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旗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這又是陷阱,而且這歹毒無匹的機關,險些要了聖華的小命。

    原來當轟隆聲響排的當口,門口的機關已經發動,這是一座其深無比的古潭。

    當初勞貢建造埋伏之時,就非常注意這個乾涸深潭。

    因為,它的深度很難估計,落下潭的人,縱不砸死,也將餓斃。

    聖華在三義堂使出絕高的功力,不受暗器的損害,使勞貢他們個個心驚。

    他們深知聖華不會交丹心旗,更不會加盟聊義堂,為了怕他會合端木竺如和匡易古,以三人之力,就足可以摧毀聊義的勢力。

    東令和西幡和勞貢三人經過商量之後,覺得沒有丹心旗,只要三義的聊義成功,也很容易的獨霸天下。

    因此,他們狠了心,決將聖華殺死,免得夜長夢多,後患無窮。

    在他們想,這座深潭可以制聖華的死命。

    於是,不動聲色,突然使出從未利用過的陷阱,將聖華翻落到潭底。

    聖華在聽到巨響的當口,就知不妙。

    可是,太突然了,同時,腳下泥磚已經崩裂,在迫不得已之際,只好提住真氣,閉著眼疾往下墜。

    當他下落五丈左右,寒氣加重,機伶伶連著打了兩個冷噤。

    張目四望,烏黑一片,心頭大震,急驟思道:「這樣摔下去,只怕有死無生,且滑身左右兩面,看看究竟是什麼玩藝……」

    這一思念的工夫,又墜落了三丈多……

    心急且驚,借下落之勢,探身左旋,刷地斜飄過去。

    這身法去得極快,因為看不見什麼,突地撞在壁土之上,竟將他撞回了兩尺多。

    他又是一驚,仍舊提氣左移,手指伸處,覺得涼滑無比,無從攀援。

    這刻的唐聖華,專門打著求生的念頭,心中的恨忿,已摒除無存。

    滑落間,猛聽得腳下傳了潺潺水奔之聲,不禁更驚,急忖道:「我不懂水性,設若落於水中,則非死不可……」

    求生,是人的本能,別看聖華天不怕地不怕,此際也心悸萬端,傷感驀生。

    他不願就這樣死去,他要報仇,他還有許多事沒有完成,心中雖急,卻仍在掙扎著思念辦法。

    飄落,不停的飄落,忽地……

    他臉上反動派過一絲苦笑,身形盡力左移,右手的斃手金刀,突地往下一沉,貫力往壁上插去。

    「嗤」的—聲,金刀已插進土壁之中。

    好堅硬的壁上!他吸住真力,緊抓刀柄,下墜的身形,頓然穩住。

    他輕輕的吁了一口長氣,心跳也漸漸的平靜下來。

    他暫時放了心,雖然出不了此潭,十來天還不致喪生此地。

    聖華靜靜的閉目養神了許久,方曲肘扳平了一身,扭頸運足目力,四下觀看。

    赫!這兒是個十丈方圓的桶形大坑,上不見天,下不見底,周圍都是滑不立足的青苔,不停的流出輕微的清水。

    除此以外,就再也看不見有什麼東西。

    聖華不由得涼了半截,仰天歎道:「唉!想不到這唐聖華威震半邊天,今日竟要喪命在這個死坑之內!」

    他到現在還不明白這是個深潭,而稱之為死坑。

    英雄氣短,飄出了幾滴淚水。

    剎那間,在他心頭湧出了無窮的事。

    已完的,未完的,悲淒的,歡愉的,一幕幕的映過心腦。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刻,也不知想起多少事情,忽然他又自言自語,道:「難道我這樣的在這兒等死不成?」

    這個問題產生在心中,久久未能消失,反覆的思維著。

    潺潺的水聲,越聽越清楚,是急流,又像緩緩的撞擊。

    他靈機突動,又思道:「下面分明是水,水面響聲,顯然是在流動,莫非底層有寬敞的水道?」

    他臉上展出了絲絲笑意,也流露出沒有絕望的表情,片刻間,又聽他言道:「不管怎樣,設法下去查探一下,總比在這兒等死的好。」

    於是,他試著抽出右手,默運玄功,九曲指,在這個當口,卻成為他救命的工具。

    五指如劍,照定壁面插進。

    沙地一聲,已和斃手金刀一樣,插進土壁。

    聖華真的笑了,不啻是給了一劑與奮劑,神情為之一振。

    他撤出斃手金刀,揣進懷中,雙手連環運用,眨眼之間,就下游了兩丈有奇。

    九曲指在運用上,最耗真力,聖華雖然有金龜內丹和火參撐持,然而,連續消耗真力,同樣的是有些難以支持。

    兩丈多距離,至少要運用二十次內力,故而,聖華已略略地有點喘息。

    當然他並不在乎這些,但是,究竟還有多遠方能看到水面?他卻沒有把握。

    假如還須要下落數十萬丈的話,別說一個聖華,就是十個也難逃劫數。

    因此,他陡然想到這點,取出斃手金刀,插進壁中,平衡身形,調息起來。

    要知唐聖華秉賦特高,聰慧絕倫,只要是靈頭清明,心性穩定的時候,他能悟出極多的玄機來的。

    如果,在此時沒人來攪擾他的話,他決不會想起須要調息的事來。

    他休息了盞茶的工夫,再度收刀運功下游,這次的速度比較快些。

    似這樣,停歇一陣,下滑兩丈,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他也記不清下游了多少距離,總算看見水面。

    潭底好像沒有中間寒冷,他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聖華休息了好半晌,方遊目看去——腳底下相距在兩丈左右,的確是一大片活水,緩緩流動。

    水面震起了一層一層的波濤,微微的閃出極輕的光芒。

    潭底比潭上的範圍寬有好幾倍,那片水,簡直像是河流。

    他無法探知水的深淺,不敢驟然下縱。

    兩隻大眼睛,光華四射,不停找尋落腳的地方。

    水聲淙淙排出,特別刺耳,他暗中想道:「這片流水,在寬度的範圍中流動,如果沒有阻滯,決不會有震動的波幅,也斷不會排出聲音……」

    想法委實高明,這正是急中生智,合情合理。

    可是,沒有中夠的光亮,供給他作遠距離探測的機會,終於,他決定再下滑一丈四五尺,凝神查看。這一次,他看得比較清楚,詳盡。

    果然,在他兩丈距離的水源中間,翻出滾滾白浪,水花四濺。

    很顯然,那面隱約的似有突出的石面。

    水面的情景,盡人眼簾,然而,他不敢貿然飛躍,因為,那突出物體不是石面,落腳即沉,豈不枉送性命?他沒有水上的閱歷,雖存一線的生機,但卻不可兒戲。

    於是,運起神功,硬生生的拔下一大聲壁土,緊握掌中。

    在他的想像中,手中的這塊壁上,就是他的生命的一半,大意不得。

    他功貫左臂,看準了那點點突出物件,以八成勁,抖手打去。

    「叭」!響聲震耳,水花騰空,散而忽聚。

    這份打出發的力道,少說點,也有八百多斤。

    那物體卻緊如鋼鐵,簡直沒有理會。

    他放心了,又呼出一大口氣。

    兩手扣出插進的缺口,雙足驀收,抵住壁面,真氣一提,手腳並推……

    「颼」地一聲,人已離壁向那面射去。

    去勢並不太快,丹田納勁,穩定身形,緩緩落在那物體之上。

    敢情,這玩藝是座小石山,正堵在水的中央,難怪會排出淙淙的水聲。

    聖華的腳面,已浸入水中,感覺水並不太涼,正從他雙腳往後流動。

    他站在小山石上,仰望上面,黑樾樾的,什麼也看不見。

    回目往上流看去,似乎越往上,越顯得狹窄,像是山的夾欲。

    往下游看去,情形和上游差不了多少,從積水的情況判斷,可能更狹窄,排水量更小,否則,這水決不會彙集成河的。

    他沉思有傾,心說:「要想脫出此困.只有往上遊走去,但不知水有多深?」

    這個問題可真的使他為難很久,他怕水,生平就沒有見過這多的水。

    可是,命要緊,不能在這兒等死呀!處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縱然怕水,也只好拼著一死,也要尋找生路他沒有恐怖,固然是陰慘慘的水牢,但在他求生的慾望激勵下,卻滿懷希望。

    他慢慢的試著小石山,一步一步的探著移動。

    由三寸的水面,進展到半尺,—尺,過了膝蓋,淹到小腹,漸漸的深達胸前……

    他不敢動了,雙眉緊鎖,暗地裡歎口氣,忖道:「唉!看來越走越深,只怕我將會葬身這水潭之內了……」

    驀地,他又堅定的說道:「管他呢,反正是死,闖吧!」

    他又開始向前移動,水也慢慢的上升,直到他的頸脖之間。

    不會水的人,水一過胸,就有些漂浮不定。

    聖華也不例外,然而他提住氣,不是勇往前行。

    至少有三次,他穩身不住,漂浮起來,喝了好幾口水,嗆得他眼發花,咳嗽不止。

    好在這水的深度,到此為止,卻不再轉深。

    聖華強打精神,使他安心的再往前行。

    在水裡行走,比不得在陸地行走的舒服,快捷。

    慢且不去說它,混身濕淋淋的,泡在水中,這份活罪,倒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受到。他在水中走了許久,才走出三丈來遠。

    脫困心切,求生欲高,雖然走得慢,雖然是受活罪,可是比起就這樣糊里糊塗地死,究竟要好得多。

    這個鬼地方,終年難見陽光,不錯,水足從外面流進來的,然而,這個所謂「外面」,倒底在什麼地方,太渺茫了。

    聖華分不出白日,也看不清是黑夜,反正他在水裡的時辰,足夠長的。

    他覺得混身不得勁,下半身感到有些腫脹,但他找不著足以棲身的地方。

    幸虧這裡是活水,沒有毒蛇惡蟲,否則,真有叫天不應之概。

    他離開原來落水之處,已經兩里多路了,還是不見有光線突進。

    再往前走,水的深度,只剛好減到他的胸前。

    這比水勢齊頸,要舒服得多。

    他覺得這是個好現象,假如繼續不斷的走,不就格外的淺了嗎?他自己在鼓勵自己,勇氣也不禁大增。

    唐聖華的長處就在此,他的定力就高,任何人也比他不上,衝動的時候,可就難以抑制。

    在這個當口,如果他思念勞貢他們的毒狠,切計報仇的話,則他必定心氣浮動,心意分散,就難有出困的機會。

    他這時一心一意的求生,除此,任何的事都摒棄腦後,絕不回憶。

    三里過去了,四里又過去了,無數的深遠,綿長,都被他渡過。

    水,漸漸地淺,淺得到他的小腹部。

    以日期來計算,至少是三天。三天沒有離開水的聖華,已消瘦了許多,然而,卻不因此而稍減他求生的意志。

    他現在在經過的地方,寬度也不過是四丈左右,水流得比較急劇。

    他正走之間,前面的水聲大起,好像有什麼東西阻擋水路,而排出衝擊之。

    這是個新的發現,或許有奇跡出現……

    聖華在心裡作了這些想法,無形中,加緊了他前進的速度。

    不大工夫,前面發現了—座黑樾樾的山頭,矗立水道的中央。

    不消說,就是這座小山頭阻住水奔,而發出清晰的響聲。

    很快的就是走近山頭,過細一看,這山頭前寬後窄,水由兩面分流,至尾端會合。

    好不容易有這座落腳之處,不如爬上去歇歇……

    用手摸著山的邊沿,仍舊潤滑得不易立足,但比起兩面的削壁,要容易攀上得多。

    他毫不遲疑,雙手按住山沿,提力一縱,人已脫水而出。

    可憐他浸在水中好幾天,兩條腿已不聽指揮,伸縮都感到十分吃力。

    費了不少的勁,終於上去了。

    這山頭的上面不滑,全是光禿禿的青石,高得不見頂,像—根石山柱。

    他找著—處平坦的地方,坐下來,檢視雙腳,哈!泡腫了,腫得像兩條水桶。

    到這時為止,他才有些傷感,望著腿,不期然充下了幾滴熱淚。

    好在他功力極高,經過—陣子調運,腫脹的腿,才慢慢的恢復原狀。

    「不知走到幾時,才能重見天日?唉!」

    他感歎著前面的艱苦,突然——又一個念頭,猛襲心間,忖道:「這座小山的頂端,不知連接何處,我何不摸索爬上去看看,許能另有出路……」

    陡然間作出了這個決定,精神抖擻,站起來,凝運目力,觀准地位,很小心的向上攀登。

    殊不知他原來行走的水路,是山的腹底到頂端起碼在千百丈開外。

    如今只上了二十多丈,距離太遠,當然發現不了什麼。

    很快的,他又繼續升高了數十丈,仍舊不停的攀登,因為,這樣的揉升,比在水裡走動,要輕快許多。

    他上援了兩百多丈左右,驀見左面突出一支石柱,粗可容十個人合抱。

    而且,這只石柱是斜著延伸的,抵達何處,不得而知。

    聖華站在此處,默思好半響,忽然決心—定,轉身就朝石柱走去。

    危險極了!石柱是懸在空中的,上不天,下不著底,只要失足,定必粉身碎骨。

    聖華的輕身功夫,已達到爐火純青之境,他現在更能凝聚玄到陽玉及萬年龜丹所凝混的功力,達到收發由心的地步。

    是以,在極驚險的地方,也覺得穩如泰山。

    路程無法估計多少,時辰也消磨了無數,結果,他走到了石柱的結合之處。

    原來,這兒是山的夾壁,石柱是橫嵌在夾壁之中。

    他心裡感到輕鬆不少,一側身,就閃進夾壁內。

    這個夾壁也非常的古怪,剛好容他一人行動。

    在夾壁中,他就安全得太多了,一提勁,飛似的疾射起來。

    夾壁的方向,也是斜著向上延伸的,黑暗得不知道延遠到何處。

    聖華時根本就顧不得遠近,只要不在水裡泡著,他就心滿意足。

    不停的奔走,他也稍露汗漬。

    那身白緞子衣服,雖然是千了,可是,水漬斑斑,難看之極。

    這陣疾走,不說,也有十多里路程。

    驀地——前面又傳來潺潺的水流之志,使得他心頭猛震。

    他生怕又要遭受水獄之苦,腳下也略略一停,斷而一想「水聲特別的響,可能不是河流。也許是瀑布排放,先去看看,再機行事……」

    想法一閃而過,提步又疾速的竄奔。

    他來到近前一看,又怔住了。

    原來出現眼前的,正是一排寬廣的瀑布,直向左面缺口排出,水勢洶湧,震動山谷。

    夾壁已到了盡頭,若要到對面的夾壁間,必須要通過這排瀑布,但瀑布下面又看不出可攀登的地方。

    聖華不由仰天一聲長歎,自語道:「唉!逢此絕地,縱有天大的本領,只怕也坐著等死了……」

    就在這一仰臉之際,突覺瀑布水射似銀珠,光明已極,不禁又是—愣,忖道:「黑暗的斷壁,難見天日,這瀑布何來些微光亮?」

    疑問突生,雙目循水勢探望過去。

    赫!在瀑布的斜上方,有個小小的缺口,從那個缺口上,射進不不太強的光亮聖華這—喜,簡直比獲得異寶還要高興,盯著那一線光明,久久不願收回目光。

    要知他被困在山腹中,已經是十多天,十多天來就沒有見過光亮。

    這突然的發現,叫他如何不喜?怎麼捨得收回目光?光線是發現了,生存的成份也比較大,然而.這瀑布陰隔,將如何通過呢?當然他暫時因光而忘卻這一點,等他回目再看瀑布,不禁又是愁容滿面。

    聖華目注瀑布心中不住的在盤思,他是想穿過對面的夾壁,再設法到發光的地方,看看究竟。

    「這瀑布總不會臨空而渲,水的裡層該有山石襯托,否則,這水打何處流出?」

    他頓時有了這個想法,忙側身斜著飄著過去。

    果然,從夾壁這面,有條山縫,順山縫看去瀑布裡端,隱約可以看出是層山壁。

    「只要不是臨空,我總有穿過瀑布的可能。」

    他又作了果斷的想法,猛然間,身形一挺,雙手攀取山縫,身懸空中,全憑兩手,交替移行。這段過程,真夠艱苦的,也真難為了聖華。

    他將接近飛瀑,側腰看去,那山壁光可濫人,卻有許多突出部份。

    他心念脫困,根本就不再考慮危險,雙臂貫力,橫身—推,就見白影晃動,眨眼就衝進瀑布裡層。

    他雙手扳住山壁的突出面,取出斃手金刀,臉上身上,都是水珠,他也不管,忙插刀入壁。然後,放目前探,擺准了可攀人的地位。

    拔出金刀,單掌一按,人又懸空飛躍,再扳住另一個突出面。

    就這樣,臨空悅躍,一個接一個的扳住山壁突出部份,剎那間,就橫渡了三丈多遠。

    生死兩字,在這時的聖華心中,早就置諸腦後。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千辛萬苦,驚險百出的情況下,他又脫出了死關。

    躍登夾壁,扭臉看著飛瀑,不正確的估計,那份距離,總在十七八丈之間。

    他抹了抹臉上的水珠,衣服又濕透了,墊步照夾壁前端繞去。

    這座夾壁不是斜上的,卻是迴環繚繞,恰似盤殂的甬道。

    他緊奔疾走,水聲漸漸的輕微漸漸的聽不清楚。

    路程越走越多,越高越遠,左轉右回,不知不覺中,就走到那個山缺口的地方。

    他大喜過望,細看之下,那裡是什麼山缺口,卻原來是一座極大的山石,堵住此處,而露出這條扁縫。

    這條縫隙說大,並不能過人,說它小,除了頭部之外側身勉強可以擠得過去。

    聖華迎著縫向外張望,只能看見天,這個時候,可能是黎明前的剎那。

    能見天日,總是一件好事,留下的問題,是怎樣離開這道夾壁。

    他心中非常喜悅,也不住的在思索著出困之法。

    時辰緊接著閃逝,旭日已經東昇。

    他站的這個地方,顯得特別的明亮。

    笑啊!十多天他一直是著凶險,幾時痛快的嘻笑過?不經意的低著頭,借陽光向下一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自己站的地方,向下看深不見底,極其輕微的聽見淙淙水聲,從水聲判斷,他距離瀑布,只怕也有十里路。

    這且不去說它,最嚇人的,是他站在夾壁的邊沿,僅僅容一人立足,略微大意,就會被摔得肉亂骨碎。

    黑暗間,他看不清楚,手攀縫沿,試著運力一扳,沙沙連聲,掉下三四塊石塊。

    這意外的收穫,又將他驚喜得笑起來了。

    九曲指,救了他的命,如今,將又幫助他重見天日。

    一盞勢茶的工夫,縫隙擴大了一個洞,一個人上下,太裕如了。

    他不再等待,口中,輕輕念叨道:「我總算脫出了死路,再見啊!鬼地!」

    手腳並用,只一竄,就飛衝上去。

    他力道用得大猛,離開圓洞,將有兩丈多,方著拳腿穩身,緩緩落下。

    他從絕地脫身,心情異常興奮,蹩不住撮口一聲長長的清嘯。

    剎那間,嘯聲彼回此應,震撼雲空,歷久不絕。

    聖華被自己的嘯聲震醒,再才環目四望,敢情這裡是兩座大山的中腰。

    四周都是小山丘,彼此關連,竟說不也是什麼所在。

    陽光普照,顯露出一片生氣。

    尤其是那些千年古松,不規則的成長著,滿處都是,只可惜時已冬臘,花草早就枯萎,似乎與古松巍峨之姿,不太相襯。

    他九死一生,如今又獲得自由,使他對歹毒之人,又有了更深的看法。

    「到哪兒去呢?」

    這個問題盤環在他的心中,他要決定行止。

    於是,他在沉思,心說:「到桐柏山見端木老前輩,要沂回北獄,找勞貢他們,報仇?」

    兩者這間,須要決定一端,不能盲目行動,突地——

    他啊呀一聲!搬指一算,預計到除夕之夜,只不過三數日了。

    因此,他又想道:「我和端木老前輩約定除夕之日,要趕到泰山會面,日子不多,看來既回不了桐柏,也到不了恆山,這……」

    他頓了一下,似乎決定到泰山的好。但,他又想道:「勞貢他們以為我必死無疑,泰山之約,自不會如期趕到,我若去,豈不是撲個空……」

    他想了好久,一時之間,卻拿不定主意。

    一個人思來想去,久久,只見他眉頭一皺,又道:「好啊,勞貢不到泰山,我也不必去了,這筆帳慢慢的再逄,既然有了緩衝的時機不如先趕到峨嵋,完成七大門派的約會,了卻一椿心事。」

    心念立決,困擾已賒,抬頭仰望,太陽已人云層,時辰正在卯辰之間。

    聖華在山腹之內,經過了十多日的掙扎,受了不少的折磨,人是清瘦許多,一身白衣,也變得污穢不堪。

    他將方向辨別清,不願久停,一躬腰,往東南方向疾射而去。

    十來天的困苦生涯瞥得他連氣都汪不出來,一旦脫困,這無情刺激,又逼得恢復初出道的那股殺氣。

    他深深的恨,恨東令、西幡、北環,他們不該做這等狠毒而不磊落的殺人手法。

    別看他在疾馳飛奔,事實上他血氣翻湧,殺焰怒張,毫不存寬恕他們之意。

    兩天之後,唐聖華又煥然一新除了清瘦的容顏這外,一切都和他初踏江湖時,沒有兩樣。

    這日夜間,他疾行深山,突然間,又傳來了低沉的樂聲。

    聖華不禁一怔,這樂聲他彷彿在哪兒聽過,偶然思索不起。

    他繼續的騰展,他要爭取時間,如期趕赴七大門派之約。

    樂聲卻沒有全力去注意,但,那奇怪的音調,始終追繞著他,叫他無法不聽。

    停了奔勢,略加辨認,心中忽地一動,忖道:「這不就是那晚在山中聽見的音曲麼?是翠莊狄門幫主所奏……」

    越想越覺得不錯,只有一點,那就是狄門幫自怎麼遷移到此處來了。

    就由於他有了這個問號,而要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只好循樂聲行去。

    經過兩個山頭,音調越更清朗,往右一拐,赫!一大片莊院,依山而建。看形勢,和以前見的,並無兩樣。

    緊走幾步,「翠莊」兩個大字,又出現在門上。

    聖華也沒有喝叫,昂然朝門內闖進。

    「站住!」

    突然出現兩個人,都是壯漢,大聲喝問道:「你找誰?」

    聖華冷然一笑,道:「找狄幫主。」

    「請問貴姓大名?」

    「直言居士唐聖華」

    兩個壯漢聽得心頭一震,緊瞪了聖華一眼,詭笑道:「幫主不在……」

    「胡說!我是聽她的樂聲才尋來的,怎說不在?」

    兩個壯漢心中直嘀咕,卻想道:「糟了!為了避他,才搬到此處,那曉得仍舊被他尋找到……」

    聖華見他們沉思不語,怒喝道:「你們怎麼不說話?我可要往裡闖啦!」

    話落人動,提腳往裡就走。

    壯漢大駭,忙左右相攔,陪笑道:「唐小俠找幫主,不知有什麼事?」

    「沒有事,想見她談幾句話。」

    「該不是為了小翠的事吧?」

    這兩個該死的東西,無緣無故的提起了小翠,因而惹出一場大麻煩。

    要知聖華不過是路過此處,確非有意找到翠莊,兩個大漢在心裡上起了恐慌,因為他們深知小翠是因和聖華有了私情而被處死的。

    故而脫口提出,使聖華早就忘記了和端木慧長得特別相像的小翠,又陡地勾起了記憶。

    聖華驀聽小翠之名,火氣消了不少,微笑道:「是啊!小翠在這裡嗎?」

    「死啦!」

    聖華心頭大震,忙問道:「好好的怎麼死?」

    「是因為和你有了私情,而被幫主處死的……」這話剛剛說出,颼颼兩響,打身後飄落花娘和老太婆兩人。

    花娘怪聲吼喝喝道:「你二人好大膽,揭露本幫機密,該死!」

    該死二字甫出,星光疾射,兩個壯漢一聲悶哼,當時倒地氣絕而亡。

    聖華原就聽壯漢之言暴怒難當,此刻又見花娘哪些辣手,更是殺氣陡張,一晃肩,搶奔過去,舉手就拍掌搶救,但,已經來不及了,不由吼道:「惡女人,好狠的手法,看掌!」

    掌出風狂,怒濤疾捲,撲奔過來。

    花娘心頭大駭,錯身斜縱,堪堪躲過一擊之勢。

    就在這個當口,老太婆一搶枴杖,大聲喝道:「小子撒野撒到翠莊來了,容你不得……」

    枴杖烏龍出洞,從聖華背後當頭砸去。

    聖華沒有答理,揮臂硬挺,搶步又迫近花娘,反手又是一掌拍出。

    老太婆的枴杖被聖華磕飛,正好一楞,就在這剎那的工夫,花娘已被聖華掌力掃中。

    這一擊之呼,非同小可,花娘如何吃得住,蓬地一聲,鮮血衝口而射,人卻挫退兩丈有奇,五臟破碎,已氣絕身亡。

    聖華猛可裡翻身,眼中碧光閃動,怒向老太婆道:「小翠是怎麼死的?狄幫主在不在?」

    老太婆冷然大笑,怒道:「我老婆子早就活夠了,你別問了,動手吧!」

    聖華火氣更大,一聲冷笑,喝道:「你以為我不敢?」

    白影閃動,奔進身就攻出一記「丹堀青鎖」,迎面罩落。

    他招出絕快,眼看拍中對方,卻見老太婆紋絲不動 真的閉目等死。

    聖華心中一怔,心念陡動,急驟思道:「她白髮蒼蒼,偌大年紀,卻有這等視死如歸的心性,我豈能下手殺她……」

    念頭閃過,一吸力,又硬生生的將打出的招式穩住,呆立一旁,動也不動。

    「哈哈哈!小子!怎麼不動手啦!」

    聖華略略一頓,冷冷的道:「你這大年紀,又不動手,我殺不下去。」

    「哼!你也有殺不下手的時候……」

    聖華傲然一笑,接道:「我是要知道小翠究竟為什麼被處死的?」

    「小子!你要我違犯幫規,而死在自己人手中?」

    聖華不禁一楞,冷笑道:「嘿嘿,請你告訴我,幫主在不在?我自己找她去詢問去……」

    「不要找!我來啦!」

    狄幫主正好在此刻趕到,接上了聖華的話。

    「你來了正好,小翠是怎樣死的?」

    「這是我幫內之事,用不著你多管。」

    聖華呆住了,本來嘛!這是人家幫內之事,死與不殺,權在幫主之手,與自己何干?但他想法倏地一變,接道:「小翠決不能因我而被處死,否則,我得報仇。」

    「你怎麼知道是因你而被我將她處死?」

    「那兩個漢子告訴我的。」

    「你認為那兩個漢子的話沒有挑拔成份在內?」

    聖華可沒有狄幫主那份心胸,更不會狡辯,句話問得結實,使他無言以對。

    他默然許久,兩隻大眼神緊盯著狄幫主滿是皺紋的臉上,瞬都不瞬。

    似乎,他要在狄幫主的表情上,查探了真實的情況來。

    然而,狄幫主在江湖中打滾了幾十年,毛頭小伙子一舉一動,怎會瞞得過她?

    於是她冷然而笑,冷冷的道:「怎麼?你不相信?小小年紀,憑著一點本事,動不動就要殺人,專門喜歡管閒事……」

    「請你少教訓我,我不是狄門幫中的一份子?」

    「既不是本幫的一份子,無端找事生非,殺死我的手下,應該怎麼辦?」

    聖華又是一呆,他也夠聰明的,忙道:「我殺死花娘固然不對,但小翠的事,仍舊沒有查明一切恩怨,等我回來再處理,今天很抱歉!再見!」

    氣勢凶凶,說完話,頭也不回,射閃而去。

    狄幫主蹩著滿肚子氣,但拿他沒有辦法,只好深深一歎,眼睜睜的讓他走了。

    聖華今日是破例的放過了翠莊,非常悵惘地往峨嵋趕奔。

    除夕,已經到了,然而,他距離峨嵋,還有七八百里路。

    這時,已到了申末酉初的時刻,要三個多時辰趕完八百里,可能麼?因此,他已使出了平生之力,輕功展至極限,如電光般的奔馳。

    峨嵋山是到了,可惜已晚了半個時辰。

    他拚命的朝環崖方向緊趕,頭上已是汗珠,還不不敢稍停,怕是的全功盡棄。

    聖華正在行走,無意中抬頭一看,卻見斜巖突出,平面有兩個其大無比的字——「環崖」。

    他飛躍而上,這上面平坦得緊,花草從生,怪石鱗鱗,景色奇佳。

    舉目望去,卻看不見半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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