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深處 第九章
    喂,剛才讀到一句話。

    噢?什麼?

    或許生命中,應該有他,一直陪伴。

    ……靠!你腦子有病啊!酸成這樣的話也能說出口?

    嗯,是很酸……媽的,你才腦子有病!滾過來!

    *****

    眼框、心髒、神經痛不可當,全身的血在汩汩流出。

    像個瘋子似的曝露著傷口,但我發誓腦子很清醒,誰也別想從我手裡把他拉開,我這輩子算是賠給他了,他的命也同樣只能是我的。

    有人過來,我懶得搭理,但他居然撂在陳默肩上,我眼睛暴紅,伸手就是一個耳光,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眥開牙齒咬,但嘴角嘗到了血的腥味。

    “喂!瘋了!”受驚退開的人惱火極了,不敢再靠上來,伸著脖子吼,“有病啊?”

    我冷笑抬頭,狠著眼神抱緊陳默,“你說誰有病!想找死就再說一次!”

    “你……”那人被我嗆人的氣勢嚇了呆住,隨即憤怒的想上來論理。

    “別別,沒事兒沒事!”原之靖不知何時趕來的,陪著笑臉攔開想要抽我那廝。“這倆都我同學,突然生病了,急得發慌,消氣消氣……”

    圍觀的人好歹被勸退了,罵罵咧咧的走開,我管不了那麼多,這世界上我只要把命交給懷裡這個人就足夠了。

    終於等來車的時候,我已經跪到發麻。陳默沒有意識的昏著,我單手支地死撐著拖抱住他起來,掌心被碎石磨化了血,生疼的刻到骨子裡。

    膝蓋刺痛得用不出絲毫氣力,腿不停發抖幾乎撐不起來,原之靖默不作聲的伸出一手扶住我胳膊,另一手支著陳默的後背。

    “放開!我自己來。”我像頭被侵略領土的野獸,本能防備。

    他眼神復雜,抬起手卸下行李背著,我咬緊牙關,透支全部力氣,幾乎是半拖半抱的扯著陳默上車。

    他被我拖得極不舒服,昏沉中皺著眉低咒,我用手肘頂住無法喘息而劇痛的胃,用僅余的力氣摑他的臉,“不舒服?那就給我死回來,自己走給我看看!”

    他沒有反應,我神經質的不停摑,“有臉哼不舒服?有臉讓我駝你?媽的!你別給老子裝死!”眼淚囂張的湖了滿臉,原之靖實在不放心,死活跟著一齊上路。

    沿途顛簸的厲害,我拖陳默坐下後就再也沒有力氣動彈,原之靖陪著看我近乎絕望撕裂的把陳默攬起來,像上次一樣的用臉蹭他的心口,他偶爾會沒有意識的胡言亂語一下,“我不會打他……我發過誓不打他……欠他的,不打他……”

    我怔怔的聽著,眼睛裡有什麼東西在轉,痛得像流血。原之靖端過飯來,被我煩躁的推開,他火了,一把擰過我脖子,“秦瑞!你給我冷靜一點!吃,你想活著把他送進醫院就給我吃。”

    “我死不了!”我恨他硬拉開我和陳默的距離,野蠻的撂手就揮,激烈的動作震的陳默又咕噥起來,“你敢玩我……別以為殺人了不起……真的會殺你……賠命……賠命給你……”

    我一呆,動作頓滯,原之靖撤手不及,滿滿撒了一桌,他疲憊又壓抑的歎口氣,蹲下身來收拾,我看著這兩個我毀了的和毀了我的人,萬念俱灰的抓起一口飯狠狠嚼,邊嚼邊抱緊陳默不放,嘴角終於嘗到了血腥之外的味道,是鹹的。

    等站在熟悉城市的站在車水馬龍裡時,我前所未有的清醒,一把拉住原之靖,“叫輛出租,XX醫院,找院長,說……”我咽了咽氣,心口劇烈的痛了起來,“……陳默,是杜京菁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

    沖著杜京菁的名號,陳默順當地被插入觀察室,護士明顯被我狼狽寥落的野獸模樣嚇的不輕,竄來竄去的急匆匆交待說要住下,你回去拿些必用品吧。

    打開屋子,滿眼滿身全是他的味道,我沖到盥洗室用冷水狠狠沖的自己骨子透涼,才總算壓住了心裡喘不出氣來的痛,勉強撐起身體胡亂打開櫃子找東西。

    原之靖無言地在身後,把我劈天蓋地扔出來的無用物品一件件拾起來整理好。我一直在哆嗦,他拿著大浴巾過來想擦我濕漉漉的頭發。

    ——我趴在沙發上發呆,陳默跺著腳跟跑出廚房,扔過大毛巾罵受涼了別想我給你當老媽子……

    “不許碰我!”突然尖銳的叫了起來,原之靖受傷的眼神讓我心虛,他帶些怒氣的把毛巾朝牆角一扔,打開電話留言。

    “秦瑞,陳默,你們回來了沒?”是寧遠安,那瞬間我真的想卡住他脖子,問為什麼要告訴他我的行蹤!“呵呵,玩的開心麼?秦瑞,感謝我吧……朱蕭,不許動我的存檔!再動我生氣了!秦瑞,你……朱蕭我說真的!我真火了!你再動存檔我以後死也不給你玩了!呼呼!秦瑞啊……朱——蕭——!我憤怒了!你看我憤怒了!”辟哩帕拉的腳步聲,撂下匆忙的一句,“秦瑞,代我問候叔叔……”

    我懶得搭理這顆大腦發育不良的豆芽,沖去盥洗室拿臉盆,他喜歡干淨……他總是惡狠狠的摁下我腦袋往盆裡灌,鼻子挨著鼻子呼呼笑到一起窒息……

    原之靖很有些懷念的哭笑不得地聽,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在客廳裡轉悠,沒一會兒握著張紙條過來抓住我,“秦瑞,”他硬壓下我的煩躁不堪,“看看這個,他去找你的原因。”

    我瞪大眼睛,那上邊的方塊字簡單干淨,我卻不認得一樣,像要吞了似的一個字一個字的,用了大半天去讀。

    是他的假條,他知道我接下來的兩天是休假,他也向公司請了假……

    他准備齊全,所以向寧遠安打聽了行蹤,直接過來抓我上旅途……旅行目的地那欄填著我的家鄉……他要帶我回我的家。

    ——陳默,你有沒有想過和我回我的城市?沒有吧……

    ——秦瑞,代我問候叔叔……

    真相是零片,一個齒輪一個齒輪的拚合起來,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只不過他心血來潮打算拐上我出去瘋玩兩天而已……

    這有什麼了不得,比起我為他賠進去的算個屁……

    我沒有背叛他,我為了他耗光了感情上的一切生命力……

    媽的……媽的……媽的!我撂起桌上的花瓶砸得爛碎。

    接著發生的事就像那些碎片一樣,模糊發著白光,無法再完整的粘合起來。

    原之靖把我送到醫院門口,再不肯進去。我茫然,他只是淡淡笑著,溫柔的揉一下我的頭發,秦瑞,我喜歡你,但沒至於到你以為的那種程度,所以,你放心的去跟著你的火焰走,幸福就好。

    我自私又疲倦,寧可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忽然間像回到那最初的歲月,眼眶有些糊……幸福不了,燒的遍體鱗傷。

    他笑著沖我揮揮手,誰說遍體鱗傷就一定是不幸福呢?

    然而,他走得太早了,沒有看到醫院裡等待我的人去樓空。

    我掐著護士的脖子推在牆角,恐怖的像一個鬼,她哭的聲嘶力竭,真不知道啊,剛辦了出院。

    如果孫黎不出現,或許我在血紅的憤怒中真的會動手打女人。

    孫黎眼神冰冷,像個陌生人那樣的告訴我,杜京菁接到消息後,逼著她老爹找到最權威的專家,用最先進的醫療措施。

    而她,只是受托來知會我一聲,不用再找陳默了。

    我憤怒的崩潰,冷笑的狠極了,“漂亮啊!干的巨漂亮!陳默還他媽的成國寶了!勞煩你們大家用上這麼齷鹺的手段!”

    “……”孫黎眼神緩和了些,裝了好多無法形容的情緒,她看著我,依稀有些當年那個好朋友的影子,“陳默……當中醒來過,是他自己堅持不告而別的。”

    “……你別把我當三歲孩子!”我咬緊牙。

    “秦瑞,你聽我說,我是京菁的好朋友,我也是才知道……這一切,我痛恨你們當年那樣傷害她,可是我沒有騙你,真的。”

    我還能說什麼,我只是看著孫黎,提起手上的東西,“那就替我轉告他,這些是我給他帶來的。”說著,悉數從高樓扔下去,“砰”碎裂的屍骨無存。

    頭也不回的離開,每走一步我都咬緊牙,在掌心裡掐上死死一下。

    一段時日後,我搬了出去,陳默的父母那邊沒有動靜,顯然是有所聯系而不擔心,事實明顯的放在眼前,我像個木頭一樣收拾起所有痕跡。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滿腦子只有兩個字眼,從齒縫裡擠出冰冷的呼吸。

    陳默……陳默……

    你狠。

    分別大半年,或許在日歷上只是短的極其容易忽視的時光。我依然工作,在新的住處過的閒閒散散,去阿南的酒吧,和朱蕭聯手欺負寧遠安,打電話給爸媽,間或找小姑娘調個情,只有自己看得到心底深處越來越微弱的屬於生命原力的火,淡的快要熄滅。

    *****

    這就是整整四年半的故事,除了不斷的撕咬和傷害,沒有留下其他太深的記憶。

    “秦瑞……”他從懷裡抓出我的腦袋,“……這半年,我差點活不下來。”

    我維持著跨坐在他雙腿間的姿勢不動,擰眉尖掃過久違卻熟悉刻骨的每一寸,突然冷笑,抓住他肩頭想要掙扎站起來。

    他出其不意的被牽動,壓抑低哼的臉上寫滿了不爽無措,一把壓住我臀部不讓挪,“亂動什麼!想干嗎!”

    “想要你命!”我瞇著眼靠近他鼻尖,陰冷的笑了一下,硬掙開他的那家伙,“反正這半年,也是多余的留著。”

    他被我的蠻力激的冷息直流,勉強死摁下半身,嘴角恍恍抿出一絲猙獰的憤怒,“你不信?”

    “我?大爺你在問我?”我誇張的擠出受充若驚的諂媚樣,“大爺你真的在問我?我哪裡配?我壓跟連放屁的資格都沒有,只要乖乖的躲在狗圈裡,等你半年,一年,十年,等到你回來扔根骨頭的時候,趕緊給你提上拖鞋。這樣就足夠了。對吧!”

    他被我堵得烈火上竄,拐起腳肘踢得我膝蓋發麻站不起來,“厲害啊!你這張嘴越來越厲害了!哼……”冷冷地諷笑起來,“少給我在這邊陰陽怪氣得裝委屈,你不搬走了嘛!你留在家裡了嘛!你等我了嘛!”

    我刺痛的呼吸著,揪住他頭發,用眼神挖著他的,“我等了!我等到我還能活著走路的最後一天。”

    恨恨得看著他瞳孔裡自己的影子,當日那不人不鬼的蒼白樣子,幾天不吃不喝,剛到阿南酒吧門口就暈倒了。

    他嗆的劇烈咳嗽,強按住我肩膀發呆,直到我受不了煩的推他,“媽的,你覺得蹲在這路燈下好看是不是?”

    他無言的咧咧嘴角,伸長腿裹緊一些,捏住我手腕鎖在兩側,“別動,好不好看你都別激我,路燈怎麼了,跑到馬路當中去打滾我都不在乎。”

    我從來拿他的惡俗沒轍,只能狠狠地罵著獸類,隨他伸手把我衣服褲子拉齊整,他的動作很慢,帶著好久好久不曾感受的溫柔,總是拉攏了一個細節,然後不吭氣的撫弄好會兒,我被他惹得毛燥起來,“你玩洋娃娃呢!”

    他一下笑了,輪廓深邃的臉龐皺起,眼睛黑亮黑亮的,就像當年那樣,我心口一松。

    “嗯,好玩的很。”他壓過我後腦勺就是一口。

    “滾。”我推開,鼻子酸酸的,“你是丟開久了,又新鮮了,所以才好玩。”

    “……”他眼神一閃,跟中了邪似的越笑越溫柔,弄齊整兩人的衣衫,握住我手站起來,一路牽著走了兩步,突然回頭,拽緊我腰就拉,我猝不及防死死撞入他懷裡,他揪起我的衣領,一手抄滿我後腦,滿滿地吻著再不放開,“不是啊……不是故意丟開的……治病去了……不許不相信,”間歇舔舔我莫名其妙帶點濕氣的臉頰,“……天天想著。”

    我承認自己懦弱得可笑,在他那樣溫柔的執手相牽裡,不敢開口說一句話,這是最像夢境的一刻,我沒勇氣冒險。

    他居然認識我的住處,熟門熟路的牽著回去,天色很晚了,但仍有些路人,他沖我眼神一下,扒下外套就扔過來,我憋著不敢大聲笑,學他當年蓋在交握的雙手上。

    我租的是個獨戶小屋,到了門口,他忍不住的胡亂扒開我的頭發,舌尖在我唇的四周亂竄一氣,我跟著躁動起來,扯住他衣服的扣子撕拉,擠得他胸膛硬蹭,“鑰匙……”他在我的嘴唇裡瘋狂撒野,“……媽的,鑰匙,否則我倆准被逮起來。”

    我哆嗦得軟在他身上,纏住他手往腰間鑰匙扣上引,他煩躁的一把扯下,然後摁緊我腰,狠命一捏,“死崽子,讓你招我。”

    牽絆著攪進屋裡,我用力把他推倒在沙發上,廝磨的吻他的嘴唇,脖子,他仰起頭直呼氣,溫柔的順著我的頭發,等我咬住他的乳尖時,他劇烈的震跳起來,一下子彎起膝蓋,硬硬得頂住我。

    我驚笑的瞪他,“動物的精力果然復蘇很快。”

    他怒怒憋嘴,拽開我領子就往下扯,我冷竄著直笑,說不行,我那裡痛的很,真的不行,除非你讓我上。

    “滾!”他大為光火的一轉身,把我壓在下面,劈頭蓋臉的,“你上得了就試試看。媽的,你痛?你痛我就被你夾的好過!你以為我樂意找那罪受?”

    這個用詞讓我怒火攻心,一個耳光甩過去,“那誰求你來受罪了?”

    他一頓,突然殘酷的勾起嘴角,捏住我的手腕像是要弄斷,“……我賤!”

    我實在累的不行,和他針鋒相對到後來幾乎是灰著一張臉硬撐,最後他頹然暴吼,“看你這張死人臉色!給我閉嘴!”

    然後攔腰抱我上床,我迷迷糊糊的哼了兩聲終於撐不住的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但水甜水甜。

    次日醒來,他神清氣爽地抓起我腦袋啾一口,然後徑自翻箱倒櫃的折騰,我沒精力搭理,由著他鬧,等他昏天野地往旅行袋裡東西塞嘴裡還咕噥著這個舊了不要了的時候,我才勉強扯開酸澀的眼睛,“你丫想干嗎?打劫呢!”

    他看我醒了,瞇眼笑了一下,抓起床頭案上的早點扔過來,還往我手裡硬塞了杯牛奶,幾乎燙掉我一層細嫩皮,“收拾東西,回家去。”

    我咽著食物咕噥不清,“你回家收拾我東西?明搶啊?”

    他手上的衣服對准我就摔,“別給老子裝傻!你一個人自說自話搬家,還來勁了!我今晚拖具屍體也把你拖回去,我答應過你搬出來嘛!”

    “哈!”我諷刺的大笑,“陳默,大半年不見,你怎這麼逗了!答應?我們之間原來還用得上這個!”

    他瞪我,臉上又心虛又頹敗,夾雜著難以言語的憤怒和不甘,突然逼過來扯住低咒,“你夠了沒有!死活繞著那個特有意思是不是?!我差點死了!這半年我差點死了你聽沒聽見!我差點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哈!死?死!你怕死啊!你怕死我不怕!”我猛力一掙,牛奶濺出來,他野性得舔舔嘴角,“你蒙心騙誰呢!當初哪個王八蛋口口聲聲說死不了人的!”

    他屏緊眉尖,“你不信,混蛋,你憑什麼不信!”

    “陳默。”我深吸氣,坐起身來直視他,“你聽著,沒那麼簡單。你說走就走,說回就回,你當我永遠封在真空的鐵罐子裡扔了拋了全隨你樂意?沒這麼簡單,我裝了四年的白癡,我他媽累了!”

    他眉尖打了好幾下褶,一再閃過凶狠,我堅持冷酷犀利的盯視,他冷笑著摔開,扔起被子把我蓋實,“秦瑞,你狠,白癡要他媽的輪流當才有意思,對吧!”

    我被這句話刺的有些痛,磨磨嘴出不了聲,呆愣愣的看他開門走遠,傷痕不能輕易痊愈,看著掌心發怵,那裡在瞬間劃過一些東西,我沒抓住,只能死咬下唇。

    *****

    事實上,的確沒那麼簡單。

    次日下班,就見他耷拉著外套靠在門上。

    “干嗎?”我咕噥著別遮住鎖,推他。

    “接你回家。”他口氣少有的平靜,既不堅持也不逃避。

    我要笑不笑的開口,“我到家了。”

    他胸膛驟緊,明顯忍著火爆,跟在身後惡劣地一腳踹上門,我冷哼壓跟當他空氣不搭理,自顧打開冰箱端菜,他轉頭拿了兩副碗筷,癩癩地一坐,“成,拖就拖吧。你繞不贏我。”

    我火氣勃然,一筷子打過去,“你要臉不要?”

    他獰著嘴角,笑的血腥,“跟你我還要什麼臉了!”

    我很沒出息,我知道。

    我死活擺出的倔強其實脆弱的只剩下看著他身影偷笑的面具,有時候心酸得恨不得剁出來。他每天下班就死皮賴臉的跑來蹭飯,倆人一再重復相同的對話:

    “接你回家。”

    “你去看看腦科吧,我家就這兒。”

    朱蕭他們對陳默的歸來驚異又高興,總以為陳默這半年的經歷離不開杜家,所以杜京菁訂婚成了禁忌的話題,閉口不提,只有一次在阿南的酒吧喝到晚了,寧遠安大著舌頭,“……陳默,沒關系,回來就好,我們幾個,兄弟就是兄弟。”

    陳默無奈的看醉成一坨的寧遠安扒拉著又甩胳膊又拍胸脯,一派的豪氣沖天。

    朱蕭拉住我偷樂,“我等一晚上了,就等這小子醉倒,真他媽的好玩,你想不想捏死他?”

    我瞪了他兩眼,咕噥著我真要想捏死他,你就麻煩了。

    “女人算個啥!”寧遠安伸長脖子嚷,阿南臉色難看的向滿座的女客陪笑打哈哈,“杜京菁算個啥!送給我們都嫌煩!”

    我擰起眉尖,在底下撩准陳默的鼠跳穴蹭,他苦笑著轉頭沖我咧嘴。

    “看……秦瑞多夠意思!”寧遠安又趴過來拉住我的臉左看右看,感動的淚眼潸潸,“……大學四年,兄弟不是白作的!一有不爽的,立即就來。”

    我雞皮疙瘩落滿了陳默一身,他嬉笑著壓過頭來,隔著迷糊不清的寧遠安,看看,群眾的眼睛多雪亮!我那兒不爽得很。

    我耳廓一熱,不敢置信他居然就在別人眼皮子底下調情,壓低嗓子罵你禽獸得沒邊兒了,不爽?憋死你我才痛快。

    他支著下巴,繞開寧遠安往我這裡湊,憋?別啊,我很好商量的,你用手給我撂撂就成。

    我腦子犯昏,沖動的胡亂一揮手,把掛在身邊的寧遠安直直摔了出去,朱蕭“喂!”的緊叫,繃直了踢開凳子支住寧遠安的後背,瞪大了眼吼我們兩,“搞什麼呢!玩笑話還說的真動手動腳了!”

    “可不?”陳默幫著扶住七歪八倒的寧遠安,不顧廉恥得惡人先告狀,“我說,大半年不見,秦瑞怎麼就成這樣了,撂起爪子就干事。”

    朱蕭哈哈大樂,我咽著氣眼看要怒極身亡,鼻息奄奄的叫阿南,“你今晚血腥瑪麗不用調了,直接用我的血就成。”

    阿南本來看著朱蕭和寧遠安發呆,被說的笑了起來,過來揉散我頭發,“我哪敢用你的血?大半年前那場病,可沒把我們嚇死!”

    陳默一呆,無意識地扔下杯子猛掐住我胳膊,我痛的吸氣,來不及岔話,“什麼病?什麼時候?”

    “啊,說起來就是陳默你去了……”朱蕭咕噥一個杜字,“沒幾天,秦瑞他暈倒在酒吧門口,臉色死灰死灰,嚇人得很。”

    陳默屏住呼吸,板著臉孔硬得像鬼,指甲隔著衣服都似乎掐到我的肉裡,痛的血液堵塞,我只能狼狽干笑,“呃,當時工作忙……”

    “嗯!”寧遠安大起舌頭,“打了整整三天點滴,醫生說接連沒好好進食,造成營養不良。我們給急得,說你那屋子真鬧鬼了,怎麼好好的兩個人都說病就病了呢!”

    陳默撕著嗓子嗯了一聲,抓住我的下巴,“然後搬出來了?”

    我莫名其妙的眼睛痛,覺得赤裸裸地吧傷口和脆弱暴露在最不願意的地方,勉強掙了一下,卻越發得疼。

    “嗯,秦瑞說現在那屋離單位近,可以輕松一些,”朱蕭看寧遠安眼神飄了,趕緊搶過他的啤酒,“陳默,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梗著嗓子,良久撕出一句,嘴角扭曲,狠得我大腦空白,“我他媽的不知道。”

    那天,他堅持回我家,坐客廳裡不知傻想什麼,直到我洗澡出來,見他還在發呆,盯了會兒不動靜,沒好氣地扔過靠墊往他腳邊一坐,“頂張屎臉究竟給誰看!”

    他被激得直跳,狠狠抓住我就往身下壓,“你放老實點!”猶豫著頓了頓,“……那病……還要不要緊?”

    頭發上的水珠順落下來,迷的我眼花,冷哼著笑,“那都不算病,無非被狗咬了,養養順就好。死不了。”

    他惱火咒你他媽說誰呢,一下劈在我臉上,我撕痛的吸氣,狠狠掄腳踢他膝蓋,“混蛋,這世界上你最沒資格扇我!”

    “我沒資格!我憑什麼沒資格!!”他抓緊我的頭發,久忍的凶暴終於系數爆發,“你背叛我!我差點把命都賠了!你騙我出差!你背叛我!”

    刻意忽視的往事被血粼粼的扔出,當時他絕望的眼神和那句撕裂的“你玩我”砸的我昏天黑地。

    他咬牙猛壓下來,在痛哼中把腦袋埋在我肩窩,聲音模糊的迷離,“你騙我……你去找他,王八蛋你騙我!可我是真的差點死了!我醒的時候,你不在,杜京菁他爸站病床前……”

    我屏住了呼吸。

    “我受了一夜冷風,陰氣逼進心髒,導致嚴重收縮危及生命。我當時差點發抖,媽的!危及生命!你懂不懂什麼意思!”

    我一個激顫,心口抽了起來,忍不住伸手擼他後腦勺,那裡有個小小的漩,我記得的。

    “他給我手機,杜京菁在那頭哭,陳默,我和我爸說了,給你聯系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專家,你一定得養病。我說你傻啊,干嗎對我這樣,她不停哭……”

    我緊閉眼睛,感覺他死咬我瘦削的肩,仿佛要刺穿骨頭。

    “我就說不許告訴秦瑞,我不准他見到我。如果活的下來……我有帳要找他算。”

    我渾身都痛,不知道被什麼燒了似的,嗆得拉長音諷笑,“你真可愛。”

    他嘶牙就是一個利咬,“怎麼著,我故意的!我就是要你受罪!你自找的!……你受罪難道我快活?我命都搭給你了!”

    “……你是要我原諒你?”

    “屁!”他被激的直怒,抬頭看到我泛紅的眼睛,突然憋嘴,“……想不想我?”

    我抓他臉,讓他看我鄙夷的表情,“缺心眼的才想你。”

    他擰著眉一笑,橫腰挎著我往房裡摔,“知道你缺心眼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們很溫柔的做愛。

    他急速的喘氣,抓緊我用力吻,舌尖狂野的我窒息到死,那瘋狂的感覺就仿佛要狠狠補足半年的分離,但他進來時很慢,他側扶我腰,溫柔的順著大腿揉,我在他的掌心。

    我被那樣的珍惜折騰的喘粗氣,手窩住眼角,命令它不許流東西出來,“秦瑞……秦瑞……”他不停叫我名字,我迷亂的拂頭發,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第二天,他收拾行李,回頭瞅我一聲不吭,跟抓戰俘似的揪緊我衣領用力吻住,拽回他家。

    其實,從心底說,我願意回去。那是他呆了十幾年的地方,每個角落都有他的痕跡,藏也藏不了,但我硬是擺著臭臉顯上好久,最後他實在受不了,攔腰抓我起來,“靠!死小子原來想這個,腦筋越來越妖怪了。”

    我被他舉在半空轉悠,刺激的直笑,但又頭暈眼花,掐破他肩膀,“瘋狗!你去洗洗腦子再來給我講話,什麼想這個想那個。”

    他捏住我腰往懷裡擠,“裝!不是想讓我抱著你踏進家門?”還刻意皺出一張純清少男臉,我忍不住笑的哆嗦,抓頭抓臉的咬他。

    晚上,他硬拍醒困到摔頭摔腦的我,卻咽著不說話,我兩眼晶亮的盯他,拗了好半天,他輕拉起被子往交疊在一起的身上蓋。

    “秦瑞……”半晌,他開口,熱氣噴得我從耳根開始發癢,他的齒印間或磨在我的鎖骨,“……你不許變,如果我跟不上……你知道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我恍惚的發笑,大家或多或少的成熟了,包括我包括他,但他骨子裡頭一些霸道無理的孩子脾氣依然根深蒂固。

    “嗯……”我頒過他的手指,一根根拗著玩,“……你在乎的那些……沒有變…”

    他廝磨著笑了一下,抬頭狠狠賞我一個吻,“媽的!嘴甜成這樣!”

    “滾!”我不客氣的往90度拗,惹得他痛叫,“再說這種惡心話,我就把你扇腫。”

    他開始不安分的用下身擠著我磨蹭,手也膩膩滑滑的順著我的胸膛叉開了下移,空氣裡瞬間充滿了暖濕的曖昧,“……另外那些呢?你以為我不在乎的……”

    我被他的熾熱磨的暈暈乎乎,抓著他要吻,一邊順著他的話迷糊瞎扯,“嗯……也沒什麼了……嗯……喜歡上街口那小鋪的蜂蜜茶……嗯……”

    他哼著,終於勾出舌頭讓我慢慢含住,舔吮了半天,氣喘吁吁的趴在我胸膛上,“蜂蜜茶?我說你越來越像勺糖漿了……”

    我惡茬了氣,一腳死踹過去。

    天開始慢慢轉涼,穿著風衣路過我說的那個小鋪時,瞧見正在搞促銷花招,買滿多少多少錢送個小豬撲滿。

    我哈哈大樂,指著那小豬說還真是可愛。送給朱蕭最合適。

    他順著看過去,也瞇了眼,嗯,或者給寧遠安當撒氣桶用。

    說著,拽我袖子走過去,擠眉弄眼地笑,咱們弄一個。

    生意好的不行,我看到擁擠的場面就犯暈,他灰著臉瞪我一眼,“什麼毛病,多少年了老德行,去坐著吧,少爺。”

    我呼呼笑著,趕緊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好,天很冷,窗欞上結了薄薄的水氣,透過玻璃,看見兩個浮生一般。

    想起他曾經給我買晚飯,抓著菜往我嘴裡塞。

    ……

    “吃!”一大個盤子在眼前落下,我瞪大眼,看著傻住,“你白癡啊!買上這麼多杯蜂蜜茶干嗎!”

    “你才白癡!”他還被坐穩,就被我劈頭蓋臉罵得臭起一張臉開始發飆,“他就得買足這些金額你不是不知道吧!”

    “那是指各種商品金額的總加,陳同學!”我有氣無力。

    他眼神黝黑的閃,捏緊拳頭,“我只知道你喜歡喝這裡的蜂蜜茶。”

    我一呆,眼睛迅速被窗上的水氣熏到,趕緊咬住吸管狠狠啜了兩口,緩過神來,凶惡的把杯子朝他面前一推,“不知道誰的嘴更像糖漿!”

    那天,我們就挽著一大袋的蜂蜜茶回家,我的口袋裡塞了個小豬撲滿,陳默的口袋裡塞了一雙緊緊交握的手。

    *****

    日子這樣的過著,我不止一次傻乎乎的看著天空呆笑。

    我是個很知足的人,錢夠用就好,陳默這樣守著我就夠了。

    我不知道怎樣的生活算是甜蜜,總之我兩之間不可能張嘴寶貝閉嘴心肝,你想我嗎我愛你。從最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激烈纏斗才是相處模式。

    有時候想想,這半年毀滅似的痛苦就這樣粉飾而去,不甘心地恨。但自己聽得到心底火苗滋長,沒有辦法離開這個人,沒有辦法離開這個人。

    原諒也好,遺忘也好,只知道賠給了他,粗魯,野性,酣暢淋漓的把我燒成灰燼。

    就這樣,只能這樣,否則活不下去。

    年關時,我那狗屁公司忙的雙手雙腳翹到頭頂上,報表、結算,事情一框框的砸,我煩躁得扯他去健身中心玩壁球,有次打猛了,他一時茬氣,彎著腰直喘,我嚇的摔了球拍把他拽到角落,慌得手腳發抖,直拿毛巾給他擦,“沒事吧?你不行就早說。”

    “屁!”他邊喘粗氣哽著嗓子罵我,“少來擠兌我,等回家讓你看看我行不行!”

    “小兔崽子!”我又氣又笑,湊近他窩了會兒,膩味在一起洗澡。

    好心情在隔日下班時被丁想觀砸個稀爛,他一個重要數據沒備份,臉色煞白得圍住我轉八字,“……秦大哥,秦大哥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看他哆嗦發白的嘴和滿臉學生氣,止不住得心軟,沒奈何咒著扔下外套,還沒來得及抓電話,已經被他往辦公室拉,“秦瑞,好同志!快幫我看看這個分析圖還能不能用,我實在沒轍了。”

    到家時,已經累的渾身發軟,我疲倦的打開門,瞧見墨暗的屋子裡,他黑閃的眼是唯一的光,坐在沙發上,夾一根沒點燃的煙,整個發呆的樣子,瞧見我進來,眼光一閃,瞅住了不吭聲。

    我不禁心虛,脫下鞋子囁囁地,“……我本想打電話回來的,結果一忙給……”

    他漠然的冷觀我尷尬的辯解,我咬咬了嘴,咽下後半截話去開燈。

    滿室通亮,一桌豐盛菜色引我掏空的肚子咕嚕直叫喚。

    我倆從來都是誰有空就誰做飯,今天餓過頭了才驚覺,自己似乎已經十來天沒踏進廚房了。總是回家就累的趴在沙發上直喘,看他無奈何的起身,然後被捏緊了脖子塞,一邊津津有味的嚼一邊笑罵哪兒來的豬食。

    他擦亮了火柴,煙霧繚繞的滿天滿地,我放軟了聲音,“對不起……最近加班多……我……”

    “滾。”他沖著我臉惡狠狠的噴出一個濃烈的煙圈,“看見你就心煩。”

    我被他嗆得劇咳起來,喉嚨裡的血絲冒上,抓起他的煙就往窗外扔,“你還懂什麼叫心煩?要心煩就別往這兒杵啊!黏沙發上一臉的興師問罪,你多神氣啊!”

    “我神氣?!”他冷笑,掐緊我脖子,“我看我是犯賤!做好一桌子飯菜以為有人會稀罕!媽的,這我房子,我高興!我樂意!”絕冷得一把推開我,“給我滾。”

    手閃過硬硬的短發,清楚的看到他臉上凶狠的委屈,我頓時不堪地洩氣,憋緊唇挪到餐桌旁,往嘴裡扒拉白飯。

    他在身後低罵,腳步跺到震天響,粗魯拉開椅子,神色不善端詳了我好一會兒,抓起一盤菜往我面前推。

    我當作沒看見,只管低頭悶飯。

    他冷哼,夾一片魚對我碗摔過來,我沒有表情的抬頭看他,凶狠對瞪了半天,他火大的一筷子打在我手腕上,“你別給老子來勁!這滿桌子豬食就是塞你的,吃,別面黃肌瘦的從我屋子裡跑出去裝鬼嚇唬人。”

    我忍著讓嘴角上揚的弧度慢一些,盯著他飯碗字字頓頓,“噢,原來是豬食啊……”

    他嗆了一口,想罵又不住笑,突然樂得陽光燦爛,往嘴裡塞了一大個蘑菇,揪住我耳朵往身邊拎,“小崽子原來打這個主意,早說啊。”

    我再繃不了臉,趴倒在他膝蓋上笑的磨牙,“滾!誰跟你一樣沒事就犯動物。”

    話沒說完,已經被他捏開嘴,纏纏綿綿的黏了上來,蘑菇被交纏的舌頭頂出去,他唧唧呱呱的封著我,一邊吻一邊磨,“以後再敢不敢混蛋了?”

    “嗯……”我乖乖的應,“不敢了……電話打暴掉也不敢了……”

    我倆吻地熱到燒火,他拎著我衣服扯離開椅子,順住餐桌空出的一側躺下,邊吻邊死扯開領口,鎖骨上全是他的熱。

    門口傳來奇怪的輕響,我在神志昏迷中突然驚醒,慌亂的推著他胸膛,“陳默!門!”

    他急速的反應過來,猛抓起我腦袋埋在胸前,堵住了我的臉不讓人看,揣起飯碗就砸,“斷手不會敲門啊!滾出去!”

    沒有回答的聲音,陳默好像也突然僵住……

    我預感不對,硬推開他的手,狼狽不堪的往門口望去——

    ——是朱蕭。

    他眼睛瞪得死大的看著我兩動物般火熱交纏在一起的肢體,滿臉的不敢置信,神色變了又變。

    “你……你們……”我們三個呆了大半天,朱蕭才抖著聲音勉強擠出幾個字,“原來……”

    我震驚的滿腦子真空,不知道如何開口,朱蕭是我最在乎的朋友,我像喜歡手足那樣喜歡他,我害怕他決然離開。

    陳默堅持籠住我腦袋的姿勢不吭聲,朱蕭恍惚的游離了好一會兒,眼神落到我的臉上,我蒼白的無言以對。

    而顯然,這讓朱蕭得出了一個可笑的錯誤結論。

    他捏緊拳頭,沖過來揪住陳默的衣領就摔,“媽的!你這畜生!你是不是人!你連兄弟都上!”

    陳默雙手抱著我,措手不及也根本無法抵抗,死挨了一拳,朱蕭抓住他從飯桌摔倒在地上,劈頭蓋臉的壓住了揍。“秦瑞是我們一屋的兄弟!你居然敢干這樣喪門德的事!虧我把你當哥們!別想我放過你!”

    我慌了神,不顧衣衫不整,沖上去拉住朱蕭就攔,他火頭上蠻力大得厲害,嚷著:“秦瑞你別管,今天我替你宰了這畜生!”

    陳默摔倒在地,失了先機,只能被動的卷起身體,我瞅著朱蕭的拳頭一下下落在他身上,瘋了似的急紅眼,拉不開,只能撲到朱蕭拳頭下面,跟言情劇似的代挨了狠狠兩下。陳默馬上發了狂的掙,蒙頭蒙臉推我,嗆啞了嗓子吼,“關你這白癡屁事!要你閃過來?滾開!”

    我暴躁的擋住他,腦子混成一片,亂七八糟罵髒話,他巨狠地攬緊我背往下翻。

    朱蕭冒火得要扯開我,我急了,沖他就是一拳頭,“你知道個屁!我甘願的!我甘願的!”

    話出口,房裡死靜一片,朱蕭愕然的看著我倆,眼神閃了好幾閃,喃喃得憋出一句“……原之靖?”

    我渾身一抖,咬緊牙點頭。

    “王八蛋!”朱蕭震怒的吼,“……秦瑞你這王八蛋!”

    陳默一直不吭聲的在旁邊攬住我,聽朱蕭這麼罵卻猛沖過去,對准他不要命的扇個耳光,“你再敢說一遍,我宰了你。”

    “……”朱蕭惡狠狠啐口血,“少在我面前惡心!”

    說著,摔門就走,我本能的站起來想追,陳默沒有攔,靜靜的歪在牆上看著,我走了兩步折回來,扯扯他的頭發,“……你這崽子又闖禍了,我還得去善後。”

    他低低一笑,痞子的舔起臉,“也不知道誰火急火燎得不關門,又火急火燎得招我上邪勁……去吧,等你回來吃飯。”

    朱蕭走得並不快,沒多久我就追上,無法開口,傻子似的跟在後邊走了大半條馬路。

    起風的夜有些涼了,我一個哆嗦,朱蕭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瞪,“——他媽的!”

    慚愧壓的我無法抬頭,“對不起,朱蕭……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我一直把你們倆當作好的兄弟!”

    “我們倆也是。”我抬眼看他,很真誠很真誠。“除了父母之外,沒人像你們這樣和我風雨同舟四年,不管發生什麼都會沒有道理的站在我身邊。”

    他狠狠罵了句,“少給我來煽情!”

    然後暴躁的踢著腳下石頭,“我的兩個好哥們,居然是……居然……靠!看我去嚇死寧遠安!!”

    我忍不住大笑,一拳頭揮出去,“滾!你索性扯開你天生的喇叭廣播去吧。”

    他哼哼唧唧,悶頭踹了我幾腳,突然臉色一整,“……秦瑞,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你們這樣……打算多久?我是說……你們能多久?”

    我擰眉一笑,“不知道啊……他欠我得多了,沒那麼容易……等到死的那天我就放他走。”

    朱蕭一愣,滿臉惻然的揉揉我,“那陳默呢?”

    我笑的恍惚,念咒般的低語,“他?他消失大半年去治病,現在命捏在我手裡。”

    聊了一會兒才分手,朱蕭火摔著我肩膀吼,“他陳默再怎麼著也是隔壁屋的,哪天打起來,叫我!看我不擺平這廝!”吼完,還是有些想不通的樣子,突然發洩般大叫著撒腿就跑,“靠!今晚不鬧死寧遠安那玩具我平靜不了!”

    我哭笑不得,甩著腦袋回家,沿路越來越輕松,身體想要飛起來一樣的快活,走到樓梯口,發現他坐在台階上。

    只穿了薄薄一件襯衣,彎起膝蓋在呵氣。

    我就著路燈昏暗的光看了一會兒,走過去沖他皺眉,“傻啦!杵這兒干嗎!”

    他一把拽我擠入雙腿之間環住,勒得死緊得像燒火,“兔崽子!還知道回來!”

    “冷死你!”我沒好氣拉緊他的領帶死勒,“干嗎不在屋裡呆著?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那病經不得受涼,想讓小爺伺候你?”

    “你怎麼開口閉口都是些狼心狗肺?”他哼哼得咬我肩膀,“鬼曉得你那妖怪腦子又要敏感什麼了……說不定被朱蕭一通洗腦,在路口晃悠個圈又跑了,我就守這兒,看你往哪邊逃!敢跑打斷腿!”

    我腦子昏昏,眼睛冒酸,“惡心……我是你那麼在乎的人嘛!”

    他一呆,臉上驟升怒火,拽起我腰一巴掌打的我眼冒金星,“說什麼!”

    我緩過氣,也對准他不留情的摑,不甘示弱的屏足力氣。

    “你憑什麼打我!”他野獸般的怒吼起來,“你知不知道,杜京菁她爸給我說什麼?他說他女兒喜歡我,一直喜歡我,只要我答應,我就是杜家的承龍快婿!媽的!我掉頭就走,我揣著當年那張撕下的你那照片!我一直揣在身上!我掉頭就走,你知不知道!媽的,你憑什麼打我!”

    “是啊!你多神氣啊!你根本不用去想這些多年來我是怎麼死憋著忽視眼前一切的!你和杜京菁戀愛,我裝死人!你罵我同性戀,我裝死人!你讓我來我就來,你扔我走我就滾!我還不夠啊!照片!哈!你感人!”我被他激的語無倫次,神志不清手忙腳亂的扯出錢包,抖著從夾縫裡掏出那張報到通知上小小的照片,他瞪大眼珠瞧自己繃的死緊的短短板寸高中時代大餅臉,“你瞧瞧!我就是揣著這張丑鬼照在過日子!靠!你連這個都比我劃算!”

    他繃斷呼吸似的,眼神閃的妖亮,猛力抄緊我脖子,狠狠狠狠吻了一口,然後直笑到嗆結巴,我神志清醒後,自己都蒙了,不知怎會說出這種屁話,看他越咧越開的嘴角,惱羞成怒的捏緊拳頭,“你敢笑!老子真動手揍人了!”

    他趕緊把腦袋往我肩膀一窩,憋著氣忍,“不敢不敢,對了,周末陪我去醫院一次。”

    我一慌,抓緊他的背,聲音有些抖,“怎麼了?不是說好了麼?”

    “你輕點!”他急吸氣,弓背揮開我,“常規檢查而已了。半年要去看一次,我自己知道沒事。但要不去的話,你以後又要嘮叨,煩……”

    我揮手對准他一個腦崩,“嫌煩?嫌煩趁早找別人。”

    他不回嘴,忽然摟緊我,悶聲悶氣的咕噥,“真他媽的,我這輩子居然被拐給一男人了。”

    我慌忙支起腦袋,四處轉著亂看,滿臉驚異的搖他,“誰?”

    然後大笑著,閃開他的拳頭,拽他起來,“回家了,祖宗。”

    他咕噥的跟在身後,走上幾階,伸手一把拖住我腰,搭緊脖子纏著,“嗯……我餓死了。”

    “那干嗎自己不先吃?”我攬過他吻,“別說看不到我你沒胃口,小爺怕酸。”

    “你丫找揍啊!”

    *****

    周末,陪他去醫院常規檢查,擁擠的離譜,好象整社會的人都忙的只有休息日才來醫院。

    他看我滿臉煩躁,咕噥著瞧瞧,少爺臉又擺出來了,第一次見你時就這臭德行。然後拽我過去坐在角落,身側就是吊液室,生理鹽水的嗆味滿地滿地的鋪著。

    靠牆,窗外有株鍔子花,香氣裊裊繞繞的蘊散在鼻尖。

    他倚坐著,看手裡的心電圖排號單,痛苦的皺皺眉頭,回眼瞧我滿臉的幸災樂禍,頗為不平衡的拐過來狠狠一腿。

    我深深吸氣,讓肺腔隱隱痛,擁擠的人群,清淡的花香,來自於他的刻在骨子上的疼痛——

    秦瑞,記住,這就是你活著的味道。

    *****

    “嚴言。”

    他收拾著行李,回頭看滿眼呆了四年的寢室,酸酸的憋了下嘴角,‘哎……’應了一聲關上門。

    畢業了,離開了。

    經過林蔭道的時候,看得見尖尖的圖書館的屋頂,有些不捨,突然想起曾經某個晚上,坐那裡看書,對面倆男生不知怎的突然摔開手斗了起來,仇視地對峙著,那野生的凶蠻的張力逼的旁人不敢說話也無法介入。

    那兩張深邃的臉,也從此記得分明。

    後來只見過一次。

    他騎著單車從校外駛來,後座上帶著他,誰也看不見誰,不知說了句什麼,龍頭輕晃,倆人一起綻滿孩子般純粹的笑臉。

    陽光,張揚,那麼肆無忌憚的快樂,和青春。

    像燃到極致淋漓的烈火,沒有聲音的,刻在記憶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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