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妻 第三章
    「哎!秦昭,你有這麼可愛又漂亮的妹子,怎捨不得介紹給為兄的認識?藏得可真好啊。」

    楚秦昭聞言只能陪著苦笑,並瞄了一眼那仍吃得津津有味的女人。

    哎!幸好,她不是真是他妹子,否則他就要苦惱不盡了。他心中歎著。

    「這樣吧,既然你妹子好不容易來此一趟,明日由我來安排,咱們去遊山玩水,也讓雲飛姑娘好好見識一下邊界的山光水色。」齊安自作主張地說。

    「不……不用了,齊兄,雲、雲飛很快就得走了……」他也是剛剛才得知她的名字,雖然她自稱是雲飛公主,但他只當她在胡言亂語,但總之,不管如何他要快些把她送回山林才是,免得他編派的這套謊話被拆穿了。

    「哎……哥,急什麼!我好不容易才來一趟,多走走看看也是好的嘛。」雲飛故意慢條斯理,順著他那「義兄」編派的謊言說道,並笑瞇著眼。

    見狀,可把楚秦昭悶極了,又實在找不出個說辭。

    「那好!不如就這此說定了。來,雲飛姑娘,本官敬你,呵呵……」齊安歡喜極了,對雲飛有著無上的興趣,只希望能留她久些。

    然而,這樣的結果可真稱了雲飛的意,如此一來,她就可趁此機會好好瀏覽這的山光水色,方不枉費她千辛萬苦走這一遭了。她促狹地向愣在一旁的楚秦昭眨眨眼。這可氣死他了吧!

    一場盛宴,「賓」、「主」盡歡,唯獨楚秦昭例外,他心裡頭七上八下,被這個狡猾的「野姑娘」氣得牙癢癢。

    「喂!秦昭,你不要老是緊皺著眉頭嘛!遊樂時該盡興就要盡興,別辜負了這良辰美景,你說是嗎?雲飛姑娘?」齊安忍不住道?

    雲飛拚命點頭,目不暇給的看著身處的風光水色,連多看他們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而楚秦昭呢?他哪有這麼好的心情,他一方面要顧及著齊安的安全,一方面又要想著如何解決這野丫頭的問題,令他心事重重,始終僵著一張臉不講話。

    只是,細端詳她換上了乾淨文明的裝束,竟散發一種尊貴的氣息,彷彿是養在深宮不知人間疾苦的貴族,這和他第一次見到她光著腳丫子的邋遢樣有著天壤之別。

    究竟那個才是真正的「她」呢?令他陷入困惑中。

    此時,雲飛一抬眼,不經意的對上了他的目光,猛地渾身一陣輕顫。

    這可奇怪了,為何每次與他目光交集都會有讓她突地胸口受到撞擊一般?

    她知道他在注意她,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過她身上,而這樣的感覺不僅不會讓她不舒服,卻反而令她覺得溫暖、有安全感,彷彿在他的保護下,她可以為所欲為……

    忽然,她懷念起木拉來,遠在家鄉的他,在發現了她將虎皮調了包,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恐怕已是急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了吧!

    唉!好想念木拉,連對他的惡作劇都成了那麼值得回憶的甜蜜記憶。

    她還在胡思亂想之際,突地一陣天搖地動,楚秦昭立即發出警示的來到她身後。

    她無法站穩的往後摔去,他連忙以內力穩住自己,並扶好她。

    「小心,是地牛翻身,一不小心會跌入山谷的。」他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強壯的手臂繞過她的腰緊扣住,另一隻手護住她的頭,以防落石碰撞到她,卻不顧自己被擊傷。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保護她,讓她的心不斷湧入感動的熱潮。

    但他為何會願意這麼做?他不是一直急於擺脫她嗎?

    而自己又為何因他的舉動感動莫名?她不是一直嫌他刻板沒好臉色,整日板著臉不知要給誰看。不若齊公子的風趣好玩……然這向來冰冷冷的傢伙,卻為了護衛自己,忍受落石的刮痛。

    她心中的震盪不比此刻天搖地動來得小,她的心急速跳動,血液直往上衝,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他有力的擁抱、擔心的護衛,她不自覺將雙手擁緊他,身子緊倚靠著他。

    待強烈的搖晃逐漸平息,周圍的轟降聲也安靜下來,雲飛都還留在剛才的情境,久久回不過神來。

    然而,一旁的長江之水卻又凶又猛,衝擊得底下船隻連打滑好幾圈。直到安靜下來,她還停留在剛才的情境,久久回不過神來。

    倏地,一道不客氣的聲音響起,「你還想留在我身上多久?」

    赫!這時她才發現他早已鬆手,而她整個上半身還緊貼著他的胸前。

    她幾近像屁股著火般彈跳起身,遂也皺起眉來感到不解。此刻的他,和剛剛那個拚死保護她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她不懂,這個酷極了的傢伙,內心是怎麼想的?讓她猜不透、摸不著。

    待她離開他身上,楚秦昭便不發一語,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逕自轉身交代下人去。

    雲飛站在那,頓感手足無措,好似火熱的心一下子被打落冷宮一樣。

    她發誓,下次他再這樣對她的話,她肯定要狠狠賞他一巴掌,而且絕對要用盡吃奶的力氣。

    她緊握著拳頭,好像那「巴掌」已經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好了。

    然而,當他又轉身向她這頭走來,她竟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她竟然害怕注視他的眼神,那眸子裡有種讓她變軟弱的力量,足以攫住她的靈魂,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她別過身去,為自己的這種感覺氣透了。她雲飛公主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沒人制得了她的呀!

    她賭氣地望著滔滔江水,卻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啟稟大人,不好了!」一名士兵驚慌的前來稟報。「剛才一陣天搖地動,竟把山路給切成了兩半,落石將道路給阻斷,屬下適才隱約見兩人未跟上隊伍,現下又找不著將軍,不知道會不會是……」

    「立刻清點人數!」楚秦昭聞言一驚,立刻下令。

    不消片刻,前來回報的士兵表示的確是齊將軍及另名士兵。

    「這下勢必得再回頭找尋了。」楚秦昭毫不遲疑的,立刻決定再回頭去。

    然而,大石將來時路阻斷,又如何能回頭呢?

    「啟稟大人,不如繞路找未被破壞的山路到一邊吧!這裡的路我熟,就讓屬下指路吧!」一名經常伴隨齊安上山狩獵的校尉自告奮勇。

    「好,那麼走吧!」楚秦昭轉身向雲飛道:「此路多險,不如你先到安全地方等我們回來,我留下一名兵保護你。」

    他在危急時依然細心地為她著想,令她感動,她不覺懷疑自己是否錯怪了他。

    「不!我跟你們一起去,爬山涉水我最行了,就算再遇到同樣狀況,我也不怕。」她堅持。

    楚秦昭不再堅持,命眾人隨即起程。

    稍早的一陣天搖地動,將山路給重新移位,樹倒阻礙了道路,石頭鬆動難行,才步行過一個時辰,雲飛就有些支撐不住了,她再皮、再有精力,也不過是被養在宮裡的金絲雀,哪受得了長時間走這難行的山路。沿路的荊棘劃破了她的衣裳,割破她細嫩的肌膚,但她一股不服輸的脾氣,硬是咬著牙不哼一聲。

    然而楚秦昭卻注意到了,於是約略放慢腳步等待落單的她。

    「你流血了。」當她來到他面前,他發現了那一道道刺眼的鮮紅,他不禁輕蹙眉,疼惜道,即使他想強裝冷靜,卻不輕易從口氣中輕洩他的情感。

    他低頭扯下袖口的一塊布,輕輕壓在她受傷的部位,那動作如此輕柔。

    從他指尖傳來的熱度叫雲飛全身輕顫,只能怔怔的佇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沒想到這麼一個鐵錚錚又剛強的漢子,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她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是陣陣悸動,他的動作在在顯示出他是那麼在意著,她對他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而且她一直以為他是鄙夷、討厭她的,但是--

    「連手也受傷了,怎麼也不說?」他憐惜地拉起她的手腕細看,又撕下一塊布為她細心包紮著。

    然而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她的手臂是如此的柔嫩白皙,嬌嫩得就像受盡呵護的千金大小姐,柔軟的纖纖玉手,這哪是受慣風吹雨打的「野人」模樣?

    他對自己的評斷開始搖擺不定起來。難道他錯看了她,難道她說的話是真的……他的內心騷動頓起,不單只是迷惑對她的背景,還有從接觸她身上傳來給他錯綜複雜的感覺,令他忘了放手,竟有種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此時,身後的士兵發出叫聲,他迅速恢復該有的理智,撫平內心不該有的遐想。

    他放開了她,急忙掉頭前去。

    許久,雲飛都無法恢復平靜,他的體溫似還停留在她的肌膚上。

    他果真是好人呢!她滿腦子都是他剛剛呵護她的細心。

    「是將軍身上的玉珮!」

    她聽到士兵驚訝的叫聲,連忙也趨身前去。

    只見楚秦昭手中握著一塊血玉,正思索著。

    「這應該是將軍刻意留下的。」他加重了口氣,手中緊緊地捏住了那塊血玉。

    「大人,這地方經常有山賊出沒,總是趁著天災行搶,將軍又無配刀劍,是很有可能遭遇了危險。」一旁的士兵插話。

    楚秦昭微瞇著眼,眺向遠方,很快地作出了決定。

    「快!我們兵分二路,你們幾個回程討救兵,其它的人跟我走!」他的目光掃過雲飛身上,遲疑一下。

    「我也要跟你去!!」

    她知道他的考慮,但她執拗地偏要跟著他不可。

    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爭執了,楚秦昭也就依了她。

    他們立刻行動,仔細跟著馬蹄踏過凌亂的痕跡。

    齊安被帶到哪去了?他難道真是遇害了嗎?

    一想到這,就叫楚秦昭焦躁不已,恨不得立刻直搗賊窩。

    因為尋找齊安的心情是那麼的急切,以致他忘了停下來歇息片刻,其它人跟著他,一句抱怨也沒有,因為部屬們都知道楚秦昭嚴謹而一絲不苟的行事作風。

    雲飛走得兩腿發軟了,汗水沿著頸項落下,但她也同大家一樣硬咬著牙撐著。因為他認真、執著找尋自己好兄弟的堅持感動了她,她從沒看過一個做事這麼堅持的人。

    望著穿越樹林那寬闊堅實的肩膀,她忽然覺得有種可以依賴的安全感。

    不知怎地,她總是不知不覺中會把他和木拉聯想在一起。不同的是,木拉太瘦弱,既使他拚了命想為她抵擋任何風雨,卻只能徒勞無功。

    然而,楚秦昭不同。

    他是那麼地強壯威武啊!為她斬斷了野林中阻擋的荊棘、枝椏,讓她安全無慮的通過。

    那是個令她想安憩的胸膛,躲避一切憂傷、危險的港灣。

    「小心--」

    她聽到楚秦昭一聲叫喊,腳下一踩空--

    她連尖叫的機會都沒有,楚秦昭已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身子騰空攬到安全的地帶,但是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陣陣痛楚從腳踝處傳來,她痛得彎下了身子,硬逼出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怎樣,你還好吧?」

    他不但沒有責怪她的粗心,還蹲下身子開問。

    雲飛硬咬著牙,忍住不讓淚水滴下來,心裡卻開始討厭起母后口中這個中原的大好江山。

    什麼嘛!肯定是她和這裡相沖,她雲飛公主打從娘胎出來,就不曾吃過這麼多苦頭,但是--

    當她抬頭望向楚秦昭時,卻又把滿肚子的苦水吞了進去。她對於自己成為他的拖油瓶,感到些罪惡。

    「沒事的……」她還想在他面前逞強於是挺直了腰,腳試著踩下,「噢!」

    這次可比原來的疼痛更難忍受,如果不是楚秦昭及時扶住了她,她可要摔個四腳朝天。

    「你還逞強!」

    他從齒縫間進出一句,對她的好強,看在眼裡既心疼又憐惜。

    「來吧!我背你好了。」他毫不遲疑地道。

    「這……這不行啦!」雲飛立刻羞紅了臉。她長大後唯一接觸男子的身體也只有木拉,因為她認識他太久,感情如同兄妹般,而楚秦昭……她前後才認識他三天。

    然而不由得她有推辭的機會,他已主動將她雙手拉到肩頭,輕而易舉將她扛上了背。

    她不安地扭動身子,但不管怎樣,她還是難以脫離上身和緊貼著的接觸,這叫她緊張得快窒息,那臉已發燙到耳後根,並蔓沿至全身……

    「不要亂動,小心又摔下去。」他輕聲制止了她的不安份。

    而她也就真的乖乖地把手圈在他肩膀上,又寬又結實的肩膀,靠在上面舒服又安全--完全和她想的一樣。

    她不禁要為自己這胡亂的念頭,羞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其它的士兵卻認定她是大人的妹子,所以沒有一個人會為這種事感到奇怪的。

    只有雲飛和楚秦昭心裡明白。

    雲飛的一顆心始終跳得厲害,一路擔心著,是否偷偷被他發現自己的不安與困窘。

    而楚秦昭卻依然的自若神態,絲毫不受他背上的「重物」所影響,健步如飛,沉著地指揮調度手下人馬。

    白天將盡,黑暗逐漸籠罩山林,眾人的腳步再快,也趕不及夕陽的西下。

    黑抹抹的山路,一不小心就會踏入鬆動的土石,眾人艱困地無法前進,楚秦昭於是下令,停下來歇息。

    「大人,要不要明日先行回府,再作打算?」有人提議道。

    「不!」楚秦昭堅決地否定,「尋回將軍是刻不容緩的事情,豈能輕易放棄。」

    沒有人再敢提出意見,紛紛解下了腰囊,把糧食湊集,升起營火煮食。

    而從被他放到地上安置好後,雲飛便頭抬也不敢抬起的正眼瞧他一眼。她為自己心虛的態度而緊張,就如同做錯了壞事怕被逮到的小孩一樣,只敢偷趁他不注意時,偷偷瞄向他。

    然而他像沒事兒一樣,令她的又放心了些。

    火光照映在他臉上,光影突顯了他有稜有角的側臉,煞是好看,這麼靜靜地仔細端詳,竟有股說不出的魅力,叫她忘情地難以移開目光……

    怎料,楚秦昭突然回頭,令她一陣錯愕,幾乎止住了呼吸。

    「讓我看看你的腳吧!」他的表情依舊不動聲色。

    雲飛不由得有點失望,他可真是個木頭人,一個女人已經離他那麼近,他還能保持這樣的冷靜,好歹她雖不是天仙美人,至少有幾分姿色吧!

    她嘟起嘴,老大不情願地伸出腳。

    只是在他的手觸及她扭傷處,她又有了全身痙攣的感覺,更過份的是--

    「啊--」

    拔尖的音,驚動林中一片鳥群。

    「你幹麼?!要人命吶!」她擠出滴淚掛在眼角,恨恨地痛罵一句。

    他剛剛竟在她受傷的腳踝上使力,明知道她受傷還如此對待她,雲飛氣得一巴掌揮下,「啪!」

    清脆的耳光響起,他的臉上清楚地浮出五爪紅印。楚秦昭錯愕,沒想到她會有此反應,一時閃躲不及。

    四周頓時陷入沉靜,那些士兵一個眼睛瞪得比一個大,有些人還把塞了滿口的食物嚇得噴了出來。

    這小姑娘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然敢打大人一巴掌?!而且當著眾人的面!既使是楚秦昭的妹子,也太過於大膽了吧!

    楚秦昭的臉色鐵青著,一手攫住了她的手。

    「你在幹什麼?!」

    他努力壓制心中的怒火,低沉吼著,如野獸般咆嘯,一把將她拉至眼前,一字一字用力吐出,「我--不--准--你--再--這麼--做!」

    他的音調令人聞之喪膽。

    但雲飛可不。打從出娘胎,她就沒怕過什麼,她依舊微昂著下巴,不屈服地道:「是誰先不講理的!」

    楚秦昭快氣炸了,他用力拉她的手臂,把她扯起,走向黑暗一頭。

    他決心給她個教訓。從沒有人可以當面給他難堪,尤其在部屬之前,她侵犯了他的權威,要他以後如何帶人,別人將因此在背後嘲笑他的軟弱。

    「你幹麼?!放手呀!你……」

    雲飛顛顛簸簸的,被他硬扯入幽黑的林子裡,任她如此使力掙扎,無奈他的手就像箝子一般,緊緊的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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