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莫屬 第六章
    潘瑾純在房裡磨贈了大半天,黑肱旭實在等得不耐煩了,他知道女人出門化妝得花不少時間,但再怎麼化也沒她久呀!

    經過林伯的一催再催,終於看見潘瑾純姍姍地從樓上走下來,但她搞怪的模樣卻差點害他被口水嗆死。

    「你幹什麼呀?又不是去當狗仔隊。」他怪叫道。

    瞧她整張臉被鼻樑上那副四方鏡框的大墨鏡,和頭上那頂漁夫帽遮去一大半的樣子,活像要去跟監似的。

    「因為我的眼睛腫得像金魚,臉色又差啊!」他以為她喜歡呀,要不是她現在的樣子真的見不得光,她也不會在大熱天還把自己裹得像顆粽子。

    「那也不用搞成這副怪樣子吧,拆掉!」他二話不說,動手卸除她滿臉的偽裝。「你幹什麼呀?」

    她急急地想護住這花了她足足一個小時的打扮,但黑肱旭可不允許,他不但拆了她的帽子和墨鏡,還順手替她把半長不短的頭髮綰至腦後,露出整張鵝蛋臉。

    「嗯,這樣好多了。」他滿意地點頭。

    「不要。」她連忙又把頭髮弄到前面遮住臉。他也真歹毒,竟然要她以這副鬼樣子招搖過市。

    「把頭髮梳到腦後,看起來乾淨利落,也比較舒服,有什麼不好。」他非常堅持地再一次替她順發,而手指似乎也愛上了穿過發間時那種滑順柔軟的感覺,而不願立刻移開。

    潘瑾純定定地望著他首次流露出溫柔耐性的神情,第二次覺得他長得又帥又斯文;相信像他這種男人,只要隨便一個眼神,一定很容易就讓女孩子神魂顛倒。

    而此時這個英俊的男人正是用這種勾人心魂的眼神看著她,看得她心醉不已。

    「你再盯著我看,我可要吻下去了喔。」

    他眼裡閃著笑,真的將唇緩緩靠近,等到近得氣息相聞,甚至能感受到他唇上的溫度時,潘瑾純才驚覺地回過神。

    她別開紅透的臉,大聲駁斥著。「誰——誰盯著你看了!」

    潘瑾純你清醒點,這男人可是害你的人生起了大風浪的罪魁禍首,你還不知羞,像個花癡般盯著人家看!你可千萬不能陷入他的魔咒中,否則以他這種沒人性的作風,你一定會被整得屍骨無存的。她捏著自己的大腿,不斷地自我提醒著。看到她紅著臉,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黑肱旭起了捉弄她的念頭。

    他的手指沿著她的唇畔輕劃著。「你微啟的紅唇像是無言的邀請,還有你的眼神就像是磁鐵般吸引著我,讓我忍不住想……」

    「啊!別說了。」潘瑾純立刻打斷他噁心至極的話,全身雞皮疙瘩早掉了一地。「你不是要去機場嗎?還不快出發。」

    「不急,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的肌膚……」他溫柔的眼神搜尋著她清麗的臉。

    「啊!啊!啊!」阻止不了他,潘瑾純乾脆捂著耳朵怪叫。

    「哈哈哈——」瞧她又羞又急又氣的抱頭亂叫,黑肱旭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笑。「我耍你的啦,哈哈哈——」

    知道自己被耍,潘瑾純氣得一拳打向他的肚子。

    黑肱旭假裝吃痛的摀住肚子。「你敢打我?看我怎麼教訓你!」他撲向她,將她壓倒在沙發上,雙手往她腋下進攻,惹得她連連討饒。「還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她縮著身子,笑得氣喘吁吁地。她這發自內心開懷的笑,將她襯得更加亮眼,彷彿舞台上那個能牽引男人神魂的Amanda又出現了,不管是從哪個角度看,她都是最美、最亮眼的。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吧,只是她總是將最完美的自己隱藏起來,好過濾世上一些只用第一眼評斷美醜的笨蛋來糾纏她,而他就是那個頭號笨蛋,難怪她會把他這個鑽石切割師說成是切石頭的工人。

    終於發現她的不平凡,黑肱旭如獲極品原鑽般地打量她,腦子裡快速地閃過各式藍圖,思考著到底該以哪種方式,才能將她隱藏起的美完全釋放。看著看著,他不禁失神了,霎時,時間好像在他們相視的眼裡停擺……

    「你不是要去機場……」她在他身下脹紅了臉,聲如蚊蚋地打破這令人尷尬的寂靜。

    他忍著想吻她的衝動,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是呀,走吧。」

    「阿旭——」忽然喬伶出現在門口,原本光鮮亮麗的她此時卻變得憔悴不堪,就連妝也沒化。黑肱旭一個大步奔過去,臉上全是心疼的表情,怎麼才一日不見她卻變成這副樣子?

    「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

    見他又急又心疼的模樣,讓潘瑾純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堪和委屈,她真懷疑剛才他眼裡的溫柔只是她的假想。

    一定是的!他一向最嫌惡她,怎麼可能把體貼和溫柔用在她身上?

    「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喬伶看了看潘瑾純,拉著黑肱旭來到門外。

    「什麼事這麼神秘?」他擔心地看著她。

    「我懷孕了。」明知他最討厭女人拿這當借口,她也只能僵著聲音小心翼翼地說。

    「多久了?」他臉色凝重,心裡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兩個多月。」見他仍是一派溫柔,她整顆心才放了下來,或許從不讓女人束縛住的黑肱旭真會娶了她;因為黑肱家族家規一向嚴謹,絕不容許子孫在外有任何私生子。

    「現在怎麼辦呢?」喬伶輕輕地拉著他的手。

    「這件事我會負責到底,你放心安胎吧,我會找營養師為你調配三餐,千萬別再折磨自己了。」瞧她瘦成這樣,懷孕一定不好受吧。

    「嗯!」喬伶感動得熱淚盈眶,她就知道他絕對不會棄她不顧,她緊緊地抱著他,心裡閃過一絲內疚,但為了自己她不得不這麼做。

    「先回去吧,晚點我再去看你。」

    他送走了喬伶,進門時刻意換上了輕快的笑臉。這件事暫時還是別讓潘瑾純知道的好,否則不知又會出多少岔子。

    「愛人走了,臉色也不必這麼沉重吧,又不是不再見面。」見他走進來,潘瑾純沒好氣地說著,語氣酸得簡直可以釀出一大桶醋了。黑肱旭訝異她竟能看穿他的偽裝,是他表現得太明顯,還是她真能看透他?

    他一雙眼直直地凝著她,好像在思考什麼,又好像在決定著什麼?

    「如果想找喬伶你就去吧,我和林伯去機場就行了。」她避開他的眼,不想看他為難的樣子,那會令她心裡不好受。

    「我們走吧。」他親暱地握住她的小手,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沒由來地感到心安,此刻他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真正的笑。反正不管事情再複雜、再煩人,都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他也不必太過在意。

    「你不是要去找喬伶的嗎?」她仰起小臉,困惑地問道。

    「別自作聰明,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走吧,小笨蛋。」

    可是他的表情的確是這麼說的呀,對於這個一日三變的男人,她真的是愈來愈不瞭解了!

    ※  ※  ※

    因為他們實在太會拖了,所以到機場時撲了個空,不過那也好,至少他不用看老頭子的臉色,還能悠閒地和潘瑾純在意大利餐廳吃飯。

    見潘瑾純只挑著面裡的蝦仁吃,黑肱旭將自己盤中的全挾給了她。

    「慢著!」潘瑾純滿嘴食物,不文雅地用刀叉截住他的動作,還一臉狐疑地問:「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對女人我一向如此。」他放下刀叉,慵懶地往椅背靠。

    「但你一向不把我當女人。」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愛吃不吃隨你。」真是個會記恨的女人。

    「不吃!禮多必詐。」她把蝦仁全還給他。「常言道,先禮後兵。」

    「疑神疑鬼,不過真被你猜中了。」他傾身向前,給了她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當作獎勵。

    這個女人有時候看起來呆呆傻傻的,但卻常常能一眼看穿他的意圖,不過,這樣正好省了他很多麻煩,話不用拐了九九八十一個彎才說到重點。

    說真的,和她聊天真的很輕鬆,他根本不需把紳士風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只需用最真的一面和她相處就行了;只是,這種日子恐怕只剩下幾天了。

    潘瑾純忽然跳了起來,全身處於備戰狀態。「我就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全沒安好心眼。」

    「這一次你一定會答應的。」他笑睨著她,肯定地說。

    「不可能!」他的笑容太奸詐了,她絕不能鬆懈,得小心提防著。

    「你先坐下來。」他拉著她坐下。「我都還沒說是什麼事情,你未免拒絕得太早了吧?」

    「反正和你有關的,絕不可能是什麼好事情。」她沒好氣地說。她的一切苦厄不就是從認識他之後才開始的?

    「難道你不想離開?」他直接挑了她最想聽的話說,果然,潘瑾純立刻正襟危坐地把耳朵豎得高高的。「只要你和我舉行婚禮——」

    「不可能!」

    黑肱旭話還沒說完就被潘瑾純的尖叫聲打斷,兩人頓時成為餐廳裡的焦點人物,所有人皆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眼光,黑肱旭根本無所謂,因為他早已習慣人們注視的眼光,但臉皮薄的潘瑾純可就沒那麼自在了。

    她紅著臉壓著聲音提醒他。「你發過誓的。」

    「先聽我說——」

    潘瑾純什麼也不想聽,馬上用手摀住耳朵。

    他拉下她的手。「結婚前我會給你一張離婚協議書,和一張往日本的機票,只要你和我完成婚禮,當天你便可以直飛日本和你的何定南相會,離婚協議書上我會事先簽好名字,等三個月後你再簽名寄給我,當然,我還會準備一千萬讓你和何定南創業。」

    愈說,黑肱旭的心就愈像讓蟲啃噬著似的,一陣陣地抽痛著,但這是唯一能瞞過老頭子還她自由的辦法,縱使他有再多的不捨也得放手,因為就算留住了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也沒用,要是她不快樂,他也不會好受。

    「怎麼突然要讓我走?」終於能離開黑肱居和那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還能得到這麼多的錢,她應該要開心得放鞭炮慶祝才對,但此刻她的心裡卻有種將被遺棄的感覺,那感覺浸得她的心好苦、好澀喔,就連鼻頭也跟著發酸。

    「因為你在只會礙事。」

    「你說過不會再嫌我的。」她皺著張臉,就快哭出來了。

    「難道你不想走嗎?」他心裡冒起了一絲絲期待,心跳也突然地加快。

    「誰說我不想走的?我急得很,你這個大笨蛋!」她紅著眼,把一大盤意大利面全砸在他的臉上,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黑肱旭無力地抹掉臉上的菜漬,堂堂一個貴公於被一個女人砸面,而且餐廳裡還有許多政商界的朋友,這話要是被傳出去,真可說是丟臉丟到家。

    不過,此刻的難堪還不及他心裡的難受,他早該料到潘瑾純會有這種反應,也試著說服自己要釋然,但心底的不捨就是那麼的濃烈、沉重,直壓在他心裡發酵著。

    天知道,他根本不想要她回何定南身邊,他要她只屬於他啊!

    ※  ※  ※

    回到家的黑肱昭,看著安靜得出奇的黑肱居,心裡突然有種不樣的預感。

    「把門打開。」他示意身旁的保縹把鐵門打開,而後走了進去。

    「老爺,您終於回來了!」剛從後花園出來的林伯,一見到黑肱昭馬上開心地迎上前來,還激動地拉著他的手、彷彿見到救世主一般。

    「林伯,家裡一切都好吧?」看見林伯激動的模樣,更讓他眼皮直跳。

    「很好、很好。」林伯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很好?」他不相信。「那僕人和警衛全上哪去了,怎麼只剩下你一個人?」

    「全讓二少爺撤走了。」

    「他為什麼這麼做?」

    林伯吞吞吐吐的,為難地不知該不該把事情都告訴老爺子。

    「直說吧。」他一不在,黑肱旭這小子又在玩什麼把戲?

    「二少爺不知為了什麼,不但要二少奶奶一個人做完園裡這些活,更要她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你說這粗活全是那個女娃兒一個人做的?」黑肱昭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打量著整齊清潔的屋裡屋外。

    阿旭果然沒選錯人,替他找了一個這麼能幹的兒媳婦,不過,阿旭的心腸也真狠,堂堂一個二少奶奶,竟要她做粗活?!

    「他人呢?」他不悅地板起臉。

    「咦?他和二少奶奶去接您了呀,你們沒碰上嗎?」

    「這個不肖子,八成又瘋到哪裡去了!」他生氣地怒斥著。

    忽然,黑肱昭想到一件事,冷著聲音問:「這裡這麼安靜,他該不會忘了他的婚禮吧?」

    提到這件事,林伯一顆頭馬上垂了下來。「老爺,老林該死,沒盡到督促少爺的責任。」

    「不關你的事,這不肖子壓根兒就是在敷衍我,搞什麼「或然率之約」?還做足了工夫找來了五位跨國律師做見證,這麼猾溜,等他回來,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老爺您看,少爺回來了。」林伯指著黑肱旭那輛黑色的敞篷跑車。

    車子在黑肱昭的面前停下來,但下車的兩個人全都不發一語,一個是滿臉的油膩,一個則是眼睛紅紅的。

    「這是怎麼回事?」黑肱昭怒指著潘瑾純紅腫的眼睛,質問著黑肱旭。

    黑肱旭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

    「說!」他吼著。

    「沒事。」黑肱旭不願多作解釋,只因此刻他的心情也很複雜。

    「你說呢?」黑肱昭轉頭輕聲地問著潘瑾純。

    潘瑾純也是搖頭,不知該怎麼回答。她低下頭,不爭氣的淚又開始聚集在眼眶裡。

    「好,都不說是嗎?看我怎麼教訓你。」他揚起手就要給黑肱旭一巴掌,但卻被潘瑾純擋住。

    「老頭子!你不能打他。」潘瑾純急急的護在黑肱旭身前。

    在場的人皆因她這句無禮的稱謂倒抽了口氣,就連黑肱旭也不例外,雖然私底下他們兄弟妹總是這麼叫他,但可沒人敢當他的面叫。

    「給我一個理由。」他激賞地看著潘瑾純。瞧她這膽量、這氣勢,完全符合當黑肱家媳婦的條件。

    「他沒有錯。」她啞著嗓子,真不知該說什麼。

    「都哭成這樣了,還說他沒錯?」黑肱昭心疼地拍拍她的肩。「乖,告訴我,他是怎麼欺負你的?有我在,別怕。」

    潘瑾純抬起淚眼看著黑肱旭,試著回想著他曾如何的折磨她、欺侮她,但那些畫面不知怎的竟愈想愈是模糊。

    「他沒有欺侮我,我只是想家而已。」她隨口謅了個理由。

    「對了,你不提我倒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派人接親家公、親家母過來了,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黑肱昭安撫地拍拍她。

    「什麼?!」潘瑾純大驚失色地怪叫著。

    她原本想偷偷摸摸地結婚,再偷偷摸摸的跑去日本,避過風頭再說;現在老頭子連她爸媽都找來了,不就表示她逃不掉了?這下真的慘了!

    「怎麼,你不開心嗎?」

    「開心……開心……」她僵著笑臉困難地答道,心裡則是不停地哀鳴著。她求助地看向黑肱旭,希望他能幫幫她,但他一臉冷硬,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唉呀!這個小器的男人,該不會還在氣她砸了他滿臉的意大利面吧?!

    「雖然只剩幾天的時間,但還來得及。」黑肱昭向林伯交代。「林伯,這事就交給你去打點,去把所有僕人找回來,我不許我未來的兒媳婦再碰那些粗活。還有你,黑肱旭,你的惡形惡狀我暫時先記著,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別再耍什麼花樣。」

    「絕對不會,你放心吧。」他別有深意地看了潘瑾純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潘瑾純黯然的目光隨著他的背影移動,一顆心全因他而緊揪著。

    ※  ※  ※

    接下來的日子潘瑾純真的過得很慘,不但得在短時間內學會美姿美儀,並記件所有的社交禮儀,更得應付她那一對勢利、見錢眼開的父母,身體的折磨已夠她累的了,現在再加上精神折磨,啊——她就快崩潰了!

    幸好,明天就能解脫了。

    「阿純呀,你看快哪。」林文滿操著一口台灣國語,興奮地把報紙湊到潘瑾純面前。

    「媽,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啊?」潘瑾純閉著眼,再也沒有力氣和她周旋了,她已經被精神轟炸一天了。

    「阿滿,你又不認識字,看得這麼高興有用?拿來啦!」滿口湖北話的潘進益,一手就將報紙搶了過去,直接把報紙貼在潘瑾純的臉上。「阿純,是你,快看、快看。」

    「你這樣阿純怎看得到?走啦,我來啦!」她擠開丈夫,搖著潘瑾純。「阿純你看,報紙上面全部攏是你的照片,連『阿本仔』的報紙嘛有登呢!」

    阿本仔?她閉著眼想著媽媽口中的阿本仔是什麼意思,忽然!她驚嚇地睜開眼——阿本仔就是國語「日本人」的意思啊!

    她連忙搶過報紙,這一看她差點昏倒。

    這家日本最大的報社,竟將他們的婚紗照刊登得這麼大,何定南肯定看見了!

    完了,現在她到底該主動向何定南解釋,還是乾脆避不見面?

    她頭疼地抓著頭皮,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完全無視女兒痛苦的兩個人,還在那裡興高采烈地翻著各大報,找著他們女兒的照片。

    「我就說生女兒好,你瞧我們家阿純多神氣啊!」林文滿拿著滿手的報紙,得意得就快飛上天了。「我要把這兒報紙帶回南部,拿給那個老是瞧不起我們的張嫂還有罔市看,讓她們知道我的女兒有多厲害。」

    「你看看,光是女婿這棟透天大樓就夠我們吃上一輩子了。」

    「可是不對啊!」潘進益滿臉不解地搖著失神的女兒。「阿純哪,上次你跟我說要到日本去訂婚,那個男孩不是姓何嗎?怎麼會變成姓黑肱的?」

    「喔!別提了。」她苦著一張臉就快被煩死了,這件事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要她如何說呀?

    「你到底是愛哪一個?一個女人怎麼能三天兩頭的換丈夫。」雖勢利,但在他的觀念裡一個女人是絕對不能侍奉二夫的。

    「當然是——」腦海裡忽然肉過黑肱旭的憤怒,她不由得一震。她該愛的是何定南才對呀!

    她和何定南交往六年,如果沒有發生這場意外,她早已和他步上禮堂,共組甜蜜的家庭了,一切都是這麼的理所當然,可是如今她卻心虛了,甚至連他的樣子也漸漸地變得模糊,換上的卻是黑肱旭那張玩世不恭的臉,和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

    往往,只要黑肱旭短短的一句話或是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就能輕易地打亂她苦心學習的溫柔氣質和修養,硬是逼出了她最真的七情六慾,情緒裡的大喜大怒皆因他而起伏著,甚至,為了不讓他看扁,一向連上台的膽量也沒有的她,更破天荒地走了一場世紀之秀。還有,她從不曾在意過自己的容貌,也不曾為何定南去做任何改變,但她卻為了怕黑肱旭嫌惡的眼神,而一天梳好幾次頭髮。

    這一切的一切,說穿了根本是盼他能多看自己一眼,而不是強烈的自尊心在作祟。

    此刻她終於發現了,一直以來她心底最害怕、最抗拒的事還是發生了。

    老天,她恐怕是愛上他了。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何謂「愛情」,原來單單一個「愛」字卻是由喜怒哀樂、酸甜苦辣……等等元素所構成。在何定南身上,她感受不到這麼多的情緒起伏,她知道這麼想對他並不公平,但當愛情出現時,誰也控制不了。

    唉!她淒楚、悲哀地看著報上這對表情僵硬、擁得不情不願的新人,她和黑肱旭怎麼看都不像能幸福的樣子。

    「三八,有錢就好,你管她愛哪一個。」林文滿插嘴道。

    「阿純,你說。」但潘進益卻異常地堅持。

    她無力地看著父親,若真可以選擇,她倒寧願愛平凡、什麼也沒有的何定南,而不是坐擁一切,卻從不把她放在眼裡的黑肱旭。

    「你老實說,你心底愛的是那個姓何的嗎?」

    「我——」單相思的苦令她說不出真話,因為她怕話一說出去會換來難堪,黑肱旭的譏消和鄙視她不是沒領教過。

    「我看得出你不快樂,根本不像是個新娘子。」

    「爸……」這是潘瑾純頭一次感受到那份親情,被瞭解的感動令她喉頭硬咽。

    「你不快樂就別嫁了,又不是沒人要。」

    「你說那什麼瘋話?阿純不嫁,你要我繼續跟你賣面嗎?別想!」林文滿氣呼呼地。「阿純別理你爸,他頭腦有問題。」

    「爸、媽,其實我……」潘瑾純決定把心裡的話全告訴他們,但卻被黑肱旭突來的聲音打斷。

    「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還不快去休息。」黑肱旭一身的黑,表情又是那麼的冷峻,尤其那雙冷眸更是令人不寒而慄,此時的他,看起來簡直就像個暗夜撒旦。

    潘瑾純不敢看他,老天,他在門後站多久了?又聽見多少了?

    「女婿,你回來了呀!」林文滿一改怒臉,馬上阿諛奉承地迎向前,但她的熱情卻換來黑肱旭的怒目瞪視,只好摸摸鼻子地站到一旁。「這是上次答應你的事。」黑肱旭面無表情地把一隻公文封丟給她。

    潘瑾純顫抖地接著,才要付出的熱情卻又因為他之前的諾言立刻被冰凍,過了明天,她和他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她努力調息了許久,硬是吞下喉頭的硬咽,才故作平靜、輕鬆地說道。

    她如釋重負的笑,狠狠地在黑肱旭心頭劃了一刀,痛得差點讓他失態的站不穩腳。

    原以為沒聽到先前她的答案會讓自己好過一點,但這種鴕鳥心態卻是一種折磨,不斷的猜測只會讓自己心裡更七上八下、寢食難安。早知道剛才就不要打斷他們父女的談話,或許答案是殘忍的,但至少能讓他徹底死心,也不會因為抱著一絲絲希望而落得像現在這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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