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劍屠龍 第 九 章  龍潭虎穴難阻有心人
    過了十嶺關,再行半日,太原城已遙遙在望,徐不凡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殺太原總兵褚鵬舉,他是褚鵬飛的胞兄,也是謀殺徐全壽全家的元兇主犯之一。

    眼看天色已黑,為免招謠過市,引起不必要的困擾,凡是途經過衢大邑,徐不凡皆不公然投宿住店,循例在山區僻靜之處安營紮寨。

    好在,二老八駿都是久經陣仗的老兵,血轎之內營帳、炊具等日用所需,又應有盡有,不虞匱乏,遠離塵囂,反而顯得格外安靜、舒適。

    由於褚鵬舉本身出身武狀元,武藝高強,手下又猛將如雲,可能是最大最強的一個仇家,徐不凡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晚飯一畢,就囑令大家養精蓄銳,早早休息,以備探明敵情後,隨時採取行動。

    誰料,事與願違,徐不凡剛剛躺進血轎內,眼睛還沒有合上,擔任警戒的八駿之一回來說道:

    「公子,我們好像被人包圍了?」

    徐不凡心頭一懍,到外面來四下略一張望,果見黑暗中人影晃動,有不少神秘人物在暗中窺伺,當下提了一口丹田真氣,朗聲說道:

    「是何方朋友,敢請現身一見,這樣鬼鬼祟祟的豈是英雄本色!」

    話系以內家真力送出,群山迴響,嗡嗡不絕,來人見行藏已露,再隱身已無可能,只見人頭鑽動,步履雜沓,不一時已湧上來四五十人,將營地包圍。

    為首之人瘦高挑的身材,好像一根長竹竿,左右二人卻肥胖壯碩,成強烈對比。徐不凡一眼就認出為首者乃三才會的首席堂主天堂堂主司馬彪。

    「司馬堂主,別來無恙,咱們足足有六年多沒見了。」

    司馬彪聞言大吃一驚,道:

    「徐不凡,你……你怎麼會認得老夫?」

    「你認得我,徐某當然也認得你。」

    「血轎主人,武林毒瘤,你惡名滿天下,無人不知。」

    「事實不是這樣吧,早在六年之前,在五柳莊,我們就曾有一面之緣,並承司馬大俠恩賜多多,我們是老相識才對。」

    「你就是死……死在五柳莊的那個娃兒?」

    「錯不了,在你未償債之前,請先介紹一下這幾位朋友,算是給你的準備時間。」

    司馬彪原以為混戰中出手,徐不凡不可能還認識自己,聞言臉色陡變,心頭七上八下,強作鎮定的道:

    「左面這位是本會地堂堂主詹明秋,右面是人堂堂主包玉剛,余為香主,都是武林中鐵錚錚的漢子,你如知趣,束手就縛,可能是最佳選擇。」

    這幾句話,與其說是企圖唬人,還不如說是為自己壯膽,徐不凡冷然一笑,道:

    「你們會長柳清風怎麼沒有來?」

    人堂堂主包玉剛聲若洪鐘,道:

    「對付一個小小的血轎主人,還用不到我們會長親自出馬。」

    「說說你們今夜的來意?」

    「當然是為你徐不凡而來。」

    「想幹什麼!」

    「想殺你以謝天下。」

    「為什麼要殺我?」

    「為了公理,為了正義!」

    「好一個公理、正義,天底下好多骯髒事,就是在它的掩護下滋長、蔓延,當年肆虐五柳莊時,為何沒想到這四個好聽的字?既然是理直氣壯,又為何不公然露面,而要隱在暗中,企圖干偷雞摸狗的勾當?」

    三才會乃武林泰斗,天、地、人三位堂主自視甚高,地堂堂主詹明秋聞言大怒道:

    「三才會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對付你血轎主人,明的暗的都一樣,用不到在豆腐裡找骨頭。」

    徐不凡雙肩一聳,道:

    「說的好,待徐某先向司馬堂主討一筆小帳,然後再敬領詹堂主的高招。」

    司馬彪已拔劍在手,道:

    「我們有什麼帳好算。」

    徐不凡抬起一支腿來,道:

    「算算斷腿的帳。」

    「你的腿不是好好的嗎?」

    「當年曾經斷過,你忘了?」

    「莊裡莊外一片混戰,何敢肯定是老夫砍斷你的腿?」

    「斷腿之痛,痛徹心脾,你就是骨化灰飛,我也不會忘記你。」

    徐不凡復仇一向都是要人家吃飯的傢伙,司馬彪情不自禁的摸摸脖子,道:

    「你想要怎麼樣?」

    「別怕,不加利息,只要本金,一報還一報,只要你的一條腿,不會要你吃飯的傢伙。」

    司馬彪一聽可免一死,心下稍安,膽氣立壯,與詹明秋、包玉剛互換一個眼色,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眾一湧而上。

    他們早有周密的攻守計劃,眾香主困住二老八駿,天、地、入三位堂主單挑徐不凡一人,詹明秋一刀砍來,徐不凡左臂架住,司馬彪劍如電閃,從右側攻來,被徐不凡他一掌震歪,同一時間,包玉剛的一對判官筆,已險些點到他的心窩附近。

    徐不凡三面受敵,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獅吼聲中,『一鶴沖天』,就在判官筆將要得手的那一瞬間,他已拔起三丈多高,脫出重圍。

    天、地、人三位堂主,如何肯善罷甘休,接踵飛身而上,徐不凡冷哼一聲,呼!呼!呼!

    連劈三掌,三個人頓覺頭頂壓力沉重,宛若撞上鐵壁銅牆,立又被迫飄飄而下。

    「司馬彪,你的時辰到了。」

    喝聲中,徐不凡已拔出短刀,頭下腳上,咬著司馬彪的影子俯衝下去。

    司馬彪嚇了一跳,又翻觔斗,又打千斤墜,意欲逃脫徐不凡的追魂一擊,當他橫飛出五六丈遠,落在一棵枯樹下,以為已經擺脫時,面前刀光一閃,徐不凡的刀已近在五寸以內。

    哨!詹明秋、包玉剛動作飛快,三樣兵器霎時撞在一起,金鐵交鳴,火花四濺,硬生生的將徐不凡的短刀給擋下來。

    徐不凡心堅如鐵,只知前進,不知退縮,右刀一受阻,左鐵臂馬上電摯而出。

    哨!咄!包玉剛、詹明秋的反應好快,刀、筆招發即到,撞上鐵臂,又濺起無數星花。

    驚聞一聲慘叫劃破夜空,左鐵臂內,突如其來的射出一柄利刃,將司馬彪的左腿齊膝斬斷,人也痛得昏死過去。

    殺一敬百,大家皆為徐不凡超凡入聖的技藝懾住,惡戰立告靜止,三才會的眾香主原非二老八駿之敵,這時見勢不妙,那還敢再戀戰,忙不迭的退到詹明秋、包玉剛的身邊來。

    徐不凡宅心寬厚,討回血債,於願已足,無意為難任何人,退後三步,道:

    「詹堂主、包堂主,怎麼樣?兩位如果不想另起爐灶,再一決高下,就請回吧。」

    詹明秋氣忿忿的道:

    「徐不凡,你少得了便宜賣乖,我告訴你,這一筆血債,三才會遲早會加倍討回來。」

    徐不凡淡淡一笑,道:

    「不用你們找,有一天我會去拜訪貴會的,請轉告柳清風,叫他將項上人頭保管好,不要讓旁人摘了去。」

    命人背起司馬彪,香主們在前,詹明秋、包玉剛斷後,二人未再多言,率眾匆匆離去。

    徐不凡拾起地上的斷腿,道:

    「慢走,請將這條斷腿也帶回去,如能訪得名醫,說不定還能接上去。」

    言畢,抖手擲出,包玉剛接住斷腿,頭也不回的走了。

    天叟丁威道:

    「少主,三才會臥虎藏龍,勢力龐大,他們這一走,無異縱虎歸山。」

    徐不凡道:

    「虎不傷我,我不傷虎,我只想討回我應該討回的,並不想跟他們斤斤計較。」

    一棵古樹之上,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接口說道:

    「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今日放走一個活人,他日就會增加一分危險,這是婦人之仁,孺子之見。」

    話落人現,從古樹之上,輕飄飄的落下一個紅衣、紅褲、紅靴,苗條婀娜,美艷嫵媚的紅姑娘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死盯著徐不凡不放,害得徐不凡面頰緋紅,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地叟毛奇聽得刺耳,破口大罵道:

    「閉上你的烏鴉嘴,再胡說八道,小心老夫撕爛你的嘴!」

    運足一掌真力,正準備要揍人,卻被徐不凡阻住了,道:

    「在下徐不凡,姑娘怎麼稱呼?」

    紅衣姑娘笑盈盈的道:

    「古月嬋,熟人都叫我胡纏。」

    「怎麼說?」

    「古月為胡,嬋與纏同音,古月嬋不就是胡纏嗎?」

    「是那一個門派的?」

    「火焰派。」特別指一指繡在胸前的一個火陷標誌。

    「火焰派?請恕在下孤陋寡聞,我好像還沒聽說過武林中有這麼一個宗派。」

    「這不能怪你,是敝教成立的時間太短,相信很快就會名揚四海,震驚武林。」

    「我可以知道,貴教主是那一位前輩高人嗎?」

    「火眼真人,就是與令師無根大師齊名,八百年糾纏不清的那位老神仙。」

    徐不凡聞言大感駭異,心想:

    「糟了,這個老怪物如此大張旗鼓,開宗立派,必有所圖看來天下武林免不了將會有一場血風腥雨。」

    此念一生,對古月嬋的來意立生狐疑,道:

    「古姑娘從哪裡來?想到哪裡去?」

    古月嬋道:

    「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找我?什麼事?」

    「聽說血轎主人神技,蓋世無雙,特來討教。」

    「抱歉,我既不想與人爭名,亦不想與人爭利,當然不接受任何人的挑戰。」

    「這不是挑戰,而是請教。」

    「都一樣,師出無名,就是無謂之爭。」

    「希望你能重新考慮。」

    「已經考慮過了。」

    「怎麼樣?答應了?」

    「對不起,不答應。」

    「哼,這可由不得你!」

    這丫頭好刁,話甫落地,擰腰跨步,攻來三掌,掃來一腿。

    地叟毛奇正想要揍人,忙道:

    「少主,這個野丫頭交給老奴了。」左右開弓,招出如雨,眨眼連攻三拳四掌,古月嬋的確難纏,叱一聲:

    「一邊涼快去!」呼地一掌劈過來,毛奇那麼深厚的功力,竟然招架不住,被震得蹬!

    蹬!蹬!連退三大步。

    惹惱了一旁的天叟丁威,挺身揚掌而上,徐不凡道:

    「讓我來!」搶在了丁威的前面,他心知古月嬋存心挑釁,自己不出手,是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了這場莫名其妙的紛爭。

    氣提丹田,功行右臂,立與古月嬋鬥在一起。

    古月嬋確非泛泛之輩,功力精湛,固不待言,招式詭異,無出其右,每在絕處可以回生,敗處可以反勝,眨眼纏鬥百十回合,依然半斤對八兩,難分軒輊。

    猛可間,二人凌空對了一掌,人影一觸即分,落地後古月嬋面不改色,嬌聲笑道:

    「徐不凡,見面勝似聞名,你的確名不虛傳,是姑娘我出道以來,所遇的第一號勁敵。」

    徐不凡道:

    「古姑娘客氣了,你乃女中豪傑,不讓鬚眉。」

    「不打不成交,奇怪,我發現我挺喜歡你的。」

    「姑娘別開玩笑,我是個殘廢。」

    「沒有關係,姑娘我不在乎。」

    地叟毛奇道:

    「你不在乎,我們公子可在乎,他早就有未婚妻了。」

    古月嬋含情脈脈的望了徐不凡一眼,道:

    「這是小事一件,可以退婚,甚至把她殺掉,只要是姑奶奶我喜歡的東西,就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再見,咱們後會有期。」,

    男女間事,在她口中說來,如行雲流水,毫無嬌羞之態,聽語氣,看神色,信心十足,簡直把徐不凡當成了杯中酒,囊中物。徐不凡冷然一笑,話還沒有出口,古月嬋已飄然離去,僅剩下一點紅影。—:

    徐不凡揚手招來王石娘、高天木,道:

    「火眼老道成立火焰教的事,你們知不知道。」

    王石娘道:

    「我們也是剛從胡纏的口中,第一次聽到火焰教三字。」

    「火眼真人與師父無根大師積怨甚深,火焰教÷凶然會與我們為敵,以後大家務必格外小心,留意火焰教的一切動態。」

    「最重要的一點是,主人千萬要防著古月嬋。」

    「笑話,她能把我怎麼樣?」

    「俗話說的好,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紙。」

    「不會的,除了小琬,今生今世我不會再接納第二個女人。」

    「我懷疑古月嬋的來歷大有蹊蹺。」

    「你以為她是誰?」

    「以她的年歲而論,除非有特殊而又特別的奇遇,不可能有這麼高的武功,如果說她是另一匹狼的化身,或者說她就是咱們到冥府的那一頭灰色的狼,應屬可信。」

    「嗯,有道理,古月嬋的功力,是超越她的年齡太多太多。

    但不知小琬的下落,可有眉目?」

    高天木道:

    「還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一有結果,我們會隨時向主人報告的。」

    常小琬生死如謎,神偷孟元、神探刁鑽卻帶來了另外一個驚人的消息,韃靼法王巴爾勒,帶領著他的大弟子布魯圖、二弟子烏蘭格,正在太原府活動。

    巴爾勒是徐家滅門慘案的關鍵人物,徐不凡雙目一瞪,道:

    「這事是道聽途說?還是親眼目睹?」

    神探刁鑽道:

    「是我與老孟,在太原府街上親眼看見的。」

    「可知他此來太原的目的?」

    「聽說曾與褚鵬舉碰過面。」

    「住在哪裡?」

    「狡兔三窟,到現在還沒有查清楚。」

    「繼續查,我一定要見見巴爾勒。」

    神探刁鑽滿口答應,徐不凡又取出血旗、血帖,交給高天木,道:

    「去,將血旗、血帖送到太原總兵府去,我要褚鵬舉的腦袋。」

    高天木略一尋思,道:

    「主人,褚鵬舉出身武狀元,藝業超卓,比他那個寶貝弟弟褚鵬飛難纏的多,現在巴爾勒師徒又在太原,更如虎添翼,依奴才之見,不如暫時放過褚鵬舉,日後再另作計較。」

    徐不凡不加思索,斷然說道:

    「不!既來太原,絕不空手而過,以後比褚鵬舉厲害的角色還多得很,難道都要過門而不入?」

    王石娘道:

    「主人,奴才以為,起碼應該改換一個方式,不必插血旗送血帖,給他充分的時間準備,乾脆說幹就幹,攻他個措手不及。」

    徐不凡道:

    「石娘,江湖上自有血轎以來,一直正大光明,磊落坦蕩,轎頂上的十五顆骷髏,每一顆都給他準備了時間與申訴的機會,事關規矩,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必然如此,絕對不考慮改弦更張。」

    徐不凡擇善固執,誰也不敢再持異議,只好照著他的意思,分頭去辦。

    XX

    老西會吃,尤其是麵食,最為膾炙人口,據說,一位一流師傅,可以在三個月之內,做出絕不重複的麵食來,其中以貓。

    耳朵、撥魚兒、干層塔最具地方色彩。

    午膳時分,東羊市與活牛市的拐角處,太原最大的『晉陽樓』飯莊內,已上了九成以上的座,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等五人,正在樓上大快朵頤,品嚐著『晉陽:

    樓』遠近馳名的牛肉與道地麵食。

    鍾玉郎突然大刺刺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四名銅衣使;者,掌櫃的堆著一臉的笑容迎上來,鍾玉郎趾高氣揚的道:

    「本公子訂的座在哪兒?」

    「就是那一間,小店最好的上等雅座。」

    掌櫃的彎腰哈背,在前引路,鍾玉郎留下兩名銅衣使者在門口,又留下二人在雅座外,獨自一人走進去。掌櫃的跟進來說道:

    「請問幾位?」

    「三位。」

    「幾時上菜?」

    「你瞎了,主客還沒到。」

    掌櫃的見馬屁沒拍上,沒敢再吭氣,夾著尾巴溜出去。

    顯然,鍾玉郎是在等人,可是,他在等誰呢,徐不凡主僕略加討論,一致認為,等巴爾勒的可能性居高,自己尋遍大半個太原城,始終沒找到巴爾勒師徒的下塌之處,如能誤打誤撞的碰上,自可省去不少麻煩。

    沒多久,晉陽樓外停下一輛豪華大馬車,車上下來兩個年輕的喇嘛,大模大樣地走進晉陽樓,由銅衣使者直接恭送至雅座內。

    鍾玉郎起身迎迓,表現的十分熱絡,緊握著二人的手,笑哈哈的道:

    「布魯圖兄、烏蘭格兄,久違,久違,聽說貴師徒身在太原,好不容易才輾轉托人連絡上,快請坐,快請坐。」

    夥計忙以最快的動作,端整好一桌豐盛的酒席,鍾玉郎敬酒勸菜,備極恭謹,酒過三巡後,一本正經的說道:

    「前些時,鍾某曾專程前往狼山喇嘛寺,欲拜見尊師巴爾勒法王,只惜貴師徒已來中原,未能謀面,僅見到令師弟巴敦夫一人,巴兄功參造化,法力無邊,著實戲耍了徐不凡那小子一番,想來兩位已盡得老法王真傳,成就自在巴兄之上多多,日後若與姓徐的小子相見,咱們好好的給他一頓苦頭吃。」

    這真是吹牛皮不犯死罪,明明是自己吃了癟,反說是戲耍別人。灌了幾勺米湯,布魯圖簡直忘了自己姓什麼,自吹自的道:

    「小事,小事,徐不凡氣焰囂張,我們早有耳聞,他日狹路相逢,保證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烏蘭格乾了一杯汾酒,入口即告氣化,香氣直滲腑肺,斜著頭,乜著眼,道:

    「鍾兄去狼山找家師,有事?」

    鍾玉郎敬丁二人一杯酒,道:

    「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向法王稟報。」

    「能不能告訴咱們兄弟聽聽?」

    「家義父一再交代,此事只能面稟法王一人。」

    正想追問巴爾勒法王的去處,徐不凡最關心的也就是這件事,豎著耳朵聽,一名銅衣使者忽然進來說道:

    「公子,太原總兵府的魏干總魏將軍求見。」

    鍾玉郎一怔,道:

    「魏將軍找我何事?」

    銅衣使者道:

    「魏干總說有急事要面告公子。」

    「好,快請。」

    魏干總全副戎裝,顯得格外英武俊拔,一進門,鍾玉郎劈面就問:

    「魏將軍,究竟有什麼事,直說無妨,這兩位喇嘛說來也是自己人。」

    「是總兵大人叫我來的,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請鍾世兄過衙一談。」

    「你還沒有說是什麼事呢?」

    「總兵府的鼓樓之上,今天大清早就發現徐不凡的血旗,午正之前,又貼出血帖,定在申酉之交,要取總兵大人的首級。」

    鍾玉郎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咬牙說道:

    「徐不凡這小子,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居然敢在太原府撒野,要我褚大哥的命,這樣也好,趁法王師徒正在太原,咱們好好合計合計,想個萬全之策,將他們主僕一網打盡!」

    魏干總道:

    「總兵大人請鍾兄去的目的,就是為了共商撲殺徐不凡的良策。」

    「好,魏將軍先請回,等小弟見過巴爾勒法王后,即去總兵府見褚大哥。」

    魏千總一揖告退,鍾玉郎陪布魯圖、烏蘭格再喝一會兒灑,也隨即起身離開。

    待他們走出晉陽樓,徐不凡主僕亦隨後追下去。

    鍾玉郎與布魯圖、烏蘭格一路東行,沒去客棧,沒去驛涫,一徑來到太原最有名的白馬寺。

    白馬寺乃佛家聖地,香火鼎盛,此時正新建不久,一對銅鑄的麒麟,足有一人半高,雄踞門前,栩栩如生,三個紅漆大門,一大兩小,寺內殿宇連綿,古柏參天,梵唱之聲不絕於耳,當徐不凡主僕追進去時,已失去鍾玉郎等一行七人的蹤跡。

    大白天盯人追蹤,最是不易,距離太近,恐被發覺,太遠又有追失之虞,敵蹤已失,無計可施,只好夾雜在遊客信徒群中,到處閒逛。

    看罷干手觀音,再逛大雄寶殿,大家信步而行,不覺間來到白馬寺後院,在一片松林內,偶然發現一名銅衣使者。

    徐不凡精神大振,足底抹油,在銅衣使者神鬼不覺的情形下,便將他的腕脈扣住,低聲喝道:之

    「我警告你,想活命,就不要出聲,問一句,答一句,如有一句謊言,休怪我無情。」

    銅衣使者早就見識過徐不凡的厲害,三魂早已飛走二魂,但他們的組織嚴密,律令森嚴,洩密者是唯一的死罪,卻不敢隨便走漏消息半點,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老子無可奉告。」

    徐不凡嘴角含笑,腕上加力,銅衣使者血氣逆轉,痛徹心脾,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仍自咬牙支撐,徐不凡再加三分:勁,銅衣使者氣血攻心,四肢百骸都要拆散了,忍不住出言求饒:

    「我說,我說,但請高抬貴手,腕下超生。」

    「第一:鍾玉郎、布魯圖現在何處?」

    「就在前面白馬寺主持淨塵禪師的精舍內。」

    「巴爾勒也在裡面?」

    「大概是吧?」

    「第二:誰是呂忠?」

    「是一名金衣使者。」

    「他現在哪裡?」

    「可能在京城。」

    「金衣使者一共有幾人?」

    「四人。」

    「武功如何?」

    「均與鍾公子在伯仲之間。」

    「銀衣使者又有幾人?」

    「八人。」

    「銅衣使者呢?」

    「十二人。」

    「第三:鍾玉郎是何來歷?可是一匹狼的化身?」

    「這我不清楚,一點也不清楚。」

    「你沒有騙我?」

    「如有半句謊話,天打雷劈,哎唷?徐爺你請輕一點。」

    「輕一點可以,但要說實話。」

    「第四:鍾雪娥又是什麼出身?」

    「我們公主,比我們公子,更厲害,更神秘,從來不許人間她的過去,她也不提過去。」

    「可曾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

    「見過,有好幾道刀疤,是個標準的醜八怪。」

    「知道刀疤是怎麼來的嗎?」

    「據說是為情而自我毀容。」

    「為誰?」

    「這我就不清楚了。」

    「第五: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死是活,就要看你肯不肯招出內情,你們這個秘密組織的首腦,也就是鍾玉郎、鍾雪娥的乾爹是誰?」

    一提到這個問題,銅衣使者立露惶悚之情,猶豫再三,還是英雄不吃眼前虧,作了痛苦的決定,道:

    「我們的首領,號令百官,權傾天下,他就是……」

    就是誰還沒有說出來,突聞『噗!』的一聲,一股強猛無匹的指風,如尖刀,似利刃,電襲而到,徐不凡根本沒有搶救的機會,銅衣使者也沒有留下半聲『哼』,便一指穿心而亡。

    是穿心指。

    徐不凡心裡雪亮,仰首樹梢,鍾雪娥已蹈虛而去,忙以『千里入密』之法喝道:

    「鍾雪娥,你越來越有長進,連殺人滅口的勾當也幹得出來,從今以後,我徐不凡與你勢不兩立。」

    「徐不凡,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完全是為你好,現在曉得老賊的底細,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快去偷聽巴爾勒的談話,盤算如何割下褚鵬舉的腦袋吧。」

    聲嬌語嫩,愈去愈遠,早巳奔出徐不凡的視線之外。

    摸巴爾勒的底,比追鍾雪娥更重要,踏著石板路,步步登高,松林深處,果然現出五間精舍。:

    精舍的前、後、屋頂上,各站著一名銅衣使者。

    這下可把徐不凡難住了,如果在不傷人的情況下接近精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同時,如想在不驚動鍾玉郎、巴爾勒師徒的情況下傷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不凡雙眉一挑,計上心來,命大家退後數丈,隱身樹後,由他自己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貓頭鷹叫聲。

    乾坤朗朗,紅日當空,那來的貓頭鷹?後山精舍,素為白馬寺的禁地,更加啟人疑竇,屋頂上的銅衣使者看不出一點端倪,翻身下屋,跳進松林中來。

    林木蕭蕭,松濤盈耳,雙目四望,那有半支貓頭鷹,方自心頭納罕,正要抽身退出,徐不凡出手如電,已將他的穴道制住。

    屋前屋後銅衣使者,見同伴久去未歸,略作商議,又雙雙衝進松林,徐不凡給隱身另一棵樹後的王石娘丟個眼色,待二人接近過來,其中一人說道:

    「老賀,發現什麼沒有?」

    餘音繞耳中,突覺身後勁風襲體,才轉過半個頭來,便著了別人的道兒,當場僵在原地,不言不動。

    徐不凡急於得悉以巴爾勒與鍾玉郎所談何事,也顧不得招待銅衣使者,放步直撲精舍。

    舔破一小塊窗紙,徐不凡馬上看到,一張鏤空鑲金的楠木太師椅上,坐著一位身穿大紅描金袈裟,手執龍頭禪杖,雙目如炬,面若塗朱,道貌極其威武嚴肅的老喇嘛,想來必系巴爾勒法王無疑。

    布魯圖、烏蘭格就站在巴爾勒身後,鍾玉郎坐在對面,二人正娓娓而談。

    巴爾勒面容木然,顯見城府極深,不苟言笑的道:

    「好了,實際情形本王已全盤瞭然,待進京之後,自當再與令義父作進一步深談,至於珠寶金銀,本王已有準備,日後自會當面獻奉,絕不食言。」

    鍾玉郎站起身來,恭敬有加的道:

    「如此甚善,在下就此告辭了,褚總兵那邊,還等著我去共商摧毀徐不凡的良策。」

    巴爾勒起身送客,鍾玉郎步至門外後,道:

    「法王,徐不凡是我們共同的心腹大患,待與總兵大人計議定策後,倘有需法王師徒之處,尚祈不吝賜助。」

    「好吧,如有必要,本王會認真考慮。」

    鍾玉郎行禮如儀,轉過身來,這才發現隨行的銅衣使者不見了,急忙衝至林中,解開穴道,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朗聲說道:

    「法王,徐不凡曾在此出現,請特別留意,一旦發現他們主僕,格殺勿論!」

    話落,人已去遠。

    巴爾勒目注左前方一棵巨松,聲若洪鐘:

    「朋友,你們可以下來了。」

    徐不凡吃了一驚,原來自己的行蹤,早巳在巴爾勒掌握之中,當即飄然落地,抱拳說道:

    「法王耳聰目明,,果然超人一等,徐不凡失敬了。」

    巴爾勒依舊不苟言笑,慢吞吞的道:

    「徐不凡,你擅入白馬寺禪堂禁地,該不會是為了對付那三個飯桶吧?」

    徐不凡道:

    「法王快人快語,徐某也不跟你打哈哈,此來就是為了尋找閣下。」

    「何事?」

    「是有一件事想請教,我想知道,當年的貢品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

    「那為何後來會變成假的」

    「這是令尊徐全壽,與尤猛將軍的事,也許私吞貢品,擁為已有,也許被人掉包,以假亂真,誰知道。」

    「私吞絕無可能,掉包的機會幾乎等於零,與尤將軍同行的都是知己親信,日夜守護,外人根本不可能接近。」

    「這可不見得,中原武林,人才輩出,幾個軍爺只能唬老百姓。」

    「這只是想當然的說法,事實上我很懷疑,貢品壓根兒就是贗品,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是別人陰謀的一部分。」

    巴爾勒還是不動聲色,道:

    「是什麼陰謀?」

    「自然還是想南下中原,打我天朝江山的主意。」

    「哈哈哈,一件小小的貢品,如何能動得了大明朝的江山。」

    「戕害忠良,就可以消滅我朝的實力,逐漸蠶食,時間久了就會成氣候。」

    巴爾勒不氣不怒,一旁的布魯圖卻大發雷霆,道:

    「徐不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普天之下還沒有人敢在家師面前如此放肆,再大言不慚,老子就要你的命!」

    王石娘聽得不順耳,勃然大怒道:

    「大膽,我家主人是何等身份,豈容得你張牙舞爪,識相的趁早遠走塞外,勿踏我天朝寸土。」

    態度火爆,針鋒相對,雙方話不投機,布魯圖首先一掌劈來,王石娘豈是省油的燈,立即還以顏色。

    烏蘭格自高自大,目中無人,也不甘寂寞,發掌猛攻徐不凡,口中怒聲說道:

    「你也別閒著,我正想掂一掂你的份量。」

    「站住,你還不夠資格跟我家主人動手!」

    高天木動作飛快,在半途將他截下來。

    兩方四人,快動猛打,三招一過,四股強猛絕倫的掌風突然撞在一起。

    布魯圖、烏蘭格自視太高,原以為三招二式就可以解決掉,誰料,掌風一接觸,頓覺壓力沉重,心知遇上對手,雙方眼波流轉,心意立通,暗中施出法力,掌勁立呈血紅之色。

    王石娘、高天木沒料到二僧會中途變招,猝然無防之下,險些遭了毒手,就在血紅的掌浪,將二人的掌力全部壓制,行將撞上身來時,心念動處,法力陡生,掌風附近寒氣凜冽,逼射出四股白濛濛的寒飆。

    寒氣爆發力極強,一再擴展,熱氣被迫退縮,終於在中心點膠著。

    在膠著點,熱氣騰騰,爆音頻傳,雙方推來推去,互有進退,像拔河一樣,最後還是不進不退,不勝不敗,差不多停留在中心點……

    雙方的掌力一冷一熱,互相吸引,此刻已勢成騎虎,欲罷不能,不論任何一方先撤招,必然會立刻粉身碎骨,死在對方的掌下。

    而長久僵持下去,恐怕不是兩敗俱傷,就是同歸於盡。

    唯一的辦法,就是有人從中間,將雙方的掌力切斷,同時撤招,始可死裡逃生,但出手之人的法力,必須高於二人之上,否則,救人不成,自己很可能會成為肉靶子。

    巴爾勒眼見情勢不妙,暗暗叫足兩掌真力,朝左右一望,喝一聲:

    「撤下!」

    卡嚓!雙掌同時切下,冷、熱兩股掌力立告分開,布魯圖、王石娘同時撤招,雙方後退了二三步,才將反震的力量止住。

    「撤!」

    與此同時,徐不凡也採用了相同的方法,高天木、烏蘭格相繼脫出險境,暗喊:

    「好險,好險!」不迭。

    巴爾勒木然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笑呵呵的道:

    「小友法力無邊,實非本王始料所及,將來假以時日,必將成為中原武林第一人。」

    徐不凡道:

    「法王,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假如先父的冤屈,與你毫不相干,在下自然無話可說,若是被我找到你涉嫌的真憑實據,哼哼!小心你吃飯的傢伙。」

    懶得和他們客套,甚至連一個招呼也不曾打,便與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掉頭揚長而去。

    離開白馬寺,望望天色,未時仍未過,距離取褚鵬舉性命的預定時間,尚餘一個多時辰。

    五人信步而行,在太原府閒逛了半個多時辰,不覺間來到太原最繁華的柳巷附近。

    忽見神偷孟元、神探刁鑽,急匆匆的從東羊市方面迎來,孟元劈面就說:

    「公子,不必去總兵府了,事情已發生變化」

    徐不凡原打算先去總兵府附近,看一看褚鵬舉如何部署準備,聞言愕然一愣,止步說道:

    「有什麼變化?」

    「褚鵬舉貼出挑戰書,公子不必再去總兵府了。」

    「挑戰書?什麼時候貼的?貼在什麼地方?」

    「剛剛才貼出來,就貼在總兵府的鼓樓前。」

    「上面怎麼說?」

    「褚鵬舉叫公子不必再去總兵府,另約時地,決一死生。」

    「在哪裡?」

    「就在城東偏南的雙塔寺。」

    「時間呢?」

    「酉戌之交,也就是比原來的時間延後一個時辰。」

    為什麼會延後,當然是為了預作充分的準備,而改變時地的原因,必然是與鍾玉郎會商後的結果。換句話說,褚鵬舉朋舉,是有備而發,必也是有所為而發。

    無形中,使即將到來的雙塔寺之會,山雨欲來風滿樓,蒙上一層緊張、驚險的陰影。

    天叟丁威白眉深鎖,臉色突告沉重起來,道:

    「少主,褚鵬舉武功蓋世,素與主人共稱天朝雙猛將,易時換地,必然事出有因,再加上鍾玉郎,及其手下使者,甚至巴爾勒師徒亦有出手助拳的可能,如虎生雙翼,聲勢浩大,老奴斗膽建議,不必赴褚賊雙塔寺之約,反正我們也沒有收到他的挑戰書。」

    大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再相機進言,希望徐不凡勿赴雙塔寺之會,但徐不凡的心意如鐵石,卻絲毫不為所動,鋼一般的語氣說道:

    「孔夫子說過,雖千萬人吾往已。就算是刀山劍林,龍潭虎穴,也嚇不住我徐不凡。」——

    瀟湘子掃瞄 煙抽了沒OCR 全本書庫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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