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幸福的星星 第七章
    向來穿著俐落的套裝,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女強人的人事室主任林亭儀,今天難得摘下眼鏡、放下長髮,穿起飄逸的洋裝,手裡還捧著一束鮮花出現在病房門口。

    她一聽到梁玄毅因過敏而住院的消息後,立刻請了半天特休假來到醫院。她一直是欣賞梁玄毅的,只是礙於面子問題,始終在遠處觀望,希望有天梁玄毅能回頭看她一眼,發現她對他的濃情蜜意。

    今天是個好機會,她要在今天讓梁玄毅注意到她的存在,明白她的心意。

    站在病房門口,林亭儀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推門而入時──

    「總經理、總經理!」急切的腳步聲伴隨著驚慌失措的呼喊聲出現,頓住了林亭儀的動作。

    她回頭一看,來者居然是張姿娜。

    「你還敢來?」林亭儀不悅地看著小碎步跑至她面前的張姿娜。

    「喲,你也來了。」

    一見有人比她早一步到達,張姿娜不由得張牙舞爪了起來,擺出一副捍衛的姿態。

    林亭儀瞟了一眼情敵手裡提著的悶燒鍋,不難想像裡頭八成裝著補品。

    「我是來探望總經理的,聽說他是因為吃了你煮的蝦子而過敏,怎麼你還帶食物來呢?有了前車之鑒,你想,他還敢吃你烹調的食物嗎?」

    林亭儀刻意提醒她,她是梁玄毅住院的禍首。

    「你──」張姿娜氣得柳眉倒豎。

    「那是意外,如果我早知道總經理吃蝦子會過敏的話,我就不會做那道菜給他吃了。都是蕭芍-那個女人,她一定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張姿娜把過錯全推到蕭芍-身上。

    「不管怎樣,總經理是因為你的關係才住院,我勸你還是別進去了,省得惹得他礙眼。」

    語畢,林亭儀推開病房的門準備要入內,不料,張姿娜硬是要擠入,兩個互不相讓的情敵就這樣在門口你爭我奪。

    「小聲點。」

    梁玄毅不悅的聲音響起,適時打斷了兩個女人的紛爭,他怕她們的爭吵聲會吵醒蕭芍。

    「總經理,對不起,吵到……」林亭儀率先走入病房,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怔忡得說不出話來。

    「經理,我來探望……」尾隨進來的是張姿娜,她同樣也是瞠目咋舌。

    原來,病床上躺著的不單單只有梁玄毅,蕭芍-蜷縮地躺在他的胸膛上,枕著梁玄毅的臂彎沉沉入睡。

    「這麼大聲會吵醒她的。」梁玄毅寵溺地看著蕭芍-的嬌憨的睡顏,疼惜之情盡顯無遺。

    「嗯……」

    嚶嚀了一聲,蕭芍-還是被外界的聲響給吵醒了,緩緩地睜開惺忪睡眼看向聲音的來處後,她呆若木雞的僵了數秒鐘,揉了揉眼,看清楚來者是何人之後,她幾乎是如遭電擊般的從床上跳下來。

    「大哥!你怎麼不早點叫醒我?」

    毀了!毀了!

    她的英名恐怕要毀在大哥身上了,他一定早就知道林亭儀和張姿娜的到來,卻壞心眼地不喊醒她,這下完了,她會因此成為公司內眾女性同胞敵視的對象。

    難怪她今天左眼皮跳個不停,原來真的有衰事要發生。

    「我看你睡得那麼熟,不忍心喊你。」

    其實他是故意製造機會,好讓林亭儀和張姿娜死心,既然他的心除了——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又何必去招惹一身腥呢?

    惡!雞皮疙瘩掉滿地,大哥怎麼有辦法在外人面前說出如此肉麻的話而面不改色呢?

    蕭芍-悻悻然地附在梁玄毅的耳畔,用著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警告道:「你可別故意害我,說這些曖昧不明的話,那會讓我跳到黃河都洗不清的。」

    「那就別洗了,我寧願和你不清不白。」他同樣壓低音量說著引人遐思的情話。

    轟!蕭芍-知道自己的臉八成紅燙得可以煎蛋,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溜。

    「那個……」

    她陪著笑臉猛對一臉嫉恨的張姿娜,以及寒如冰霜的林亭儀點頭示好。

    「有你們來照顧大哥真是太好了,我想這兒應該用不著我了,你們倆請便,我還有點事馬上就走。」

    話說完後,蕭芍-拔腿就奪門而出,壓根不理會梁玄毅,對他的呼喚聲更是充耳不聞。

    雖說這樣拋下大哥有點沒義氣,可是誰教他先把她拉下來趟這渾水呢?

    為了她那彌足珍貴的小命著想,她寧願選擇逃之夭夭。

    至於大哥嘛!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自從醫院事件之後,林亭儀和張姿娜就鮮少給她好臉色看,而蕭芍-當然不會傻得把這種事跟梁玄毅說,這麼做只會把她的人緣給搞砸。

    再說,現在除了上下班得搭梁玄毅的車外,她盡量減少與他的相處時間,因為……只要一看見他,她便會禁不住想起那個吻,然後不爭氣的面紅耳斥。

    說真的,她還滿喜歡那個吻的,大哥果然不愧為公司裡眾人迷戀的白馬王子,光是一個吻就能讓她魂不守舍好幾天。

    只是,這樣的反應代表了什麼呢?

    或許,她其實也是喜歡大哥的吧?

    這樣的念頭一浮現,蕭芍-嚇得趕緊搖搖頭,還不忘說服自己,「不會的。」

    與大哥相處了近十年的時光,他疼她、寵她,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一直以為那是兄妹間本就該有的相處模式,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大哥對她的寵愛確實是過分了點,會不會大哥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用另一種眼光來看待她,而她卻遲鈍得渾然不覺呢?

    「嗯。」蕭芍-認同地點了點頭。「也不是不可能,誰教我那麼遲鈍。」

    「喂!」沉思中,一隻手在她面前來回晃了晃,企圖引起她的注意。

    王傑拉了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你一個人在這兒發什麼呆?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點頭的。」他一進到餐廳裡便發現她一個人對著桌上的食物喃喃自語。「你今天不用陪玄毅一起吃午餐嗎?」

    「不必了,那裡恐怕沒有我容身之處,現在張姿娜和林亭儀的競爭進入白熱化的階段,她們幾乎是天天往總經理辦公室報到,我還是別去湊熱鬧了。」

    雖然嘴裡說得那麼大方,不過說真的,心裡有點微酸的感覺,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吃醋?

    「所以你就落單了?真可憐,不如我來陪你吧。」

    「好啊!」蕭芍-甜甜的漾出了一抹笑。

    「不好!」

    她才剛點頭應允,飽含怒氣的聲音便接著出現。

    那個原本應該被困在辦公室裡的梁玄毅冷不防的出現,一臉鐵青地瞪視著王傑,警告他離蕭芍-遠一點。

    「大哥,你是怎麼突破重圍的?」她會這樣問並不奇怪,因為在梁玄毅的身後緊跟著張姿娜與林亭儀。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粗嘎的聲音中隱含著不悅,他一把拉起蕭芍-,趕在張姿娜及林亭儀到達前帶著她離開現場。

    梁玄毅一路上陰鷙著臉,直到將她帶入辦公室關上門後,忽地將她推抵在門板上,霸氣的以雙臂困住她。

    「大哥……」好曖昧的姿勢喔!她忍不住開始臉紅了。

    「你就這麼不在乎?」他抵著她的額,咬牙低問。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你該要懂的,你就這麼放心把我丟給那兩個女人?不擔心、不計較、不吃醋?究竟是你太過寬厚了?還是你心裡根本沒有我?」

    他逼近了一步,緊緊貼著蕭芍-的身軀,熱唇抵在她的唇瓣上。

    「我……」

    她當然會計較啊!只是,該用什麼樣的身份計較呢?至今她仍理不清自己真正的情緒。

    那份微酸的感覺是因為身為妹妹對哥哥的佔有慾?還是身為一個女人對於男人的悸動?

    「我真的不知道。」

    「我還以為那天晚上我已經用行動來證明了我的心意,莫非還不夠?」

    如果她還是如此漠視他的情感的話,他不排除用更激烈的方法來讓她明白。

    「大哥,為什麼呢?」

    「你想問什麼?」

    「為什麼你會……」嚥了一口口水,她發現要把那個字說出來很困難。「會……愛上我?」

    謝天謝地!她終於把那個噁心的字眼問出口了。

    梁玄毅的嘴角終於出現了今天的第一朵笑容,他輕捧著她紅霞滿佈的蘋果臉蛋,柔情款款的看著她。

    「別問我,我自己也不知道,總之就是愛了,而且愛得義無反顧。」

    「不是因為責任問題?」

    「傻丫頭,我不會因為責任而拿一生去當賭注,我愛你,不管有沒有責任橫亙在其中,我就是愛上你了。」

    原以為自己可以無動於衷,但蕭芍-在聽見梁玄毅的告白之後,心一寸寸的崩解了。

    她有預感,要是他再繼續用那柔迫逼人的深幽眼神看著她的話,她一定會迷失其中的。

    也或者,其實她早已迷失了也說不定,只是她自己還不自知。

    「——……」他以拇指輕輕摩挲她的唇,緊接著以唇代手,愛戀地封住那令他癡迷的朱唇。

    「幹嘛……」她無意義地嚶嚀著,梁玄毅的吻讓她虛軟無力得失了判斷力。

    「試著響應我的愛好嗎?」他滿足地看著她目酣神醉的模樣,乘機對她索取一個承諾。

    她的身體好熱、頭也變得暈沉沉的,壓根聽不清他在一旁說些什麼,不管了,隨便應付回答一下吧。

    「嗯。」

    梁玄毅唇畔勾起魔魅的弧度,很滿意蕭芍-的回答,雖然說在這情況下要她給承諾有點小人,不過他不在乎,能獲得她的愛才是最重要的——

    星期天一大早,蕭芍-難得好興致地邀梁玄毅一起出遊,這可讓梁玄毅受寵若驚,他很高興這個小妮子終於肯正視他的感情,至少,他們有了第一次的約會。

    然而──

    梁玄毅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三十分鐘後,當他看見林亭儀、張姿娜,以及沉君豪站在對街向他們揮手時,他的好心情瞬間蕩到了谷底。

    「這是怎麼回事?」濃眉斜挑,他雙手環胸,捺住性子等著她的回答。

    「那個……」蕭芍-趕緊擺出受害著的委屈姿態來,她知道大哥吃軟不吃硬。

    「說!」

    「他們說想要化敵為友,所以安排了這次的活動,我不想同事之間弄得不愉快,所以……」

    「所以你就負責拐我出來,好跟他們搭起友誼的橋樑?」

    「大哥……說拐好像太難聽了點。」

    「你喲!」梁玄毅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真不知該罵她還是心疼她,怎麼會單純得看不出那三個人的目的呢?

    「別生氣嘛!你也不想我在公司裡被人排擠吧?」她低著頭說的說出重點。

    聞言,梁玄毅的心裡五味雜陳。他確實是忽略了——的感受,帶著董事長的乾女兒,以及總經理的乾妹妹的頭銜進入公司,就夠讓她引人側目的了,再加上他的特別照顧,恐怕——因此而承受了不少白眼。

    「委屈你了。」

    為了蕭芍-,他的態度變得軟化。

    「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列。」他可以為了她,配合著融入這次的活動中,誰教他心裡繫掛的人就只有她,再多的犧牲也無怨無悔。

    由沉君豪負責帶路,梁玄毅開著車子尾隨在後,天真的蕭芍-本以為這只是一次單純的戶外活動,然而,當到達目的地時,她那帶著笑意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一雙小手更是侷促地緊絞著。

    沉君豪居然帶他們來到海邊。

    「大哥……」她虛弱地喊著梁玄毅,泛白無血色的唇瓣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昏倒在地似的。

    她雖然稱不上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也絕不是見不得大場面的弱小女子,可是……她偏偏就是懼水。

    說她怯懦也好、膽小也好,當年芍明大哥溺斃的那一幕,始終停留在她腦海裡不曾抹去,也因此,她在無法克服心理恐懼的情況下產生了恐水症。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是絕對學不會游泳的,因為她所能忍受的水量大概就只有一個浴缸而已。

    梁玄毅包握住她顫抖個不停的柔荑,體貼地輕聲安慰,「如果這裡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們就先走。」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的恐懼,當年那個在溪畔跪著不肯走,哭得淚水縱橫,固執地要等哥哥的小女孩還是他帶回家的,他又怎麼會不懂她心中始終無法磨滅的傷痛。

    「不用,沒關係的。」蕭芍-扯出一朵虛弱的澀笑。「我總不能一輩子逃避吧?」

    「你確定?」

    「嗯。」她用力地點著頭。

    「好吧,如果反悔想回去的話,隨時跟我開口。」

    「總經理,快過來,我在那邊租了躺椅還有陽傘,你陪我一起去躺著看海。」張姿娜換上三點式泳裝,款擺著柳腰走過來,硬是打斷他們的對話。

    「總經理,你想喝點什麼?我幫你拿。」林亭儀同樣不甘示弱,嬌聲細語地粘了過來。

    兩人左右齊開攻,將梁玄毅給架走。

    臨走前,她們還不忘用寓意深遠的眼神看著沉君豪。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沉君豪走上前溫柔關懷地問著。對於蕭芍-,他依舊不肯放棄,也因此,當張姿娜和林亭儀找上他合作時,他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他們是這樣計畫的:由張姿娜和林亭儀負責纏住梁玄毅,而他則乘機帶蕭芍-騎水上摩托車。他早就打聽好了,蕭芍-懼水不會游泳,因此他可以乘機展現英雄形象,而蕭芍-八成會因為害怕而緊抓著他不放,他們的關係或許可以變得更加親密。

    「沒什麼,大概有點暈車吧。」不想透露童年悲苦的回憶,她隨便找了個借口。

    「沒關係,我帶你去玩一個刺激的遊戲,保證你會忘了暈車的痛苦。」沉君豪的眼底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算計,只可惜蕭芍-沒有看見。

    被兩個花癡女纏得快要抓狂的梁玄毅,不悅地自躺椅上站起身,為了不讓蕭芍-為難,他很忍耐地忍受了十幾分鐘,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現在只想速速離開此地。

    「——?」他舉目四望,沒有看見蕭芍-的身影,不好的預感在他心裡擴大,他不禁放聲呼喊。

    「總經理,你在這兒喊她聽不見的。」

    聽不見?

    「她在哪裡?」他的眉心不禁打了個結。

    「喏!」張姿娜指著海面上的一個小黑點。「她和沉君豪正在騎水上摩托車,兩個人不知道有多親密哩!」

    「該死!」

    急湧而上的恐懼讓他禁不住厲聲咆哮,現在的他褪去了溫文的外貌,面色森煞得像是暗夜裡的撒旦。

    二話不說,他急速奔向停在沙灘旁的水上摩托車,雙手猛地加滿油門,像箭矢一般衝向海面。

    等我!——,你一定要撐住等我。

    梁玄毅不斷在心裡祈禱著,就怕懼水的蕭芍-會撐不住。

    不知蕭芍-心中的恐懼究竟有多深,沉君豪只知道速度愈快,她便抱得愈緊,於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海面上急轉彎。

    「停下來,我不行了……」

    窩在沉君豪胸膛前的蕭芍-嚇得冷汗涔涔,死命抓著他衣襟的雙手因為用力過猛而幾乎抽搐。

    她的手好酸喔!真的再也抓不住了。

    驀地,又是一個急轉彎,蕭芍-的身子就這樣被拋入海水中。

    「——!」幾乎是扯心撕肺的怒吼。

    一見蕭芍-被拋入海裡,梁玄毅不顧己身安全,將油門轉到最底直衝她身邊,健臂一伸,撈起了哆嗦蒼白的她。

    「大哥……你來了……我好怕……」她跨坐在梁玄毅身上,雙臂緊摟著他的頸項不放,渾身冰冷顫抖。

    「我知道,撐著點,我馬上帶你回家。」

    「大哥?」她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處,怯生生的喊著。

    「嗯?」

    「你不會像芍明大哥一樣丟下我不管吧?」

    聞言,他心口痛得宛如被刀剜去一塊肉。

    「不會的。」他吻上她的耳窩,信誓旦旦的說:「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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