”

    葉小珊道:“不錯!”

    可是一看那石廳,只不過三四丈見方,縱來躍去,只能在這些地方,要不被他抓住,確是千難萬難!就在說話之間,宋送又已撲向前來,這次卻只是撲向葉小珊一人,別看他身軀肥胖,動作卻快疾已極,身軀晃動,卷起陣陣旋風,葉小珊連避兩避,“嗤”地一聲,肩頭上衣服,已然被宋送撕下一幅來,只差寸許,便要為宋送所執,當真是險到了極點!

    梁月娥一旁見勢不好,反迎了上去,駢指如戟,直戮宋送背心上的“靈台穴”,宋送本來是向葉小珊疾撲而去的,一覺出背後風生,身形突然一凝,反手便抓,梁月娥猝不及防,右手脈門,已然被他扣住!

    葉小珊一見梁月娥為救自己,反被宋送所執,又急又驚,不禁呆了一呆。

    她們兩人,本領和宋送本就相去甚遠,全力應付,尚且不免被執,何況呆了一呆,宋送早已看出破綻,左後一搖,中指連彈三彈,已然彈中了葉小珊“肩井”、“陽谷”、“曲池”三穴,那三個穴道,自肩至腕,而宋送竟然在剎那之間,全部彈中,出手之快,可想而知,葉小珊半邊身子酥麻,便“咕咚”一聲,跌倒在地。

    宋送轉過身來,左腕略一用勁,梁月娥“啊”地一聲嬌呼,想要勉力回掌以迎時,宋送右手一縮,手肘已然撞中了她腰間的麻穴,接著一松手,梁月娥也是栽倒在地!

    宋送哈哈大笑,像是喝醉了酒一樣,踉蹌來回走了幾步,梁月娥和葉小珊兩人,面面相覷地望著他,不知他要如何處置自己。

    只見宋送不斷狂笑,來回走了幾遭,來到花香濃體面前,呆立了半晌,突然一俯身,握住了花香濃的足踝,提了起來,“叭叭叭”向壁上連摔三次,直撞得花香濃骨折筋裂,才脫手拋出,又走了幾步,拾起了那串鑰匙,夾在雙掌之中,用力搓動,只聽得“叮叮”之聲不絕,四十九枚鑰匙,全都成了塊塊碎銅,自他手掌上掉了下來,宋送笑聲,越來越狂,梁月娥和葉小珊兩人,連運真氣,卻是未能將封住的穴道沖開,看宋送又不像會立即毒發身亡,他毀了鑰匙之後,一定要來尋自己的晦氣,心內焦急已極!

    宋送用內家真力,硬生生地將四十九枚鑰匙,毀去之後,想起自己雖然不免身死,但是卻再也沒有人,能夠看得到自己畢生心血所聚的七間石室寶藏,心中不禁感到了一陣異樣的、反常的快意,大笑三聲,轉過身來,望住了葉小珊,道:“輪到你了!”

    葉小珊暗歎一聲,心想當真想不到在祁連山上,何等快活逍遙,怎知一下山來,卻生出那麼多的變故,先是藍姑姑身死,如今又輪到了自己!

    閉上了眼睛,只聽得宋送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向自己移近,正在等他下手之際,忽然聽得石廳之外,傳來驚天動地,“轟”地一聲巨響。

    葉小珊不禁睜開眼來一看,只見宋送已轉過身去,接著,又是一聲巨響,比剛才一下,還要來得響些!

    宋送大聲喝道:“誰!”

    一面大踏步向前走去,在緊關的石門之旁,按了一按,“咯咯”連聲過處,石門打了開來。

    葉小珊和梁月娥一齊轉過頭望去,只見石門之外,一人兀立,氣度凝厚,不是別人,正是曾在衡山腳下,只見過一次,一出手便奪了她們兩人金龍鞭和玫瑰令旗的那個瘦削年輕人!

    剛才,那“轟轟”兩下巨響,一傳了進來,宋送便知有人以硬功破了石壁,闖了進來,在他想來,能以硬功破石壁,闖進洞來的,只怕除了那鐵衣人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因此准備出其不意,打開石門迎敵,怎知開了石門一看,立在門口的,竟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年輕人,不由得一怔,道:“你是誰?”

    那年輕人道:“我姓張,你便是百口仙笑彌勒宋送麼?”

    宋送見對方年紀輕輕,但是雙眼神光炯炯,竟是一流高手風范,而且講話之間,另有一股懾人之慨,看他手中,也沒有持有什麼兵刃,可是探頭向外一看,兩邊石壁,已然四分五裂,難道竟是他以絕頂掌力,生生將石壁震碎?心中倒也不敢怠慢,道:“不錯,我正是老宋!”

    那年輕人跨進門來,梁月娥和葉小珊知道他武功甚高,只盼他立即出手,解了自己穴道,但是那年輕人卻像是未曾覺察到有人躺在地上一樣,連看都不向她們看上一眼,道:“宋朋友,我欲向你探詢一事,尚望你從實答來。”

    宋送身形一轉,重又將石門掩上,道:“有話請說!”

    年輕人面色一沉,道:“二十年前,江南大俠,金龍神君張恭默弄璋之喜,曾有人匿名送去一幅地圖,可是閣下所為?”

    他講出這幾句話,宋送面上,不動聲色,但葉小珊卻是心中“怦”地一動,因為金龍神君當年是因為這張地圖,遠赴北海,去尋寒鐵衣和雪芝一事,藍姑死前,曾和她詳細講起過,而如今卻從那年輕人口中,提出這個問題來,如何令得她不大感詫異?

    只聽得宋送冷冷地道:“是我又怎樣?難道送禮給人,反倒有錯了麼?”

    那年輕人踏前一步,道:“究竟是不是閣下,尚請切實答復!”

    宋送一聳肩,道:“不錯,是我!”

    年輕人面上掠過了一陣悲憤之容,道:“如此說來,金龍神君以後的行蹤,你也是知道的了?”

    宋送怪叫一聲,道:“我就是不知道,但是當年我送去的地圖上所示,那件寒鐵寶衣,卻已然在江湖上出現,你既要知金龍神君下落,為何不去找那江湖上人人皆知,本領高強的鐵衣人?”

    那年輕人“哼”地一笑,道:“多承指教,當年送圖的既然是你,那你可以算得上是罪魁禍首!”

    宋送中了百蛇毒掌,早已置生死於度外,聞言哈哈一笑,道:“聽說張恭默和殷景紅皆已遭了他人毒手,你是他什麼人,要代他來報仇?”

    年輕人道:“不錯。”

    宋送“哼”地一笑,道:“憑你也配?”

    年輕人後退一步,道:“進招吧!”

    宋送橫行江湖,數十年來,未曾遇到敵手,只有敗在鐵衣人手下那一次,和剛才為花香濃毒掌所襲,但毒性未發,功力尚在,本就准備將那年輕人除去,聞言高叫一聲,道:“好!”

    手臂一屈一伸,一掌已然當胸推出,那年輕人竟然若無其事,反手一掌,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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