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旗香羅扇 第四十三章 明身世浪子回頭
    仲玉過了鐵索橋,打量眼前,只見林木交萌,百花吐艷,卻沒有一條路可行,頓即駐步不敢驚然往前走,因為他知道,乃母設計的樹陣,厲害非凡,初次來桃花源,已吃過大虧,所以這回他不能不小心。

    於是,略停一會,即往一排柳樹中間,漫步而行,此刻,慎芳則落後十來丈,快快不樂的樣兒,拖著蝸牛似的步子,充分表露她的心事重重……

    原來她見仲玉,竟自走在前面,既不招呼,亦不理睬,芳心以為仲玉要摒棄她了,由然驟生被冷落的孤獨,但是既已來「洞天別院」,也只得默默地跟著走。

    仲玉穿過幾排柳樹,眼前仍是一片綠蔭,似乎已越走越深,而且陽光照在樹幹上,反射出令人眼花繚亂的銀光,幾乎辨不出置身的方向。

    這時,倏聞一聲嬌叱:「何方鼠輩,敢闖『洞天別院』。」

    鶴音甫落,只見紅影一閃,仲玉眼前已立定一個身穿紅色緊身褲襖,手橫長劍的少女。

    仲玉啟眼凝神,驚見之下,內心一陣感觸,頓即停步不前,這來人正是煙波洞洞主馬婉吟。

    此刻的馬婉吟,裝扮仍與從前一樣,只是粉臉泛白略帶病容,失去了原有的嬌艷而其柳眉籠罩,俏眼含愁,似驚似喜的模樣,表現了她內心的激動和淒傷,木然玉立,淚光盈盈,則頓然遇見心上人,所楞怔的神情……

    仲玉也因為,她越是入憐纏綿不露的情態,激起了由衷的婉愛,曾因為救過自己性命,而身受毒箭,才致如此的消瘦,不由得,臉上也露出,欲愛不能欲慰不語的表情,竟自默然凝目相對。

    良久,馬婉吟才臉泛淒笑,低聲道:「原來是你……小院主。」

    「是我……你一向可好?馬洞主。」仲玉也含笑道。

    馬婉吟輕喟一聲,道:「還好,只是神智有點彷彿,身子欠佳……這或是短命的預兆吧!」說罷,淒笑一下,徐徐低首,不勝嬌羞。

    仲玉察看她的言態,已大異從前,幾乎判若二人,待聽說出這種失意的話來,也不由感慨橫生,即道:「你不要這麼說,休養些時就會好的……只是我深感罪過,因你為了救我,才致身受毒傷落得如此虛弱……這救命之恩自發永世不忘,可是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馬婉吟一聞此言,甜慰之餘,芳心更是愁絲千縷,一念疾情不能坦心相訴,只有暗地吞燕相思之苦,如今,面對心上人,格於身份尊卑,就是想要如何報答,漫說事實是不可能,縱是可能眼前也不好啟口說出!只是黠然神傷,禿目含情,望著仲玉搖頭道:「我捨身相救,並非貪求報答……只望你以後,對紋姐義深情重,而且記著我馬婉吟這個人,便已心滿意足了!」

    說著,已是淚痕滿面,之後忍不住輕聲低泣了。

    仲玉聽她言中意,分明對自己一番癡情,可是卻不能接納,也不好表明自己心意,只得忍住滿腔深情乍湧,瞠目望著馬婉玲,正雨披梨花似的飲泣。

    這時慎芳已移近前來,立在仲玉之後,見馬婉玲哭得那樣飭心,已知他倆人必曾情感牽連,但奇怪的是,在連環峰之時,卻末發覺絲毫行跡,這倒是意外的秘密……

    而仲玉和馬婉玲,盡在傷懷中,所以也未覺察有人移近。

    少頃,馬婉玲徐徐抬起頭來,一眼瞥見慎芳,頓即羞紅了臉,忙側身過去掉淚痕,旋即橫移半步,驚笑朝慎芳歡衽道:「溫姑娘也來了,真是貴客臨門。」

    慎芳走出幾步,也忙笑著歡衽道:「馬洞主你好!我以後不是貴客,而是此地的常客了。」

    說著,側首又朝仲玉言道:「你是不要我了麼?把我—人丟在後面!」

    仲玉見她那似真似假唯,似氣非氣的樣兒,不由嘻嘻一笑,接著道:「我不要你,誰又敢要!已然到家了,還那樣氣呼呼地幹什麼!」

    慎芳狠狠地白了仲玉一眼,方想反擊幾句,已聞馬婉玲笑道:「你們倆別鬧了,隨我去見院主吧,她老人家盼望幾天了。」

    說完又領先向柳林中走去,接著,仲玉和慎芳,也銜尾跟進……

    三條人影如同三隻鷹雀,在重重綠林中,,左轉右折—番疾馳,才越出樹陣,停立一扇滿月形石門外,接著,馬婉玲輕擊一掌,隔不多久,眉清目秀身穿花布褲褂的小姑娘,走近馬婉玲跟前,欠身道:「洞主,有何吩咐。」

    馬婉玲轉笑一聲,說道:「小晴,今日是你在園中當值!好極了,你快去稟告院主,就說少院主溫姑娘回來了!」

    小晴輕應一聲,旋即朝仲玉和慎芳,怔望了一會,方轉身如飛而去。

    接著,馬婉玲又道:「這是別院的外圍,名叫『香蕪園』院舍在園中央,這裡面遍是四時不謝之花,可是人人其間若不知通路,梢一不慎便得有死無生,所以此地曾葬身了不少的綠林強盜!」

    仲玉和慎芳聽馬婉玲略為介紹,便仔細打量這「香蕪園」,只見由圓石門兩側,築有高達一丈的上牆,上面長滿籐羅,向左右蜿蜒而伸,看不到盡頭,園中一片萬紫千紅,紛白淡黃,群蝶飛舞其間,清風徐來花香陣陣,令人心曠神怡,真是幽然仙境。

    而在這一片花蕊之中,隱約可見數十間院舍,沒於樹陰之中,此外還有不少八角涼亭的石椅,點綴其間,最引入注目的,便是每一座涼京旁邊,所矗立的秋天架,如此美景設施,可見此中人生活是如何逍遙快樂。

    仲玉和慎芳真是讚不絕口,由之,對這個家更多一層眷愛,也更多一份驕傲,敢說目下武林中,誰有這樣景色幽美,設施齊全的庭院,故此,他兩個人心中不但對乃母崇尊到極點,而凡,感於多年來辛勤,所得來的產業,更是由衷敬佩。

    少時,倏地響起鏗鏘嘹亮的金鐘之聲,迴盪於整個桃花源上空,仲玉不知道是什麼警號,以為又有強敵迫境,不由急道:「馬洞主,這鐘聲傳響,是否有強敵現蹤?」

    馬婉玲撲叩一笑,道:「這是院主集合在院人眾的鐘聲準備迎接你了!」

    接著,那小晴丫頭,已如一隻飛蝶,撲至仲玉眼前,歡衽道:「少院主,院主傳諭請進!」語畢,閃身一旁帶路。

    隨之,馬婉玲又道:「你們倆隨我來吧!」

    說著,領先進入石門,仲玉和慎芳,遂跟著步花徑走小道,向院中行而行……

    末幾,便至「洞天別院」大門前,仲玉啟眼望去,只見台階兩旁,已站滿了紅黃綠衣裳的少女,莫約百十來個,全都目透驚喜,臉泛微笑瞧著這邊。

    台階正中立著雲霄,滿面慈祥,笑意中帶著悲傷,欣然自得,五個洞主並立其身,也都露出無比的歡容,別外那煉白骨血光劍的翠鸞,則俏立乃母身旁,一雙似愁非愁似喜非喜的惺目,也射出柔和而兼含情意的光芒!仲玉這才是第二次見到乃母的慈容,而且還集合全院來迎接,頓即心內一陣疚痛,星目含淚,疾走幾步,身形猛起一聲淒嚎!「娘呵!玉兒回來了……」

    嚎聲中,身如乳燕投林,跌跪在乃母腳前,雙手抱著雲霄的腳踝,盡自悲聲痛哭……

    嚎聲中,身如乳燕投林,跌跪在乃母腳前,雙手抱著雲霄的腳躁,盡自悲聲痛哭……

    雲霄一聞愛子歸來,已喜得心懷彌開,急忙傳諭集合全院迎接,待見鍾玉投身前撲,並聞一聲淒嚎,頓時悲喜交集,也不由淚落如雨,啞聲飲泣……

    當即,俯下身去,撫著仲玉的頭頂,噎聲道:「我的兒,地下髒,趕緊起來……」

    說著,把仲玉挽起,睜著淚眼,捧著愛子的臉,仔細端詳一會,想到三十年辛苦,總算沒有白費,想到上次因為誤認,把愛子打得幾乎喪命,不由慘然一疼,倏又把仲玉緊摟在懷裡,逕自輕聲抽噎。

    母子重逢,沉入在悲喜懺悔的疚痛之中,眼淚洗滌了已往的誤會,也更濃厚了母子的親情,而站在一旁的眾女郎,被這悲喜場面也感動的美目含淚。

    此刻,慎芳被扔在一旁,圓睜迷惑地大眼,望著仲玉母子發楞,她心裡正在驚疑不定,暗忖:我婆婆原來也是個端莊慈祥的婦人。為什麼江湖上都罵她是女魔?有什麼可惡的行為麼?可是她卻很和善,江湖上真是胡傳……少時我該怎樣拜見呢……

    她思忖間,又移目掃視那群陌生少女,心說:這裡也有許多女子,奇怪,個個都長得柳媚花嬌,是哪裡找來的?咦,她們都不理我!……這不是對我不歡迎?……

    這時倏聞仲玉叫道:「芳妹,快來給娘請安。」慎芳被這一喚,心下枉跳不止,隨之紅雲飛頰,不勝嬌羞,到底她是女孩子,初次拜見婆母,而且又當著許多陌生少女,當然是畏畏縮縮羞羞答答,可是已經來此,怎能不去拜見?於是秀目環視眾女,發覺兩百多隻眼睛!都在瞧著她,不由芳心一震,旋即俯首低垂,蓮步輕啟,慢慢走近雲霄跟前,盈盈拜倒,嬌聲道:「娘,芳兒恭叩金安。」

    雲霄原來聞幻影羅,剎提起過慎芳的來歷,與仲玉的關係,再聽愛子為之介紹未來的兒媳,矚目之下,見慎芳不但一團麗光照射貌比天人,骨格清秀,而且睚宇間隱現張陰之氣,果真是仙珠明露,比紋紋絲毫不差,已是欣愛萬分,又見慎芳近前拜倒,嬌滴滴脆清清叫出聲「娘」,更是喜不自勝,忙攙起慎芳一摟入懷,道:「我的兒,以後不需行此大禮,在娘面前儘管隨便些!」

    慎芳羞赧地一笑,嬌聲道:「娘,您往後可要多疼我!」這丫頭又天真起來了。

    雲霄想不到這丫頭如此爽朗,想什麼說什麼,著實討人喜歡,當即輕笑一聲,道:「娘,當然要多疼你,不過可要放乖些!」

    說此,倏地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旋即朝仲玉道:「玉兒,紋兒怎麼沒有回來?這丫頭那裡去了!」

    仲玉頓即心內一慘,吶吶地說:「在回來途中,被玉面神童文子正,用「陰磷化膚液」毀了容……」

    此言一出,即如焦雷行空,震得六洞主和眾女郎,個個花容變色,芳心慘痛,珠淚疾落,尤其馬婉玲更是大發悲聲,雲霄也是疼惜萬分。

    倏地,雲霄臉色一變,殺氣籠罩,電目噴射怒火,道:「如今紋兒怎麼樣了,有沒有生命之危?玉面神童現隱在何處?」

    仲玉答道:「紋姐被為一位前輩救走了……玉面神童則不知隱身何處。」說著,取出紫薇仙子,留下的白綾帛,雙手遞與乃母。

    支霄接過仔細一看,臉上頓浮肅敬之色,旋即笑道:「紋兒是她老人家救去,倒是前世奇緣……」

    說此,面色一整又道:「不過,玉面神童罪惡難容,以後找絕天老魔算帳,……玉兒,芳兒,隨娘到屋裡來,我還有話說……」

    語畢,電目一掃眾女,露出懾人的威儀,旋慈祥地一笑,雙手拉著仲玉和慎芳,逕往院內走去。

    接著,兒陣麗影群飛,燕喝驚嗓之中,百十個美姝嬌蛾,紛紛向院後疾射,瞬間已潰失在花叢柳陰裡。

    「洞天別院」又歸於和平寧靜,柔風軟徐,花散分芳,艷陽吐出萬樓金芒,給這武林巨閥,平添幾許欣柴……

    灰色的天空,游幾朵黑雲,風吹得呼呼作響,滿地花草兒,被摧殘得東飄風蕩。

    雲霄和仲玉慎芳尹翠鸞,聚在「蕉雨廳」談論端午節如何應「血雨寒屯」那場湔仇勝會,五月中旬如何前住「潛山石府」應約。

    正當此時,倏見落霞洞洞主程妙香閃身而入,趨近雲霄跟前,稟道:「稟院主,玉面神童文子正正現在林外求見。」

    仲玉和慎芳一聽,這小子真夠打膽,正當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卻地獄無門闖來了,頓時,怒火焚胸,臉籠煞氣,雙雙離座而起,準備飛身而出。

    陡聞雲霄笑道:「玉兒,芳兒,你們急什麼,羊已入虎門,還怕他飛上天不成……」

    說著,側首朝程妙香,道:「妙香,你和那五個丫頭,先走去看住玉面神童,但不可驚動全院,我即刻帶著少院主,隨後就來。」

    程妙香低應—聲,嬌軀疾扭,穿門而去。

    接著,雲霄又道:「玉兒芳心你倆個隨我去,翠鸞你就留在院裡吧!」

    尹翠鸞蛾眉輕佻,狀似不太願意,含笑道:「既是師娘您不放心我,翠鸞就在裡好了!」

    「你這丫頭!」雲霄佯嗔道:「瞧那張嘴多厲害,師娘是不放心你麼?僅只玉面神童一人,原只要玉哥就對付他了,我和芳兒不過是看看,你要去師娘還不讓你去!說話儘是那麼沖人?……」

    「師娘,」尹翠鸞飛似的,投偎在雲霄懷裡,撒嬌道:「瞧您,我只說了兩句,就教訓了一大頓,芳妹有時那樣俏皮,您從沒訓過她……」

    雲霄聞音輕笑一聲,用手捏一下尹翠鸞的臉,道:「你這丫頭怪我偏心是不是?芳兒比你小,我當然要容她一點,將來你們成親之後,我還是要向著她的。」

    雲霄如此一說,頓把仲玉慎芳尹翠鸞,羞得滿面通經,各自低頭不語,尹翠鸞則把頭理在雲霄懷中,咯咯咯在嬌笑不休……她這時不再是,煉陰陽劍的心情了,非但親仇湔雪有了依恃,而自己終身也已有托,憑師傅作主,能有仲玉這樣一個英挺俊美的郎君,此生還有什麼遺憾?雲霄話一出口,見三個小男女,羞得幾乎無地自容,當即又笑道:「你們還害燥?真怪?這回臉皮倒薄了……別再羞了,都隨我去吧!」

    說完,輕輕推開翠尹鸞,逕自移步出門,仲玉旋也尾隨身後,而慎芳和尹翠鸞,則互相扮著怪相,用手指在臉上劃,倆個人在你羞我,我羞你,鬧將起來,過了一會,才雙雙提身飛射,蝴蝶會疾朝乃母追去……

    雲霄帶著仲玉三人走中院,過「香蕪園」,穿越柳林樹陣,來到林外空場上,已見六沿主排成六方,粉面鐵青,手橫長劍,把玉面神童文子正,圍在核心。

    仲玉和慎芳一見文子正,便難制心火直冒,兩人瞼上頓即籠上一層惡煞,而尹翠鸞卻瞧著文子正發呆,暗忖,這可惡的玉面神童,怎麼和玉弟長得一樣?奇怪,天下竟有如此酷肖的人……看他那兒,不像是壞人,而且已然殘廢,怎會做出可惡的事來……?真是人不可以貌評善惡……

    而那文子正,此刻卻一反往日刁態,收斂天生狂妄,像發呆若癡呆驚喜的,直盯著雲霄,只見他頭上長髮亂披,劍眉深皺,細目圓睜,嘴角正不停地抽動,瞼上罩著悲色,大汗遍體,外衫已然濕透,腰間束一條黃帶,胸前插著一柄銀光匕首。

    看他那滿臉悲色,若呆若癡的神情,顯見其心中,正胸湧著某種痛苦,而其驚奇的神色,似又代表有生以來,第一次大歡欣,但是,悲痛的成份比較多,其中包括了淒傷,懺悔,怨恨……

    而瞧他披頭散髮,大汗遍體的狼狽相,似已經過連日極度疲勞,和曾遭受性命威脅,但不知其意如何,是投降?還是另有圖謀。

    少頃,倏聞雲霄一聲脆喝,道:「妙香,你們閃開來,待我問他幾句話,然後再以天劍分屍!」

    六洞主聞聲,頓即鶯起蝶飛,紛紛躍開一丈,抱劍備武而立。

    接著雲霄臉透殺機,電目凌光暴射,朝文子正喝道:「小賊,你三番兩次與本院作對,甚且暗害本院弟子,幸好今天自投羅網,少時立叫你罪有應得,但先且說你們「潛山石府」,幾時傾巢下江南,你那『陰磷化膚液』,何處得來?……」

    文干正聞言,並無多大反應,只略為一怔,瞼露戚色態若白癡,竟一步一步,朝雲霄走去。

    眾人看他那樣子,也甚可疑,一反從前狂態不說,而臉上顯露的神色,和其一步一步走近的動機,更是值得猜慮,本來依仲玉和芳的脾氣,早巳沖身而出,將之斃於掌下。但當著乃母面前卻不敢任性放肆,且悶急在心裡。

    這時,又聞雲霄喝道:「小賊,快說,不得再往前移。」

    喝聲變邁出咆,充滿了殺氣,但文子正不但不說話,只瞪眼張嘴,好像喉管間梗塞了一塊東西,雖以開言,而且仍在往前一步一步移動,同時那只獨臂已緩緩前伸……

    雲霄一見文子正,竟違反自己心意,閉口不管拖步前移,當即惡怒之下也未覺察文子正,因何臉籠悲色,默然難言,移步前行,只沉為小賊裝模作樣,故示乞憐,而圖玩弄心計,於是大喝一聲:「小賊,既是頑劣屈強,本院主便先給點苦你嘗。」

    說著,右臂平伸準備屈指微彈,施出陰手隔空打穴。

    但剛待雲霄伸臂,修聞慎芳嬌聲道:「娘,待芳兒來拆魔小賊一番!」

    鶴音未落,身形已動,白影翩然飛舞,已射到文子正身前,恨聲道:「好賊子,姑娘出手夠你受的了!」

    語畢,手揮香羅扇,一式「仙女捕營」紅影劃空思驟之下,直向文子正當頭襲到。

    玉面神童文子正心懷悲痛,一念尋母之意,千里遙遠冒著生命危險,躲過「潛山石府」十二護法的追蹤,前來桃花源認母,一見雲霄仲玉慎芳,頓即心生悲傷恨悔,為極端的傷心和悔悟,與滿腔驚喜溶冶,竟自咽喉梗塞,啞然無言,黟然移步前行……

    待見慎芳飛身前來,同時扇招臨頭,急切間滑步撒身左閃,低聲道:「姑娘,我此來並非惡意,你……」

    他你字剛出口,慎芳已嬌叱一聲,道:「小輩住嘴,惡性深重詭計多端,已為害江湖非淺,姑娘今天可要解脫你了!」

    說話中,身形疾撲,同時右臂微抬,反手一揮羅扇,招演「回攀碧柳」,紅影疾瀉,夾著呼呼風聲,又向文子正肩頭掃到。

    文子正此刻,一則由於母子兄弟乍逢,內心既驚喜又悲痛,二則因其身手武功,原就差慎芳甚遠,加以連日消耗力過多,那還能避得了來勢。

    陡見紅影由下而上夾勁斜式掃到,側身不及,只聞「擦」地一聲,身形被擊飛兩丈有餘,頓感肩頭痛如骨折,勉強挺立起來,身軀搖幌不已……

    慎芳雖見文子正已身負重傷,但她仍手不留情,非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已,是以,末待文子正立穩,忽地平空一縱,撲將前去,凌空揮扇,式劃「推波助瀾」疾朝對方當胸拍到。

    文子正以重傷之體,還怎避得開慎芳動如射的身手?但見紅影過去,隨聞一聲悶哼,蹌踉倒退尋去,胸部巨痛難忍劇烈翻騰,著「嘩啦」連聲,噴出一灘鮮血,濺滿胸前。

    此刻,雲霄凜立一旁,臉上泛出滿意的冷笑,仲玉和六洞主,也是面罩寒霜之中,微露一照笑意,只有尹翠鸞睜著一雙惺慵秀目,非常不解地,瞧著文子正,心忖:怪哉:這玉面神童,竟是如此呆笨,等著挨打也不還手!……莫非他有什麼隱衷?……樣子怪可憐的……

    兩度重傷的文子正,這時的形狀,確夠淒慘可憐,只見他臉色灰白,滿嘴血漬,頭上的亂髮,像雞窩似的蓬著,正張口喘氣不停,一雙眼睛,則閃著善意的柔暉,盯視著慎芳……

    少頃,慘笑一聲,歎道:「你為什麼這樣,可知道我是誰?

    ……」

    「哈!哈!」慎芳冷笑一聲,旋即殺機浮面,道:「我即使你粉身碎骨,也消不了我的心頭之恨,管你是純天老魔的什麼人,姑娘先送你回西天。」

    嬌音方落,倏地身化白影,凌空飛騰,左袖一吐一繞,已把對方的脖子纏住,隨之反手一拋「呼」地一條黑影弧空,文子正直被摔飛三丈開外。

    正當文子正飄飄墜落之地,慎芳又已騰身疾射,撲至近前,手起扇落,直向玉面神童頭頂削下,同時,蓮足飛蹴,也向下盤踢到,招腿並用動作真是快到極點。

    這當口,文子正更是無法閃避,是以,接聞幾聲淒厲的慘叫,黑影劃空飛過,雲霄身前一丈之地,已摔下那即將死亡的文子正,此刻他的形狀,不僅可慘可憐,而且更可怖了,左耳已被連皮帶肉削下,臉上血漬模糊,整條右腿齊膝被踢斷,腳躁那一節,則拋在兩丈之外,鮮血遍體儘是,人已縮成一堆,哼聲不絕。

    這時,場中一片悄靜……慎芳手執香羅扇,含怒而立,似對這場戰果,心擾未足,雲霄仲玉和六洞主,也都眼途餘恨,盯在罪有應得的文子正身上。

    而文子正雖被慎芳,暴風雨似的折磨得如此結果,也明知離死不遠,但是,他不遠千里而來的目的沒有達到,尋認母弟懺悔的心意擾存,一腔追求親情的熱忱仍在胸中沸騰著。

    少頃,他掙扎一下,悲歎一聲,慢慢撐起身來,滿臉痛苦之色,微睜失神的雙目,環視四周,見二十雙暴射怒恨的眼睛,齊盯著自己,不由感觸叢生,心內一慘,淚珠滾滾下落,旋即由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捏在手中,緊咬牙關,強忍痛楚,掙扎著向雲霄身邊,蠕蠕爬去。

    眾人不知他意欲何為,但看其神情不像惡意,更是懷疑地注視著他。

    玉面神童文子正,爬行雲霄腳旁,仰起面來。單臂微微舉起一下,旋又無力地仆伏在地,挎著,深吸一口氣,淒聲道:「兒的娘呵!……你是伯玉,真是罪該萬死……」

    言迄,伏地哀聲痛嚎不已,其悲切之形相,令人不忍睹聞。

    這一聲兒的娘慘然淒呼,不獨使得仲玉慎芳尹翠鸞,心下震驚,詫訝莫名,尤其雲霄更是如是五雷轟頂,肝腸為之一疼,很顯然,眼前的情景如果不是做夢,這罪該萬死的伯玉,定是當年被方子彤丟失的長子無疑。

    由之,雲霄近乎瘋狂似的,蹲下身去從文子正手裡,接過一塊雞心碧玉,矚目之下,臉色修變,內心的慘痛,使之淚珠雙流,洩露出天倫的悲傷……旋即低聲問道:「你是伯玉……」

    「是呵!娘,伯玉罪該萬死!……」文子正無力地慘嚎著。

    至此,仲玉慎芳尹翠鸞和六洞主,已明瞭一切,因都沉入在意外的悲痛中,而慎芳更是心內慚愧疚痛,眼前的兄長,如不是自己狠旋殺手,何至如此瀕臨死亡……

    接著,雲霄手挽救文子正的頭頂,淒聲噎道:「兒呵,你身藏這塊雞心碧玉,如何不早來相認,竟在江湖上為非作歹助紂為虐,尤其,毀了你弟妹的容貌,如今,縱然母子重逢,你這滿身罪惡,為娘怎能安心……」

    「娘!」文子正喟歎一聲,接道:「前兩天我才在絕天老魔藏經囊中,發現這塊碧玉,也才知兒的身世,所以甘冒叛師大罪,逃掉十二護法的追蹤,前來相認親娘,雖然兒曾經為非江湖,不守正道,但是現在總以知道懺悔了……」

    說至此,喘一口氣,繼道:「毀弟妹的容,確是兒的罪過,但當時我怎會意料有今在,如此,我不會挑撥她和弟弟的情感,也不致使弟妹遺恨終生,所以我今天一來相認母親,二來懺悔謝罪,以報娘一番生育之恩……」

    語畢,仰首一聲啞笑……倏地,拔出胸前匕首,猛力朝自己心口插進。

    文子正雖已氣緩力竭,但因存心自戕,動作卻也夠快,雲霄仲玉蹲在其身旁,竟未曾防著,待發覺時已然太遲,那柄匕首已沒入其胸中。

    這時,文子正尚未斷氣,仍臉浮慘笑,望著乃母,微聲道:「娘……弟弟……伯玉死得其所了……」

    言迄,緩緩闔目死去,一個才華絕世,惡性深重的玉面神童,就如此悄然斷命……

    雲霄和仲玉,雖然有感文子正,死是應得,但是到底骨肉情深,相逢之日竟是永別之時,也不由啞然流淚,悲痛萬分。

    倏地慎芳淒嚎一聲,撲至雲霄跟前,跪地哭道:「娘,芳兒錯了,您處置我吧……」她也懺悔了,她之所以悔痛,乃是自己殘忍的手段,錯施予未時身份的長兄所致。

    可是,雲霄撫著她的臉,流淚道:「我的兒,這不能怪你,慢說你和玉兒不知情,就是為娘也感到這是意外相逢……今天的結果,或許即是娘一生殺孽過重的因果……」

    倏然,一聲悶雷行雲,狂風驟起,隨之大雨滂沱而下……

    景色綺麗的桃花源,頓時籠罩在夏初惡劣的氣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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