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龍記 正文 第七章  中計
    假葛飛鵬心中早已打好了主意。

    他深知對方如非身懷罕絕功力,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自信,絕不敢輕妄說出這種狂言大話。

    否則,豈非是自找難堪!

    他很明白,碰上這等功力罕絕的高手,只宜智取,不宜力敵。

    主想既已打定,因是,他轉過身子,便就不慌不忙,一步一步,緩慢而又鎮定地向前走去。

    看他步履之間,似乎非常鎮定從容,其實,他的一顆心,此刻卻有如懸吊半空,緊張無比。

    三十丈到了。

    他停步凝立,回首問道:「閣下,我超過你的規定沒有。」

    侯天翔朗聲道:「現在你可以提聚功力準備,以三數為號,三數聲落,你全力往前跑,百丈之內,我要不能追上你,你就可以不用擔心,大搖大擺的走你的路了!」

    假葛飛鵬道:「我請問,這百丈之限,是由你立身之處計算?還是由我現在站的地方計算?」

    侯天翔道:「由我這裡計算。」

    假葛飛鵬道:「那麼實際也只存五十丈之數了。」

    侯天翔道:「不錯。」

    假葛飛鵬心中不禁暗暗一凜,道:「我再請問,你這所謂追上我,是從後面可以伸手抓到我為算,還是落身我前面攔住我為算?」

    侯天翔道:「我想這並沒有什麼兩樣。」

    假飛鵬道:「毫釐之差,尚可失之千里,何況是身前身後數步之差,這差數太大,怎麼說是沒有兩樣?」

    侯天翔道:「閣下心思倒頗為精細,看來我是絲毫無法取巧了!」

    假葛飛鵬詭笑道:「面對閣下這等高明的人物,為了我本身的利害得失,不得不多用點心思。」

    侯天翔道:「閣下確實是個心智聰明的人物,很使我佩服心折,可惜………」

    假葛飛鵬道:「可惜怎樣?」

    侯天翔道:「可惜你不走正路,我為你惋惜!」

    假葛飛鵬道:「閣下,這是題外之言,我不想聽,還是言歸正傳吧!」

    侯天翔忽地輕聲一歎道:「忠言逆耳,閣下似乎很頑冥不化。」

    假葛飛鵬濃眉一軒,道:「我有我的主見,任憑閣下語甜似蜜,也休想動輯我的心意。」

    侯天翔道:「我只是不忍眼看閣下沉淪於惡,對閣下稍盡人事而已!」

    假葛飛鵬道:「謝謝閣下的好心,我不領這份情。」

    侯天翔忽又輕聲一歎道:「看來我這些話是多餘的了。」

    假葛飛鵬陰聲一笑道:「不是多餘,而是自作多情。」

    侯天翔話鋒倏轉,俊臉陡現沉寒,道:「以攔住你前面為算。」

    假葛飛翔道:「好!請問這三數之號由誰來發?」

    侯天翔一指范瑤珍姑娘道:「請這位范姑娘發數,如何?」

    假胡飛鵬點首道:「行!」

    轉過身去,暗中提氣凝功。

    范瑤珍姑娘立刻嬌聲高喊道:「一……二……三!」

    「三」字聲落,假葛飛鵬身形立如脫弦弩箭般地朝前猛竄射出!

    一聲輕嘯乍起,侯天翔身形電掠,快如流星劃空地射身疾追!

    假葛飛鵬回首一望,不禁心膽俱顫!

    他只不過才竄出三十多丈,侯天翔已追及他身後空間不足二丈距離。

    照此情形,再有丈遠,侯天翔身形即可越過他頭頂,飄落他前面。

    他當機立斷,腳下一滑,身形半旋,往左方竄去。

    此舉實在大出侯天翔意外,連忙儒袖一甩,憑藉著一口丹田真氣,半空裡回身,如影隨形的追去。

    可是,假葛飛鵬身形突地再轉,方向又變,竟然回身疾射。

    這一來,侯天翔知道上了當了。

    真氣一洩,身形立時瀉地。

    假葛飛鵬此刻立身之處,距離侯天翔足有三十來丈。

    他背向侯天翔冷然凝立,頭也不回地冷聲道:「怎麼樣?閣下,過了百丈沒有?」

    侯天翔冷冷地道:「這要看怎麼計算法。」

    假葛飛鵬沉聲道:「你想不承認耍賴?」

    侯天翔劍眉一挑,道:「閣下,聽清楚話,我只是說要看怎麼計算法,並沒有說不承認什麼。」

    假葛飛鵬嘿嘿一笑,道:「這還用問麼,當然是以你閣下追我的過程計算。」

    侯天翔冷然道:「過了。」

    假葛飛鵬陡揚輕笑,緩緩轉過身子,目視侯天翔得意地道:「閣下,很感意外吧?」

    侯天翔道:「確實很感意外,沒有想到閣下心機竟然詭詐狡獪若此,是我低估了閣下。」

    假葛飛鵬笑道:「閣下,你是個聰明人,當知『螻蟻且貪生』,何況我是人,為了保命,我不得不略施狡獪,是不?」

    這小子竟然得了巧還要賣乖。

    意思好似在說,我並不是個善工心計,詭詐狡獪之人,這是逼不得已!

    侯天翔聰智絕世,豈會不明白他這種賣乖的心理。

    不過,他並沒有揭破他,淡笑了笑,道:「是的,閣下,你說得很對,我也很同情你,說實在的,你如不施弄狡獪,便絕難逃出我的手去,雖然,我不一定會要你的命,但,那是我心裡的事,你當然不知,很害怕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如果我是你,為了保命,我也會用心機,施弄一點狡獪的,所以,你這種狡獪,實在應該原諒,也是值得原諒的!」

    假葛飛鵬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令人難以意會的異采,笑道:「閣下,你這份胸襟氣度,實在令人心折,憑良心說,你實在是我生平唯一僅見的一個最講道理,最懂得原諒別人心理的人了………」

    他竟然拍起馬屁來了,這倒很出於侯天翔的意外。

    侯天翔剛張口,謙遜的話還未說出,他又飛快地接了口,話鋒忽地一轉,道:「上了這麼一個當,你心裡總不會得一點也不難過後悔吧?」

    侯天翔淡笑地搖了頭,道:「一點也不,我只怪我自己太忠厚,江湖經歷太差了,否則………」

    假葛飛鵬接道:「否則,你就絕不會上當了,是不?」

    侯天翔:「這是事實。」

    假葛飛鵬陰笑了笑,道:「下一次,你就有經驗了。」

    侯天翔道:「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下一次你閣下的狡獪便再無從施展了。」

    假葛飛鵬臉色微微一變,道:「閣下,我提醒你,別忘記你自己的保證諾言!」

    侯天翔道:「你放心,我不會忘記的。」

    假葛飛鵬嘿嘿一笑,道:「那麼你我之間,還有下次麼?」

    侯天翔一點頭道:「有。」

    「有?」假葛飛鵬詫異地道:「閣下,我不懂你這『有』從何來?」

    侯天翔淡笑地道:「閣下,我只答應你永不向你尋仇,對不?」

    「不錯。」假葛飛鵬點點頭,心念忽然一動,道:「你要以其他理由找我雪報今夜之恨!」

    侯天翔淡淡地道:「這就要看你閣下自己了。」

    假葛飛鵬不由一怔,道:「看我自己?」

    侯天翔正容說道:「只要你能從此革面洗心,改邪歸正,不在江湖上為惡,我不但永不會找你,而且,還願意交你這個朋友,不過……」

    假葛飛鵬道:「怎樣?」

    侯天翔忽然輕聲一歎,道:「我相信絕對辦不到!」

    語鋒微頓又起,道:「閣下,我警告你,以後你要在江湖上行兇為惡,希望你有份好運道,千萬別碰上我,否則,我難能上體天心仁德,不傷你的性命,也必廢掉你一身讓你仗以為惡作歹的武功!」

    說罷,星目精光電射,成稜懾人生寒!

    假葛飛鵬心神不禁一顫!嘿嘿一笑:「閣下,我非常感激你的這份好心和警告,但,那是以後的事,以後的事,誰能知道會變成怎樣?只有到以後再說了!」

    侯天翔點首說道:「白雲蒼狗,時事變易,以後的事,將變成怎樣?誰能預料得到,現在說起來,實在是有點言之過早了點了……」語聲一頓,話鋒倏轉,道:「閣下,你可以走了。」

    假葛飛鵬目光深注侯天翔稍頃,突然道:「閣下,可以請教你麼?」

    侯天翔劍眉微微一皺,道:「想知道我的姓名師承,是不?」

    假葛飛鵬點頭一笑道:「說實在話,你閣下功力身手罕絕驚人,使我忍不住好奇,急於想知道。」

    侯天翔道:「沒有其他理由?」

    「你想會有麼?」假葛飛鵬道:「縱有其他什麼理由,我想你總不見得便害怕不說吧!」

    侯天翔忽地揚眉朗笑道:「被你拿話這樣一激,我不想說,可也得非說不行了!」

    假葛飛鵬道:「其實,我就是不拿話激你,你也會說的,對不?」

    侯天翔笑了笑,道:「我姓侯,名天翔,天上的『天』,飛翔的『翔』,聽清楚了沒有?閣下。」

    假葛飛鵬點點頭道:「請教師承?」

    侯天翔道:「再過幾天你就會知道了。」

    假葛飛鵬道:「為什麼再過幾天?閣下何必賣關子。」

    侯天翔道:「這不是賣關子,而是必須小心謹慎!」

    假葛飛鵬目注侯天翔,沒有再說話,稍頃之後,突然一抱拳,道:「閣下,多謝賜教,我走了。」

    語落,彈身疾射而去。

    葛玉鳳姑娘忽然嬌聲說道:「翔哥,對這種機詐歹毒成性的兇徒,你實在不該這麼心存仁厚,如此輕易的放過他。」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鳳妹,他罪不當死,不放過他又怎麼辦?何況我已承諾在前,難道我要自毀諾言,失信於這種人!」

    范瑤珍姑娘突然接道:「其實,他根本未能逃出百丈以外,他施弄狡獪你實在可以不必承認的。」

    侯天翔道:「論過程,他可是確實已逃出了百丈……」

    語聲微頓又起,時道:「范姑娘,對於這問題,我們事先有過規定說明沒有?」

    范瑤珍道:「要有過規定說明,他也就無從施展狡獪,你也絕不會得上當,被他逃出手下去了!」

    侯天翔笑了笑道:「姑娘說得甚是,否則,他雖然狡獪如兔,也絕對無法逃出我手下去的。不過,事先既未規定說明,我能說這樣不算,不承認麼?」

    范瑤珍著小嘴兒一噘道:「你這種口氣,倒好像是在為他辯論,他雖然施弄狡獪,也是很有理了。」

    侯天翔笑道:「我說的是事實,不顧事實,便沒有理,姑娘,一個理字,可以壓死人,所以,我……」

    范瑤珍噘著小嘴兒截口道:「所以,你就必須講理,以理為先,是不?」

    侯天翔點首道:「為人處事都應當講理,唯有以理為先,才能在天地間立得住足,永不輸入,不受人欺壓!」

    這是實情,也是真理。

    世間上,唯有真理才能長存,永不泯滅!

    但,范瑤珍姑娘仍然不服氣的道:「那麼我請問,他假冒葛大哥,暗算葛大哥,可也講理了?」

    侯天翔劍眉微微一軒,道:「姑娘,他是他,我是我,各人的立場不同,怎可混為一談。」

    范瑤珍姑娘道:「我知道,我也並沒有要將他和你混為一談,我只是請問,他講理了沒有?」

    侯天翔道:「就因為他沒有講理,沒有理,所以才沒有成功!」

    范瑤珍姑娘道:「可是,他雖然沒有成功,葛大哥卻已經吃了虧,倒了霉了!」

    侯天翔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人生坎坷,尤其是身為武林中人,過的是刀尖舐血的生活,驚險風浪,總是難免的,對不?」語聲一頓又起,道:「何況是這麼一點小虧、小霉,又能算得什麼呢,是不?」

    范瑤珍姑娘道:「你這也算是理?」

    侯天翔笑道:「雖然不是理,但卻是事實,姑娘,你總不能否認吧!」

    范瑤珍忽然發覺,自己平常向不輸人的口才,今天好像已失去了用武之地,總是落在下風,說不過他。

    這是怎麼回事?又是什麼原因?

    她似乎有點明白,卻又似不甚了了。

    於是,她氣得不由猛地一跺小蠻靴,嬌嗔道:「說來說去,好壞都是你的理,我說不過你,不和你說了!」

    侯天翔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葛玉鳳姑娘忽然笑道:「瑤珍妹妹,你別生氣,他說的確實都是對的……」

    范瑤珍姑娘明眸一轉,不待葛玉鳳姑娘話完,忽地咯咯一聲嬌笑,道:「好啊,鳳姊姊,現在你就幫著他說話了,到底你們是……」

    「是」什麼?以下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代替的卻又是一聲咯咯嬌笑。

    隨著這一聲咯咯嬌笑,葛玉鳳姑娘的粉臉上,立時飛起了兩朵紅暈,一雙秋水似的明眸,含情而又含羞地瞟視了侯天翔一眼,羞赧無限的低垂下了螓首。

    雖然,她和他,從小就訂了親。

    雖然,她們都是武林兒女,並非一般世俗兒女可比。

    但是,女兒家害羞的天性,每當別人提到這種事情時,總會羞意無限,嬌面飛紅,感到難為情的。

    何況是這種當面鑼,對面鼓的調侃,戲謔!

    范瑤珍姑娘見狀,不由又是咯咯一聲嬌笑,道:「鳳姊姊,你害羞了,其實,這有什麼可害羞的呢,要是小妹我就……」

    葛玉鳳螓首倏抬,嬌嗔道:「要是你,你絕不會害羞,連臉都不會紅一下的,是不是?」

    范瑤珍坦然點首道:「事實上,這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害羞的必要。」

    葛玉鳳姑娘道:「誰像你臉皮有城牆那麼厚。」

    范瑤珍姑娘笑道:「鳳姊姊,這並不是我臉皮厚,而是……」語鋒微微一頓,接道:「因為你越是害羞怕別人說,別人也就越要羞你越要說你,與其那樣,反而不如乾脆放大方點,你說由你自說,我只當沒聽見,無動於衷,相應不理,這樣,說的人便就自覺無趣,請他說,他也不想說了!」

    葛玉鳳姑娘聽得秀眉不禁皺了皺,笑道:「想不到,你竟會有這麼一篇歪道理。」

    范瑤珍姑娘飛色道:「我這可不是歪道理,是實實在在的正道理。」

    葛玉鳳姑娘忽然輕聲一笑,道:「是正道理,那該是經驗之談了?」

    范瑤珍姑娘點首道:「當然是經驗之談了,要不……」

    突然覺著這話似乎有點不太對,趕緊急剎車,閉口不語。

    葛玉鳳抓住了這個大好機會,豈可不報復一下,飛快地接道:「怎麼不說下去?瑤珍妹妹,你有過多少次經驗了呀?」

    范瑤珍姑娘急道:「誰有過這種經驗了,我是說……」

    葛玉鳳姑娘根本不讓她把話說完,又飛快地接道:「咦!這不是你說的麼,你要如果沒有這種經驗,又怎能說是經驗之談呢?」

    范瑤珍姑娘急得不由一跺蓮足,嬌嗔地道:「鳳姊姊,你也壞死了,我不和你說了!」

    蘭兒忽地一聲嬌笑道:「對了,不和她說和我說好了,這種事情,反正又沒有什麼值得害羞的必要,范姊姊,對麼?」

    范瑤珍秀目一瞪,道:「蘭丫頭,你也要趁機欺負我麼!」

    蘭兒嬌笑道:「啊呀!這真是天地良心,蘭兒怎麼敢,范姊姊,你可實在冤屈煞蘭兒,冤枉了好人哪!你……」

    范瑤珍蓮足一跺,嬌嗔道:「你敢再亂說,我要不擰破你那張小嘴才怪。」

    蘭兒忽地伸一舌頭道:「好凶,范姊姊,你這麼凶,我……」

    她話未說完,侯天翔突然朝她一擺手,道:「好了,蘭兒,不許你再無禮鬧笑了。」語鋒微頓,轉問葛玉鳳姑娘,目光深注,道:「鳳妹,你不會得去向那人尋仇吧?」

    葛玉鳳姑娘一怔,明眸微轉了轉,旋忽嫣然一笑,輕搖了搖螓首,道:「不會的,翔哥,你請放心好了,你已經那麼答應了他,小妹怎能不顧你的信譽呢。」

    侯天翔拱手一揖:「如此,我就先謝謝鳳妹的成全了。」

    葛玉鳳姑娘連忙偏過嬌軀,偏身一福,秀眉輕皺了皺,道:「翔哥,你怎地和小妹客氣起來了,你這不是要折煞小妹麼!」

    范瑤珍姑娘在旁忽又咯咯一聲嬌笑,道:「這才叫做『相敬如賓』呀!」

    葛玉鳳姑娘粉臉不由又是一紅,恨恨的瞪視了范瑤珍一眼。

    范瑤珍朝她眨眨眼睛,笑道:「怎麼?小妹這話難道又說錯了,有什麼不對麼?」

    葛玉鳳輕喚了一聲,道:「狗嘴裡要是能長出象牙來,那才是天下奇跡呢!」

    突然,一聲哈哈大笑陡起。

    那是酒丐的聲音,道:「好厲害的『寒魄』掌力!」

    侯天翔心神不禁微微一震!

    微風颯然,人影飄閃。

    酒丐已停身站立在侯天翔面前,本來滿臉紅光的臉孔,一此刻卻略顯蒼白,而且汗如雨淋。

    他一邊舉著破袖擦拭臉上的汗水,一邊說道:「公子,幸不辱命,酒老化子可以向您交差了。」

    侯天翔目光一瞥五丈開外,仍盤膝跌坐地上運功調息的葛飛鵬和靜立旁邊凝神戒備的病丐,劍眉輕蹙了蹙,望著酒丐道:「他中的是『寒魄』掌力?」

    酒丐點頭道:「那小子幸好只有七成火候,否則,酒老化子也就無能為力,只好勞動公子您自己動手施救了。」

    侯天翔道:「他現在的情形怎樣?」

    酒丐道:「寒毒盡迫已出,可以說是絕對無疑了,不過……」

    侯天翔接道:「目前尚還不能妄用真力,心須好好調養七天,始可完全復元,是麼?」

    酒丐嘻嘻一笑,道:「酒老化子的『純陽功力』有幾分火候,焉能瞞得了公子的法眼。」

    侯天翔微微一笑,忽地伸手自懷裡取出一隻碧玉小瓶,拔開瓶塞,傾倒出一粒黃豆那麼大小,赤紅如火的藥丸,托在掌心中。

    瓶塞拔開,立聞清香撲鼻,沁人心肺,頓覺精神一振,神清氣爽異常。

    酒丐見聞淵博,一見這粒藥丸的色澤、大小,雙目不由頓然突射奇光異采,脫口驚聲道:「是『純陽丹』!」

    侯天翔含笑頷首道:「不錯,酒長老不愧是胸羅奇學,見聞淵博的風塵奇士,這正是兩位恩師煉製的『純陽丹』,此丹一粒,足可抵得你老三年苦練,也正好彌補你老那不足的二分火候功力!」

    話鋒微微一頓,手掌伸到酒丐面前,接道:「請立刻服下,功行三周天,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這……」酒丐怔了怔,道:「這如何使得。」

    侯天翔劍眉一皺道:「為何使不得?」

    酒丐道:「此丹乃武林罕世奇藥,珍貴無比,酒老化子無功不敢受祿,豈能領受這等奇藥靈丹!」

    侯天翔星目一轉,道:「酒老既然是無功不敢受祿,那麼我請問你以純陽功力替葛飛鵬療傷迫出寒毒,救葛飛鵬一命,那算不算是功?」

    酒丐正容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臨危施授,療傷救命,本是我輩俠義道所為者,也是責仟,那豈能居功,何況……」

    侯天翔接道:「何況是葛姑娘的哥哥,與我有關係之人,是不?」

    酒丐點首道:「正因為如此,酒老化子就更不能居功,不過……」話聲一頓又起,道:「他如果不是公子的朋友,酒老化子也必傾全力救他,而且絕不會得讓他知道,是誰救他的。」

    侯天翔忽然朗聲一笑,道:「人言丐幫弟子,俠行遍天下,義舉滿四海,此語實是一點不假不虛,實在令人衷心敬佩萬分!」

    酒丐謙遜地道:「公子如此誇獎謬讚,老化子實感臉紅汗顏之至,當年敝幫若是因著這點虛名,又怎會……」

    他語未說完,侯天翔已含笑截口道:「話提當年,說來似乎扯得太遠些了……」語聲微頓,話鋒一轉,目光深注,道:「這粒丹丸,酒老一定不肯收下?」

    酒丐道:「請公子原諒,此丹太過珍貴,老化子實在不配受此厚賜,尚請公子……」

    侯天翔劍眉微軒,星目一轉,倏地沉聲截口道:「如果我硬要送給你呢?」

    酒丐一怔,道:「這個……這個……」

    他接連說了兩個「這個」,竟未「這個」出一句話來,有點不知所措,不知如何答對是好。

    侯天翔忽然笑了笑,緩緩說道:「我既然已經拿出來了,話也說出了口,當無再把它收回之理,此丹雖是極為珍貴,練武之人服下一粒,可增加數年功力,但,總不如對你所練『純陽功力』助益之大,你也不用再多言推卻了……」話音微微一頓,接道:「酒老,你要是再推辭不受,那便是瞧不起我,我自然也不好勉強稱,就只有隨你的便了!」

    這話,聽得酒丐雙眉不禁深鎖,臉上也變了色。

    但,侯天翔畢竟完全是一番好意。

    因此,他雖然雙眉深鎖,連臉上也變了色,卻不好說什麼,更不好再說一句推辭不受的話。

    他微一遲疑,終於肅容說道:「公子既然這麼說,老化子可再不能不通人情,固辭公子的這份好心厚賜,只好恭敬不如從命,身受了!」

    說罷,躬身恭敬地雙手接過了「純陽丹」。

    侯天翔朗聲哈哈一笑,道「你要是早就這麼乾乾脆脆的多好……」語聲微頓,忽地目注酒丐問道:「酒老,你可知我為何定要送你這粒『純陽丹』麼?」

    酒丐道:「這還要用說,當然是成全我老化子……」

    侯天翔突然截口道:「你錯了,我實在另有用意。」

    酒丐愕然一怔!道:「另有用意?」

    侯天翔微一頷首,俊臉陡現沉肅地道:「酒鬼,我請教,當今武林之中,哪門哪派弟子練有『寒魄掌力』?」

    酒丐不由又是一怔,道:「這個……」

    侯天翔笑道:「沒有聽說過,是麼?」

    酒丐道:「是的,『寒魄掌力』絕傳武林已近百年,據老化子所知,當今武林七派一幫、雙堡一谷、一宮、一會、一旅、二教、一寨,似乎都還無人練有這種歹毒的掌力,不過,如是……」

    侯天翔接道:「除這些門派之外,便就不得而知了,是不?」

    酒丐點點頭道:「老化子這尚是生平第一次發現,武林中有人練有這種失傳的歹毒掌力。」心念忽地一動,雙跟陡射精光,灼灼地凝注著侯天翔的俊臉,問道:「公子敢莫是已知此人的出身來歷了?」

    侯天翔搖搖頭道:「我只是心中有所猜疑……」語聲微頓,忽地輕歎了口氣,接道:「我剛才實在錯了,早不知他身懷『寒魄掌力』,否則,就決不會得如此輕易放他走了。」

    酒丐道:「此人身手雖頗不弱,『寒魄掌功』雖然歹毒非常,但,此人也不過只有七成火候,並不足以為慮……」語鋒一轉,問道:「公子所猜疑的是……」

    目光凝注著侯天翔,待答。

    侯天翔笑了笑,道:「猜疑之事何能作準,說出來只是陡亂人意,不過,如果我心中猜疑的不錯,則今後或者將會有不少這種身懷六成火侯『寒魄掌力』之人,出現於江湖之上,武林浩劫也從此起矣!」

    酒丐心頭不禁凜然一顫!

    侯天翔忽又笑了笑,接道:「這也就是我要逼著你服下這粒『純陽丹』,俾使你『純陽功力』得以立刻臻達十成的理由,如今,你總該明白我這所謂『另有用意』了吧!」

    「純陽功力」正是「寒魄掌力」的唯一剋星,侯天翔這麼說明,酒丐哪還有不明白這「用意」的。

    於是,立時肅容點首說道:「老化子明白了,公子為武林蒼生,未雨綢繆,用心良深,老化子定必不負公子的厚望!」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如此,便請立刻服下『純陽丹』,開始運氣行功吧!」

    酒丐躬身道:「老化子遵命。」

    話落,一抬手,將「純陽丹」投入口內服下,就地盤膝趺坐,閉目垂簾,調氣運功,摧行藥力。

    侯天翔目光轉向葛玉鳳姑娘含笑說道:「鳳妹,酒長老行功摧藥力,須得有人護法,就麻煩你和范姑娘蘭兒,權充一回護法,如何?」

    葛玉鳳姑娘含笑地微點了點螓首。

    侯天翔邁步向葛飛鵬坐處走了過去。

    適時,葛飛鵬恰巧調息行功完畢醒來,緩緩睜開了神光散淡的一雙虎目。

    侯天翔湊前問道:「鵬哥,你現在感覺怎樣?」

    葛飛鵬苦笑了笑,道:「渾身發軟乏力,雖可勉強調息行功,真氣卻頗難凝聚,一提氣,就覺得痛苦非常!」

    侯天翔早已取了一粒「純陽丹」捏在手中,聞言,便將「純陽丹」遞到他唇邊,含笑說道:「這不要緊,只要服下這顆丹丸,小弟再以內功真氣助你行功凋息一遍,你就可以立刻完全復原了。」

    葛飛鵬沒有立時張口吞服「純陽丹」,卻目注這粒赤紅如火的丹丸,問道:「翔弟,這是什麼丹?」

    侯天翔笑道:「鵬哥請放心好了,反正總不會得是毒丹的。」

    葛飛鵬濃眉微微一皺,正容說道:「翔弟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侯天翔笑道:「那麼鵬哥是什麼意思?」

    葛飛鵬道:「清香撲鼻,絕非是什麼毒藥,何況又是出自翔弟你之手……」語鋒微頓,接道:「我的意思是想知道,這藥是不是很珍貴?」

    侯天翔笑了笑道:「珍貴不珍貴,回頭再告訴你好了,現在你趕快張開口,吃下它,別再多說廢話耽擱時間了。」

    葛飛鵬仍然緊閉著嘴唇,搖頭道:「不!翔弟,你要不先告訴我這是什麼藥,我絕對不吃!」

    他倒是實在執拗得緊!

    雖然,他明知不是毒藥,侯天翔又是他的准妹婿,絕不會對他有什麼壞心惡意,但,卻仍固執地要知道是什麼藥?

    侯天翔劍眉微皺了皺,道:「你這是為什麼?可有道理沒有?」

    葛飛鵬道:「我自然有道理。」

    侯天翔道:「是什麼道理?」

    葛飛鵬正容緩緩說道:「這藥如是異常珍貴的罕世靈丹,便應該留著拯危救命之用,我不想為了我這點無礙的傷勢,糟蹋了它。」

    不愧為威震江湖的「神風鐵騎旅」首領,更不愧他那「鋼掌神力鐵骨一蛟龍」的美號,就憑這份心胸,實在值得人欽佩地挑起大拇指頭。

    侯天翔聽得不由劍眉雙揚,目閃異采地朗然哈哈一笑,道:「翔哥,你這等心胸,這個道理,小弟除了由衷地敬佩你之外,實在無話可以駁說你,不過……」語鋒微微一頓,「你要是不服下這粒靈丹,你的一身功力,最少要等到七天之後,才能逐漸恢復,而且,在這七天之內,絕不能妄用一點真力和人動手搏鬥,否則,必將引起傷勢復發,功力全廢!」

    葛飛鵬聽得心中不禁凜然一顫,神情一呆,目注侯天翔問道:「翔弟,你這不是嚇唬我的吧?」

    侯天翔正容說道:「鵬哥認為小弟有這必要嗎?」

    葛飛鵬微一沉吟,道:「那麼,我便在這七天之內不妄田真力,絕不和人動手就是了。」

    侯天翔微微一笑,道:「鵬哥,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事情到時只怕會……」

    葛飛鵬接道:「會由不得我,是麼?」

    侯天翔頷首一笑,道:「是的,如果別人找上你,豈會由得你!」

    葛飛鵬淡淡地道:「那我就盡量忍耐好了。」

    侯天翔笑了笑,道:「你雖是盡量忍耐,但,對方如果仍一定要逼著你動手呢?」

    葛飛鵬不由濃眉倏挑,虎目陡地一睜,道:「他敢?」

    他雖在負傷之後,功力未復之際,雙睛神光散淡,虎目陡睜,並無逼人電芒,但,天生豪雄,威態仍自懾人非常!

    侯天翔,他雖然身懷曠世奇學,功力罕絕無匹,聰智絕世,足堪譽稱為當今武林第一奇才!

    但是,目睹葛飛鵬這等懾人威態,心頭也不禁微微一震,大為暗讚!

    他,星目一轉,微笑地道:「鵬哥,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對方是不是存心想毀掉你的問題!」

    葛飛鵬忽然哈哈一笑,道:「翔弟,你這話,似乎有些強詞奪理,也使我很感覺驚奇……」語聲微頓又起:「這幾年來,我在江湖上雖是薄有微名,但,自問尚還未和人結過什麼深仇大恨,也想不出會有什麼人想存心毀掉我,要我的這條命!」

    他說的確是實情,無仇無恨,有誰會找上他,要他的性命?

    當然,這是因為他剛才在昏迷中,沒有聽到那假葛飛鵬的話,否則,他便絕不會得說這種話了。

    侯天翔劍眉皺了皺,道:「鵬哥,江湖上有許多事情,是不能以一般常理來論喻的,有些人的殺人或者被殺,並不一定就是有著什麼仇恨的,是不?」

    葛飛鵬點頭道:「翔弟,我不否認你這話說的不對,但,事實上,這也並不是絕對的,不能說不是少數的極少數 ……」

    語鋒一頓,笑了笑,接道:「我就不相信這種極少數的事情,偏偏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而又是巧在這七天之中。」

    這話,說得不錯,天下哪有這等湊巧的事。

    侯天翔眨了眨星目,語鋒忽地一轉,道:「鵬哥,那麼我請問,你可知剛才你為何突遭暗襲麼?」

    葛飛鵬神情不由一怔,道:「這,我怎麼知道。」

    侯天翔又問道:「你知那暗襲你的是何許人嗎?」

    葛飛鵬搖搖頭道:「不知道。」

    侯天翔道:「你可曾看到他的面貌長相?」

    葛飛鵬再次搖了搖頭,苦笑了笑道:「沒有,他隱身暗中突襲於我,倉促間我雖也回敬了他一掌,但,那一掌發出之後,我只覺得渾身一陣寒顫,雙眼發黑,接著便栽倒當地昏迷了過去,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侯天翔道:「你知你中的是什麼掌力麼?」

    葛飛鵬略一思索,道:「想來定是一種非常歹毒的陰寒掌力,是不?」

    侯天翔頷首道:「是絕傳武林已經百年的『寒魄掌力』。」

    葛飛鵬心中不禁猛然一震!

    此刻,他這才真正的知道,他已經是死裡逃生,神情呆了呆,目注侯天翔問道:「你修習的是『純陽功力』?」

    侯天翔點點頭道:「但,救你的並不是我。」

    葛飛鵬頗感意外地道:「不是你?」

    敢情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誰?

    侯天翔道:「是丐幫長老酒丐。」話鋒微微一頓,接道:「當時,我只知道你是『神風鐵騎旅』的首領葛大俠,並未想到你就是鵬哥,也不知道你中的是『寒魄掌力』,我怕鳳妹不是那人之敵,無法分身兼顧兩處,是以,乃請病,酒二位長老查看你的傷勢情形如何,直到酒長長以『純陽功力』替你迫出寒毒之後,他這才告訴我。」

    葛飛鵬問道:「那人武功很高麼?」

    侯天翔道:「他『寒魄掌力』雖然只有七成火候,但,武功身手確頗不弱,足列當今武林一流高手。」

    葛飛鵬道:「可知他是什麼姓名來歷?」

    侯天翔道:「只知他姓名,不知來歷。」

    葛飛鵬道:「他姓什名什?」

    侯天翔突然一笑,道:「他便是葛飛鵬。」

    葛飛鵬不禁愕然一怔!道:「你說什麼?他也姓葛,名叫飛鵬?」

    侯天翔道:「他不但也姓葛名飛鵬,而且還有個和你同樣的美號。」

    葛飛微雙目大睜,滿臉驚奇地道:「他的外號也與我完全相同?」

    侯天翔點點頭道:「不錯,他也叫做『鋼掌神力鐵骨一蛟龍』,一個字不差。」

    葛飛鵬的臉上不禁充滿了駭愕,驚奇,詫異地呆住了,睜大著兩隻虎目望著侯天翔發了傻!

    侯天翔笑了笑,又道:「鵬哥你可是不相信?」

    這,誰會柑信,天下同名同姓的人雖然並不鮮有,但,若說連外號也相同,尚還從未聞聽說過。

    葛飛鵬搖搖頭,道:「翔弟,說老實話,看你的臉色神情,好像並不是在開玩笑,但,我還是禁不住要懷疑你這些話的真實性!」

    侯天翔微笑道:「這的確難怪你會懷疑不信,事實上,換了任何人也決不會得相信,天下竟有姓名外號完全相同的事情……」語聲一頓又起,道:「然而,這是剛才發生過的事實,眼下在場之人,都曾親自耳聞眼見這事實,同時,除了姓名外號完全相同之外,更還有你意想不到,令你更為萬分震驚,駭異無比的事情呢!」

    葛飛鵬雙目睜得更大地問道:「那又是什麼呢?」

    侯天翔道:「他的面貌長相,說話的聲音,口氣,沒有一點不完全和你一樣,模仿得連鳳妹都認不出真假。」

    葛飛鵬幾乎震驚得跳起來,果然駭異無比的問道:「翔弟,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這句「可是真的?」問得實在很傻,很不合理,試想,此時此刻,侯天翔會和他開玩笑,說假話麼?

    但,人在極度驚奇駭異之際,往往都會情不自禁,只憑著一種直覺感,毫不考慮地問出一些不合理的傻話來的。

    不過,葛飛鵬並不是個傻瓜,也不是個糊塗的人,話問出口後,也就發覺了自己這話問得太不高明。

    於是,立刻改口又道:「後來又是怎樣認出來的呢?」

    侯天翔笑了笑,便將對方因為不認識葛玉鳳,如何被葛玉鳳識破假冒的經過情形,約略的說了一遍。

    葛飛鵬聽後,這才明白這暗襲他之人,並不是真的和他同姓同名同外號,而是個冒牌假貨!

    然而,對方為什麼要假冒他葛飛鵬呢?

    一時之間,他自是想不通這其中的道理,內心甚感迷惑不解地而深鎖起了兩道粗黑的濃眉!

    侯天翔接道又道:「如今,你該明白他為何也叫葛飛鵬了吧?」

    葛飛鵬道:「可是,他假冒我葛飛鵬,為的又是什麼呢?」

    侯天翔微笑地道:「鵬哥,我請問,你那『神風鐵騎旅』首領的寶座如何?在江湖中的聲威又是如何?」

    葛飛鵬不由愕然一怔!

    旋忽臉色勃變,雙目暴睜,渾身倏起劇顫,濃眉陡挑,威態凜人,神情激動無比地怒聲道:「好惡賊,原來竟是為了這個而冒充我,想取而代之!」

    侯天翔陡地肅容道:「鵬哥,現在你總該完全明白,你今後的處境與危機了吧!」

    葛飛鵬是明白了,但,也默然無語的垂下了頭。

    侯天翔接著又道:「其實,你個人的處境與危機,這只是個小問題,你那『神風鐵騎旅』數百兄弟和整個武林,那才是大問題呢!」

    葛飛鵬心中不禁猛地一震!倏地抬頭,問道:「鵬弟,那惡賊莫非還另有圖謀不成?」

    侯天翔點點頭道:「那惡賊之冒充你的目的,實是在於想掌握你『神風鐵騎旅』的實力,用以擴張他們的聲勢,進而圖謀天下,達到他們武林霸業的慾望。」語鋒一頓又起,道:「不過,如果我猜料得不錯,這冒充你的惡賊,只不過是賊黨中一個三流腳色而已!」

    葛飛鵬心中更是又驚又駭地道:「如此說來,這惡賊只不過是奉命行事,實際上,主謀者另有其人,而且定是個武功極高之人了?」

    侯天翔笑了笑,緩緩說道:「這是很可能的事實,為了你那『神風鐵騎旅』數百兄弟不落入魔道手中,成為魔道的力量,你這個首領,必須立刻恢復功力,保全你自己,同時也為武林保全一份正義的力量……」

    語聲微微一頓,臉容陡現一片沉肅,星目深注,神光湛湛,令人不敢仰視的望著葛飛鵬道:「鵬哥,你懂了麼?」

    葛飛鵬心中不由一顫!低首道:「愚兄懂了。」

    侯天翔忽又展顏一笑,道:「如此,你可以張開口來,吃下這顆丹藥了。」

    葛飛鵬微點了點頭,默默地張開了口,沒有再說一句話,事實上,他已經無話可以說了。

    侯天翔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個人問題事小,「神風鐵騎旅」數百兄弟的事大,他確實必須立刻恢復他的功力,保全他自己,絕不能讓惡魔得逞陰謀。

    否則,「神風鐵騎旅」如落入魔道手中,成為惡魔們圖謀武林霸業的實力,那可全是他一人的罪孽!

    「月到中秋分外明」。

    月亮到了八月十五日的夜晚,在人們的心理上,感覺中,似乎要比平常特別的圓,特別的亮!

    那皎潔如銀的月亮,灑在人們的身上,地上,也似乎特別的可愛,使人們有分外親切之感………

    其實,這完全是人們受了歷史傳統的觀念、的影響,平常月半的月亮,並不見得就不圓,不亮,不可愛。

    只是人們平時沒有仔細留心去注意它而已!

    ※※         ※※          ※※

    黃山,位於安微省黟縣之北,太平縣之南。

    中秋夜。

    時分剛起更不久。

    黃山天都峰頂上,已經站滿了數百武林高手。

    這些武林高手,僧、道、俗俱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們,包括了當今各大門派的掌門和威鎮一方的霸王,名震江湖的當代豪雄!三山五嶽,黑白兩道的英雄好漢!

    這真是一個盛大無比的武林集會,天下豪雄高手,齊集一座峰頭上,可能還是武林有史以來的第一回。

    是空前,也是絕後的武林盛會。

    只是,很可惜得很。

    這麼一場盛大的武林集會,竟然沒有主人。

    既沒有主人,當然也就沒有客人了。

    然而,這樣大的盛會,為什麼會沒有主人?……

    這,自然是有道理。

    舉目當今武林,誰能有如此大的氣派?如此大的魄力?能夠請得動這麼多的武林豪雄,江湖好漢!

    或者,向執武林牛耳的少林掌門,悟慧大師可能有這種魄力,但,也很難說,而且他自己也沒有這個自信!

    這場盛會,既然沒有主人,那麼,這些趕來赴約的人,自然也就不是接到什麼請柬,被邀請來的了!

    不錯,他們,這數百位當代掌門宗主,豪雄好漢,都是自己來的。

    他們來的目的,只是為了一開眼界,看一場驚天動地,風雲變色,鬼泣神顫,龍爭虎鬥的搏戰!

    在他們的心中,都認為身為武林中人,就應該參加這場盛會,親眼看到這場搏戰,方不愧是武林中人,也方不負此生!

    ※※         ※※          ※※

    峰頭上,人數雖有數百之眾,但,空氣卻顯得非常的靜寂,寧謐!

    除了偶爾有人發出一兩聲輕咳,間或聽到一兩句極低極低的說話聲外,任何一點嘈雜的聲音都沒有。

    有些本天生就一副粗嗓門,說話的聲音如同雷鳴,也有些生性不甘寂寞,一刻也忍不住不說話,不說話,喉嚨好像就會發癢的人此刻,在這座峰頭上,竟似乎都變成了「啞巴」。

    所有的人,都似乎不願撕破這份沉寂,寧謐!

    淒冷的月亮,灑在這些個武林高手的身上,灑在他們的臉上。

    他們,靜靜的站立著,臉上神情各異。

    有的是一片肅穆平靜,有的是焦急,有的在渴望,有的則是充滿著期待之色………

    時間在等待中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更次。

    看月影,已是二更時分。

    可是,眾人心目中所期待的人,一個都還未來。

    二更已過半。

    修為功深的少林掌門,悟慧大師似乎有點沉不住氣了。

    他本和丐幫幫主「俠膽仁心飛雲掌」司馬奇站在一起,此刻,他猛地皺了皺眉,目注司馬奇低聲問道:「司馬幫主,他怎麼到現在還未來?」

    悟慧大師口中的「他」是誰?司馬奇心中當然明白。

    司馬奇目光瞥視了靜立五尺開外的「神風鐵騎旅」首領兄妹和病、酒二丐一眼,微笑地搖搖頭,低聲答道:「據兄弟猜料,也許他早已經來了,現在可能混跡在眾人群中,只是不到時候不願現身露面而已。」

    悟慧大師口剛張,還待再問什麼時,司馬奇忽然向他搖手含笑地低聲又道:「大師別問我,對他,我知道的也極有限,問我,等於是白問。」

    悟慧大師一聽,知道司馬奇說的可能是實話,縱然知道一些什麼,既這麼說了,問也是多餘,他絕不會說什麼的。

    於是,他白眉又皺了皺,忍下了要問的話。

    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從初更等到二更已半,仍然未等到他們所想見的人影,所想看到的龍爭虎鬥的搏戰。

    因此,有人忍耐不住,沉不住氣了。

    因此,峰頭上的沉寂空氣終於撕破了,四周開始響起一片「嗡嗡」交談嘈雜的聲音。

    所交談的問題,當然不外都是……

    為什麼還沒有來?……

    「宇內雙奇」是親自來赴約,還是也收了傳人,由其傳人來踐約?……

    那老魔頭的弟子又是個怎等樣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老魔頭調教出來的弟子,自然好不l定必也是個十分凶殘、嗜殺、陰狠,歹毒的小魔頭……

    ※※         ※※          ※※

    葛玉鳳姑娘突然望著酒丐問道:「酒老前輩,照您的看法,今夜這場約戰,雙方都一定會到不?」

    酒丐目注姑娘一笑,旋忽正容道:「姑娘,請更正稱呼,我老化子說過已經不止一次了,你這『老前輩』三字,我老化子實在當受不起。」

    的確,連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了。

    但是,葛玉鳳姑娘認為事關武林輩份,禮不可失,仍然尊敬地稱呼他「酒老前輩」,沒有依他的意思更正。

    酒丐再次要姑娘更正稱呼,姑娘不禁眨了眨明眸,道:「酒老前輩,按照武林輩份,您與家師是同輩,晚輩這樣稱呼您是應該的,也是祖師禮教,您為何……」

    酒丐含笑截口道:「姑娘,那是你的想法,你的理由,可是我老化子也有我當受不起的理由。」

    葛玉鳳姑娘明眸微轉了轉,心念忽然一動,問道:「您的理由,可是為了天翔哥他?」

    酒丐點首嘻嘻一笑道:「姑娘,你請想想,對他,我老化子只有尊敬聽命的份兒,以姑娘你和他的關係,你這『老前輩』的稱呼,豈不要折煞了我老化子了麼!」

    葛玉鳳姑娘算是明白了老化子的意思理由,但是,她仍有不明白的地方,芳心不由暗忖道:「他究竟是什麼出身師承呢?連這酒老化子都對他如此尊敬……」

    這是個疑問?這疑問,在她芳心底已經有幾天了。

    她暗忖中,秀眉輕蹙了蹙,明眸疑光,深注地望著酒老化子,問道:「他武林輩份很高,很高,是麼?」

    酒丐微微一笑道:「這問題,姑娘,你最好讓他自己答覆你,老化子可不敢隨便亂說。」

    他這麼一說,葛玉鳳姑娘自是不好再問,淡笑了笑,忽地轉過話題,反問道:「你和他去拜訪的那位朋友是什麼人呢?」

    酒丐搖搖頭道:「他沒有告訴老化子,老化子也不敢問。」

    葛玉鳳姑娘道:「你真的不知道?」

    酒丐肅容道:「老化子沒有說謊的必要。」

    葛玉鳳姑娘秀眉微皺了皺,似是自語地喃喃道:「他說一定趕來看熱鬧的,可是到現在卻還沒有,難道……」語聲一頓,忽又目注酒丐問道:「你想他為何還沒有趕來呢?」

    酒丐道:「可能是有事情耽擱住了。」

    葛玉鳳姑娘道:「可能是什麼事情呢?」

    酒丐道:「老化子這就不知道了。」

    葛玉鳳姑娘突然語出驚人地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酒丐不由一怔,「姑娘知道?」

    葛玉鳳姑娘淡淡地笑道:「你可是不相信?」

    酒丐心中暗笑地忖道:「你這話,鬼才相信呢?」

    他心裡暗笑著,嘴裡卻在說道:「老化子不是不相信,而是……」

    葛玉鳳姑娘飛快地接道:「覺得奇怪,是不?」

    酒丐點點頭道:「老化子正是很覺奇怪。」

    葛玉鳳姑娘笑道:「我知道他什麼事情也沒有。」

    酒丐眼珠兒一轉,道:「那他為什麼到現在還未來呢?」

    葛玉鳳姑娘道:「他已經來了。」

    酒丐眼珠兒反轉了轉,道:「姑娘可是已經見著他了?他在哪裡?」

    葛玉鳳姑娘道:「我雖然沒有見著他,但,卻敢斷定他確實已經來了,此刻正在這座峰頭上,混雜在人叢中。」

    酒丐奇怪不解地望著姑娘道:「那他為何不和我們見面呢?」

    葛玉鳳姑娘道:「當然是為著躲避我們。」

    酒丐眨著眼睛道:「這是為什麼呢?」

    葛玉鳳姑娘道:「你真的不懂?」

    酒丐搖搖頭道:「姑娘,你語含玄妙,我老化子實在不懂。」

    他是真不懂麼?鬼話!

    葛玉鳳姑娘話鋒倏的一轉,道:「我還知道他說去拜訪一位朋友的事情,根本就屬於虛,那只是躲開我們的借口,托詞!」

    酒丐忽地嘻嘻一笑,道:「姑娘,我真不懂,也很奇怪你怎會突然有這種想法的!」

    葛玉鳳姑娘見老化子仍然在裝傻,便輕聲一笑,道:「這當然是綜合很多的細節,多用腦筋想出來的呢!……」

    語聲微微一頓,目光深注,含蓄地笑了笑,接道:「你倒真會裝傻得很呢!」

    酒丐笑道:「姑娘,老化子並未裝傻,事實上是老化子沒有姑娘你想像的聰明。」

    葛飛鵬此際突然接口道:「妹妹,對於你的想法,我心中又有了懷疑。」

    葛玉鳳姑娘道:「我的想法不合理?」

    葛飛鵬搖頭道:「不,相反的,認為你想的很合理。」

    葛玉鳳姑娘眨了眨明眸,問道:「那你還有什麼懷疑的?」

    葛飛鵬笑道:「我說的這懷疑,也正是你心裡的懷疑!」

    葛玉鳳姑娘眼睛一亮,道:「哥哥,那麼你也想到他可能是……」

    她話未說完,突然,一聲長嘯裂空——

    嘯聲中,清冷的月輝下,一條人影身形如電,迅速絕倫地直朝峰頂上射來。

    來人好快的身法,嘯聲起時,他尚還在峰下距離三百多丈地方,但,嘯聲落時,他已經登上了峰頭。

    那,竟是個一身黑衣,整個頭臉都用黑布包蒙著,只露著一雙精芒四射,光如冷電霜刃,懾人生寒的眼睛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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