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有膽別走! 第一章
    桃園中正機場

    兩條高壯頎長的身影持著特別護照快速通關,並且在尚未引起騷動以前,火速鑽進早已安排好的加長型豪華大轎車內。

    兩人一坐走,司機便疾速駛離,往陽明山方向直奔。

    「喬,真不懂你為何非要這麼大費周章的來台灣,你難道不明白這麼做是很危險的?」裡斯喋喋不休的抱怨。

    只見喬毫不在意的取下墨鏡,露出深邃的黑眼朝裡斯聳肩一笑。

    裡斯見了更是一肚子氣,「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你要知道,你只要一不小心就可能引起大騷動,到時候你身邊連個安全人員都沒有,看誰來保護你的安全。」  

    喬仍是露齒一笑,「別-心!這次我秘密來台灣,只想安靜的度個假,不會輕易露面,況且我不是帶著你同行?!說實在的,你一個人就可以抵過千軍萬馬了。」

    適話倒是真的,可不是灌迷湯,別看裡斯長得斯文,一臉細皮嫩肉,他可是空手道及拳擊雙料高手,已經是國手級的人物,除此之外,他的辯事能力也是一等一,所以喬還真的是不能沒有他。

    里斯本想再數落抱怨雨聲,但被喬馬屁這麼一拍,再大的不滿也只好往肚裡吞。唉!他知道多說無益,喬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攔。

    平日的喬是不苟言笑的,只有在舞台上或者是他兩單獨相處時,他才會露出輕鬆的一面。他當喬的經紀人已有十年了,看著喬從一侗默默無聞的離家少年,到現在擁有全球億萬歌迷的國際超級巨星,這中間的酸甜苦辣、大民大浪,他們都曾經共同經歷過。但十年這麼長的歲月,他欲仍然無法真正瞭解喬這個人,喬的行事水遠讓人捉摸不定,好比當年離家的原因,以及他來自何處,至今仍是一個謎。

    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可以生出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巨星?每個人皆挖空心思想揭開主層神秘面鈔,可是都無功而返。目前已經有人叫價,只要查出喬究竟是哪一國人,便有賞金一百萬美元可拿,可是至今誰也拿不到這一百萬,終歸一句,喬太神秘了,神秘得幾乎讓人以為他是外太空來的。也許就是因為這層神秘,使得所有人更為他瘋狂不已。

    就連此次的台灣之行,他這個經紀人事前也是完全不知情,只被喬臨時通知前往機場,     一到機場,才知有這趟行程,不待他抗議勸阻已被架上飛機,直飛台灣。

    他現在可以說是全身冒汗,只能拚命祈禱,求主能跟他神奇力量,好平安度過在台灣的這幾日,因為據他七年前貝裡島之行的經驗,差點沒把他小命給嚇掉。

    貝裡是一個比台灣還小上雨倍的島國,喬從未在那裡做過任何宣傳,原以為在那裡不會有人超出超級巨星喬,他便安排喬和自己,帶了少數幾名安全人員,前往這個美麗的島國度假,哪時為了保險起見喬還做了一番喬裝。

    沒想到才一下飛機,還設步出貝裡機場就被人認出,立刻引起一場風暴,整個機場因喬的出現而陷入空前大混亂,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全摔成一團,爭著看喬的丰采,現場瞬間完全失去控制,在相互推擠拉扯之下,不幸引發暴動,頓時哭嚎叫囂聲四起。

    眼看就要引起一場嚴重的流血事件,他和安全人員護著喬,深怕喬被這種熱情、失控的歌迷給生吞人肚,因為已經有瘋狂的歌迷試圖要咬喬,想知道喬是人還是神?會不會流血?天啊……也有人開始拉扯喬的衣物、頭髮,好留作紀念,還好在危急之時貝裡的鎮暴警察及時出現,將場面控制住,否則事態真不知會演變成什麼不可收拾的狀況。

    暴勤平息後,可想而知這趟度假之旅不僅是泡了湯,而且還可說是落荒而逃,他和喬連忙搭專機返回,由此可知喬的知名度已經到了無邊無際、只要有音樂的地方,就有喬。

    從此他再也不敢輕易安排喬在沒有經過慎密安排的場合出現,因為這造成的後果太可怕了。而這回的台灣之行如此草率,怎能不教他膽戰心驚?天知道會有什麼不可控制的突發事件發生,實在太危險了!

    上回在貝裡島有近十個隨行安全人員護著都不太管用,這回就只有自己這麼一個,這分明……唉!還是那句老話,多說無益,喬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攔得了,現在他只能希望喬能早早結束這趟危險之旅,快快回到他位於英國外島上的「靜環城堡」,在有著銅牆鐵壁以及花了數百萬美元裝設的保全系統保護下,他才能松下這口氣。

    他」臉祈求的看向喬,「你預計在台灣待幾天?」

    喬低下頭沉思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我不知道,也許待到日本演唱會之前吧。」

    「什麼?離日本演唱會還有一個星期,而你打算在此待上一個星期,卻什麼都沒安排,只把我當成行李拎著就來了?我快昏倒了……不行,我得趕緊打電話聯絡安排,做最後的補救,我還得先通知安莉一聲,此刻找不到你,說不定她已經急死了……還有,得通知台灣當地的警察協助保全的工作,住的地方也得安排妥當。咦?我們現在要上哪去?我想起來了,一個月前你在台灣一座叫……叫陽明山,對,對,就是陽明山,你在那裡購置一幢別墅,當時我就覺得很奇怪,無緣無故的,你怎麼會在台灣這個小島置產,原來你早有此打算,你實在太過分了,太……算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在喬的注視下,他只好氣悶的結束他那一連串不平的叫嚷。

    見裡斯終於閉上喋喋不休的嘴,喬才以不容抗拒的口氣說道:「來台灣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這將是一趟隱密的旅程,我們將住在位於陽明山的莎園,那裡的安全設備雖不及『靜環』,卻也極為隱密,有絕對的安全性,所以你不必擔心,更不必急著通知這裡的警察。此次台灣之行我不希望有一堆保鏢跟著,他們只會洩漏我的行蹤,破壞我的計畫,我只想過幾天清靜的生活。」他又戴上墨鏡,冷漠的表情好似將一切都隔絕在墨鏡之外,任何人都闖不進他的心。

    裡斯無奈的歎口氣,這些年來喬的生活可以說是透明的,他忍受了成為巨星所須付出的代價——隱私,他的一舉一動總是有成千上萬的眼睛在注視著,所以練就了他喜怒哀樂隱於無形的能力,也許他真需要找個地方喘口氣。喬的渴望他是能瞭解,但他的安全——唉!喬有太多的敵人,他們隨時想讓他消失在舞台上,也有太多的歌迷有著瘋狂的行徑……

    「你確定陽明山的莎……園十分隱密?」裡斯仍然不放心。

    喬好笑的看著如母雞般的裡斯。對於處理他週遭的一切,裡斯總是如臨大敵、草木皆兵。他想,在這世上也許就只有這小子是真正在乎、關心自己勝過一切的,也就是因為如此,這回原本打算獨行的行程,他才臨時決定帶裡斯同行。但此時他還真有些後悔,看來心軟的結果,是讓自己的耳根不得清靜。

    他輕歎一口氣,「放心,我想快到了,到了那兒你就會認為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裡斯懷疑的睨向他,「你怎麼知道那地方安全隱密?你又沒去過!」

    在他的印象中,喬不曾來過台灣,甚至不曾提過台灣這個地方,只除了上個月突然決定在台灣置產,讓他覺得不解外,其餘並沒有什麼地方顯示出他對台灣特別有興趣,甚至從喬走紅後,使陸續接到台灣方面的邀請,請他到台灣開場演唱會、辦個活動,但不管條件開得再好,喬始終不肯點頭答應,此次居然不顧自己安危悄悄選擇來台灣度假,這實在有些非比尋常,他想此次台灣之行一走不單純,起碼不會如喬自己所說的,只想安靜度個假。

    「總之,你看了便知。」喬抿緊嘴,一副不想再多談的樣子。

    這更讓裡斯狐疑了,卻也不便再進一步探問。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看著車子由繁華的大街逐漸平穩的駛上山。

    「裡斯,抱歉!因為我的任意行事,讓你這麼擔心,但我真的只想單獨在這裹住上幾天,因為我想安靜的弔念一個人。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其餘的你就別多問了。既然人都來了,我希望你也能放鬆下來,這些年來為了我你也夠累的,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假期,你會懷念的。」

    裡斯默默地看了喬一眼,也許喬說得對,自己也該好好休息了,虧喬能想到自己為他奔波了這麼多年,這幾年的辛苦也算是值得了。他欣慰的想。

    反正如今人都已經在台灣的土地上了,還能怎麼樣?現今他也只有點頭的份,希望這真是個值得懷念的美麗假期。

    喬見他點頭表示願意配合後,十分開心的拍拍他的肩頭。「謝了,兄弟,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這會兒你哪還需要拜託,您就直接吩咐吧!我的大老闆。」裡斯放輕鬆後也開心的揶揄喬。

    「你喔!」喬無奈的搖搖頭。也只有在面對裡斯的時候,他才可能毋需過分偽裝,稍稍鬆懈下來。「我要拜託你別告訴任何人包括安莉在內,有關我在台灣甚至到過台灣的事。」

    裡斯有些訝異,不告訴別人他可以理解,但連安莉都不許透露這就有些奇怪了。這些年來自己一直是喬演藝事業的經紀人,而安莉則負責喬的各項投資,是喬演藝事業以外的投資理財顧問,他們三人向來密不可分,鞏固了喬不敗的王國,而此次喬居然連安莉也要瞞,這實在沒什麼道理,喬來台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度假?弔念?

    「安莉會急死的,也許這會兒她還以為你遭綁架了呢!」

    「不會的,我已請人留言告知她我要獨處幾天,請她暫時不要來打擾我,所以我們只要在她還未發現我失蹤之前回去便成了。」

    「看來你早安排妥當了,只是我不敢想像,如果安莉知道我知情不報,我會有什麼下場?」他一臉怕怕、苦惱的表情,若要說誰是他這輩子最怕的女人,大概非安莉莫屬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安莉一個眼神,就足以教他坐立難安、六神無主、醜態百出。

    喬大笑出聲,「看來安莉真是你的剋星,放心,只要你面對她時嘴巴閉緊點,她就不會知道了。」

    「我……我口風一向很緊的,你不是不知道……只是面對安莉……嘿……你也知道那女人有多厲害,否則你怎麼會把自己那麼龐大的事業全權交由她處理……」他連忙為自己辯解,但難免有些心虛。

    看出他的窘狀,喬也不想再逗他了,好在目的地已經接近,車子不知何時已經駛人一處密林中,林中每株樹木都異常高大,而且十分密集,形成了一處天然屏障,很難想像這裡會有一條小徑可供車子駛進。車子的再向前駛了十五分鐘,大樹就逐漸稀少了,最後居然進人一座天然的花園。花園大得令人咋舌,園內花木扶疏,雖說是天然的,卻好似經過專人巧思規畫。想不到看似盛密的樹林,竟有這樣巧奪天工的景象。裡斯睜大詫異的雙眼隨車子繼續行進,期待還有更令他驚奇的事出現。

    車子又駛了約十分鐘,穿過了一處小林子,豁然出現了一楝精緻小巧的建築。整個建築的風格呈現了溫馨的特質,光看外觀就有溫暖人心的功能,興起想擁有的念頭。多麼棒的一棟建築,而且還蓋在這隱密的林中,更讓人有縹緲、神秘的感覺。這裡完全與世隔絕,有如一個令人嚮往的烏托邦,難怪喬說這裡安全隱密,一點都沒錯。

    「好哇!你這小子居然能找到這麼好的地方,而且居然現在才帶我來上裡斯大為驚奇,不待車子停穩便衝下車,急於擁抱這一切,這裡連空氣都特刖清新。

    喬見裡斯像個孩子似的,興奮得又叫又跳,也感染了他愉快的心情。「我現在不是帶你來了?剛才還不知道是誰對這趟旅程抱怨不休。」他含笑的步下車。

    「誰教你臨時才通知,又神秘兮兮的,不過說實在的,這棟房子真不是蓋的,太棒了!我想知道這楝房子的設計者是誰,我非要請他也為我設計一楝不可。你瞧這裡真是人間仙境,這位設計師肯定是位大師級的人物。」

    「她不是什麼大師,這裡對她來說也絕對無法稱之為仙境,而且她已經死了。」喬的臉突然黯淡了下來。

    「咦?你怎麼知道?你認識這位設計者?」裡斯好奇的看著一臉淒然的喬。

    「我……」

    「少爺,你們到了,我以為你們再過」個小時才會到。」由屋內走出」位和藹的老婦。

    喬立刻欣喜的向前擁抱她。「李嫂,好久不見。」

    「是啊,好多年不見了……我的小少爺長大了,也有成就了,能夠買下莎園……嗚……我還以為你這輩子再也不回來了……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李嫂哽咽道。

    「李嫂——」喬將李嫂擁得更緊,眼眶差點也紅了,這是他這幾年來表現得最有情感的一刻。

    裡斯看得目瞪口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裡斯是英國人,完全聽不懂中文,所以根本不知道喬和老婦在談些什麼?只見老婦一出現,喬便激動的擁住她,兩人說了一些話,老婦就激動的哭了,更怪的是一向是情緒控制高手的喬居然也紅了眼眶,這……這太奇怪了,更怪的是,他從來不知道喬會講中文,而且顯然講得非常溜。這趟台灣之行是愈來愈令他感到有趣與好奇了,也許此行會揭開喬不為人知的秘密,現在只要閉上嘴多聽、多看必有所獲。  好一陣子後,老婦才結束與喬的對話,轉過身看向裡斯,好似在對他打招呼。裡斯連忙回禮,接著她又嘰哩咕嚕地說了一串話,他不解,轉頭向喬求助。

    喬這才用英文說道:「李嫂說歡迎你到莎園。」

    「原來是這個意思。」

    「李嫂還說,她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一個星期所需的食物以及生活用品,祝我們玩得愉快。」

    「哦,謝謝。」裡斯一聽連忙轉頭向李嫂致謝,然後又轉向喬,「這一個星期就只有我們兩人,沒別人?」這裡看似安全隱密,但沒有專業的保全人員在側,他始終沒有安全感。

    喬明白他的顧慮,「這裡雖比不上靜環的保全系統周全,卻也足以保護我們倆的安全了,你注意看這四周的樹木排列。」

    裡斯這才仔細觀察這些樹木的排列有何特別,但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沒什麼特別的嘛!」這哪有什麼玄機,不就幾株樹嘛!充其量也只能說是粗壯了點。

    「你這外行人當然看不出來,這些樹木可是依照中國的五行八卦排列組合的,一般不知情的人只要步人林中,就容易陷人林陣,迷失其中。」也就是這些林陣困住了她

    經過喬的解釋,裡斯驚異不已。他曾聽說中國有這門高深的學問,今日有幸目睹,真是太幸運了!「喬,這太神奇了,可是當真管用?」如果真的管用的話,就太不可思議了,中國人還真有一套。

    「不信你可以走人林中試試。」喬立刻比了個「請」的手勢。

    「不用了,我相信你就是了。」開什麼玩笑,他才不願意進去鬧笑話呢!萬一真走不出來,在裡頭哭爺爺叫奶奶的那多丟人。

    喬見狀哈哈大笑,「不試就算了,不過你以後要記住,別輕易走人這四周的林子,但如果不幸迷路了,只要待在原地大叫救命,我這個英雄會趕來救你這隻狗熊的。」他又揶揄了裡斯一番。

    「哼!」這回裡斯是真的有些動氣了。喬老是尋他開心,也不想想他這樣憂國憂民是為了誰?這不知感恩的傢伙!

    「好了,別氣了,算我不對。總之放心吧!兄弟,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假期。」

    裡斯看了看四周,再度作評估。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但臉色總不能太好看,讓這小子稱心如意,就賞他一個不滿意但可以接受的冷哼吧。「哼——」

    喬也懶得理會他,逕自又與李嫂寒暄起來。

    「對了,少爺,昨天我來打掃時,覺得這裡好像有人來過,你可要留意一下。」李嫂擔心的說。

    「哦!」喬皺緊了眉頭。一般人要闖進這裡似乎不太可能,除非……不可能的,可能是李嫂多心了。「我會注意的,你不用擔心。」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李嫂才依依不捨的搭上喬他們來時的轎車離開。  「這下只剩我們倆了,還真有些不習慣,你……不會對我怎麼樣吧?」裡斯雙手緊抓住前襟,裝出一臉害怕、逗趣的模樣。

    喬見了差點捧腹大笑,也許帶這小子同行不見得完全是錯的?他笑著搖頭,「神經!也不照照鏡子,自已長什麼德行,侵犯你?哈!哈!哈!」他裝出一臉想吐的樣子,「下輩子你變成女人時,我也許考慮看看。」他甩甩手逕自朝林中走去。

    「喂!你要上哪去,別把我丟下。」裡斯見他扔下自己,逕自往林裡走去,急得大呼。

    「你自己想辦法找點樂子,否則進屋去,裡頭什麼都有,可供你打發時間,不然屋後也有游泳池,你自己看著辦,總之別來煩我就成了。」說完,人也消失在林中。

    「這小子,太沒良心了,把我丟著就不管了,果真還當我是他拎來的行李,這個傢伙太可惡了!」裡斯氣炸了。還要自己別去煩他,什麼意思嘛!裡斯嘟嚷不休的往屋裡走去,「折騰了老半天還真有點餓了,到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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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獨自走人林中,他熟悉這裡的一切,連空氣的味道都沒變,他閉上眼沉浸於莎園的一切。

    我回來了,我居然又回來了——

    回憶如潮水般湧向他,突然他大喊一聲:「媽,我買回囚禁你的鳥籠了,而他居然會賣了這裡,他是個沒有心肝的人,我為你感到不值——」他握緊雙拳死命的捶向樹幹,像是在發洩隱藏多年的怒氣,痛苦的回憶讓他幾近瘋狂,一陣狂洩後他雙手早已鮮血淋淋,但他渾然不自覺。

    在這難得的發洩之後,他又很快的恢復慣有的冷漠,往樹林的更深處走去,不久便出現了一條小溪,溪水十分清澈,也不深,只及人膝。他蹲到溪前,伸手觸水,溪水立刻被染成一片鮮紅,他洗去血污。良久,他發現自己的手早已洗淨也止血了,可是溪面仍不斷浮出血水來,先前他沉浸在自我的悲痛中,忽略了對週遭的警覺,現在才注意到異樣。

    「該死!」居然這麼大意,也許是自己對這片林子的隱密性太放心了,才會失去警覺。

    他順著血水,來到離他洗手處約三十公尺遠的地方,但並沒有任何發現。也許是不小心受傷的小動物吧?還是真如李嫂所說有人來過這裡?不可能!他推翻了這個想法,沒有人闖得進這片林子,就連自己也是出國後研究了若干年,才能在這片林中來去自如,所以……除非是他——不,更不可能,是自己多心了,這裡已經非他所有,他沒有必要在這裡出現,是自己多心了。他轉身想走回主屋時,卻發現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呻吟聲,喬屏住氣猛然回身。

    「誰?是誰?」連問數聲卻得不到回答。這回他確定確實有人,而且可能是個女人。

    他開始在四周搜尋,正當尋不著時,又傳來了一陣呻吟,而此次要比上回清楚多了,他立刻辨識出聲音來自一處他一直忽略的大石後面,那是一個非常隱密的地方,四周長滿了水草,讓人不易發現。他小心的走近,又是一連串細碎的低吟聲,這個人顯然受了傷,並且正遭受極大的痛苦,他慢慢的推開草叢,赫然發現是一名女子,她正無助的躺在一簇水草邊,半邊身子則浸在水裡。

    他走近她身前察看。這女子雙目緊閉,臉色慘白,顯然已陷入半昏迷狀態中,只能毫無意識的呻吟,他檢查了一下發現她全身都是傷,但最嚴重的傷來自她的頭部,她的前額正源源不斷地流出鮮血,這也許就是令她痛苦呻吟的原因。

    她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還昏迷在屬於莎園的產業範圍上?他帶著疑問抱起這名女子,火速奔回莎園。下意識地他不希望這名女子有什麼不測,起碼她得醒來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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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你去了趟林子,居然撿回了個小精靈,而且還是個受了傷的小精靈。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奇遇嗎?」裡斯正在享受李嫂所準備的豐盛佳餚,這些美食何止夠他和喬吃上一個星期,就算吃上一個月都綽綽有餘。他正吃得津津有味時居然看見喬狼狽的抱著一名黑髮女子,十萬火急的衝進來,差點害他噎著。

    「多別問了,快把急救箱找來,如果沒有變動的話.它應該還放在廚房的置物櫃裡,你快去找找。我先抱她上樓,在最靠近右側的房間等你,你快來。」一交代完,不待一臉錯愕的裡斯有所反應,喬便快速地朝樓上衝去。

    他小心的將女子放在大床上,不知是這名女子太嬌小、纖瘦,還是床太大,整個床幾乎沒有感覺到她的重量。

    喬小心的再次為她檢視傷口,發現傷口比他想像得還要嚴重,而且看起來好似有被虐待的跡象,身上有明顯的鞭痕、擦傷、淤青,而頭部更是受到重創。他摸摸她滾燙的額頭。

    「糟糕,她還發著高燒。」他見她衣服全濕了,便快速地為她換上衣櫃裡李嫂為他準備的睡袍。

    才剛換好,裡斯便抱著藥箱衝了進來。「藥箱來了,她還好吧?」他也著急的看向床上毫無血色的人兒。

    喬接過藥箱,開始忙碌的為她處理傷口。「我不知道,她傷得很重,當我發現她時,她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喬一面解釋,雙手一面不停的為她消毒上藥,這其中她一直任由他處理,毫無反應,但當他處理至她頭部的外傷時,也許是太過疼痛,她開始掙扎哭泣。

    裡斯見狀,連忙上前幫忙,他將她掙扎不停的雙手壓制住,才讓喬順利上完藥,並且包紮妥當。

    等他們將她全身傷口都簡單處理過後,裡斯才又開口:「喬,這名女子傷得不輕,必須送醫才行,但我們不知她的身份,而且我們目前又不宜出面,你撿回這個小精靈可為我們帶來麻煩了,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救人為重。」喬不假思索的回道。

    「可是這麼一來,你出現在台灣的消息不就曝光了?不如這樣吧,你把她交給李嫂,給李嫂一筆錢由她去處理。」

    「不行,我不放心。」他斷然否決裡斯的提議。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交給李嫂,由李嫂出面送醫,到了醫院自然有醫生、護士照料,再說我們與這名女子非親非故的,肯為她安排到這種程度,已算是仁盡義至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喬看向床上嬌弱無助的人兒,說什麼他也不能放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再說自從他檢視了她的傷後,他相信她一定遭遇了什麼巨變,如果放任她不管,說不定她隨時都有危險。他想保護她。

    「你是怎麼了?你該不會是打算親自將她送醫,自曝行蹤?」裡斯不以為然的看著喬。這傢伙太反常了吧! 

    「我不打算送她去醫院。」

    「什麼?你又不是沒看到她傷得那麼重,不去醫院怎麼行?」裡斯大聲叫嚷,這小子瘋了不成?

    「我打算把醫生請到莎園來。」

    「把醫生請來莎園恐怕也行不通,看這小姐的傷勢,不是光請醫生來就夠了,還需要醫院的一些專業醫療器材,才可以為她做精密的檢查與治療,尤其是她受創最重的頭部……不,為了這女子,你該不會是瘋狂的想將設備連同醫生一起搬到這來吧?」喬一定是瘋了!

    「你說對了,我就是打算這麼做,而且要快,一切由你出面叫人安排。」他可不想時間拖得太久,而真的危及這個女子的生命。

    「我——」裡斯一張嘴差點合不攏。

    「身為我的經紀人,你的知名度還是相當高,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最好還是透過你在台灣的關係,悄悄的來辦這件事。」

    「這太瘋狂了,為了個不相識的女人,你有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嗎?」裡斯不解的大叫。

    喬臉一沉,對於自己反常的行為,他也無法解釋,但他現在一心只想教這名女子脫離危險,至於其他的,他並不想多想。「裡斯,別再說了,我交代的事你只管去做,其他的事你毋需多問,記住,在明天早上以前將這些事辦好。」這是喬第一次以老闆的口吻對裡斯說話。

    裡斯大感驚異。從沒見過喬這個樣子,他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轉身辦事去了。

    什麼令人懷念的假期、什麼放鬆心情享受,全是作夢!他早該知道跟在喬身邊是不可能有這種好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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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斯的辦事效率果真不是蓋的,隔天一早莎園就出現了一間設備完善的小型醫院,他還弄來了六人的醫療小組,看來為元首看病也不過如此,真不知道裡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是怎麼辦到的?

    這六位醫生可以說是台灣人體各部位的醫療權威,他們一早即被召集,告知要為一位重要人士進行醫療,至於這位病人是什麼身份、要前往何處施醫,事前他們一概不知,只是一早便被人安排乘坐密閉式車廂前往莎園,至於莎園位於何處,他們也一樣不清楚。

    此刻他們正在為這位重要人物進行詳細的全身檢查。

    幾個時辰後,這幾名醫生才做成了報告。

    喬一接到裡斯遞來的報告,便急忙的翻看,因為他無法親自詢問醫生,只能藉著這些文字來瞭解狀況。

    「看完了吧?這下你總該放心了,我——的——大——老——板。」裡斯一臉譏諷,他還為昨日喬對他的態度大感受挫。

    「抱歉!昨天——」

    「你是老闆嘛,對於我的表現您還滿意吧?」他沒好氣的打斷喬的道歉。

    「昨天是我態度不好,你——」

    「算了,不用說了,我們兄弟這麼多年了,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只是有些……有一些些氣不過。」

    「只有一些些嗎?」喬好笑的問。

    「當……當然就只有一些些……怎麼連一些都不能有?你太沒良心了吧!為了你一句話,我可是從昨天忙到現在,連眼睛都沒有合上過。」他沒好氣的說。

    「裡斯,沒有你,我還真辦不了事。兄弟,謝了!」

    「少來了,我只是累慘了,才會抱怨不休,倒是你的反常行為教我有些擔心。」

    「我有什麼好令你擔心的?」喬反問。

    裡斯深深的看了喬一眼,若有所思的開口:「算了!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反正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就好,免得你老說我窮擔心。現在言歸正傳,這位小姐的報告你看過了,應該知道她全身上下沒什麼大礙,只除了一個地方——」他比了比腦子,「醫生說她的腦子曾受過強力撞擊,經過掃瞄結果,證實有些受創,需要好好靜養一段時間,但目前最麻煩的是,她醒來後恐怕會有失憶的現象,這可能是無法避免的後遺症。」

    「醫生有沒有說這失憶的現象會持續多久?」喬焦急的問。

    「我問過醫生,醫生也很難斷定,因為人腦太複雜,而且因人而異,有人幾天、幾個月就可恢復,也有人幾年、甚至終生都無法恢復。」他其實也頗為同情這位小姐的遭遇,因為如果一覺醒來發自己連名宇都記不得了,那將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

    喬低下頭又開始專心的看著報告。

    裡斯心急了,「現在我們也別指望知道這位小姐的身份,更別想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最慘的是我們現在究竟該拿她怎麼辦?」他們這趟台灣之行更多也只能再待上六天,六天後便得趕赴日本,如果不知道這女子的身份,將如何安置她?這可是個棘手的問題。

    「裡斯,這幾天你去查查最近的失蹤人口,也許會有所發現。」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嗯,看來也只能先這麼做了,我去碰碰運氣吧!」他立刻轉身,打算前去調查。

    「裡斯。」

    「嗯——」已步出門口的裡斯又轉身折返,應了一聲。

    「沒什麼,我只想再次謝謝你。」喬真誠的說,原意是希望裡斯也能好好的在此度個無拘無束的假期,卻因為他救回一名女子而搞得裡斯更加勞累,對裡斯他感到十分抱歉。

    「別說這些肉麻話了。」裡斯甩甩手,淘氣的閃身而出。他明白喬的心意便夠了,反正他心裡早有底,自己這輩子是沒休息度假這個命了。

    =====

    「四天都過去了,她怎麼還不醒?昨天我們把醫生又召來一次,他們也都說沒什麼大問題了,可是為什麼她就是不醒?」裡斯在房裡急得跳腳。她若再不醒來可要糟了。

    喬心疼的看著床上的人。

    這幾天他寸步不離的守著她,一切的清洗照料完全不假他人之手,李嫂也來過,原本是要留下照料這位小姐的,但也教他婉拒了。

    這幾天她全身不斷冒汗,呻吟聲也不斷,似乎有惡魔在追逐她,教她在夢中極度恐懼與痛苦。到底是什麼東西令她害怕?他想擁住她、保護她,這是他第一眼見到她就產生的渴望。

    「喬,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他見喬突然失了神,不悅的大叫。

    喬這才回過神來,他確實沒有聽到裡斯到底在嘀咕些什麼?

    裡斯氣急敗壞的大吼:「我說這小姐再不醒,可就會耽誤我們赴日的行程,我可是事先警告你喔,這場演唱會一年前就敲定了,門票早就銷售一空,你千萬別臨時取消,這會出人命的。到時候你會成為日本當地的拒絕往來戶,這對你在亞洲的發展將有根大的影響,我們在日本當地的投資也會損失慘重,安莉更會宰了你,喔——不,是宰了我,因為為了配合這場空前的演唱會,她已經在日本投下巨資,推出一系列有關於你的產品,你知道嚴重性了吧?」他實在很害怕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喬會為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而取消這場演唱會,他得事先警告喬別一意孤行。

    「我不會取消演唱會,你放心好了。對了,今天的失蹤人口調查有沒有什麼進展?」喬話題一轉,又轉向床上的人兒身上。

    聽到喬不會取消演唱會的承諾,裡斯這才稍稍安下心來。「沒有,連續四天了,所有失蹤人口裡都沒有一位是符合我們這位森林精靈特徵的,我說我們是真的遇上麻煩了,我們是非走不可,而她又不醒,慘的是就算醒了,我們又該將她往哪裡送?對了,我看不如把她交給警察,讓台灣的警察去傷腦筋,這個方法好——」

    「一點都不好。」喬突然憤怒的打斷他。「我告訴你她哪裡都不去,她必須跟著我,我上哪,她就跟著我上哪,總之她必須留在我身邊,不管她是醒著的還是一直昏迷不醒。」他暴怒的拂袖而去。

    裡斯一陣目瞪口呆。他剛說了什麼?要帶著她一塊走?他瘋了,真是瘋了!不行,自己得阻止他。

    裡斯急忙追出,終於在樓梯口將仍是一臉怒容的喬攔下。「喬,你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他冷聲斥道。他要做的事沒什麼不可能的。

    「這是行不通的,你救她時,她身上連一張證明身份的文件都沒有,你怎麼帶她離開台灣?」

    「這就是你要煩惱的問題,日本演唱會是訂在後天,你得在那之前為她安排好新身份,這樣她才能順利隨我前往日本,你千萬別耽誤了行程。」說完,他拍拍裡斯的肩膀,翩然離去。

    喬的言下之意便是,若日本這場演唱會無法如期舉行,便是他的錯,是他辦事不力的結果。他是招誰惹誰了?喬要這樣子整他,現在教他二十四小時內,去哪裡弄來假身份證明?

    這分明是強人所難嘛!

    他開始像白癡一樣在樓梯間不斷地來回踱步,煩惱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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