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魂鼓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百門竹符
    郭元生正待聚目望去!那條黑影已疾然馳至郭元生跟前停下。

    郭元生不由為來人身形之快,驚得心中一怔!急忙定神一看——是個一身青色儒衫,頭戴方巾的中年文士,在他腰際懸掛有一枚金色的洞簫!這文士衝著郭元生一抱拳,揚聲問道:「兄台可是自『鳳凰谷』中出來?」

    郭元生頷首稱是,文士又問道:「不知『鳳凰老人』可曾在谷中?」

    郭元生便據實以告,這文士似乎有要緊之事欲尋「鳳凰老人」,一聽郭元生之回話,拱手稱謝,便又如飛馳去。

    卻說郭元生一等文士走遠,自己也奔馳而起,直往那荒路孤立莊院方向趕去!而——當郭元生在距那莊院尚有半盞茶的路程之際!驀然!掠空響起一銳利的狂嘯!嘯聲劃空裂雲,餘音掠荒郊,久久不絕!郭元生一聽,暗自吃驚道:「什麼人功力如此之高!」

    就在他吃驚的當兒!又聽嘯聲響起處,又遙遙傳至一聲厲喝道:「朱自元,你已身為一幫之主還不知足,竟還居心歹毒,我姓雷的誓必將你罪狀公諸幫內,讓千萬弟子唾棄於你!……」

    喝聲如雷,字字晰然!郭元生聽得心中一動,暗叫道:「這喝聲好生耳識……」

    繼而一想,登時一個白髮皚皚,一身百結果鶉衣,神情滑稽的老丐之形象,閃入腦際!那是「窮神」雷明的聲音!他憶起今日下午吉安城酒樓之中,金華魔丐舍下自己率領弟子對付「窮神」。

    郭元生對「窮神」又是異常折服,當下心念「窮神」安危,便毫不猶豫,連忙以最快的之身法,往發聲處馳去!就見他身子在黑暗荒郊,一縷輕煙似的一閃即逝!眨眼之間——他已來至一個荒石遍佈的小山堆之上,而山堆上緊驟的傳來聲聲吆喝!郭元生急掠身在一塊大石頭之後,目觀場中究竟。

    他身形才落下之際——就聽「窮神」狂笑道:「朱自元,你知道我雷明是絕不會傷幫中弟子一根汗毛,就對我苦苦相逼!哈!……朱自元你如不懸崖勒馬,好好替幫中大計作想,停止陰謀,總有一日你將後悔莫及……」

    而金華魔丐卻厲叱道:「雷明,你只要一天不把『鐵筷子』交出,儘管你名列十大高手,號稱『天下第一異人』,那你就是我丐幫的叛逆……」

    「窮神」厲笑道:「我雷明就算是變為天下最不義之徒,也不能讓你陰謀得逞!」

    金華魔丐大怒,狂叫道:「好個萬惡叛徒,快與我擒下!」

    郭元生遙望山堆,正見月光下,「窮神」正在眾丐幫弟子圍攻中,閃展騰挪,雙掌揮霍縱橫,勁風呼呼而卷,逼得眾丐近身不得。

    而金華魔丐卻臉色鐵青一旁而觀,本來站在他身後幾個丐幫的長老,與高輩的弟子,在他一聲命令下,也都躍身加入圍攻「窮神」!,這幾個丐幫一流好手下場,形勢登時一變,「窮神」一雙肉掌,立變為攻少守多!但是!就連一旁偷看之郭元生也都瞧出,凡圍攻「窮神」之人不十分賣力,全是虛招直晃,看似兇猛,實無半絲殺機!金華魔丐怎會看不出來,直氣得臉色鐵青,冷冷發話道:「凡同情叛徒者,一律以幫規論治……」

    又朝圍攻中的「淨面神乞」管雲飛冷叱道:「管雲飛,如擒不住叛徒!第一個論罪是你!」

    「淨面神乞」聽得唯唯稱是,接連朝「窮神」呼呼劈出兩掌,逼得「窮神」急施詭異身法而交。

    其餘圍攻之人一聽幫主之言,也都奮力而攻,一時「窮神」形勢頓處劣風!可是!才沒一會兒,圍攻的便又鬆馳下來,「窮神」安然無險!

    金華魔丐可直恨得牙根直癢,連連跺足!終於他一咬牙,面色變得沉陰異常,陡然伸手入懷,取出一塊竹板,一個未曾下場的八袋長老,急叫道:「幫主『竹符』如非極重大之事不可隨意動用!」

    金華魔丐冷笑道:「擒拿叛徒,取回本幫歷傳之寶,能不算是重大之事!」

    當下右用高舉竹符過頭,同時停下手,往這邊一看,面色徒變肅穆,朝竹符原地伏身而跪高呼:「我幫主洪福!」

    「窮神」一見金華魔丐竟請出,像徽丐幫無限權「丐門竹符」臉色不由慘變。他雖不服金華魔丐濫用「竹符」權威!

    但他卻黯然輕歎道:「我身為丐幫弟子,豈不能不尊『竹符』!」

    當下也隨著眾丐伏身下跪,高呼:「幫主洪福!」

    金華魔丐一見「窮神」跪拜,不由一陣得意獰笑道:「雷明你敢不服從我!」

    「窮神」慘笑一聲,並不答語。

    金華魔丐面色一變,臉上閃過一絲陰險笑容,沉聲又道:「雷明,你敢不服從我幫『竹符』?」

    「窮神」揚聲道:「弟子不敢!」

    隱身一旁的郭元生,一看此塊竹板,竟有如此高絕的權威,才知正是聞名江湖的「丐門竹符」,不由暗替「窮神」擔憂暗道:「金華魔丐請出竹符,不知如何來處置『窮神』!」

    此時金華魔丐已寒笑道:「雷明,本幫主『竹符』令你,速將本門之寶『鐵筷子』交歸本幫主,然後……」

    他微微一頓後,冷笑道:「然後自斷雙手!以抵叛逆之罪!」

    此言一出,「窮神」直如晴天霹靂擊頂,在場丐幫弟子也都臉色驟變。

    而「窮神」慘然一笑道:「弟子領命。」

    於是拖著顫抖身無比激動的心情,緩緩站起身子,走到金華魔丐面前,再度躬身跪下。

    由懷內取出一付足有半條手臂長,黑黝黝的鐵筷子!高舉過頭,呈於金華魔丐。正是丐幫歷代鎮門之寶——鐵筷子!金華魔丐一見自己為幫主以來,夢寢以求之物,眼見就要到手!不由心中也是激動異常,伸出戰顫之兩手,緩緩接向鐵筷子!而——就當金華魔丐快伸手至鐵筷子之一剎!……

    驀然!一條人影疾愈迅電激射而至!揚手抓向金華魔丐右手高舉之「竹符」。

    眾丐正伏身於地,「窮神」與「金華魔丐」兩人心情正在極端的比照下,都是激動異常。

    誰會料及在這時際,如此荒野山崗,竟有人現身!是以金華魔丐只驚得魂飛天外,那顧得再接鐵筷子,一聲厲喝便黑影追去。

    這「竹符」由歷代幫主掌管,未曾有過旁落外人之手,現在竟為一個荒郊現身的黑影攫走,豈不是荒唐至極之事!眾丐也齊齊大驚,連連叱喝,奮力追趕過去!「窮神」也急忙將「鐵筷子」收起,施出上乘輕功急追而下。

    他雖暫免於難,但為人先公後私,並不替自己慶幸,卻為丐門之榮辱擔憂,恨不得雙脅生翅,追到那黑影,奪回「竹符」!而這奪走「丐門竹符」之黑影,正是郭元生!他一見「窮神」在「竹符」搶到手中,一掠而逝。

    郭元生奪到「竹符」之後,知道丐幫弟子必定死追不捨,當下全力而馳,奔弳荒郊而過,來至一個樹林之中!他才進樹林,就覺身後一陣衣袂掠空之聲,緊追而至。郭元生心中暗驚:「我這等狂奔,還是被追上了!」

    當下扭頭一望——但見月光下一個白髮斑斑的老乞丐,正速馳身形,疾愈流星飛瀉而來的,可不正是——「窮神」雷明!郭元生本是「窮神」身危,才現身奪走「竹符」,可是他並不知道如何處置「竹符」,這時見是「窮神」趕至,不由大喜。

    再看看「窮神」身後,並無一人!於是便放心的停下身形,轉身等待「窮神」。

    「窮神」身形何等之速,眨眼已至,他才停下身形,看清是郭元生,似乎大感意外,驚叫道:「怎麼是你?」

    郭元生朝「窮神」一揖為禮,微笑解釋道:「老前輩別來無恙!」說此繼而一正面說道:「晚輩有事赴『鳳凰谷』出來,途遇老前輩之危,晚輩為解前輩之危,迫不得已出手奪走『竹符』瀆犯丐幫之處,望著前輩原諒,現在就請前輩收回『竹符』!」

    「窮神」一聽立知原委,並未接回「竹符」卻正容向郭元生道:「多謝你仗義馳救,老要飯的感激不盡!」

    「『竹符』則請你代為保管些時日,老要飯的,亦無必要收回!」

    郭元生一聽大驚,才將追問,「窮神」已長歎道:「你一定會奇怪老要飯的一生好義,為何落得個丐門叛徒之名!」

    郭元生聞言心中一動,微微點頭!「窮神」淒歎道:「我老叫化子自幼入幫,終生為丐幫弟子,怎會叛逆丐門!實則我懷疑到第十四幫主於廿年前參與『洞庭血戰』傷重彌留之際授命金華魔丐為下任幫主之一檔事。

    乃金華魔丐一手導演的陰謀,因為金華魔丐性陰毒心機過人,當年幫主去世之時,僅有他一人隨侍在側!難保不是他狠心弒主。然後假傳遺命,自封幫主。

    當時丐幫中弟子雖是心疑,卻因朱自元身懷『竹符』,在萬不得已之下推其為幫主。

    但我由他種種破綻,斷定朱自元仍是謀弒幫主,當時我正掌管象徽幫主權威另一鎮幫之寶,就是那雙『鐵筷子』。

    於是我便揚言,朱自元如不能證實他與前任幫主之死無關。將永不歸還『鐵筷子』,他惱羞成怒,便以幫主身份宣佈老要飯的為叛徒!」

    郭元生聽得深深欽佩「窮神」之一絲不苟,同時也為他叫屈!「窮神」又歎息道:「丐幫這鬼崽子主持以來,風紀大壞,一向以正派揚名武林之窮家幫,武林地位已大大不如往昔!」說著突然面呈喜色,又道:「不想『竹符』竟為你所奪來,竟無意中為丐幫帶至一復興之機。」

    郭元生聽了如墜霧水之中,「窮神」已道:「我丐幫五年一度之大會轉眼將至!如大會時朱自元仍沒有尋『竹符』,將喪失幫主地位。另由諸長老共舉一人,繼任幫主!假如你肯將『竹符』保管至丐幫大會之時,才交還於我丐幫,則老叫化子對娃兒大恩如海,永銘以報!」

    郭元生連稱不敢,正色道:「金華魔丐晚輩深痛恨其人,如果老前輩認為,晚輩留下『竹符』能對丐幫有助的話,晚輩一定遵命就是!」

    「窮神」又凝容道:「但是在會期之前,金華魔丐勢必將傾全幫弟子之力,奪回『竹符』,娃兒你可得當心羅!」

    郭元生唯唯稱是。

    「窮神」一見自己重整丐幫之多年心願一但有了倪須,心情大為歡暢,不由又恢復了他平日那種瘋癡不拘的性格,怪聲怪氣的向郭元生問道:「娃兒,你那個癡情的媳婦呢?」

    郭元生心中頓時沉重,他不便告訴「窮神」翠衫玉女為自己下「凝血寒潭」取回「九龍魔令」之事,便推說她已回至她師父「雪山仙姥」處。

    「窮神」突又問道:「娃兒!你說你剛才到『鳳凰谷』有什麼事?」

    郭元生心事更重重湧至,匆匆向「窮神」言明。

    「窮神」怪笑道:「歐陽老兒竟將『鳳凰三式』傳予你,娃兒你造化不淺!」

    「窮神」一看天色,已是入夜,便對郭元生道:「娃兒!我陪你到『琵琶娘娘』處走一趟!」

    於是郭元生與「窮神」兩人在黑夜中飛馳不停!一路上郭元生忍不住便問「窮神」道:「這『琵琶娘娘』究竟是何許人也?」

    同時將看處「鳳凰老人」交予他鐵盒那等激動與難隱之情緒——告知「窮神」!「窮神」哈哈大笑道:「他們這是一對老冤家!」

    他便娓娓向郭元生解說其中的委由——原來這「鳳凰老人」與「琵琶娘娘」本是一對恩愛夫妻!琵琶娘娘與天山「廣寒聖母」乃是姊妹之親,兩人各有祖遺的一本上古絕學的「琵琶奇譜」。

    廣寒聖母所有的是上冊,琵琶娘娘所有的是下冊。

    兩冊所載各有奇幻之處,互不關連。兩姊妹各自專攻所有之「琵琶奇譜」!自「琵琶娘娘」與「鳳凰老人」結合成美滿良緣之後。同居「鳳凰谷」中,同享安靜幽美之神仙日子!可是「鳳凰老人」生性仁慈和祥,而「琵琶娘娘」卻是性子急燥,嗜武若狂,終日研究「琵琶奇譜」!不過正是下冊之最後一節,名喚「扭轉乾坤」,其曲奏來驚天動地,風雲變色,百里之內聽者,無不喪命,威力之大,不可比喻!「鳳凰老人」生恐愛妻練習此曲之時,對附近人畜有害,便堅持不允愛妻練習這太過霸道「扭轉乾坤」一曲!將「琵琶奇譜」這一節收藏起來。

    但!正是人是絕色天姿,卻性如烈如火,她不但不體諒丈夫一片慈心,反怪丈夫此舉,乃是生恐她習成「扭轉乾坤」一曲,武功成就高過,生嫉而發!正是一怒之下,與丈夫決裂!憤然留下愛子攜著幼女出谷,在谷前不遠之處,蓋建一座莊院而居,勤練武功,揚言必要親手擊敗「鳳凰老人」奪回「扭轉乾坤」一節曲譜!「鳳凰老人」見愛妻如此不近情理,雖是深愛她,但為天下無辜蒼生著想,也惟有忍痛堅持到底。

    是以每當她返谷強索曲譜之時,「鳳凰老人」總是將愛妻挫退,就這樣兩夫妻便像仇人似的經常激鬥。

    但是她每次遭挫,練武更勤而求勝心切,每碰上什麼武林絕倫的高手,她必奏「回生變性」之曲,讓那人迷失真性口吐武功,等她習會之後,方將那人轉回本性放回!她如此作法,頗惹武林同道反感,但顧及「鳳凰老人」之顏面,都是盡量容忍!郭元生中一聽不由冷然笑道:「那她唆使女兒盜我『星芒劍』,也無非是想仗『星光劍』去擊敗『鳳凰老人』了!」

    「窮神」笑道:「那還用說!而且她母女也看上你一身『銀漢煞星』的武功啦!……」

    郭元生聽得大驚,連忙追問!「窮神」便又講出,上月郭元生為「天陽地陰」二叟擊成重傷,昏迷不醒之際,曾為「紫鳳」帶至她莊院之中。

    正當奏出「回性變性」一曲之時,卻為「窮神」所救回。

    郭元生在昏迷之中,當然不知經過,聽了暗叫好險。同時也將那「鳳姑娘」歐陽慧恨之入骨!他倆雖一路談著,腳下速度卻絲毫未減。

    就這當兒——他們已來至那座孤立荒郊的莊院之前!這座莊院在黑夜郊野,如同一雙大無比之怪獸伏蹲著似地,看得心中好生不舒服。

    到了莊院跟前,「窮神」壓低嗓子道:「我們不妨先盜盜劍看……」

    郭元生聞言微怔,俊眉一皺。

    「窮神」卻正色道:「要知『鳳凰老人』交你之鐵盒之中毫無問題是『琵琶奇譜』中最後一節『扭轉乾坤』之曲譜!我們如盜得回劍,又何須以鐵盒換劍,將『鳳凰老人』之苦心付諸東流!」

    郭元生一聽俊面驟變!暗叫道:「郭元生你好蠢!」

    想起「鳳凰老人」交給自己鐵盒時那麼樣的激動,怎會不是「扭轉乾坤」的曲譜!他一面暗罵自己湖塗,同時也感慨「鳳凰老人」為要使自己全師父之信譽,竟不惜犧牲十幾年來美滿生活所堅持之目標。郭元生真是感動得眼睛有些濕潤!幾乎落淚!當下他自己卻有些矛盾……

    如將鐵盒交給她,不但,「鳳凰老人」之憫天之心及十幾年犧牲付之諸東流水,而琵琶娘子習成「扭轉乾坤」一曲,也不知要殘害多少無辜蒼生!可是如不換回劍呢?則「銀漢煞星」與「飛劍客」五十年之約,又如何赴得!郭元生急一思量,毅然忖道:「對!盜到手則,盜不到手,我郭元生空手不是同樣可以赴約!」

    他決定不拿鐵盒換劍,當下朝「窮神」正色道:「老前輩,我們盜不到就走!」

    「窮神」一見郭元生之忖思,知道他已有明確決定,心中大感慰然!因為他實也不願「鳳凰老人」一番苦心,成為一場空!於是「窮神」一拖郭元生,輕呼道:「起!」

    只見兩條人身形輕飄而起,縱入莊宇之內,寂無聲息!兩人又急朝莊院中廳房找去!那知!他倆身影才起,尚未晃出,陡聽一嬌呼道:「兩位有請!」

    「窮神」與郭元生齊齊大驚,連忙剎住身子,舉目一掃!但聽廳房之中一聲銀鈴鐘響,迎出一條線影,衝著兩人嬌笑道:「雷老前輩,郭相公別來無恙!」

    郭元生定晴一看,一個身著紫色羅衫,生得秀麗嫵媚無匹的少女,正露出貝般的玉齒,嫣然而笑,可不是那「紫鳳」是誰?

    窮神自然認得此紫色羅衫少女乃「鳳凰老人」與「琵琶娘娘」之愛女——「紫鳳」歐陽慧,既然現身,自己等也不用硬闖了,當下打著哈哈朝「紫鳳」道:「姑娘!你也好!」

    郭元生卻是俊面鐵青,冷冷哼了一聲,也不答腔。

    「紫鳳」歐陽慧看得秀臉閃過一絲慍意,仍是笑容可掬地嬌聲門道:「雷老前輩與郭相公駕臨,有何指教?」

    窮神脫口道:「沒什麼!煩姑娘通報令堂一聲,說老叫化有事求見!」

    可是郭元生卻是有氣,冷嗤道:「姑娘當真不知郭某來意嗎?」

    紫鳳被說得秀臉微紅,冷冷道:「郭相公莫不是為著『星芒劍』而來?」

    郭元生一聽心中暗怒道:「你根本就明知故問!」當下臉色更沉,寒聲叱道:「不錯!」

    紫鳳見郭元生俊目煞芒直透,知道郭元生已恨自己入骨,芳心不禁一陣莫名的失望,微一沉忖,便愧容滿面的說道:「前次賤妾奉母之命奪取相公之『星芒劍』,賤妾雖然得手,卻又歸還相公,而後聽說相公墜溝,『星芒劍』落於『鬼谷』谷主手中,賤妾乃自『鬼谷』谷主處取得相公之『星芒劍』!……」

    講至此處微微停下,郭元生倒憶起紫鳳的確曾將自己「星芒劍」劫到手中,卻調弄自己一番後,又還給自己!是以倒也發作不得。

    紫鳳又啟口道:「照理講來,『星芒劍』雖是相公之物,不過賤妾並非從相公手中得來,也算不得劫相公之物,可不是嗎?」

    郭元生被紫鳳這一反問,倒是弄得語塞,心中雖氣,但被歐陽慧這一說,反是自己失禮,郭元生不由怔住在當場!紫鳳微傲一笑,秀臉更趨凝重,緩緩又道:「雖是這麼說,但郭相公既來索劍,賤妾乃決定物歸原主,不過賤妾雖有此心,可惜『星芒劍』已……」

    郭元生還沒聽完急得大叫道:「什麼?已怎樣了!」

    窮神也是面色驟變!歐陽慧停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已為他人盜走!」

    郭元生聽完,也不吭聲,嘴角一挑,驀地飄出身子,右手疾揚五指堪堪按向紫鳳脈門,其勢迅捷無匹,詭異絕倫!事出猝然,紫鳳嚇得驚叫出聲,慌不迭裡疾轉纖腰,硬生橫移三尺,雖將郭元生此襲避過,但玉臂卻為郭元生指風掃過,弄得一陣酸疼,忍不出嬌呼出聲!可是郭元生卻是更怒,當下一聲冷笑,又是探掌抓去。

    但!當他手勢才起之際——驀聽一陣衣袂掠空聲響!緊接著一聲厲喝道:「小子,爾敢無禮!」

    喝聲才起,郭元生早覺一股凌厲無匹的疾勁,勢若奔雷激湧身後,郭元生心中一愕,急施「太虛飄影」身法輕閃出去。

    然而郭元生的身法雖怪,那股掌勁更快,已然不偏不斜襲至郭元生身後不及三尺之處!郭元生大吃一驚,暗叫聲:不好!急凝「玄虛罡氣」準備挨下這一掌!但是!陡聽窮神一聲怪笑:「我老花子也湊個熱鬧!」

    頓發另一股潛勁,將襲至郭元生身後之掌風,斜斜化解掉。

    郭元生停住身形,扭身一看,但見一個三十餘歲的雍容貴婦,滿面怒憤的瞪著自己,半晌又轉向窮神冷叱道:「臭要飯的,你竟幫著這野小子在我這放肆!」

    窮神做了個鬼臉,嘻皮笑臉的聳肩道:「唷!娘娘恕罪,只怪你們母女搶了人家的東西!怎怨人家不生氣呢!」

    貴婦聽了微微一愕,繼而冷冷道:「搶了就搶了,還得怎地?」

    這雍容貴婦,自不用說,就是「鳳凰老人」之愛妻——琵琶娘娘!郭元生一聽琵琶娘娘竟說出如此蠻橫之語,不由大怒,臉上寒霜陡罩。

    窮神卻毫不為意,冷笑道:「可是人家已到『鳳凰谷』見過歐陽老兒,取來一物與交換!」

    琵琶娘娘聽得面色一變,急朝郭元生問道:「你去過『鳳凰谷』?」

    郭元生冷哼一聲,點了點頭?琵琶娘娘面色一陣黯然,欲言又止,而「紫鳳」衝前一步問道:「我爹他老人家可好?」

    郭元生答道:「歐陽老前輩精神好極!」

    琵琶娘娘聽女兒問到與自己反目的丈夫,心中一陣激動,及聽郭元生答完,竟有種說不出的慰然!窮神冷眼旁觀,知道琵琶娘娘與鳳凰老人反目,但情愫卻是愈深,不由暗自感歎道:「真是孽緣!」

    琵琶娘娘輕歎了一聲,緩緩啟口道:「我的桀兒可曾在『鳳凰谷』中?」

    郭元生聽得一愕,俊眉緩緩蹙起。紫鳳知道郭元生不知琵琶娘娘所說「桀兒」是誰,便抽口解釋道:「娘是講的我哥哥『黑鳳』歐陽桀!」

    郭元生聽了還是茫然繼而一想,猛然憶起數日前自己途救「白衫魔君」,那個痛責自己,幾乎和自己動上手的俊美黑衣少年,不是自稱「黑鳳」歐陽桀!當下問道:「是不是一個身著黑衫的弱冠青年!」

    紫鳳頷道:「是啊!」

    郭元生心想不曾錯了,便冷冷答道:「他不在谷中!」

    紫鳳與琵琶娘娘聽得微微一愕,郭元生又曾聽得「黑鳳」曾當著自己告「聖旗尊者」稱谷赴天山一行!便又道:「郭某入『鳳凰谷』之前曾途遇他告人欲赴天山一行!」

    紫鳳脫口叫道:「天山!」

    琵琶娘娘卻面露喜色,緩緩朝紫風道:「你那頑固的爹,倒還沒忘掉我的囑咐!」

    紫鳳哦了一聲,偏頭問道:「娘!什麼事啊?」

    「孩子,你怎忘了!你哥哥到天山去,還不是去了結我替他訂了的那門親事!」

    「噢!你說哥哥去迎娶『廣寒樓』的應姊姊了,嘿!真是好極了!」

    紫鳳說著已高興地直跳,直蹦,琵琶娘娘也喜得合不攏嘴,轉首歡道:「慧兒你有所不知,這門親事與你姨媽訂了足足有十五個年頭,數年來娘一直惦念此事。生恐你那頑固的爹一錯再錯,誤了此門大好姻緣,我是決不饒他了,哼!」

    「嗯!你爹又不是傻子,像應姑娘那樣好的媳婦那裡去找唷!」

    「是啊!上次應姑娘由一名大漢陪著,驅車至在中原遊玩,女兒曾見到她,她長得標緻極了,端莊,恍若天間瑤池仙子下凡似地!」

    琵琶娘娘聽得心喜於眉梢,露出欣喜安慰的笑容道:「你哥哥既然去了天山,為娘我年來心願總算了結了。」

    卻說郭元生與窮神倆站在一旁,看到琵琶娘娘母子似乎忘了他倆的來到,視他倆於無睹地這樣一問一答閒聊家常,不由得互相靦色聳肩苦笑不已!而郭元生隱約聽出「黑鳳」歐陽桀,赴天山「廣寒樓」去完婚,而且聽他的語氣,到像似乎就是「廣寒聖母」之傳人那個聖潔絕色的白衣少女!

    郭元生一想了白家少女,登時一個冷艷高貴的美麗倩影,便映入腦際,可是不料她卻與「黑鳳」已有婚約!郭元生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悵悔,但他想「黑鳳」歐陽桀年青英俊,名震武林與白衣少女正是一對壁人,不由也覺是美滿良緣。

    正在這時,窮神已感不耐,忍不住輕輕咳嗽了聲。

    琵琶娘娘母女驀然驚覺,立刻中止談話,轉向郭元生,當先琵琶娘娘冷問道:「你到『鳳凰谷』取來何物交換?」

    郭元生才要開口作答,窮神搶先道:「一隻鐵盒子!」

    此言一出,琵琶娘娘聽得直同霹靂臨頂,驚得面色驟變,急急問道:「什麼樣鐵盒子?」

    窮神冷冷一笑,便著郭元生出示,郭元生無可奈何,便自懷中取出鐵盒出示,琵琶娘娘一見此鐵盒,面色又是一變,嬌軀禁不住一陣顫抖。

    窮神心中暗笑不已,一面要郭元生收起鐵盒,一面輕聲道:「聽歐陽老兒說,這鐵盒中好像裝著是『琵琶古譜』中的『扭轉乾坤』樂譜!」

    琵琶娘娘直聽得雙睛冒火,激動萬分,急朝郭元生問道:「娃兒,你要換回什麼東西?」

    兩人由琵琶娘娘此問,猜出琵琶娘娘尚不知道他倆所索何物,同時也猜到琵琶娘娘平日一定搶奪了不少他人之物!當下郭元生冷冷道:「星芒劍!」

    琵琶娘娘聞言驚然色變,急急轉向「紫鳳」,歐陽慧秀臉也是一陣難看,微微點了點螓首。

    琵琶娘娘不禁粉臉驟變,冷冷道:「『星芒劍』雖由慧兒交給我,卻在今晨遭人盜走了!」

    郭元生與窮神聞言大驚失色,齊齊問道:「當真?」

    琵琶娘娘臉上一陣青白,沉聲道:「我騙你們幹嗎?」

    兩人此前本以為「紫鳳」在赫他們,現在琵琶娘娘親自講出,看她神色,又不似在打誑語,於是兩人大失所望,同時歎息了聲,一陣默然!半晌!琵琶娘娘突然開口朝郭元生道:「那你就是『銀漢煞星』的傳人!郭元生了!」

    郭元生冷冷點頭,而窮神已冷嗤道:「是嘛!他正要仗『星芒劍』為其師『銀漢煞星』了結五十年之死約,不想竟為了把寶劍,讓其師英名受挫!」

    琵琶娘娘忍不住慚色滿面,懷著歉意道:「我為自生平大願,經常奪取他人武功寶物,此番誤了你的大事,實是我的罪過而深感不安!」

    郭元生雖然心中氣憤,卻也慨然道:「前輩也不必自責,我郭元生既然暫時索不回『星芒劍』,他日,自有索回之時,明日之約,晚輩決定徒手赴會,以全恩師英名!」

    言罷舉手朝琵琶娘娘與窮神一揖,便告辭道:「既然這樣,晚輩告罪先退了!」

    隨即一旋身便欲大步踏去,琵琶娘娘卻是一聲嬌叱道:「站住!」

    郭元生俊眉一蹙,緩緩反身問道:「還有何指教?」

    琵琶娘娘微一沉忖道:「你要走,把『鐵盒』留下。」

    「哼!歐陽老關輩命區區以鐵盒換劍,現在『星芒劍』不在,區區毫無理由留下『鐵盒』!」

    「你如先將鐵盒留下,我以人格擔保,一月之內,必將劍尋回親交你手中!」

    「這晚輩怒難從命!」

    郭元生冷冷答完,便雙旋身而去,琵琶娘娘不由大怒,一聲嬌叱道:「你找死!」身形疾然欺出,直撲郭元生。

    郭元生早料琵琶娘娘不肯干休,琵琶娘娘身形才動,郭元生驟勢待發,但!驀聽窮神一聲豪笑道:「娘娘,人家沒有換到東西,為何要留下『鐵盒』呢?」當琵琶娘娘掌風寸起,陡聽一聲怪笑,灰影疾閃,擋在郭元生面前,發出一掌,硬生將琵琶娘娘之凌厲掌勁化解無形。

    琵琶娘娘不由狂怒道:「好呀!臭要飯的你是存心搗蛋了!」窮神聳了聳肩頭,嘻皮笑臉地。

    郭元生臉微微一紅,當下朝窮神一揖道:「多謝老前輩援手!後會有期!」

    言罷便不停留,身形疾飄而起,翻越莊院高牆而去!而琵琶娘娘見郭元生一走,不由大急,恨不得挺身截住郭元生,可是窮神雙掌如影隨形逼到,分身不得,於是急急吩咐歐陽慧道:「慧兒!快去截住他!」

    歐陽慧應聲道:「是!」

    但一晃杏肩疾如飛矢脫弦而出,嬌軀直往莊院久落去!……

    卻說郭元生出得莊院,便急施輕功,如風而馳!但!身形才飄出十靈敏丈,驀聽身後一聲嬌呼道:「郭相公請留步!」

    郭元生雙眉一挑,立時止住身形,扭身一看卻是歐陽慧疾如閃電迫至,不由俊面煞氣陡罩,冷知佇立靜待。

    歐陽慧眨眼已至,但她看郭元生臉色不對,不禁涼了半截!郭元生冷哼一聲道:「你叫住郭某人有何貴幹?」

    紫鳳似本有不少話要講,此刻聽得郭元生如此冰冷之言,不由語塞,怔在那兒,櫻唇欲動,欲言又止。

    郭元生大感不滿,眉頭一蹙,才想出言,紫鳳已然開口道:「我別無他言,惟奪劍之事,實乃出於無奈,務請相公見諒!」郭元生接著便冷冷道:「姑娘如無指教,郭某要先行一步了!」

    言罷,一轉身便欲飄峰離去,但他腳步未起紫鳳卻嬌聲急喊道:「相公且慢!」

    郭元生心中不禁憤氣,面色一沉,反身冷冷問道:「姑娘是否想要郭某留下鐵盒!」

    紫鳳歐陽慧聞言面色微變,卻微笑道:「相公誤會了,奴家有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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