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格格 第五章
    大阿哥娶妻這件事著實在整個北京城裡城外掀起了一波波的歡慶氣氛,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好比自個兒家辦喜事一般。

    可這件喜事的男主角卻毫無所動,甚至輕蔑冷情的看著這段荒謬戲碼的持續演出。

    呵,瞧端親王今天那副得意揚揚,笑得嘴都闔不攏的模樣,說有多讓人作嘔就有多讓人作嘔,若不是顧及大局,他還真想將口中的酒都吐在他臉上,表示對他的厭惡與不屑。

    胤-搖晃著已經喝乾的酒杯,深邃的眼眸被薄薄的迷霧給遮掩,兩頰泛起淡淡的酡紅,顯示著他已被酒精侵襲的證據。

    「,不要再喝了,別忘了你等會兒還要入洞房呢。」皇上關心的囑咐著胤-,雖說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可欣喜之情倒讓他不感到醉意,反而還亢奮得很。

    「是呀,大阿哥,咱們那凰可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名門閨秀,等會還要請你多擔待擔待,溫柔一點喔。」端親王笑得邪惡,故意朝他眨眨眼道。

    「我從來就沒玩過所謂的名門閨秀,不知道該怎麼溫柔,就怕等會兒有負王爺所托。」他也故意回以邪佞的笑靨,引起了哄堂大笑。

    「去去去,你快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要是再喝下去,就怕要走錯房門,入錯洞房了。」皇上寵愛的看著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催促他,「朕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你為朕生個白白胖胖的皇孫了,你快回新房去,天沒有亮絕不能休息。」

    「喳,兒臣遵命。」胤-誇張的行了個舉手禮,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屏退了想要攙扶他的內侍,踉蹌的晃回新房。

    一踏進房,陪在新娘旁捧著一盤盤吉祥食物的宮女們連忙屈身行禮,打算照著該有的禮儀進行最後的程序時,卻被胤-不耐煩的擺手斥退,紛紛退出房外。

    偌大的房內霎時僅剩下帶著濃濃醉意的胤-,與蓋著紅布巾沉默的坐在床沿的新嫁娘,空氣沉悶得一點兒都不似新婚之夜該有的喜氣與浪漫,反倒像死囚的最後一夜似的,晦暗陰沉。

    桑媸已經呆坐在床沿好幾個時辰,她可以感覺到自己逐漸麻痺的雙腳與臀部紛紛的在向她抗議,還有那因為端坐而必須挺直的脊椎也已經支撐到了極點,讓她幾乎要不顧形象的彎下身子,尋求較舒適的姿勢。

    天,她明明有聽到他進房的聲音,可為什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難道這是正常的等待?每個人的洞房花燭夜都是如此的嗎?

    桑媸無助的緊扭著手,沒人告訴過她該怎麼做,所以她也只有繼續等待……

    胤-舒服的斜躺在正對著床的貴妃椅中,原本帶著醉意的雙眸此刻正發出犀利的審視光芒,直射向端坐在自己正前方的女子身上。

    雖然她的容顏被紅布巾給完全遮住,但胤-幾乎不用多想就可以預想那紅布巾之後的模樣,肯定是個心機重重、傲慢跋扈的驕貴樣貌,也是他最厭惡的那種模樣。

    房內的一雙喜燭已經燒了大半,凝固在紅燭上的臘淚彷彿在為這場充滿陰謀狡詐的婚禮流淚,靜靜的見證著這荒謬的盟約。

    醉意已經慢慢的褪去,胤-扯開衣襟,緩緩的站起身,朝床沿的身影走去,晃動的燭光在他俊美的臉龐上投下一抹詭異的陰影,他拿起一旁的木杖,草率的將蓋在新娘頭上的紅布巾掀開,看也不看一眼的便又轉身踱到貴妃椅上躺下,殘酷的將桑媸留在床上——孤獨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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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在晨光中清醒,對自己為何會睡在貴妃椅上有著一時的困惑,「該死!」他低咒了聲,甩了甩因宿醉而抽痛的腦袋,昨天的記憶也慢慢的回到腦中,眉心逐漸的攏起。

    他差點兒忘記在「他的」床上,還有一個被他忽視的新婚妻子。

    他知道自己無法一直當她是個隱形人,更明白他還必須靠她摧毀那個笑裡藏刀的端親王,所以,就從今天起開始演戲吧!

    努力的將臉上的厭惡隱藏住,胤-綻放出一抹如往常般閒逸的笑容,善用自己英俊的容貌,打算一次就讓那凰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實行他第一步的計謀。

    優雅的撣袖起身,他慢慢的轉過身去,本以為自己不是會瞧見一個怒氣沖沖,蓄勢待發的潑辣千金,就是一個已經躺平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女子,可等他完全的轉向她,朝她走近時,他才知道情況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面對的是一張哭花的蒼白小臉,沒有驕縱、跋扈,更沒有指責與怒氣,只有茫然與傷心,而那樣貌……天,竟會是她?!

    「你該死的怎麼會在這裡?」胤-好不容易偽裝出來的迷人笑容在瞥見她的模樣時完全崩塌,氣急敗壞的問。

    這女人,似乎總是能夠輕易的讓他失去冷靜。

    「我……」桑媸怯怯的抬起哭腫的雙眼,囁嚅著唇,在面對他的怒氣時又膽怯的低垂下頭,說不出任何解釋的話。

    胤-也不等她回答,愕然的用手抱著頭道:「天,你就是那凰格格,端親王的侄女。」這是他始料未及的狀況,超出他計謀的範圍。

    是呀,她現在是那凰格格,必須有格格的氣質與膽量,怎麼可以這樣畏畏縮縮呢?於是努力佯裝讓自己看起來端莊高貴,桑媸抬起頭望向他,「那凰給大阿哥請安。」

    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他該為不費吹灰之力便尋到她而欣喜如狂,也該為自己娶的女人竟是他掛心的女人而感到萬幸,可……該死的她卻偏偏是仇敵的侄女,甚至還是想埋伏到他身邊的陰險女子。

    這麼說來,一切的詭異都有了答案,原來她不是狐仙,也非妓女,只是一個處心積慮、迫不及待想找機會打擊他的奸邪女子。

    「你就是那凰?那麼誰又是媸兒?」想起被她玩弄的過去,胤-就恨得牙癢癢的,為自己的愚不可及感到羞恥。

    桑媸從沒想過可以逃過他的質問,有備而來的說著早已想好的台詞,「我、我知道我曾經為我的出現編了一些借口,不過那是因為我想要知道自己將要嫁的是個怎樣的男子,所以我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辦法接近你,可又不敢讓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至於媸兒是我的小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比較希望你這麼喊我。」呼,說了這一大串,應該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吧?

    胤-墨黑的眼眸陰鷙的瞇起,心中、腦中不知翻滾了多少遍的怒潮,好不容易才找回偽裝,緩緩的鬆開眉頭,綻出一抹一向可以輕易攫獲女人心的迷人笑靨,放軟聲音道:「原來如此。」他佯裝瞭解的點點頭,眼眸漾著令人迷醉的柔情,「難怪你總是來去匆匆,卻又讓我怎麼也找不到人。」也難怪洚在勾欄院中會找不到這個大騙子。

    「你能夠原諒我嗎?」他找過她嗎?桑媸的心猛的一跳,暗暗竊喜。

    「當然了,你既然已經是我的妻子,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呢?」不,他絕對不會原諒任何一個玩弄他的人,包括她——曾經讓他破例思念的女人!他的臉上漾著笑,可心中卻冷得似冰。

    桑媸開心的揚起唇角,哭腫的雙眼也漾滿笑意,毫無保留的顯示著她的喜悅,她開始感受到假扮那凰格格的好處了。

    「對了,昨夜……」胤-故做內疚的扁扁唇,無辜的瞅著她。

    而桑媸則是燒紅了臉頰,忘了昨夜被冷落的苦楚,嬌羞的低喃,「沒、沒關係,我、我瞭解。」

    「不,你不瞭解,其實我是怕你不習慣,會害怕我,所以才想讓你一個人靜靜,先適應我的存在再說,可沒想到我喝了太多酒,竟然在貴妃椅上睡著了。」胤-用手捧起桑媸的臉,認真的看著她,「都是我不好,把咱們的新婚之夜給搞砸了。」

    桑媸想要搖頭,可臉頰被胤-的手給固定住,絲毫無法動彈,甚至因為過緊的鉗制而微微的發疼起來,「呃,大阿哥,我、我的臉……」

    胤-佯裝無辜的鬆開手,將臉湊近她,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別擔心,我現在就好好的補償你,讓你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他的語氣在最後一句話時陡的降到冰點,冷漠而陰森。

    桑媸猛的一驚,不確定的往他臉上望去。

    「怎麼了?」他輕聲問著。

    漾著柔情的臉上哪有什麼冷酷的神情。是她聽錯了吧……

    桑媸羞赧的搖搖頭,「你沒有虧欠我什麼,能夠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甜蜜的事,也是我最大的夢想與願望,只要能像現在這樣看著你、跟你說話,我就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這樣的情景,在她還是那個身份卑賤的丫環時簡直就像做夢一般,而今卻能實現,教她怎麼能不感謝蒼天呢?

    她滿足的甜美笑容讓胤-有瞬間的失神,可危險意識適時的在他腦中響起,提醒他這一切只是一場陰謀罷了,就連那張純真無邪的臉蛋,也不過是陰險奸詐的保護色。

    「可愛的媸兒,你我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你竟然把我心中想的話都給說了,害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表達我得以迎娶你的喜悅與慶幸。」胤-彎起唇瓣,一手輕柔的抬起桑媸的下巴,低語道:「既然說不出來,那我就用行動來表示好了。」

    桑媸還來不及消化他這番話所帶來的喜悅,唇瓣便已經被他緊密的覆蓋住,身子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壓倒在炕床上,與他堅實的身軀密合的交纏在一起。

    「大、大阿哥……」天,她覺得自己猛跳的心幾乎要自胸口蹦出來,渾身燥熱得不知如何是好。

    「還叫我大阿哥?」胤-微微抬起頭,親暱的用唇碰碰她的鼻尖。

    這真的不是夢吧?桑媸迷戀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俊容,澀聲道:「相、相公。」

    「這次順耳多了,以後你除了喊我相公之外,就喊我吧,千萬不要再喊我大阿哥,知道嗎?」他俯下身,將臉埋進她的頸窩,輕輕的啃噬著此處嬌嫩細緻的肌膚,留下了點點紅暈。

    桑媸的全身因這親密的接觸而倏的一震,眼瞼不禁緊閉起來,感覺靈魂彷彿要飛出體外,飄飄欲仙。

    而相對於身下人兒毫無隱瞞的陶醉,胤-的眼神卻在桑媸閉上眼瞼的同時冷硬了起來,努力克制住自己即將爆發的怒意,他緩緩的移開身子,在床沿坐下。

    突然失去他壓在身上的重量,桑媸有瞬間的茫然,旋即困惑的睜開眼望向他。

    「我、我做錯什麼了嗎?」她羞紅著臉,吶吶道:「沒人教、教過我,所以……所以我不懂……」天,真是羞死人了,她可能是第一個問丈夫這種事的妻子吧。

    真是好演技,胤-瞇了瞇瞳眸,扯扯唇道:「你沒做錯什麼,只是現在已經不適合沉溺在床上,該去向皇阿瑪請安了。」

    「喔。」桑媸恨不得有個洞可以鑽下去,她怎麼會忘記現在已經是大白天了呢?而且她剛剛那樣問,好像她是個大花癡,非要拉他上床似的。

    天,她暗暗的低吟了聲,偷偷瞧向胤-,希望他可以回她一個不介意的溫柔笑容,可卻瞥見他面無表情的緊抿著唇,糟糕,他該不會真的在為她淫蕩的行為生氣吧?

    「?」她跟著坐正身子,怯怯的喊他。

    胤-的神情倏的轉變,掛上一抹桑媸期盼中的寵愛笑容,「好了,我要丫環來幫你梳洗梳洗,好好裝扮。」

    他輕柔的摸過她的臉頰,沒等桑媸開口,整整衣衫,轉身走離房間。

    看著他跨出門檻的背影,桑媸突然有種莫名的慌張感,胤-對她雖然柔情似水,斯文有禮,可在他那雙漆黑瞳眸的深處好像隱藏著什麼似的,每當她想瞧個清楚,便倏的消逝,沉潛在那泓深幽的潭水之中,隱隱約約、模模糊糊,教她無法踏實,揪著心慌。

    該不會他看出她是個冒牌格格吧?這麼一想,讓桑媸的臉倏的刷白,不、不可能的,這件事除了她、亮婆婆與端親王之外,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

    否定了這個臆測,桑媸的眉緩緩的展開,或許是她杞人憂天吧,只要她照著端親王的吩咐,好好保護大阿哥,相信一切都會完美順利。

    哪怕有一天他們必須分離,這段日子的回憶也夠陪伴她度過餘生,她最愛的主子、大阿哥,她的相公啊。

    淡淡的揚起唇,她已經準備作一場今生最甜蜜的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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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一臉睡眠不足的模樣,看來昨夜應該是個充實的夜晚吧?」臧洚彎腰看著斜倚在貴妃椅上的胤-,不知死活的調侃他。

    「充實?」胤-自嘲的扯扯唇,聲音冰冷的道:「的確是充實到讓我差點暴斃。」想到第一眼看到她端坐在床沿的情景,他到現在還可以感受到那股讓自己又驚又怒的衝擊。

    「怎麼回事?有這麼糟嗎?」赫連沆關切的問,他很少見到一向閒逸的大阿哥出現這種神情,更難以想像會有任何人具有干擾他情緒的能力。

    不過,看來那個那凰格格或許正是那個讓胤-破例的關鍵人物。

    「我相信可以應付得很好的,畢竟,連我的難題他都可以處理了,不是嗎?」靳檠側頭與坐在身旁的秦吉絮相視莞爾,曾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障礙已經徹底消除,不復存在了。

    「是呀,多虧大阿哥,否則我也不知道到何時才能夠向我這位救命恩人致謝呢。」芮瞳朝秦吉絮笑笑,走到她面前,親熱的拉起她的手道:「咱們兩姐妹還是到外面去敘敘舊,這裡就留給他們這群男人去說咱們的不是之處好了。」

    「瞳瞳,你這樣說就太不公平了,我什麼時候捨得說你的不是?」赫連沆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可憐兮兮的瞅著妻子道。

    芮瞳嗔笑的搖頭,俯身在赫連沆耳邊道:「我當然知道嘍,你可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呢!」

    「嘖嘖嘖,你們這不是在欺負我這個孤家寡人嗎?讓我瞧了既羨慕、又肉麻啊。」臧洚佯裝渾身發癢的左搔搔、右抓抓,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芮瞳吐吐舌,朝赫連沆露出一抹無辜的笑容,旋即拉著一直與靳檠含情脈脈,互相凝視著的秦吉絮離開,將空間留給了清一色的男人會談。

    「好了,現在可以開始說了。」靳檠收起笑容,嚴肅的道。

    氣氛霎時凝重起來,每個人都專注的瞧著胤-的神情,想看出一絲絲端倪。

    「你們幹麼?問審呀?」胤-長長吐出了口氣,恢復悠閒的模樣。

    「那凰格格,她是個怎樣的女人,好不好控制?」赫連沆也不拐彎抹腳,直接問重點。

    「憑她是端親王侄女這個身份看來,想必也是個心機重重、城府深沉的女人吧。」自從家變之後,靳檠對端親王是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

    「我也有同感,否則不會一副心事重重的窩囊樣,想必昨夜是吃癟了吧?」臧洚瞇起眼,審視的打量著胤。

    「?」

    「怎麼了你倒是說呀?」

    「快說、快說。」

    見胤-沉下俊容,三個人心中有數的同時停止逼問,等待他調整心情之後的主動告知。

    「的確,這件婚事的結果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個地方或許也不再隱密安全了。」沉默了半晌,胤-才緩緩開口。

    「繼續說。」三個人異口同聲的道,臉色越發凝重。

    胤-倒是顯得悠哉許多,輕鬆平常的道:「你還記得我要你去找的那個女人嗎?」他轉向臧洚問。

    「忘不了。」他還因此被罵笨蛋呢。

    「她就是那凰格格。」胤-自嘲的彎起薄唇,黑眸中卻沒有一絲笑意,「真可笑,沒想到我四處打聽尋找的女人,最後竟在離我最近之處,而且還成了我的妻子。」不但如此,還成了他的敵人。

    「天,這……」臧洚驚訝得下顎都快掉到胸前了,「這太離譜了吧。」糟糕,事情嚴重了,難怪會這麼失常。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其中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隱情嗎?」赫連沆與靳檠同時望向臧洚,尋求答案。

    「唉,這說來可話長了……」臧洚輕歎了聲,緩緩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兩人解釋著,只不過,胤-心中那抹對那女子產生的特殊情感,就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得清楚的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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