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旗香羅扇 第二十六章 銷魂丹激起春惰蕩漾
    繡紋佇立窗前,用目向裡觀望,頓被眼前景象驚得目瞪口,只見房中一片混亂,似經過一場激烈搗毀,而床上的被褥,也揉成一堆,那種情形,好像有人在上在翻扭過。

    這是仲玉被“銷魂丹”的藥力,侵入了血脈,像火在體內發生積極和作用,正伏在書桌上,對著一塊大鏡子發呆……只見他面如朱砂,雙目火紅,牙關緊咬,氣喘吁吁,黃豆大的汗珠,由瞼上往下滾,顯見正受著一種極端的痛苦。

    她看到未婚夫婿,不知為何落得那樣,一陣情愛乍湧,搗和著滿腔慘痛,頓如萬箭穿心,忍不住淚水下落。

    於是,急切裡騰起嬌軀,飛燕似的穿入房中,趨至仲玉身旁,伸手搭他的雙肩,柔聲道:“玉弟,你怎麼了,是中了什麼毒?……”

    “……”仲玉沒有回答,仍面對鏡子呆望著自己,一種痛苦難看的表情。

    繡紋如此關切,沒有獲得會心的答復,更是急得擾如火燒,驚慌失措,深恐他因此發生意外,忙搖動著仲玉身體,急道:“你為何不說話?告訴我,你怎麼了,快說,你說呵……”她幾乎大聲哭了。

    仲玉聞言,軀體木然末動,斜了她一眼,瞼上掠過肉欲沖動的光彩,隨又極力壓制,忍受神經分裂,和血液沸流的痛苦,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只是酒醉而已……”

    說著,不斷強行咽吞口中的唾液,而使得脖子,一伸一縮,宛如搶食噎著的公雞。

    他這種異常的形狀,哪裡是酒醉的現象?繡紋雖沒有多見,酒醉的人所表演的各種怪相,但她斷知這絕不是因酒醉而產生的形狀,其中必有緣故,當即又道:“玉弟,你不要瞞我,到底是中了什麼毒?或已遭受意外暗算,乘早說,我們好對症下藥……”

    此時,仲玉感受這種欲火炙體的痛苦,而且已至不可忍耐的地步,但面對著自己的嬌妻,怎好意思說出,心胸肉欲沖動的痛苦?何況二人並未正式成婚?固然以後的生活,夫妻間總不免有那一遭,可是現在她還是一個閨中處女,基於倫常禮教和羞恥,如何莽行越規之事。

    是以,由於劇烈的沖動,和強運真氣,違背生理的壓,更使得他俊面得紫紅,青筋賁鼓好高,白眼球已布滿蛛網似的血絲,而且渾身蹩得微微發抖。

    只繡紋溫聲婉問,一種羞慚和難受,竟致會良久回答不出,只側首用眼睛楞著繡紋,吐射欲動而不敢的光芒……

    過了一會,他的理智猶泯滅,猛地掉過頭,浩歎一聲,道:“你不要問我這些……趕快離開我……”

    說著,瞼孔蒙上一層,瘋枉不羈的神色,眼睛慢慢瞪得更大了,牙齒咬得叮叮作響,顯在,那“銷魂丹”的藥力,正在浸漸發揮致極的妙用。

    而繡紋見自己的夫婿,承受著莫名的苦痛,其形狀更是見所未見,甚至有點懾人的神態,問他的話也只含含糊糊,似有難言之隱,悶吞了好久,卻要自己離開。

    在這種情形之下,繡紋如何捨得離開他?而且也沒有說出原因,於是,目蘊淚珠,急反問道:“為什麼要我離開你?……看你傷得……”

    “休得多言!”

    仲玉陡地—聲暴喝,鳳目透威,插道:“我要你走,就得快滾……”

    繡紋被仲玉這一咋唬,芳心好不淒愴,自己這番體貼溫情,竟獲至色厲聲惡的報酬,頓時,淚珠束束下落,默默無言……

    然而,她深切了解未婚夫,經過幾次情感裂合,性格上已改好許多,照彼此真正關系來說,是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就其現在所表露異乎尋巧的神態,必然是被某種意念在壓迫著。

    可是,她卻不知仲玉深中春毒,正燃燒著不可抑熄的欲火,致使渾血身液劇烈沸騰,六神離體,七情無主,若在一時三刻之內,不能發洩春毒,將落個暴血而死。

    這不但繡紋壓根兒不知,既是仲玉自己,也不知命在傾刻,所幸的是,他雖然測曉正遭受羞慚的痛苦,但由於內力深厚,是以理智仍稍清楚,未作遂欲而行,這是繡紋無法了解的,仲玉之所以唬她離開,也是種好意使然。

    但是,因繡紋對仲玉,情愛根深帝固,慢說他已形寶,異怪昏的奇相,縱使在一般情況之下,她也不會被唬走。

    是以,她流著淚,顯然無言中,瞟目四周,想發現暗害仲玉的痕跡……

    陡然,她被地上一柄長劍,給吸引住了,因為她知道那不是仲玉的兵刃,必是外人所遺留,也或即是仲玉被折磨的由,於是,蓮步疾移,拾過那柄長劍,仔細觀察,卻未見有任何標識和絨索,真令她懷疑不釋。

    然而,她進一步竊思,房中既然發現外人兵刃,不會沒有同樣的物件存在,當即秀目匯神,朝地上極力搜索,果然,在床前踏扳旁側,又發現一團黑布,抬起一看,乃是女人的—雙斷袖。

    這使她滿腹疑魂,已有線索可尋,心道:“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潛入房中,做了手腳,害得他這樣?……論武功舉目江湖,已很少有人能敵得過他……怎麼會被人所算呢?這女人到底哪裡去了……也許過一刻會再來的。”

    如今,她既獲到一絲線索,便堅定了要破除迷疑的意願,同時也更堅定了,對仲玉竭盡愛護的職責,靈機一動,掏出一顆綠色藥丸,趨至仲玉跟前,低聲道:“玉弟,我已知你身中烈毒,且服下這顆‘化毒丹’試試。”

    這時,仲玉正木然危坐,潛運真氣抑止欲念,但其理已遂漸模糊,待聞繡紋之言,神智一震,又稍微清醒一點,旋即運目朝繡紋仔細打量一下,宛如醉酒之後認人一般。

    待認出是繡紋仍未離去,心中好不氣惱,他情知自己必不能以本身真氣,逼住潛體春毒,成一蹩不住欲火,神智昏狂,與之造成遺恨,豈不愧對父母?也許他離開之後,過一段時間,就會慢慢復原。

    於是,怒目一橫,大喝道:“你為何不走?……滾,快與我滾……”

    喝聲未畢,倏地反手抵觸繡紋的前胸,猛力一推。

    繡紋注意力,正集中於仲玉的異態,何會妨著他會倏然出手,方驚他又發暴怒,頓感胸前被觸,回身不及,隨被一推之力,直把嬌軀懸空送去數丈。

    急切間,凌空吐氣墜身,落下地來,但余力未消,接著身不由己,又咚,咚,咚一宮倒退七、八步,“拍”地一聲響,一屁股坐在床前的踏板上。

    這一下,她更傷心了,一方面因為仲玉,身中不知名裂毒,眼看掙扎在痛苦中,芳心又痛又慘,再方面他不但櫃服“化毒丹”,而且還攆自己出去,不讓多子照顧,卻不知是何居心。

    因之,竟坐在那裡,嚶嚶輕泣起來,哭出了愛的挫折和委屈,也哭出了內心的痛疼……

    其實,她哪裡知曉仲玉是好意,因為愛到極點,不使之將被欲火悍禮的摧殘,才對她聲色俱厲,而至出手推她出去。

    此刻,仲玉因忡怒暴喝,已激起血液巨烈遁環,而那“銷魂丸”的藥力,也隨著在體內囂張,刺激淫欲神經已慢慢失去了理智,呈現幌忽和想犯罪的形相。

    起初聞到繡紋的哭泣,先是追悔難過,不該對她太過火,傷其自尊心。

    但過了半頃,他已隨著繡紋的哭聲,進入了另一個蒙混不清的境界,眼前萬物變成了一片淡紅,春光充溢,淫意橫流。

    是以,繡紋的哭聲,在他現在的耳中,也變成了最悠揚最誘惑的靡靡之音,隨之,臉上的痛苦全消,換上歡樂意味,雀躍與興奮的表情。

    只見他面如芙蓉,白裡透紅俊美異常,眼睛閃爍著亮晶晶的光彩,真是眉飛色舞,而兩手則無規則,但卻極有節拍,宛如吟詩唱歌似的,看此情形,誰知他是被春毒迷亂了本性的樣子?

    然而繡紋心中知道,他這並非正常現象,而是一種毒發之後的發狂形狀,但她卻不知,是因春毒驅使所致。

    由之,她更是柔腸斷,驚慌失措,暗地叫苦不已!這可怎麼辦,怎麼辦呵!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乃師和她自己,還能活得下去?是以,想到可怕的結局,哭得更傷心,聲音也大了許多,但是仍無法可想。

    她,一個初入江湖的少女,各方面的閱歷甚淺,而地著眼前嚴重問題,哪能不驚懼惶惶。

    就是因為他拿不定主意,急救未婚郎君,才恐懼大哭,也因為她的哭聲,更使鍾玉為之發狂,幻化出淫穢的奇象。

    陡然,仲玉立起身來,面對著繡紋,咧著嘴角嘻嘻傻笑,其形態惡劣到極點,令人望而生畏。

    繡紋一見,更著了慌,奇怪,莫非真的瘋了不成!為何對我露出這種嘔心的笑態?

    此刻,繡紋的確有點怕了,既怕仲玉這種病態,永不痊愈之期,落得個丑惡的下場,又怕他在失去現智之下,無端折磨自己。

    於是,壓住傷心,停止了哭泣,睜著惶憾的眼睛,悄悄地瞧著仲玉,同時也慢慢站立起來。

    仲玉一邊微笑著,一面拉動兩腿,極其緩慢地,向繡紋一步一步移近,宛如一尊可怕的瘟神。

    如此一來,只把繡紋嚇得芳心在跳,嬌軀微微發抖,現在她面臨亡命的恐懼,已抑低了既有的傷心,只是啞然流淚,不嚶不噎。

    照仲玉此時的神智來說,已然被“魂丹”迷亂了本性,失去人的尊嚴,根本認不出是繡紋,而是一個陌生美貌的女人,並且具有最誘惑最挑逗的作用。

    繡紋見仲玉那種惡劣的樣子,已向自己慢慢接近,不知他對自已有什麼企圖,是以被嚇得直向後退,但身後就是床鋪,又無處可退,急切間似乎失去了機智,也不知左移右撤.竟立在踏板上發呆。

    陡地,仲玉疾趨幾步,張開雙臂,虎撲而上,歡笑聲中,黑影動處,只聞繡紋一聲驚叫,便被抱個滿懷。

    仲玉把繡紋抱在懷中,頓即欲性大發,淫情蕩漾,哪還顧及禮教倫常,簡直像饑擇食的野獸一樣,兩手在嬌軀上亂撫亂摸,同時,不斷地熱烈吻著香腮,完全是淫亂之徒的下賤動作。

    繡紋被這暴風雨似的擁吻,逼得透不過氣來,又羞又急,既無法抗拒,又推之不開,是以只得含首偏扭不停,想作無可奈何的躲避,嘴裡則連聲低叫:“玉弟……玉弟……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無知,仲玉泯滅人性尊嚴,整個神經已被淫念所控制,對繡紋的抵抗拒阻,竟充耳不聞,只發出可怖而猥穢的獰笑……

    這時,繡紋已猜知仲玉需要什麼了,因而既羞又憤既愛又恨,內心真是難過萬分,本來她願意與仲玉纏綿一番,既是未婚夫妻,有何不可!順應一回,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是,她想到未成大禮之前,是不能亂來的,雖然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如若婆母獲和,有何言對,而且慎芳尚在苑外,萬一被撞破,如何是好?然而,她有心用力掙脫仲玉懷抱,但見仲玉饑渴得那樣,甚且彼此濃情蜜意正深,實不忍心拒絕,說實在話,她一百個願意,在未成大禮之前,作一次愛的奉獻,唯一的顧慮,就是怕被慎芳撞破,更怕讓乃師知曉。

    因之,她在欲拒還迎的躲避中,不決於內心可與不可的矛盾中。

    而仲玉卻沒有想這麼多,其實他腦中,根本不存在羞恥與禮教,只一是昧的狂吻不休,尤其雙手侵入繡紋的肉體,向罪惡的所在游動。

    繡紋雖然極愛仲玉,巴不得先兵後禮,但她到底是處女心,沒法脫離羞恥和恐懼的約束,所以兩只手也拚命地攔阻著仲玉無禮的行為,作本能的維護,並說道:“玉弟……這使不得……”她到底理智清楚,沒有被欲念所動搖。

    仲玉聞言,臉上突然橫蠻的顏色,眼睛睜得好大,一聲狂笑,答道:“為什麼使不得……嘿……嘿……我今天非要……”

    “你要干什麼呵……。”地帶著哭聲叫道,是被壓迫也是明知故問,以掩飾順從的羞慚。

    “我要撕碎你的衣服……。”仲玉淫笑道。

    說著,用力一扯,只聞嘶的一聲,其已把繡紋的內衣,撕掉了一大塊,他顯然已至不能控制的地步。

    繡紋一見如此,慌忙用手抵擋,嬌喘吁吁,又道:“玉弟,你我雖已定了親……這樣胡來,是不行的……”

    其實仲玉在藥力刺激下,哪還聽得懂這種話,直如一頭雄獅,威性大發,任何阻力也失去效果,當即怒吼道:“不行也要行。”

    說話中,“刷”地又撕掉一塊內衣。

    繡紋真沒想到,發狂之後的仲玉竟是如此無禮,芳心直感被凌辱的悲哀,而且他似乎已動急怒,吼聲例子那麼大,若被人聽到怎麼辦?於是,掙扎道:“你小聲點吧……別人會聽到的呀……。”

    “哈……哈……哈……”

    仲玉淫狂橫發,大笑道:“聽到有什麼要緊……別人是人,你我也是人怕著誰來……”

    說著,猛力一推,繡紋頓如一個枕頭,直被摔推在床裡,這時,她已失去自制力,一半是被迫,一半出手真愛,於是,歎息一聲,嚶聲道:“你不要這樣發狂……我……答應你就是……小聲點……”

    說完,由頭上拔下一支金釵,霍地向桌上那支巨蠟揚手打去,隨見金光飛射,繼聞“擦”的一聲,房中便成一片黑暗……

    良久之後,本來那洋溢春情,聞然悄靜的書房,陡起聽不清晰的人語,和輕微的歎息,但卻沒有任何動靜……

    此刻,風啼柳聲,落花飄零,月光殘照,霧灑紛飛,大自然在詩情畫意之中,仍甜睡未醒……忽然,前院樹林邊緣,走出一條白色人影,宛如一只銀色燕子,直向書房躍來。

    那正是追殺黑蝴蝶歐瓊妮歸來的慎芳姑娘,她原是個既毒辣,又量小的女子,見陌生女人與仲玉偷情,奪走了她愛情的一部分,焉能罷休。

    因之,醋威大振,惡念萌生,必欲追殺黑蝴蝶而後已,以消心頭之恨,可憐歐瓊妮早先已被仲玉摔得不輕,內傷頗重,加以輕功不濟,潛力分散,如何逃得了慎芳的追襲!雖然歐瓊妮論外內功候,可躍立江湖三、四流,但與慎芳的武學相比,她只有吃虧陪命的份兒。

    是以,她驚慌之下,盡管全力施展絕頂輕功,企圖逃逸,但不消半頃,便被慎芳迎面擋著,雙方見面一言不發,遂展開生死戰。

    慎芳丫頭在氣憤之中,她幾時饒過人?因之,不出三招,便斷去歐瓊妮一條右臂,尚幸她念及同是女人,故未作追魂奪命的惡跡,放對方一條生路。

    然而,就因為她一念仁慈,歐瓊妮雖受斷臂之痛,卻仍剖心相訴,說出其對仲玉的癡心,以及自己的出身來歷,於是,兩人化深恨為淺交,艉娓談了好久。

    然後,歐瓊妮又告訴她,仲玉已中春毒,若在一時三刻之內,不發出體內淫邪,便至暴血而死。

    慎芳一聽那還得了,幾乎嚇掉了魂,頓時心急似火,便匆匆趕來書房,准備不顧羞心,奉獻身體解除仲玉渾身邪淫。

    當地撲到前院,見仲玉房中,已沒有燈火一片不漆黑,芳心疑雲叢生,暗道:“息了燈?人到哪裡去了,……中了春毒還能走動?莫非他真的……”

    她不敢住可怕的地方想,深恐由於她的暇想,而會造成真的事實;若然,那只有以死殉情了,所以她僅想著用自己的身體,急解仲玉所中的春毒,但是,她對那種事,慢說沒有承教於任何人,連深入的揣測,也從沒有過,由之,她一想到那種行為,芳心跳得非常厲害,臉也羞得發燒。

    然而,事已至此,不能不作可行的辦法,思忖間,腳下加足功力,騰身似電射,直向書房窗口疾躍。

    剛當她足沾走廊,恰時,由窗內刷地飛出一條人影,幾乎與她撞個臉碰瞼,急切裡,忙撤身左閃,讓過一邊,但已驚出一身冷汗。

    而適才飛出的人影,卻遙向樹林中射去。

    她上焦著那人的背影,自在發楞,因為從那熟悉的姿態和服飾一綠色緊褲襖,腦後長發飄飛,肩插長劍,已知那是誰了。

    由之,心深處湧起幾種澀味,復雜翻騰,一種是沒有捷足先登,遲來—步的醋意,一種是繡紋越窗而出,所行的動機,她為什麼慌忙離去,是羞愧?是意外傳警?或另有他圖……再一種是不正確的推斷—二歐瓊妮是否已為仲玉,解除了體內邪淫春毒?仲玉此刻是在房中還是早巳出走……

    她呆立一會,輕移蓮步,走到窗前,借月光銀色,向裡觀看,這時,只見仲玉正在甜睡,仰面平臥,錦被覆身,神態極為安詳,不像歐瓊妮所言,那難看的形相,也看不出來上有任何痕跡。

    於是,她又懷疑了,奇怪,他不是身中強烈的春毒?如今卻像沒那回事似的繡紋姐來此地作什麼?她會有什麼靈藥,解除了那羞死人的春毒?但如何又匆匆離開?……想來其中定有原因吧?思慮間,她向床上瞥了一眼,急忙扭身抬步,直向繡紋身影追去……

    但當地追入林中,繡紋已失去蹤跡,找了好久,才見繡紋倚在一棵樹旁,翹首仰望殘月浮雲發呆,頭上烏絲松蓬釵環不整,雪百的臉蛋,籠上一層憂慮,而且掛著兩條淚痕,樣子十分憔悴。

    慎芳不知繡紋,此時因何傷感,顯得格外孤零多愁,由於她對繡紋,一半尊敬一半畏懼,是以,不敢驚擾,只遠遠立在一棵樹下望著,心裡卻不斷推測,繡紋和仲玉純潔問道,女人就是這樣,永遠重視自己,所獲得情愛的深淺,以及切身的地位等次,綜合起來就是一種醋意……

    這時,繡紋真是萬斛憂愁,柔腸百結,本來她被逼迫,失去了珍貴的處女身,在禮教方面來說,是傭極嚴重的過錯,而在她和仲玉的關系,及男女情欲激蕩乃情形看來,卻是很自然的。

    因之,她對適才春霄一刻,並沒有過份遺憾,未婚夫婦先兵後禮,男女私情花前月下,也不是罪大惡極的事,其實她不是看得開,而是為了忠於一個情,及不忍拂仲玉強意,何況她自己也是春心動蕩,諧和行事。

    然而,卻有兩個恐懼的假設,占據了她的心頭,致令她愁生枝節,怨聲飲泣,惶惑不已,一個恐懼是怕仲玉突然變心,琵琶別抱,然而,以破紅之身,此生何靠?另外一個恐懼是,如果珠眙暗結,為婆母知道怎麼辦?……

    她佇立良久,冷靜的思慮,總排除不了內心的陰影,而慎芳悄然躡蹤至,她早巳覺察,由於心事沉重,沒有即時招呼。

    過了一會她長歎一聲,囈語道:“天呵!我鄢繡紋真是情孽深重,將何以了完終生……芳妹,你是不是探透了,你紋姐的心事……”

    慎芳聞言,霍地一震,一方面為繡紋是隱含無限悲怨的語氣所感動,再方面也暗驚,以自己的輕功造詣,居然被其察覺了。

    於是,蓮步疾移,偎近繡紋身畔,婉聲道:“紋姐……露水這樣大,你為何孤單單地站在這裡?有什麼心事,盡管對芳妹相訴吧……看你的臉色,也蒼白了……”

    慎芳在繡紋面前,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極有禮貌,這是心在崇敬所使的,而這幾句,卻也是她坦誠之言,但是她仍對繡紋剛才的行動,有著很深的疑慮,只是不敢啟口罷了。

    繡紋聽慎芳,溫語相親,心下快慰不少,當即淡淡一笑,道:“我沒有什麼心事……”

    說著,徐徐低下頭來,抹一下臉上淚痕,歎道:“既是有,也是命裡所注定,你幫助不了我,也不會諒解我……”

    “紋姐。”慎芳執著她的雙手,說道:“你有什麼困難,芳妹定當全力為之,不要說我不會諒解你……為了你和玉哥的事,就是死我也願意的……”

    也許她的情感,也激動了,說話中秀目已充滿了淚水。

    繡紋瞼浮淒笑,含淚道:“真難為你有這番心意……我做錯了一件事,如今正慚愧憂懼……”

    慎芳揣測其語意,料知是什麼事,但仍不敢斷定,當即答道:“紋姐,你我姐妹來日方長,做了什麼事值得你慚愧憂懼?告訴我……芳妹為你分擔一點……”

    繡紋遲疑一下,說道:“我說說真羞人,我……和玉弟做了悖禮之事……你會諒解我麼……其實是在他中了什麼烈毒,形成瘋狂的強迫下,我實在無法抗拒……”

    說完,雙手掩面,傷心極端,徑自輕聲痛哭……

    慎芳也被事實真言給驚楞了,一對美目飽合嫉憤情,畏縮的寓意,呆瞧著繡紋,心裡則暗地尋思,他們兩人果真做了那羞人之事,我倒落後一步了……也好,他倆訂婚在先,原有厚薄之分,而且還救了他的命……我還有什麼意見。

    雖然,她是這樣想提高自己的理智,修飾自己的為人,不作非議之言,但從其眼神中,則多多少少,表現出與心意相反的執見,所以,她也無話可說,連勸慰的話,竟忘了她是應該出門的,只是默默地瞧著,雨披梨花哭聲尾尾的繡紋。

    如此一來,一個在嚶泣噎,一個則呆立旁剛,顯得出奇的沉默,只有輕微風搖樹葉之聲,調和著繡紋有節拍的哭聲。

    這時,左側四十丈遠處,陡見一條黑影,正向繡紋和慎芳停身處,慢慢移近,將近二十丈,便駐立一顆樹下,木立不動。

    那正是文仲玉與繡紋一番錯合之後,已發洩了體內淫邪春毒,恢復神智,從模糊的記憶中,覺悟已鑄下悖禮大錯,心中悔恨已極,哪還能睡得著?於是,越出房來,一則想找黑蝴蝶鷗瓊妮算帳,必給予痛苦傷殘以洩憤,二則也想找繡紋,說出剛才之所以無禮的原因,而求其寬恕。

    他進入林中,並未發現歐瓊妮的影子,卻聽到了繡紋的哭聲,乃循聲尋來。

    但見繡紋輕聲哭泣,兩肩不斷抽動,狀極傷心,情知必是因剛才的事,慎芳則靜立一旁,沉默茫然,本來想即刻現身,著著她兩人表明心跡,然而,由於羞慚萬分,反而不敢上前。

    陡見繡紋猛地抑起頭來,用手掠一下鬢前垂發,朝慎芳低頭道:“芳妹……你對我和玉弟的事,是不是心懷不平,抑或有點醋意……”

    這兩句話,使仲玉和慎芳,產生不同的震驚,仲玉驚的是剛才的丑事,怎讓慎芳知道了,豈不又客了心理上的麻煩,而慎芳驚的是繡紋對她竟說出這種露骨而份量最重的話來,當即急道:“紋姐,快別這麼想,芳妹死也不敢的……剛才因看你哭得很傷心,我想不出什麼話安慰你,所以……我沒吭聲……現在我告訴我為什麼會憂愁和恐懼。”

    繡紋聽慎芳這樣表示心意,心中安穩不少,說道:“那種事總是羞人的,我怎會不憂愁恐懼。”

    “紋姐,”慎芳接道:“就因為你倆錯,才救了玉哥一命呢!”

    “你說什麼?”繡紋倏地抓住慎芳的手驚問,似平剛才的話,巳彌補了罪過。

    慎芳眨了眨眼睛,抖掉睫毛上的露水,答道:“你不知道,你救了玉哥一條性命呢!……他是中黑蝴蝶的‘銷魂丹’,才致失去理智,形同瘋枉……”

    “你怎麼知道?”繡紋疑惑問道。慎芳接道:“這是黑蝶蝶自己告訴我的……她還說如果玉哥不發洩體內春毒,必遭暴血而死……而那黑蝴蝶也被我折斷了一臂……”

    慎芳這一說明,使隱立一旁的仲玉,減低不少的內疚,因為確不是他心有歹意,同時,繡紋也才知仲玉是被藥力所驅使不能怪他。

    然而,她仍心存顧及,吁歎連聲乃道:“雖然如此,卻仍掃除不了我內心的陰影……”

    慎芳不知道,繡紋心中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險,接道:“紋姐,你且說說實話,有何不可開支的顧及?”

    繡紋瞼頰一紅,眼簾低垂,道:“芳妹,你不曉得我心裡,多麼害怕,一則怕春風一渡,會孽眙暗結,別的不說,若被娘知道,怎麼辦!就是死也洗不干淨……”

    說此,夾擠一下鼻涕,又道:“二則我怕玉弟,他萬一變了心,我這一輩子,既是有臉活下去,也是如同草芥一般了……”

    繡紋這傾心吐膽的話,不但使慎芳心生同情,尤其仲玉聽到,更是如同萬箭穿心,必須對她表明心跡。

    於是,待繡紋的話剛落音,霍地騰身拔起,宛如凌空世鷹,只聞呼地一聲,已落繡紋跟前。

    他這驟然現身,驚得慎芳繡紋,慌閃身戒備,待看清是他,便都羞得低下了頭,默不作聲,也不理會,而繡紋則更是嬌態畢露,傷心流淚。

    仲玉甫立埃塵,但他二人對自己非常冷淡,心中又愧又急,脫口道:“紋姐,芳妹錯事既已說明。但願不必介意才好,如果娘她老人家知悉,怪責下來,我一人承擔過錯……至於怕我什麼異心,現在發誓,將來我文仲玉,再有二心二意,拈花惹草,定遭萬刀分屍……”

    “你又來發誓了。”繡紋倏地一聲哭豪,道:“只要你以後,好心對我就是了,誰要你當天發誓?……動不動不發那味人的鬼誓,是不是存心折動人……”說著,又嗚嗚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嚎,頓把仲玉弄傻眼了,楞望著繡紋,不知所雲,這時,還是慎芳見機,眼看形成僵局,當即扶住繡紋肩膀,婉言道:“紋姐,不要再傷心了,玉哥他也是為了表明心跡,才立下重誓……天快亮了……我扶你入苑休息一會吧!”

    仲玉好生奇怪,此時的慎芳,簡直不像以前了,既溫和又體貼,既懂事又見機,這甚是跟著好人這好人了……

    接著,聞聽繡紋說:“把人家房裡,弄得天翻地覆,還有臉再去?”

    仲玉當即接道:“那麼我們就回桃花源吧!現在啟程,也許午前就可以趕到。”

    繡紋和慎芳,都沒吭聲,想是默應了,中同時向仲玉,投以幽怨的一眼,才慢慢移動蓮步,朝右方徑道走去。

    仲玉見這兩位嬌妹,沉靜中露出緘默的笑,望著慎芳扶著繡紋,互相依偎並行的背影,心下泛出說不出的欣慰,和誤鑄大錯的難過,尤其對繡紋,更是疚愛良深……

    於是,點足騰知,躍上前去,毗近繡紋身側,低聲道:“紋姐,我來扶你走,好麼?”

    說著,竟自伸手去繡紋的玉臂。

    誰知,繡紋當他的手,還沒碰著衣服,倏地揮臂一攔,秀目斜睇,嗔道:“誰要你扶……當著芳妹面前,也不怕害爆……”

    鸝音甫落,隨之身起驚雲,綠影飛射之中,已越出茂密的柳林。

    接著,慎芳朝仲玉扮了一個鬼臉,用手指在臉上頰上割了下,旋也點足提身,宛如銀星飛射,竟自越林而去。

    仲玉直感一陣被冷落的空虛齊聚心和無可奈何的調侃,而使之瞼上無光,竟望著一綠一白,將消失的落影,發起楞來……

    過了一會,他大約感到楞著,也沒有什麼意義,才展身形,循著芳蹤,接尾飛馳。……

    仲玉三人不辭而別,離開了“紅柳深苑”一路上軟語溫香,坦心相容,不久已恢復了原來的郎情蜜意,但卻沒有兩人在一起時,那麼綣繾濃情。

    因為一凰二鳳比翼,彼此都有了一層顧及,男女間的秘情,是不能有第三者,夾在旁邊眼觀耳聆的,盡管他們三人,巳然形成一體,可是在情的發揮方面,多少要含蓄一點,而且他們都還未成婚,名份與實際,到底不容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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