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深處 第二章
    十八歲的那一年,我認識的第一個人,他叫陳默。

    可笑的是,他在我的生命中,從來未曾沉沒或者沉默。

    很多時候,我寧可他消失不見,連著那些混亂年代。

    *****

    我不知道當別人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而且是自己理想大學的時候,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根本沒什麼興奮的感覺。

    反正我只是懊惱報到的時間恰好是自己十八歲生日。

    靠!我原本打算好好讓老頭子出血一把,去全市最貴的酒店的。

    我爸生意做的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沒有時間關心我,或者他生性就比較淡泊。

    很有可能是後者,因為他和我媽兩人基本上是處於長期分居的狀態,偶爾小別重逢也怎麼都看不出什麼乾柴烈火的架勢。

    我媽在一個知名的廣告公司作創意總監,屬於那種高收入高品位的職業女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待在家裡甚至是待在中國的日子連四分之一都不到。她滿世界的跑著找靈感,私下說,我覺得她是滿世界地招好看男人去的。

    ——散而不亂。

    當我小學時的毛筆老師給我們講草體的特徵要點時,我忍不住噴笑出來,那不正是我們家的生活狀態嘛!

    那老頭是校長特地聘請來給我們上課的,當被我笑倒了他課堂感性的氛圍時,惱火地吼「秦瑞!出去反省」搖起一頭長毛,又散又亂。

    我無所謂,正手癢著想玩新作的彈皮弓呢。

    走到門口,回首抬眸,雲淡風情的一笑。

    堂下一眾情蔻未開的小女娃登時眼珠子全爆成桃紅心。

    還有老頭憤怒的吼聲,——「朽木朽木!」

    我媽偶爾從外國回來,總給我帶上好多禮物。他媽的你還別說,洋鬼子的東西真是精緻耐玩。

    初二那年,我媽給我從日本帶回一輛原產的賽車。我拿著去和一幫小屁孩鬥,等他們那些號稱「鐵血將軍」、「流氓大奔」、「雄起怒漢」的玩意兒全被撞散了架的時候,我的「日本鬼子」還是威風不倒,半個敵手都找不到。

    最後倒還是我煩了,覺得別的小車都七零八散,就我那輛傻乎乎地昂頭挺胸著特沒意思,便伸腳去踹。他媽的那傢伙還真見鬼的結實,我一腳沒把它踹爛自己腳趾卻隱隱的痛了起來。

    我掘脾氣上來,和一輛玩具車較起了真。

    等踹了七八腳,我才喘著粗氣踢著那堆破爛,滿懷英雄氣概地喊「你丫服不服。」

    旁邊那群一起玩的男孩個個眼都紅了。

    他們怒了- -|||||

    男孩子怒了,可女孩子卻覺得我倜倘瀟灑,簡直是她們粉紅色夢裡頭的白馬王子,其實我討厭這個用詞討厭的要死,覺得什麼「王子」的叫法太娘們兒了。

    遠在那之前,就有好多女孩子願意親近我。

    常常是只要我一笑,那些平時神氣地鼻子沖天的小女生就會紅著臉低下頭,還偷偷伸一下,從眼簾底下瞧瞧。

    我知道我的笑容很陽光,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很亮很亮,而且晶黑的,嘴唇邊上有個笑弧,白白的一排牙齒裡面,左邊有個不成雙的虎牙。用句文藝腔的用詞來形容,就是壞男人的誘惑勾引和好男孩的純真陽光交雜。

    我很討女孩子喜歡。

    我知道。

    我當然也很善於利用這一點。

    所以即使我爸我媽都懶的作二十四孝父母事無鉅細伺候我這小主子,我依然可以下了課就跑去瘋玩,次日到學校會有香噴噴漂亮亮的作業本雙手奉上給我抄。

    對於這種現象,我爸的態度是撇撇嘴角,看不出是輕慢或高興。

    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秦瑞,要注意分寸,玩多了你就知道,其實都一樣。

    其實都一樣……這句話在我根本不懂其意思的年紀,就刻到了腦子裡。

    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就是靠這句話提醒著自己要從對陳默的絕望的癡迷裡抽身而出,或者說,是靠這句話給自己陷在那段感情裡營造了一個心安理得的借口。

    而我媽每次說到這個,就會很得意地把我摟的緊緊的,她身上濃烈的香水味簡直讓我不能呼吸。

    難怪我爸看見她就瞪出一雙牛眼。

    「寶貝兒子~~」她喜歡英俊的男人,更得意於自己的兒子這麼受女生歡迎。

    我掙扎開來,不管是誰,我都不喜歡身體上的接觸。

    「混小子!」媽拗不過我,放開了雙手還不罷休地努起塗了桃紅唇膏的嘴啾了我幾下,「混小子,風流鬼,看你要騙死多少女孩子!」

    等我開始讀高中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被這句話冤枉透了。

    我不是不喜歡女孩,我也覺得她們紅嫩的皮膚很可愛,她們滑順的長髮很可愛,她們起伏的曲線很可愛。

    但我對女孩的喜歡從來都只停留在基本的層面上,我享受和她們親近熟悉的過程,但一旦到了女孩子有所期待而男孩子該有所表示的時候,我就索然無味。

    中學時代一晃而過,我就這樣在父母絕對寬鬆,近乎不管的環境下順當成長。

    我不是那種痞子或混幫派的不良少年,但我也絕對不是什麼乖學生。

    我不去混是因為覺得我家那麼有錢,渾身披掛著名牌去做小流氓太不值了。

    可我生性裡頭有種散漫的不羈的血性在,偶爾的時候,甚至會有些惡毒的反叛冒出頭。

    高中畢業那會兒,班級裡一下子速配了好幾對情侶出來,整天坐在一起看書,中午跑到外面偷偷摸摸的牽著手,純情的一塌糊塗的買冰淇淋吃。偶爾會拿著畢業志願表生死相許地凝視著。

    「靠!」我渾身的雞皮疙瘩。

    高考結束,我知道自己考的不錯,我的成績一直還行,尤其是屬於那種考試性的,每到重要關頭,發揮總是百分之二百以上。

    作為畢業禮物,老娘領著我去意大利旅遊。

    站在聖馬克廣場,看著白鴿從我肩上群群起飛,一去不回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沒有什麼是可以讓我真正瘋狂或絕望的。

    一回家,我就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生日的前一天,我坐上了火車。

    坐火車是我堅持的,照我爸的意思,是該乘飛機的商務艙。我硬沒肯,接著的四年,是我的獨立的空間,我要從這裡開始。

    我用飛機商務艙的價錢和火車票的差額去買了一摞nike的最新款衣服,加一雙最貴的球鞋。

    我幫我爸省錢,當然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享受。

    就這樣,那一年的九月二十,生日當天,我嚼著口香糖踏進了大學校門。

    *****

    第一天報到的場景,根本只能用「慘烈」兩個字來形容。

    校園中央豎著一塊公告版,貼著各新生的分班和宿舍號,得個人查了以後自行報道。

    我一身清爽爽的行頭,不能不說在一大群剛離開高中時代的菜青蟲堆裡是有那麼些鶴立雞群的,查號的新生擠的跟蝗蟲似的,但依然有幾個女生偷偷轉過頭打量著我,我的虛榮心被餵得飽飽,越發懶得去跟著擁擠。

    我討厭那各種汗臭味交雜的空氣。

    原先各個學院或者個別的系都特別開了展台出來,一溜排地漾在校園門口那一大片空地上,來坐鎮的大二大三生無論男女,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即使沒打算吊個純情馬子或現在流行的弟弟情人來揮灑烈火青春,也好歹要展現出身為前輩的知性和風采來。

    可是來報道的新生們從公告版上查到了分班和宿舍號之後,趕著去搶佔好風水的床鋪還來不及,哪個有鳥空來跟你暢談熱血青年又紅又專鴻圖大志的理想。

    於是乎,站台的學長學姐們大感挫敗,慨歎幾聲「這屆的新生啊……」、「想我們當年……」的革命詠歎之後,紛紛踏雪無痕的離去。

    說踏雪無痕還真不是瞎扯的,他們不僅自個兒離開,還把充當站台的課桌椅也一溜邊兒的扛走。

    ——這個明顯不是自個兒班級缺了條腿破了個角的那組,不塊塊趁著沒人注意換回去不大虧了!

    所以,當我決定暫時不看公告版而回頭找個椅子休息會兒的時候,偌大的校園,只剩下一條裂豁腿邊的椅子,和一大堆紅紅綠綠的各系招新生海報,飄零在半空,狂風掃落葉般的呼呼吹。

    那唯一的一條椅子上,也已經躺坐了某位英雄好漢。

    他用背倚著椅子,身體半躺,雙腿很長,腦袋上一頂adi的棒球帽蓋住了臉。

    放鬆的姿勢,好像睡著了一樣。

    「嘿,哥們……」我上去瓜分山頭,「打個商量,挪過去點,兄弟我腿軟的厲害。」

    他的手是懶洋洋地伸上來的,動作慢的很有韻味。

    我敢打賭這爺們是個人物。

    帽子拿開了,我看到一雙很黑很深的眼睛。

    實話說,他真不能算個英俊的男生。可是黝褐的皮膚和墨黑的眼睛讓我覺得他很拐人。

    他打量了我一下,對著我身上的t-shirt吹了一聲口哨,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

    我覺得他的笑容很怪,說好聽點是很獨特,有種野生動物在深夜時的嗜血感覺。

    「來報到的新生?什麼系?分到幾班?」他挪了挪身體,讓出半個地方,邊說邊拍了拍那半個空位。

    「還不知道呢,」我毫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坐在他身邊,「沒去看……」我指了下校門口那堆人,「有笑話說一個從沒見過大海的農夫終於見著大海以後說,大海啊他媽的全是水,我現在是明白了,大學啊他媽的全是人。擠得簡直恐怖,跟打群架似的。」

    「怕被女生吃豆腐,采掉了陽氣?」他彈了彈下巴,不正經地來了這麼一句。

    我一愣,實話說,我還真沒怎麼跟誰開過葷閃兒的玩笑。

    直覺的反應就是衝口而出,「滾你媽的蛋,我還采你的呢!」

    他衝著我大笑,好像被罵得開心極了,笑得我倒不好意思再計較。

    「你什麼系?」他坐直身體,張望一下我手裡面的報到通知。

    「不曉得,」我聳肩,「我爸給填的志願,我只曉得是管理學院,具體管什麼就不知道了。」

    他又在笑,我皺眉頭,「你笑什麼?」

    「你猜猜看。」他再彈了彈下巴。

    我覺得自己真要命,雖然以前沒怎麼說過沾葷帶級的黃話兒,但就是很想和眼前這個人說些不正經的段子。

    「你是不是想說我沒準是個管補陰采陽的?」我正經狀。

    「不,不,你怎能這樣看我!」他悲憤地直搖頭,「我只是想說你沒準兒是個管賣淫嫖娼的。」

    「——滾你媽的蛋!」

    這次我都被自己粗俗的話裡毫不掩飾的笑意嗆到了。

    「你是上面幾屆的?」那邊還是洶湧澎湃戰況熱烈,看來一時半會兒的沒戲。

    「嗯……」他咕噥著,「陳默。耳東陳,默默無聲的默。」

    我伸手和他相握,大方地展開陽光燦爛的笑容。「我叫秦瑞,秦瑞的秦,秦瑞的瑞。」

    他捏著我的掌心晃了幾下,「你小子肯定是個自戀狂。這種人通常會愛上鏡子。」

    我面色凝重的看著他,捏緊背包,語氣嗆然可比孟姜女地幽幽道,「我只帶了這幾面來……真的,家裡大的我都沒帶……就這麼幾面,你別拿走……」

    「去去!」他受不了的大笑,「到底什麼瑞?銳利?睿智?」

    「不是,瑞雪兆豐年的那個……」我皺皺鼻子,「你呢,大幾了?怎麼就你一個人還在這邊迎新生?」

    「其他人看這兒沒事,全都跑了……」他咕咕噥噥,有些煩躁似地揮手,「其實每年都一樣的了。」

    「嗯……」我看著那邊的人潮洶湧,突然想著,這些,就是要和我同窗共度整整四年的人,裡面會有我的同班我的同屋,可能和我最親近的人。

    一下子有些茫茫然的意興闌珊,也不做聲了。

    「哎哎……」陳默似乎受不了突然冷下來的氣氛,扯著我跳起身來,「你既然要等,與其傻坐在這邊,不如我請你去喝冰水。」

    *****

    林蔭大道正後邊就是校方小店,陳默拉著我在角落裡坐下,這兒離門口很遠,幽深幽深地隱在裡面,涼快又舒服。

    「想喝什麼,說吧,我請。」

    我看著陳默,突然有些模糊難辨的心慌,我們坐的地方不見光,即使外面烈日當空,我們兩個也只是身處黑暗,在這樣的空氣裡,他那嗜血的笑容格外晃眼。

    「你丫發什麼傻,被太陽曬閃了?」他提高聲音。

    我立即回過神。

    突然而來一陣衝動,「陳默,你請我是不是?」

    「你當我剛才放屁呢!」他不快地憋嘴,「說請就請了,又不是娘們兒,你囉哩囉唆多餘個什麼勁!」

    「那請我喝杯酒。」

    我兩眼定定地瞅著他。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下,問是要啤還是白的。

    我說啤酒就成。

    酒端上來,我問老闆要了兩個杯子,陳默皺眉說要不來點下酒菜?

    「不用不用。」我看著酒杯倒滿,漸漸的非常快活。「又不是真的來喝酒,再說現在那兒找成菜。以後有機會,我好好請你去喝一頓。」

    說著,我把杯子塞進他的手裡,他還是有些迷糊的樣子,搞不明白請我來喝杯冰水的初衷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演變成兩人酗酒的場景。

    我不由分說地用我的杯子和他的相碰。

    「陳默,祝我生日快樂。」

    他睜大眼睛,「你……」

    「還有,」我一杯酒下肚,心情好的不得了,「恭喜你,你是我十八歲第一個新認識的人。」

    他咂了一下嘴,豪邁地一口氣喝下滿滿一杯啤酒。

    「你小子真他媽夠煽情。」

    *****

    我有點不想這麼快和陳默分道揚鑣,儘管這顯得有些惡,但我一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孤苦無依孤單無助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就覺得還不算太說不通。

    可是陳默堅持還有事情得辦,「真的,秦瑞,學校就這麼點兒大,我們以後再見,你請我去喝酒。」

    「噢……」我無奈,看著他小跑步地離遠,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大喊,「——陳默!你到底哪個系幾班的!?」

    「……」他回過頭,倒退著邊跑邊喊,可我硬是一個字都沒聽清。

    「什麼——??」我火大地踢路邊的石頭。

    「……」他又嘟囔了一次,還是聽不清楚,最後幾個字卻莫名其妙的飄進了耳朵,「……生……日快樂……」

    「……你丫的……」

    再回去,果然人少了很多。

    一查,我是外管二的,宿舍號438。

    當時就滿臉槓槓,黑線加惡汗嘩啦啦地從額頭衝下來,一邊爬四樓一邊嘟囔,開門的時候惡狠狠地咒,「丫他媽的看還有誰和我一起做死三八!」

    死三八有四個階級弟兄。

    死三八一號姓朱名蕭,一看就是個沒心沒肺什麼事兒都藏不住的人,在房間裡面竄來竄去的就屬他熱鬧。

    「你可來了~~我們就等你一個呢。」朱蕭看到我就熱情的撲上來,幫我接過行李,「我們是面向北的,房間小,雖說不如對面朝南的好,不過勝在只住四個人,乾淨啊。他們對面大房間得擠八個呢,跟豬圈似的。」

    朱蕭說著話的時候,一旁湊過來一個較為矮小的男生,臉上架著一副細邊眼鏡,瞅著朱蕭,拖長了尾音調侃,「豬……圈……朱……圈啊……」

    朱蕭嚎叫,撲過去大吼「看哥哥今個兒怎麼疼愛你。」

    這個細邊眼睛男生是死三八二號,寧遠安。

    看著跟鮮嫩小羊羔似的內向,其實脾氣狠起來比野狼還野狼。

    這是我在朱蕭扯住他的下一秒內,發現的事實——

    門被刷地推開,力道兇猛地讓我、門邊還沒來得及給我說話的另一位死三八階級弟兄和玩笑般扭打在一塊的朱蕭和寧遠安都嚇的停下了動作。

    來人很高大,方正的臉上寫滿酷字。

    「我是439的,」——我們對面朝南的大房間,「這是你們剛才摞我們房的被子,現在我們這兒最後的人也到齊了,沒地方允給你們放這個了,諾。」說著,就把手裡的被子往桌上一扔。

    實話說,這也沒算什麼大事兒,只不過這爺們的氣勢實在有些冷的讓人憤慨。最不巧的是他鬆手的姿勢不正,棉被在桌角擦了一下,歡天喜地落到地上……正中的垃圾堆上……

    「我的被子……」寧遠安的手開始抽筋……

    那男人看了一下,也沒吭聲,掉頭就走。

    「靠……!你丫干你爺的!」寧遠安掙開朱蕭就踢上去,我被他的架勢嚇的徹底傻眼。

    「喂!」那惹事的傢伙顯然也被唬到了,往後只退,「你冷靜點……」

    朱蕭和我這才緩過神,趕忙上去拉住寧遠安,死勸活勸的讓他大爺息怒。

    死三八三號階級弟兄則是陪著笑顏送酷臉哥出去。

    「站住!」寧遠安看著酷臉哥推開門,冷冷地喊著,我們其餘三個嘩啦啦地開始落冷汗。

    「!!」寧遠安一聲不吭,只是豎起左手的中指,用力地朝他比劃過去。

    酷臉哥呆了半秒,然後忍不住……臉有些抽筋……

    實話說,我們其他三人的臉也都在抽筋……

    真的……真的……爆笑到恐怖……

    寧遠安的乖乖牌氣質乾淨純粹,身體也屬於纖細的骨骼,做那樣的姿勢……真的……真的……很爆笑,就像吮著奶嘴的小娃娃用拇指和小指拎著香煙。

    酷臉哥頂著抽筋的臉,像鞠躬又不像鞠躬地給寧遠安揮了一下,轉身離開。

    我這才認識了死三八三號,原之靖。

    他的眼睛有些像陳默,很深很黑,但比陳默的安全多了。他的身上散發著很沉穩的氣息,可以讓人安心的那種。

    我又想起陳默那獨特的嗜血的笑容。

    我整理著自己的行李,房間很小,剛認識的四個人還欠缺著默契,總有些不協調的擁擠。

    朱蕭嚷著說馬上有場精彩的演講,是特地請來本校畢業的精英分子作開學動員,還有精美禮品發放,一定要去佔個前排的好位子。

    寧遠安在我身邊往牆上掛毛巾,怎麼疊怎麼不順,總有一角會滑開來,他有些怒了,正盤算著找出針線包把毛巾縫成一個小方包。

    原之靖則是悶頭掛著窗簾,見朱蕭準備往外衝,就吼起來:「朱蕭,給我佔個坐位。」

    「嗯,還有我。」我和寧遠安跟著搭腔。

    「……恩……嗯,」朱蕭突然有些狼狽的樣子,聲音放小了些,「等……等我先去那兒一下……」

    我和寧遠安噴地一笑,就剩原之靖偏著腦袋沒聽清楚,餘光看見朱蕭要出去,就急了,大吼:「朱蕭,讓你給我佔個位子你倒是聽見沒有!」

    朱蕭臉漲的通紅,把門摔得帕拉帕拉響,「聽到了!媽的我去大便,你要蹲我左邊還是右邊!」

    邊衝出去邊吼,「還有誰要佔位子的沒?」

    我笑的幾乎倒在桌上,寧遠安遞來一張紙,「秦瑞,你的東西。」

    一看,是報到通知,不可能是我的,我早已經收在包裡。

    展開,愣住。

    照片上的他留著比現在稍短些的板寸頭,可能是以前高中時候的。

    名字,陳默。

    耳東陳,默默無聲的默。

    原來,他也是新生。

    和我一樣。

    揪著通知,突然很想笑,更想灌他滿滿一杯白乾。小崽子懵我!

    寧遠安和原之靖比我先收拾完行李,早一步去聽演講會了。

    開門時,寧遠安渾身豎著毛,盯著對面439,唯恐那酷臉哥突然出現,自己在氣勢上輸人一籌。

    我忍不住笑,「對面是什麼系的?」

    「都一樣,」原之靖扶了一下我的肩,幫我推開櫃子的門,很溫和地笑著說,「我們兩個房間,住的都是外管二的男生。」

    他們走後不久,我也收拾完了。

    想起剛才人堆擁擠,實在不想去湊什麼熱鬧,樂得窩在寢室裡偷得浮生閒。

    看看對面,門虛掩的,看來也是還有一人。

    想想既是鄰居又是同班,去玩一下吧,一來聯絡感情,二來也算為剛才寧遠安的不快打個招呼。

    「有人麼?」我推開門,筆直往裡面走。

    「這兒!誰?」有個悶到稍顯失真的聲音回答我,放眼看去,最裡面床鋪上有個人影,擠在床角鋪被子呢。

    「噢……我……」

    我站在床前,正巧那人抬起頭來。

    雙雙愣住。

    好久不見。

    剛才那杯酒好喝麼?謝謝你請我。

    生日快樂,你小子,秦瑞。

    他跪坐在床上。

    我蹲站在床前。

    都有些怔愣,也都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

    新的寢室,有各種氣味交雜的空氣,鋪天蓋地的向我倆漫過來。

    然後,啪嗒一聲,房中間那根細細的吊衣繩在這個時候選擇了光榮的壽終正寢,一大堆的衣服對準我的後背砸下。

    「啊……」在他輕叫的時候,我被天上掉上的錦衣遮住了慧眼,慌張一揮手,失去平衡,直直倒下去。

    我滿滿噹噹的摔在他的身上,嘴唇不知道到恪到他臉上哪個部位,溫溫的。

    他的氣味有種很陽剛的乾淨。

    我又開始心慌,儘管知道沒有必要,但我就是開始掙扎,像一個純情的娘們。

    「喂!」他跪坐著被我壓倒,本來就折疼了腿,現在更是被纏在我和衣服當中,越弄越亂,「你他媽的慢點,急個屁啊!」

    「你……」他的鼻息噴在我的臉上,我越來越慌,他的臉離我那麼近,說到重音的時候,頭微微仰起,會碰到我的嘴唇……「你丫什麼話,色情的要死。我還就是急了,你怎麼著吧!」

    我害怕被他看出我的慌亂,我不知道那代表什麼,但我壓根不敢去想,更不敢讓他去想。

    「你……你……」他想笑,又被尷尬的情形弄的煩躁,「你完了,你剛上大學就學壞了,墮落到跟男人急這個……」他似乎越說越樂,伸手擠著我靠在他脖子前的胸口。

    我腦子哄的一聲,被他手碰的地方像烙了火似的疼,甚至下身那個男人特有的地方,也好像燃了火。

    我的手正擱在他的大腿旁邊的被褥上,慌亂中,我幾乎是沒有理智的,只順應本能地伸手在他那裡就是一摞,糊塗地衝口而出「……我操你!」

    ……!!

    下一秒,我只覺得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時,整個人被他反壓過來,他趴在我身上,擠的我渾身無力。

    他的眼睛深黑深黑,裡面的光讓我害怕。

    他的臉上,又開始露出那種嗜血的笑。

    我的手還在他的大腿處,卻嚇的不敢再動,他的手,支住了我的額頭。

    他一開口,我的前發被他的氣息吹了起來,整個臉孔落在他的眼睛裡。

    「你剛才說什麼?」他惡聲惡氣的,「……誰操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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