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的訂情物 第一章
    偏遠小鎮。

    曾經是窗明几淨的小屋,在一陣狠砸之後已經是翻箱倒篋、遍地狼籍了。最為駭人的是,小院裡有一大攤暗紅色的血漬。

    「走,快走!」耿老頭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眼見就要不行了。可是他仍拚盡了力氣,用他那枯瘦的手推著女兒,要她趕緊離開。

    「不,柔兒不走,柔兒要守著爹爹。」耿笑柔大哭道。

    臉上的淤青和縱橫的涕淚使得她的小臉看起來髒髒的,不過熟悉這對耿家父女的人都知道,耿老頭雖然其貌不揚,可他的女兒耿笑柔卻是小鎮上的一朵花。

    不但人美手巧,還心地善良,是左鄰右舍夢寐以求的理想媳婦。從她十五歲及笄開始,來說媒的人都快將她家的門坎踏破了。可是耿老頭這個怪老頭,卻是誰來說都不肯允婚。因此耿笑柔都已經快十九歲了,卻還待字閨中。

    半月前耿老頭病了,於是花兒也似的耿笑柔就進城替他賣菜。誰知竟被城裡的惡霸金爺給看上了。求婚不成,惡霸索性帶著一群人來耿家搶親。

    耿老頭拚死抵抗,人雖然沒給搶去,不過他也給打得奄奄一息,眼見就要不行了。最慘的是,惡霸還撂下話來,說他三天後還要來接人。

    「走、走!」耿老頭催促著。

    「爹爹,你、你別動,柔兒給你請大夫去。」耿笑柔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別、別啊!」耿老頭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伸手捉住了笑柔的腳踝。

    「爹爹,不請大夫不成的,你……」笑柔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這、這個……」耿老頭艱難伸手入懷,他似乎想從懷裡取出什麼,可是一隻手伸進懷裡卻再也沒氣力拿出來了。

    「爹爹,你要拿什麼?柔兒幫你拿。」

    笑柔替他拿出懷裡的東西放在地上,也不過是幾兩碎銀子、一支還算精緻的髮簪,還有一塊破破爛爛的破布。

    「給、給我!」耿老頭的眼神已經開始散亂。

    「爹爹,你要哪個?這個?還是這個?」笑柔依次拿起了髮簪、碎銀放到爹爹的手裡,可耿老頭就是搖頭說不是。

    難道──爹爹想要的是這塊破布?

    雖然這念頭實在有些荒謬,可是笑柔還是拿起了那塊破布。

    「去……去京城找……找修……修天厲,他……他是你的夫……夫婿,」耿老頭斷斷續續的道。「這……這是信……信物。」

    爹爹從沒說過她有一個未婚夫婿啊!而且信物居然是這塊破布,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笑柔呆滯的想。

    「走,快走!」耿老爹拚著最後一口氣,高聲喊道。

    「爹爹、爹爹,這是怎……」怎麼回事?笑柔的話還沒問完,卻發現爹爹已經沒呼吸了。

    他的雙眼甚至還是睜著的!

    「爹爹,你活回來!爹爹,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柔兒一個啊!」下一刻,笑柔悲痛欲絕的長嘶迴盪在小院子的上空。

    「唉∼∼還真是造孽啊!如果早嫁了,不就沒事了嗎?」

    「紅顏禍水啊!幸虧咱家阿牛沒娶了她,否則這家破人亡的不就輪到咱們了嗎?」

    「……」

    驀地,身後傳來了竊竊私語聲。

    「呃∼∼你、你們……」笑柔含淚回頭,卻發現這些嘴裡說著刻薄話,眼裡也滿是涼薄的,居然是平素還算友善的左鄰右舍們。她本就破碎的心,好像又被狠狠捶了幾下。

    「小柔……」人群中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隔壁的李虎。

    李家和耿家比鄰而居,李虎和笑柔也算是青梅竹馬。之前李家曾幾次上門提親,雖然耿老頭一直不曾答應,不過鎮上人都相信,如果耿笑柔要在鎮上挑選夫婿,這人大概就是李虎了。

    「阿虎哥。」看見李虎,笑柔的眼睛一亮。

    「小……」

    「你找死啊!」李虎才喊出了一個字,就被他素有「母老虎」之稱的娘給拎住了耳朵,罵道:「人家金爺都說了,誰敢幫耿家就要誰一起傾家蕩產。你這死小子想害老娘上街乞討去不成?!」

    「阿……」笑柔眼裡的神采,隨著李虎的唯唯諾諾消散了。

    「我說笑柔啊,你已經害了自家爹爹了,可別再來害咱家虎子啊!」母老虎又轉向笑柔道。

    「李家嬸嬸你放心,我不會纏著阿虎哥的。」笑柔握緊了雙拳,掌心的刺痛提醒她要保持清醒。

    「也別害了咱家。」

    「就是、就是。」

    說著,看熱鬧的人紛紛退去。不過想起金爺走時撂下的那句「走了人唯你們是問」,他們還是留下了兩、三個人,名為幫助入殮,實則監視。

    這就是所謂的「人情薄如紙」吧!

    笑柔看透了他們的心思,也看透了所謂的世情冷暖。

    「叮」的一聲,卻是掌中的那根髮簪落了地。

    再過些天柔兒就滿十九了,大閨女也該有些自己的首飾了。爹瞧著城裡有家鋪子賣的簪子不錯……

    驀地,爹爹的話忽然浮上她的心頭。笑柔這才意識到,這天正是她的生日,這髮簪是爹爹買給她的生日禮物。

    「爹爹……」淚水又一次恣意爬滿了她的小臉。

    自古京城就是集政治與經濟中心於一身,一向是平民百姓們心中的聖地。一大清早,入城的地方就排起了長隊。

    對於笑柔這種生長在偏僻小鎮裡的女子來說,如果不是家中遭遇變故,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踏進京城氣派至極的大門。

    雖然進城已經有好一會兒了,可是笑柔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竟奇跡般的到了京城。就像她至今仍不相信,自己居然真的逃出了惡霸金爺的魔爪。

    想到這,她又習慣的摸摸了腦後的部位。雖然腦後的硬塊已經不見了,她的頭也不再時不時的暈眩,不過那夜在金家發生的一切回想起來總有些模糊,好像隔了層紗怎麼也看不清。

    隨風飄來一陣肉包子的香味,「咕嚕、咕嚕」,她的肚子叫了起來。這聲音提醒她,她的盤纏在昨晚就用罄了,她得盡快找到修天厲才行,否則今晚她恐怕要露宿街頭了。

    京城的街頭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各個都穿得光鮮亮眼。

    「呃∼∼這位大爺我想……」笑柔鼓起了勇氣,拉住一個肥肥白白的富態男子道。

    「去去去,滾一邊去,你大爺我沒錢給你!」她才開了頭,富態男子就一把推開了她。

    「呃∼∼」猝不及防下,笑柔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小心!」一雙手及時拉了她一把。

    「謝、謝謝喔!」笑柔回頭,這才發現是在街邊賣包子的小販扶住了自己,當下感激的道。

    「你是新來的吧?」像包子一樣白白胖胖的小販熱心的問道。

    「嗯。」笑柔點點頭。

    「我就說嘛!不是新來的怎會去向那白胖子乞討,他可是有名的一毛不拔,你再求他也不可能給你一個子兒的。」小販一迭聲的道。

    呃∼∼乞丐?笑柔一怔,隨即往自己身上看去,洗得褪色的粗布衣裳、開了口的舊鞋,還有這一路上的塵土,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和個乞丐沒什麼兩樣。

    「可是我……」她想辯解自己並非想乞討,而是想尋人,可她的話還沒說完,一個白白胖胖的包子就塞進了她的手裡。

    「我知道、我知道,肚子餓了嘛!喏,這個給你。」小販笑呵呵的。

    「謝、謝謝。」笑柔遲疑了一下,終於飢餓戰勝了,她拿著包子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小心別噎著啦!」小販笑呵呵,看著這年紀和自己兒子差不多的髒小子。

    「呃∼∼那個……」她一邊吃,一邊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

    「怎麼還不夠嗎?要不要再來一個?」小販好心的問道。

    「不、不是,我是想打聽一個人。大叔你知道一個叫作修天厲的人嗎?」

    「你、你是說修大將軍?」小販是如此的吃驚,竟連手裡夾的那個包子滾到地上去了都沒注意。

    「不是,我問的是修天厲,不是什麼大將軍。」笑柔更正道。

    「修天厲可不就是修大將軍嗎?將軍的名諱哪是我們平民老百姓能隨便叫的?」一邊說,小販還一邊東張西望,好像深怕被人知道他喊了將軍的名諱就會獲罪一樣。

    「可是……」笑柔被他的反應弄糊塗了。

    她不明白自己要找的人怎麼會忽然變成將軍了呢?而且爹爹一個平民百姓怎麼會認識高高在上的大將軍呢?笑柔心下有些茫然。

    本來笑柔就覺得用一塊破布作為聯姻的信物就夠匪夷所思了,可是進京後發生的一切更讓她糊塗了。

    「小哥,你可千萬別去將軍府啊!那地方工錢高是不錯,可是命都沒了,還要那錢做什麼呢?」小販在她耳邊絮絮叨叨的。

    「工錢?命?」笑柔不解的。

    「原來你不是去將軍府找工作的呀!這就好、這就好。」小販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邊道:「將軍府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去那個地方做工是有錢賺沒命享受啊!我隔壁陳嬸家的一雙兒女,進了將軍府還不到一個月,就一個死了、一個瘋了。死的那個還被硬生生撕成了兩半,聽說心肺腸子什麼的流了一地,好生怕人呢!」

    「撕、撕……」笑柔被嚇到了。

    「這事兒滿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大夥兒都說大將軍是怪物會吃人的!現在就連乞丐都不敢去將軍府工作呢!」小販告之。

    「這、這都是真的嗎?」笑柔顫聲道。

    「千真……」萬確。小販話才說了一半,忽然臉色一變,推著他賣包子的小車撒腿就跑。

    「呃∼∼這位大叔……」笑柔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反正你離得越遠越好啦!」遠遠的傳來小販的聲音。

    雖然笑柔的心裡已經認定了,這個草菅人命的恐怖大將軍會是她要找的修天厲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可──家鄉早就回不去了,身上的盤纏也已經用罄了,既然兩個人是同名同姓,她是不是該去確定一下呢?

    笑柔猶豫不決的。

    「快跑啊,將軍府又來抓人了!」

    「快逃,被抓到可就慘了!」

    「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笑柔忽然聽見凌亂的腳步聲,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慘叫聲。

    咦∼∼不是說天子腳下是太平盛世嗎,怎麼也會像她的家鄉一樣有強搶民女的惡霸呢?

    她才正納悶,忽然被撞了一個踉蹌。咦∼∼怎麼這大街上跑的不是想像中的姑娘家,卻是衣衫襤褸的乞丐們?

    呃∼∼這、這是出了什麼事了嗎?可憐笑柔被夾裹在乞丐大隊中,一會兒撞到東、一會兒撞到西的,她被撞得渾身青紫不說,就連包著幾件換洗衣裳的小包裹也被撞沒了。

    「啊∼∼我的包裹,我的……」笑柔又是急又是痛的,奈何被夾裹在乞丐流中身不由己的往前跑。

    她氣又喘、心又跳、腳又酸,好不容易才落到了隊伍的最後。

    終於──能歇口氣了!

    笑柔捶捶酸軟的雙腿,才剛鬆了口氣,冷不防一雙枯柴般的大手抓住了她。

    「總……算抓住一個了!」一個同樣氣喘吁吁的聲音在她耳邊喊。

    「別抓我,別抓我……」恍然間,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黑夜,金爺的手下也是這樣抓住了她。

    現實和過去混淆起來,笑柔嚇得沒命的尖叫起來。

    「別怕、別怕,我沒有惡意的。」「枯柴」的主人有些尷尬的道。「我只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到咱們將軍府去工作而已。」

    「只、只是問問嗎?」聞言,笑柔的驚魂才有些寧定。

    「是啊、是啊!你一定是外地人吧?」看著這張雖有些驚嚇卻還不至於到驚恐欲絕地步的骯髒小臉,「枯柴」的主人不由得慶幸自己今天有夠好運。

    「嗯。」笑柔點點頭。

    「我們將軍府待遇很好的,不信你可以四處打聽、打聽。」話雖如此說,可是他的大鉗子還是緊緊扣著她的胳膊,根本看不出有讓她四處打聽的意思。

    「可、可是修大將軍的府上嗎?」

    「是啊!除了咱們修大將軍,這京城還有哪個將軍配稱大將軍呢?」「枯柴」主人不無自豪的。「一兩銀子一個月,就算你找遍了京城內外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價錢了。」

    一兩銀子一個月,聽起來確實是很不錯的價碼啦!畢竟在她住的小鎮上,一兩銀子足夠僱用七、八個壯年漢子了。可是一想起那好心小販的話,以及剛才那些潰逃的乞丐們,笑柔的心裡就很有些懷疑的。

    「你是不是嫌少啊?要是嫌少的話,二兩,不,三兩也成!」看出了她的猶豫,「枯柴」的主人趕緊誘之以利。

    「我不是嫌錢少,我是……」

    「不嫌就好,」「枯柴」的主人將斷章取義發揮得淋漓盡致,一把拉住她就往來處帶。「來來來,咱這就帶你回將軍府去。」

    「呃,那個等等,我……」可憐的笑柔根本擋不住他的力量,被拉得踉蹌的跟在他後頭。

    「你別聽這些蠢人亂說話,咱們大將軍絕對不會苛待下人的。」他趕緊拋出一句堵住她的話頭。

    不會苛待下人,可──為什麼她聽到的卻不是這樣的呢?下一刻,笑柔不由得出神了。

    「喂∼∼你沒事吧?」看到她一臉恍惚的樣子,「枯柴」的主人還以為她被嚇傻了呢!

    「沒、沒事啊!」笑柔回過神來。「能說說大將軍他是怎麼一個人嗎?」

    「咱們大將軍啊,他是很好、很好的男人。如果沒有他在邊境保家衛國,這些蠢民哪有可能過著如此和平的生活?」說起這,「枯柴」的主人還有些憤憤的呢!

    「你是說大將軍現在不在府裡?」一想到自己無法在第一時間確定這個修大將軍是不是那個修天厲,笑柔不禁有些悶悶的。

    「將軍才剛打了大勝仗,平了北狄的蠻子,馬上就要回來了!」一說到這,「枯柴」的主人就大為興奮的。

    這大半年來,將軍府的僕人逃的逃散的散,結果偌大的將軍府居然只剩下兩三隻小貓。平常湊合著使喚倒也罷了,可是大將軍一回來,人手立刻就會顯得不夠了。所以在接連四、五天都雇不到人的情況下,他這總管才會不顧年老體虛,親自跑到大街上來拉人。

    「哦∼∼」笑柔的眼裡似乎又出現了屍橫遍地、血流千里的慘狀,不由得皺了皺她的細眉。

    「總之,你放心啦,一切有你榮叔罩著,只要你在將軍府裡好好做事,咱們將軍絕對不會苛待你的。」看見她耷拉著小臉的樣子,「枯柴」的主人──修大將軍府上的總管榮叔,趕緊拍著胸脯保證道。

    他嘴裡這個很好、很好的人,和之前攤販所說的那個殘暴男人,實在有著天淵之別。笑柔覺得很是困惑。

    修天厲,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你會是我要找的那個修天厲嗎?走著、走著,笑柔不由得又一次出神了。

    將軍府正像笑柔想像的那樣佔地頗大,一例的粉牆黛瓦顯得簡潔肅穆。踏進將軍府,她才發現裡面也像它的外表一樣,樸素得簡直不像是一位將軍的府邸。事實上,除了大得不像話外,就連那個惡霸金爺的家都比這裡氣派多了呢!

    「一會兒我會給你安排住處,現在你先跟我來。」總管榮叔交代道。

    「好。」笑柔乖乖的跟著他來到一間看起來像廚房的大屋子。

    「你的肚子一定已經餓了吧?就在這裡給自己弄點吃的,順便也燒點水將自己好好的洗洗。別說你這身上還真是有點……」榮叔用手按著鼻子扇了扇,表示她身上有味道。

    「哦∼∼我、我知道了。」雖然這味道八成是被那些乞丐擠來撞去時沾上的,不過自己也已經有好幾天沒能梳洗了呢!想到這,笑柔的小臉不禁一紅。

    「沒關係、沒關係,在街上討生活難免的嘛!」看出了她的窘迫,總管榮叔安慰道。

    「在街上討生活?」笑柔一怔。她隨即意識到自己恐怕是被當成要飯的乞丐了,當下她窘迫得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下去。

    「別怕、別怕,只要你以後將自己弄乾淨就成。誰沒個三災九難的,就算是咱們大將軍,呃∼∼」意識到自己把話題扯遠了,榮叔硬生生的打住話頭。

    榮叔的意思是這個修天厲也曾經落魄過嗎?這麼看來,他會是那個修天厲的可能性又大了些,笑柔不禁思忖道。

    「你會燒火煮飯吧?」榮叔轉開話題。

    「嗯,我會燒幾個家常小菜。」笑柔點點頭。

    「這就好、這就好。」榮叔欣慰的點點頭。「米面油鹽什麼都在廚房裡,那邊有個大木桶是用來洗澡的。一會兒我會將你在府裡穿的衣服拿過來給你。」

    「好,謝謝榮叔了。」笑柔點點頭。

    將軍府的廚房大得不像話,爐灶也比笑柔在家裡的大得多。不過這可難不倒自小就做慣家事的笑柔,不一會兒,她就熟練的生起了火;在燒洗澡水的時候,她又開始煮麵。

    不一會兒食物的清香就瀰漫了整個廚房,不過和吃的相比起來,她更喜歡的是在熱熱的水裡泡一泡。

    將一桶桶熱水提到牆角的大木桶裡,又加入了幾桶冷水兌好。

    「嗯。」伸手進大木桶,感受著桶裡微燙的水溫,笑柔愜意的瞇起了眼。

    她迫不及待想體會這種泡在熱水裡的感覺了!笑柔轉身正要去關上廚房門,忽然眼前一花,似乎有個人影閃過她的眼前。

    「呃∼∼這……」她還沒來得及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撲通」一聲,身後忽然水花四濺,她的後背被微燙的熱水潑了個全濕。

    「好舒服!」一個渾濁的聲音從木桶裡傳來。

    笑柔霍然轉身,竟然發現自己辛辛苦苦燒好的洗澡水裡泡著一個一臉大鬍子的壯碩男人。

    「喂,你這人是強盜嗎?」她氣急了罵道。

    「強盜?有趣,真有趣!哈哈哈……」聽見她的斥責,壯碩的男人仰天大笑。

    「水是我燒的,你不可以就這麼……」跳進去的!笑柔試圖據理力爭。

    「很好,這溫度很合我的意,你再去燒一桶來。」男人頤指氣使的。身上的衣服沾了水很是難脫,他索性用大手粗魯的撕扯著。

    「你……」她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煮了什麼,好像很香的樣子。我餓了,你拿過來給我吃。」聞到空氣中瀰漫著食物的味道,男人又命令道。

    「面是我煮的,我為什麼要拿給你吃?」笑柔憤怒的瞪著這個莫名其妙跳進她的洗澡水裡,還試圖搶自己食物的男人。

    「你不拿嗎?那好,我自己過去拿。」男人聳聳肩,無所謂的。

    「你過去拿?現在?」笑柔口吃的。

    「當然是現在了,你沒看見我都快餓暈了嗎?」在她的目瞪口呆中,男人跳出了木桶。

    笑柔看得分明,他上半身的衣服差不多已經給他撕光了,下半身的也只剩幾塊破布片掛在那裡。他胸膛的塊壘、腹部的毛髮、強健的大光腿……都赤裸裸的袒露在她的面前。

    「你、你、你……」笑柔猛的背過身軀,口吃的道。

    「我什麼?」可是始作俑者渾然不覺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的可恥,還大剌剌的繞到她身前,拿過先前她放在灶台上的那碗麵,香甜的吃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下一刻,一連串的尖叫衝出了笑柔的喉嚨。

    「你──吵死了!」男人一臉不悅的。他放下面,一臉猙獰的走向她。

    一種強烈的殺氣隨著他的靠近,猛地朝她壓過來,壓得她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笑柔忽然明白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就是修天厲。

    「你的臉怎麼……」這麼白?看著這剛才還紅撲撲的小臉,忽然變得一片蒼白,男人──修天厲不解的伸出手去。

    「呃∼∼」手還沒撫上她,笑柔就感覺到一種寒意透體而來。恍然間,她似乎還看見那只伸過來的大掌上仍沾著血腥。

    這時,那些有關噬血修大將軍的傳說紛沓而來。

    死的那個還被硬生生的撕成了兩半,聽說心肺腸子什麼的流了一地,好生怕人呢……

    她的臉因為恐懼而扭曲。

    「啊啊啊啊啊∼∼」笑柔嚇得張口狂喊。

    「你──吵死了!」修天厲粗聲斥責道。

    在和北狄最後一役,他已經三天兩夜沒合眼了。戰事一定,都還沒來得及休憩,又被皇帝的七道金牌召回京城。

    這一路上馬不停蹄的趕,修天厲早就已經累得頭痛欲裂了。好不容易才熬過了無趣至極的覲見和寒暄,回到家才想好好的放鬆一下,誰想──

    「唉∼∼」耳聽得她刺耳的尖叫聲,修天厲覺得他的頭更痛了。

    「啊∼∼」笑柔很想逃,可是她的雙腿就像是嫩豆腐,軟得直打哆嗦。

    「你──閉嘴!」修天厲終於抓狂了。

    當他的大手抓住了她時,笑柔隱隱的意識到自己這次是死定了。

    下一刻,笑柔只覺得自己好像騰雲駕霧一樣,整個人飛出了廚房,「啪嗒」一聲掉落在外面的空地上。

    可憐她才剛好了沒多久的腦袋,正好撞上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笑柔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將軍府的老總管榮叔正喜孜孜的送衣服過來,正好看見自己好不容易才僱傭來的小廝竟被自家將軍丟出來,暈死在自己的腳前。

    「呃∼∼將、將軍,你、你這是怎麼……」了?當下他的老臉一片呆滯,手裡的衣服紛紛掉落在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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