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王戀 第三章
    婚禮在今天舉行。  

    莉莎不懂為何要如此匆忙,可是她已沒有能力阻止這件事了。男爵心意已定,不願給她任何解釋。似乎是男爵的家族有個特別的習俗,所以他們的婚禮必須入夜舉行。莉莎對這安排完全沒有意見。  

    佛瑞扶她下馬,把她像個行李箱般抬上樓,走進她的臥室裡。  

    “我想看看我弟弟。”她客氣地詢問。他搖頭拒絕了。他真是該死的頑固。  

    “婚禮後再見。”他把她拋到床上,“我會叫人替你准備洗澡水。”說完這句話,他就轉頭離開了。  

    第一眼看到莉莎,他就知道她是個機智、聰明的女人。多少個陷入迷蒙夢境的夜晚,他的腦海中充滿了她的身影,從那時候起,她就注定該屬後他。是的,她也許不是個溫馴的妻子,但她絕對適合他。  

    事實上,他也不懂為何要這麼快舉行婚禮,只知道他再也無法忍受沒有她陪伴在側的夜晚。既然神父已經到了,便沒有理由再拖延時間。  

    莉莎試著想找出男爵娶她的理由,最後她決定他娶她是為了保護她,以示他對父親的尊重,但這麼想又似乎過於牽強。她拿出母親在她最近一次生日時送給她的玫瑰香皂,洗了幾天來最痛快的一次澡。  

    浴罷,她拿毛巾擦乾頭發,將滿懷的憤怒發洩在頭發上。她原以為洗個澡能幫助她理清煩亂的思緒,但她卻發現她的神經愈繃愈緊。伯倫還沒到,莉莎下意識地祈禱他會在路上遇到重大事故,無法趕來。  

    壁爐裡正燃著溫暖的火焰,莉莎跪在壁爐旁邊,細心的把纏結的發絲梳開,利用爐火的熱度,把頭發烘干…  男爵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他靠著門,目光溫柔地撫著她。莉莎聽見門響,但拒絕去弄清來者是誰,逕自慢條斯理的梳理她的頭發。若她曾回過頭,她會看見他眼中無限的溫柔,和漸漸綻放的笑容。  

    她是最美、最嫵媚動人的新娘,柔軟、光滑、亮麗的化身。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梭巡她全身,爐火在她披肩的長發上投下一圈金光,她白皙的肌膚泛著珍珠般的色澤。熱流湧進他體內,超出他能抑制的程度,他感到燥熱不堪。他覺察出她正在生氣,傾瀉的怒氣幾乎能嚇走所有想一親芳澤的男人,但他正巧例外。  

    “你要在那裡站一個晚上?”她問,轉頭望著他。他看到她被爐火暖紅的嬌靨,和燃燒著熊熊怒火的漂亮藍眸。  

    “你不喜歡這樁婚事?”他柔柔的聲音拂過她耳畔。一頭漂亮的雌獅,佛瑞心想,望著她亮藍的眼眸中濃濃的憤怒,他真想上前去抓住她,讓她融化在他的撫摸之下。  

    “我早就沒有感覺了。”莉莎撒謊道。她站起來,心想她半跪著的樣子會讓他覺得她很柔弱。而不論他是不是她的領主,她都不願在他面前顯示出她的怯弱。  

    佛瑞不理睬她挑釁的語氣,慢慢走向窗邊。他掀開沉重的窗簾望向窗外。他就像沒看見她這個人似的,她想,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不必娶我的,爵爺,我有你的保護就已經夠了。”莉莎說,“以你的地位,你可以娶任何人……你甚至可以為愛結婚。”  

    他沒有半點反應,好像完全沒聽見她說的話,她只好耐心等待。  

    “只有蠢男人才會為愛結婚。我可不蠢。”他甚至懶得回頭看她一眼,對著窗外,不帶感情的說完這些話。  

    蠢,她在心中默念。他認為愛是很愚蠢的事。她不完全反對他這種說法。畢竟,像她父母親之間和諧的情感並不只是建立後瘋狂的愛戀,而其他那些她曾聽說過的戀愛故事,又都美麗浮華得缺乏真實感,但他給她的那種強烈的肉體吸引力又是怎麼回事?也許正如她母親所說的,那是種美得炫目的迷惑,當熱情消退後,只有真情能持續不變,給人美好、溫馨,與濃濃的愛憐。這不是一樁為愛結合的婚姻。她告訴自己,不知怎地,她竟有點難過。  

    無疑的,這樁婚姻的後遺症會相當驚人。男爵若發現她精後狩獵,對烹飪、刺繡卻十分笨拙,他會有什麼反應呢?想到這裡她不禁笑了。佛瑞恰巧在此時轉身,捕捉到她嘴邊的笑意,他不明所以,納悶地皺起眉。  

    莉莎迎向他的視線。她注意到他也剛洗過澡,他的頭發還有點濕,靠近衣領的發尾微微鬈曲,他換了一套衣服,黑色戰袍使他更加英挺逼人。好像她每次看見他,他都是一副威風凜凜、意氣飛揚的樣子。她不喜歡倍受威脅的感覺,但又無法移開目光。他灼熱的眼神太吸引人,也太具有洞察力,她害怕它們會穿透她虛張聲勢的外表,看見她心裡的不安。  

    “神父在等我們。”他突然宣布道,聲音出奇的溫柔。  

    “這麼說,你仍沒有改變主意羅?”莉莎說,她的聲音不再是一句耳語。  

    “我沒有改變主意。”佛瑞說,“穿上你的禮服,等你准備好,衛兵會來接你。別讓我等太久。”他沒等她的答覆,轉身離開了這間臥室。  

    莉莎發現自己急忙地穿上全白的禮服。她伸出去開門的手是顫抖的,跟著衛兵走向大廳的路上,她的雙腿發顫不已。  

    佛瑞在樓梯口等她,他伸出手,她將手搭在他手臂上,和他一起走向大廳。廳裡的男士全都屈膝為禮,莉莎從沒經歷過這麼多人同時向她致意的場面,她更緊張了,若不是有佛瑞領著她,她恐怕會呆立原地,手足無措。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莉莎甚至忘了跪下。她的手什麼時候放進他掌中的?那只戒子又是那裡來的?  

    “互愛、互信……”神父單調的聲音宣讀著。我不知道我是否會愛他,莉莎發現她心想著,就連她跟著念宣誓詞時,亦不自覺地半陷入冥思,“我,莫莉莎,在此宣誓……”她的聲音微弱得有如耳語,但神父似乎不在意,帶著一臉笑容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白佛瑞……”他的聲音清晰、有力。然後儀式結束了,佛瑞扶她站起來,給她堅定的一吻,將她展現在他的手下面前。她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宣布著什麼,隨即人群中響起一陣歡呼。  

    吵雜聲和歡呼聲漸漸變強。莉莎看到了她弟弟,他站在男爵的侍衛身邊。她正想舉步走向他,卻被她丈夫的手所阻止,“等一下。”他說。  

    他朝羅傑一點頭,人群便自動讓出一條路,羅傑把湯姆帶到這對新人面前。小男孩光看著佛瑞,崇拜的神情顯而易見。完全漠視他美麗的姊姊,“我想他不認得你了。”她丈夫說,“情況會轉好的,”佛瑞注意到她受傷的神情,“他的聲音已經恢復,也能和人交談了。”  

    莉莎點點頭,笑著半蹲下來和她弟弟的眼睛平視。她柔聲喊他的名字時他毫無反應。  

    “湯姆,我是你姊姊。”她堅持地說了兩次。小男孩終後在羅傑輕轉他的臉時望著她。  

    “我將來要做個騎士。”他劈頭說道,然後記起了該有的禮貌,他跪下來,抬起臉,“從今天起我要保護你,夫人。”他偷瞄佛瑞一眼,看他是否取悅了他的領主。  

    佛瑞點點頭,扶莉莎站起來。她回頭想拉起她弟弟,卻發現他已跟著羅傑走到大廳中央。她轉向她丈夫,讓他領著她走向擺滿食物的長桌,“雷神和魔羯呢?”她坐下時問。  

    “誰?”  

    “我的狗。”莉莎解釋,“它們叫雷神和魔羯。我外公替它們取的名字。”她笑了,“我想湯姆或許會認得它們。”  

    “它們被鎖在樓下。你弟弟很怕它們。”  

    “不可能的。”莉莎喊道。她今天所受的刺激已達到頂點,“他看著它們長大的啊!”  

    “我沒有說謊。”佛瑞的聲明簡短、堅定。莉莎看著他在她對面坐下,卻看不出他神情的變化。似乎他面對她時總小心地藏起內心的感覺。  

    “我相信你。”她說,“我並非認為你在說謊,只是這事太令我驚訝了。”  

    她的解釋舒解了他臉上的寒霜,她露齒而笑時自然流露的嬌媚令他一陣炫惑。他對她一笑,幾乎是帶點孩子氣的笑容,使他一下子年輕了許多。他看她的眼神,莉莎心想,像是在對她許下承諾。她的心一陣抽緊,忙低下頭。  

    “只要看到那兩只狗,湯姆就往羅傑身後躲。它們很明顯的認識你弟弟,老想撲向他跟他玩,瑪特維未來的主人則高聲哭號著,直到羅傑再也受不了的把他帶走為止。如果他的雙臂跟肺部一樣強壯的話,他無疑地會成為一個好戰士。”  

    此刻的莉莎倒真想放聲大哭。淚水湧進她眼眶,她雙手握拳,佛瑞伸手過來握著她。他想松開她緊握的手,“以前他從不曾怕過什麼,”莉莎說,“爸還擔心他永遠無法定下性子。”她的聲音顫抖。  

    佛瑞的神情亦黯淡了,“他已漸有起色。”他遞給她一杯紅酒,“你弟弟會痊愈的,這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那她呢?莉莎自問。時間也會沖淡她痛苦的記憶嗎?時間能柔化那些殺人者殘酷的心靈?如果凶手一日不受到懲罰,他們很可能會更肆無忌憚的為非作歹下去。不,她不能把仇恨拋開,不能在伯倫為他的罪孽償命之前。  

    “恭喜你,小姐。”這溫柔而熟悉的聲音把莉莎嚇了一跳。她猛揚起頭,看見她母親年老的貼身侍女莎拉。  

    “莎拉!”她笑著大喊,“我以為你死了。”莉莎轉個頭,笑容依然不變地對她丈夫說道,“爵爺,容我向你介紹我母親最忠實的僕人莎拉。莎拉,我父親的領主,白佛瑞男爵。”  

    “不對,莉莎。”她丈夫湊在她耳邊說,“我不再是你父親的領主,我現在是你的  

    丈夫了。”  

    莉莎紅著臉不去看他,“我的丈夫,莎拉……”她重新說,注意力被一排端著食物走進來的熟悉面孔給吸引住了,“他們……怎麼會……”  

    “你回來,他們也都跟著回來了。”莎拉說,“我們一聽到你丈夫從惡徒手中搶回莊園的消息,就全都回來了。”  

    老僕人看著男爵,繼之垂眼以示尊敬,“請你允許我今晚替夫人鋪床,爵爺,夫人原來的僕人在那次攻擊時喪生了。”  

    佛瑞點頭應允,老僕人笑了,她忘形的想伸手拍拍莉莎,又突然想起她現在已是男爵夫人,遂尷尬的收回手。莉莎把這一切全看在眼裡,笑著伸手拍拍莎拉,“謝謝你,莎拉,願上帝保佑你平安。”  

    老僕人走後,莉莎轉向她丈夫,眼眶裡泛著淚水。  

    佛瑞驚訝於她的冷靜,即使她的內心正激動萬分,若不是和她坐得這麼近,他絕看不出她神情中的異樣。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不同於以往他所認識的女人,她有一種堅韌的性格,這還是她頭一次在他面前顯示出她豐富的情感,即使是這麼令人不易察覺。  

    他想要再看到她的笑容,“你的傷痊愈得有你弟弟那麼快嗎?”他問。  

    莉莎分不清他是否在開地玩笑,“我的傷永遠無法痊愈。”她說。聽到她那冰冷的聲音,連她都不免驚愕。  

    她的丈夫卻笑開了,“你從來不對自己的丈夫笑嗎?”他靠近她耳畔問。  

    這次她終於確定他是在說笑,他溫熱的呼吸拂在她耳際,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直竄向她心裡,“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她也想和他開開玩笑,只是她的聲音在她聽來僅是一聲沙啞的低語,“我結婚不過才幾分鍾,爵爺。”她的眼光飄向他,藍眸中變化著無數的光芒,他看傻了,怎麼可能有像她這樣既堅韌又令人銷魂的女人呢?  

    “你還喜歡結婚給你的感覺嗎?”他一直等到發得出聲音時才說。  

    “恐怕我的情況相當特殊。”莉莎說,語氣認真,不曾轉移目光,“我丈夫對我不甚了解,而且有關他的傳說又很讓人害怕。”  

    佛瑞吃了一驚。他審視著她,發現她神情嚴肅,使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答覆。從來沒有人跟他談過這個話題,“你聽了那些有關我的傳說?”他皺眉問。  

    “多得難以計數。”莉莎回答,並努力試著不笑出來。  

    “我要知道全部。”他的聲音提高了,努力保持最後一點耐性。一說完這個命令,他立刻就後悔了。他不願在新婚之夜和他的新娘吵架,但他已起了頭,莉莎的臉也已撇過去了,現在他又得設法討她歡心,問題是他不太清楚應該如何做,過去他還不曾試圖取悅過誰。  

    他放下酒杯,以指尖將她的臉轉向他,決定以笑容來解決這個難題。  

    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笑聲傳進他耳裡,“我逗你的,老爺,請別皺眉頭,我不希望讓你生氣。”莉莎說,忍著不大笑。  

    “你不怕?”他聽見自己的荒唐問題,自嘲地搖著頭。  

    “你不喜歡被人開玩笑?”莉莎以問為答。  

    “我也不知道是否喜歡這個玩笑。”嚴厲不起來的聲調有些可憐兮兮地。她的笑像冬陽般照亮了整個室內,溫暖了他的心,“除非我是開玩笑的人。”他笑著承認。  

    莉莎大笑,“那麼這場婚禮——”  

    “乾杯!”這聲高昂興奮的歡呼來自羅傑口中,他讓湯姆坐在他肩上,高舉著杯子跟他玩,湯姆咯笑個不停,雙手猛搔羅傑的頭發。  

    佛瑞被這意外的打擾惹惱了。他正享受著和莉莎新建立起來的愉快氣氛,且期待她把那句話說完。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向歡慶的人群,但先附耳對莉莎說,“等一下再把那些關後我的可怕傳說告訴我,老婆。”  

    她依舊看著羅傑和湯姆,柔聲說,“也許吧!老爺。也許吧!”  

    連喝了幾口杯中的紅酒,莉莎渾身都暖烘烘的,她看著和羅傑玩得正起勁的湯姆,心中更有著一股暖意,“你在哪-找到這酒的,爵爺?我們不習慣喝如此昂貴的飲料。”  

    “即使是在你的婚宴上也不能破例一次?”佛瑞愕然問道。  

    “每遇慶典我們都喝麥酒,”她說,“且分享彼此的食物。”目光轉向僕人端來的大木盤中所盛的食物。  

    “你父親是個富有的人。”  

    “不錯,但他也是個節儉的人。”她說著便笑了,倚靠在她丈夫身上,她的手輕握著他的,“外公常取笑父親是個差勁的守財奴。”她帶著反叛者的心虛口吻說道。  

    “你很喜歡你的外公,是不是?”佛瑞笑她的頑皮。  

    “是啊!我們個性很相似。”她舉杯再喝一口酒,隔著杯緣對她丈夫笑。  

    “夠了。”佛瑞說,拿開她的酒杯,“我希望你清醒的度過新婚之夜。”  

    他注意到她臉上的紅暈加深了,笑容漸淡,她的眼睛垂視著桌面。整個慶宴中,她只吃了一小塊蜂蜜蛋糕,雖然看著一盤又一盤可口的餐點端上桌,但她卻沒有一點胃口。  

    大廳裡的吵雜聲曾因一個臨時的歌唱表演而靜止了一陣。表演者唱的是一首情歌。這真是個諷刺,莉莎心想,她的婚姻跟愛情完全扯不上關系,不論現在或將來。  

    “是時候了。”演出結束,談話聲再度沸騰時,佛瑞扶著她的手肘,對她的女僕示意後站起來,“你去吧,我晚點再去陪你。”  

    莉莎巴不得早點離開,不過她希望被領向門外,而非她本來的房間。她幾乎被她這個幼稚的逃脫想法引得大笑起來。幾乎。  

    她跟在舉著燈的莎拉身後,只在到達樓梯口時停下來。她回頭望去,看見她丈夫站在一群兵士中間,眼睛卻看著她。他似乎對那些人說的話毫無興趣,一心全放在他的新娘身上。莉莎的心跳得好快,放不開他許諾而專注的凝視。  

    “小姐?”莎拉在樓梯上喊她,但她無法讓目光離開她的丈夫。  

    “哦!”她輕聲道,然後又說,“我就來。”但還是等到女僕下來扶著她,她才終於走上樓。  

    “你的手在發抖。”老僕人說,“是因為喜悅還是害怕?”  

    “都不是。我只是累過頭了,這是個漫長的一天。”她撒謊道。  

    “夫人?你母親有沒有告訴過你做妻子的責任?”她粗率的問話令莉莎羞紅了臉。  

    “沒有,”她躲開莎拉的注視,“可是我曾在無意中聽姊姊們說過一些。再說,女人根本不用做什麼,對不對?”她的話顯示了她的純真與無知。  

    莎拉含糊地點點頭,“當一個男人興奮的時候,他會希望他的妻子能夠有所回應。”她照實說道,“我怕你會令他生氣,如果你——”  

    “我才不在乎他生不生氣。”莉莎挺起胸說,“我只希望他能盡快完事。”  

    “你是有辦法讓它早點結束。”老僕人猶豫了。她撫乎床單上的縐褶部分,轉身面向莉莎。“但你需要有足夠的勇氣……和膽量。”  

    莉莎吞口氣,“我該怎麼做?”  

    “引誘他。”莎拉說,揮手制止莉莎不屑的表情,“他渴望你,莉莎,我看過他看你的眼神,不會錯的,一個男人也只能忍耐那麼多了,你必須——”  

    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佛瑞走了進來。站在壁爐前的莉莎在這一瞬間全身都僵住了,隨著她丈夫在她身上游走的目光,她的腹部一陣痙攣,酥麻感直竄遍地每一根神經。  

    莎拉退了出去,留下這兩個互相凝視著的人。他的眼光灼熱,當她再也承受不住那道熱光時,她轉過身去,假裝以爐火暖手。她的心思回到她和莎拉未完的話題上。引誘他?玩妓女的把戲?莎拉是想建議這個嗎?不,她永遠不做那種事。  

    想起他可能以為她在躲他,她又轉回身,面向她的丈夫。他已坐在床沿,一面脫靴子一面望著她。  

    要是他能笑一笑,莉莎想,別那麼正經、嚴肅就好了。她覺得他像是要望進她的心裡,洞察她的想法和感覺,望穿她的靈魂。  

    佛瑞靜靜地脫衣服,驚訝地發現他的手竟顫抖得連這件小事都弄不好。他依然看著他的妻子,想探察出她隱藏得很好的懼怕。他知道它就鎖在她戒備的神態裡。  

    莎拉看著他一遍又一遍地試著解開衣扣,忽然覺得她無法再冷眼旁觀——雖然她內心一點也不冷靜——她慢慢走向他,笑容由她嘴角延伸,替他解開了三個衣扣。  

    “我該替你換繃帶,”莉莎說著向後退一步,“再多上點藥。”  

    “已經換過了。”佛瑞說,聲音沙啞。他脫掉剩下的衣服。莉莎試著提醒自己她早巳看過他的裸體,但那是他被高燒折磨得進入半昏迷的時候。他的欲望已非常明顯,那男性的陽剛之美嚇著了她。  

    “不要怕。”這柔聲的話語使她更加慌亂不已。佛瑞把手放在她肩上,他沒有擁近她,只以一種熾熱的眼神掃視她的眼、鼻和她的唇。  

    “我不怕。”莉莎強自鎮定,聲音清晰、有力,“我看過你沒穿衣服。”在他凝神的注視下,她又解釋道,“我替你療傷必須——”  

    “我記得。”佛瑞在心中笑她那麼容易變紅的臉頰,他的手滑下她的肩,扯著她胸  

    前的蝴蝶結,“我也看過你沒穿衣服的樣子。”  

    他的話教她大吃一驚,她同時也發現他的手移到她的腰上,松掉她的腰帶。  

    “什麼時候?”她皺著眉問。  

    “在瀑布的時候。”他說,“你當時在洗澡。”  

    “你在一邊看?”她問,既覺得困窘亦有些憤怒。  

    “當時我已決定娶你,所以我有那個權利。”  

    莉莎推開他的手,後退一步。她感覺到她的腿抵著床,知道她逃不遠,“你何時決定要娶我的?”她輕聲問。  

    佛瑞不答話,光站在那裡看著她。  

    我現在必須行動了,莉莎決定。她緩緩地松掉腰帶,在勇氣消失之前,她脫掉衣眼,把它丟到地上,“你還要我嗎?”她的聲音沙啞,隱含著期待和興奮。  

    由她丈夫臉上那種驚異的神色,莉莎發現誘惑他不是件困難的工作。他的注視那麼火辣,連清純如她都能感受到那股熱度,就像真正被他觸摸著一樣。  

    “是的,莉莎,我要你。”他的聲音具有催眠力,“過來,讓我使你成為我的。”  

    要不了多久,他的忍耐就會到達極限,莉莎緊張地對自己說,會有點痛,但很快就會過去了。  

    她首先要讓他抱住地,讓他撫摸她、挑逗她,這想法令莉莎頭昏。她跨開第一步,走到他面前時屏息著把手放在發上。她松開發辮,如雲的秀發立刻散開來披在她肩上。她丈夫仍沒有動,他的神色並沒有更興奮,或顯示他已瀕臨失控邊緣。莉莎只得推翻先前的想法,花更多的工夫來引誘他——如果她真知道該如何做的話。  

    她踮起腳,雙手圈上他的頸脖,讓她的胸脯貼著他胸前那片柔軟的茸毛。這親密的接觸引來她體內的一陣騷動,它立刻反應到她明媚的大眼中。佛瑞笑了。  

    他抱起她,輕柔地放到床上。在她末及逃開之前,他已壓在她身上,肌肉結實的軀體和她從頭到腳密合。他的堅挺令她不安的猛吞氣,他以肘支著身體,分擔一部分他的體重,觀察他妻子對這親密接觸的反應。  

    莉莎閉緊雙目抗拒那股強烈的騷動。他的皮膚像燒熟的鋼!他堅挺的欲望使她迷醉。她感到自己勇敢而顫抖地試著分開雙腿,下意識地知道他的力量會將她撕裂。  

    我不會尖叫,她反覆對自己說道。閉緊眼睛,仿佛這簡單的動作就能摒除即將來臨的疼痛,“我准備好了。”她低語。  

    佛瑞感覺到她的抗拒,笑著說,“我還沒好。”她的眼睛倏地睜開,他張大眼看著那裡面的恐懼與困惑。他的目光滿是溫柔和閃亮的笑意。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莉莎極想大聲對他這麼說,但相反的,她柔聲乞求道,“快讓它結束吧,老爺。”她蠕動著想把腿再張開些,但他用他的腿阻止了她的動作。她專注地挲著他,等候著,伸出舌尖舔舐她乾燥的唇瓣,強迫自己放輕松。  

    佛瑞慢慢俯下身吻她,深沉、挑逗的吻引發了她的熟情。她分開嘴迎接他潮濕的舌,把他擁近。好半晌,他就這麼專注地品嘗她的甜美。他索求、給予,使她無力結束這銷魂的熱吻。當他放開她的嘴,移向她的頸子時,她試著推開他。  

    佛瑞抓住她的手,以拇指按摩她的掌心,將一陣陣的電波揉進她體內。她覺得像站在暴風雨中,被強光與巨風卷入,手腳都不再由自己控制。佛瑞移躺在她身側,一只腿仍壓著她,他的嘴一路印下一道熱痕,直達她緊繃的乳房。他的挑逗變得更加令人難耐,當他的嘴含住她的乳-時,一股撼人的熱流,迅速在她體內擴散開來。他的唇舌無情地逗弄著她,將她往暴風中心推送。  

    終於她輕吟著抬起臀,盲目的前後擺動。她再也忍不住體內激增的狂野渴望的驅策,抽出手,開始撫摸她的丈夫。他的肌肉在她手掌下緊繃了,他胸膛上的鬈毛乾爽、溫熱。莉莎驚歎於他們身體上的差異,希望能藉她的手來了解他的一切。她的手快速地往下移動,直到他倏地抽口氣時才驟然打住。她只猶豫了一秒鍾,便繼續她的探索。當她到達他火熱的欲望中心時,佛瑞的手制止了她。他說話時的聲音粗嗄難辨,“不,莉莎,我沒辦法忍受這個。”  

    “我做錯了嗎?”莉莎無措的問道,以為她做了可怕的事,她想抽回手,但佛瑞抓住了她。  

    “不,”他以另一手撫摸她的臉,“丈夫和妻子之間沒有什麼是錯的。”他把她的手圈到他頭上,深望著她。  

    “那為什麼——”  

    佛瑞的嘴堵住她的問題。他用膝蓋頂開她的腿,手溜進她柔軟的欲望核心。莉莎想推開他的手,可是佛瑞不理她。隨著他漸具侵略性的撫摸,莉莎的自制力亦完全消失。她弓向他,吻他的頰、他的肩,伸出她的舌舔舐著他滾燙的皮膚,品嘗他肌肉的線條,和每一個波動。  

    她經歷的感覺太新、太強烈了,使她不由自主的抗拒他傳過來的力量,再度試著想推開他。  

    佛瑞握著她的臀,把她擁得更緊,“你好美,莉莎,我想了解你的一切。”他的聲音輕拂過她的肌膚。他降下臉,用他溫熟潮濕的舌尖舔舐她的肚臍邊緣。莉莎呻吟著,呼吸急促、紊亂。她想發出聲音,要他停止。他不該……但他的嘴巴逐漸往下滑,不停地……直到她自然的張開顫抖的腿,迎接那股白熟化的電流穿過她的神經末梢。當他的舌開始它磨人的撫弄時,她以為她會因這強大的興奮與喜悅而死去。她啞聲乞求他停止這甜美的折磨,“求你,佛瑞,”她說,“求你停下來。”  

    “放松,吾愛。”佛瑞低語,但莉莎已聽不見他的話了,巨大的喜悅令她昏眩,她的指甲陷進他背部肌肉。“我要你,莉莎,我從不曾如此渴望一個女人。”他吻她的嘴,當他緩緩進入她時,她因那撕裂般的疼痛而尖喊了出來,她反射性地想把他推開,但他只是更擁緊她,深入她後停下來,讓她習慣他的進入。  

    他在她耳邊訴說著甜蜜的情話,向她保證疼痛很快就會過去,“我們做完了嗎?”莉莎問,她的聲音仍顫抖著。  

    “才開始,吾愛。”他說。這時她才注意到他渾身繃得好緊,知道他正為她努力壓抑自己,而由他的神色,她看得出他也很痛苦。他的呼吸吹在她頰上,她轉開臉找到他的嘴,狂熱需索地吻他。  

    佛瑞回吻她,捧著她的臉,然後他開始慢慢的擺動,她抬起腿夾著他,忘了剛才的疼痛。她輕搖著配合他,只覺得一股喜悅緩緩湧向她,“現在,莉莎。”他急促地低語,“跟我來。”接著她便和他一起爬升,直到那激情狂歡的終點。  

    她不斷呼喊他的名字,聽見他亦喊著她的,星辰在她眼前跌落,她由一個女孩成為一個婦人了。  

    許久後,她正想翻身睡去時,她聽見她的丈夫說,“你屬後我了。”  

    “是的,老爺,我屬後你了。”莉莎對著空氣說道,“而你也屬後我。”她等著他的答覆,好一會兒後,她忍不住翻身看他,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她用盡全力卻只發出一聲耳語,“你屬後我,佛瑞。”  

    他仍沒有回答,但唇邊卻泛起一個微笑。  

    這就夠了,她告訴自己,沒一會兒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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