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美人關 第三章
    隔日一早,藥兒醒來後,便不見段逍的蹤影,她心不覺得奇怪,略做梳洗後,出了房門。

    藥兒初來乍到,對古劍山莊的地形不甚熟悉,再加上莊內面積廣大,分院別房又極為繁複,藥兒才在門前的小徑上走了幾步,便對這偌大的莊園感到頭痛,不知該往何處去。

    此時,迎面而來一名彪形大漢,藥兒定晴一看,正是昨日跟在古明月身旁的男子。

    「藥兒姑娘,在下程朗,是古劍山莊的護衛。」程朗向前對藥兒抱拳一揖,語調有些不自然,臉上甚至泛出了些許紅暈。

    「程大哥別跟我見外,叫我藥兒便成了。」藥兒對眼前這名外形粗獷、卻又看似內斂的男子甚有好感。「對了,程大哥,有一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但又不便開口詢問,不知程大哥能否為藥兒解惑?」

    「你既已進了古劍山莊,便是古劍山莊的朋友,沒有什麼不便啟齒的,有何疑問,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昨日進莊之後,便見莊內諸多僕役,雖是布衣打扮,但分明身手不凡,各有來頭,當年都是江湖上叱 風雲卻又突告隱退之人,如今卻齊聚在古劍山莊之內,不知是何故所致?」

    程朗聞言,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隨即正色說道:「這些老前輩,當年多是遭仇家追殺抑或厭煩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老莊主行走江湖之際,仗義直言,為這些人解決了糾纏不清的關係,他們才得以全身而退,歸隱田園。而後,老莊主創立了古劍山莊,更在隨後的華山比武大會上奪得武林盟主之座,四十年來,古劍山莊穩居武林龍頭,秉公裁決各大派之間的紛爭動亂,從來未落人話柄,更沒有野心分子膽敢圖謀不軌,但實際上,武當、崑崙等各大門派仍是心有不甘,不時對盟主之位虎視眈眈;老莊主逝世後,將位子傳給大哥,各派就更加蠢蠢欲動,之前,大哥心無旁騖,穩健的作風讓他們無機可乘,但自從琛琛中毒後……大哥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對莊內之事不聞不問,風聲走漏後,各大派都有些小動作。至於莊內的老前輩們,也是得到消息之後,為報老莊主之恩,才趕至莊內喬裝僕役,以應不時之需。」

    聽完程朗的解釋,藥兒這才恍然大悟,接著又在心底盤算著些複雜的思緒,久久才開口說道:「所以,如果想阻止這一場權位之爭,只有趕緊將唐琛琛治好,讓古青雲無後顧之憂,可以全心整頓武林?」

    「姑娘果然冰雪聰明,正是如此,古夫人的毒,還請姑娘多加費心。」程朗的眼中流露出欽佩的神色。

    「程大哥儘管放心,我師兄既已答應了古莊主,藥兒自當全力以赴。」說到這兒,藥兒這才想起了原先的目的。「對了,程大哥,不知道你有沒有見到我師兄?」

    「段兄一早便在馥園練劍,不如我帶你去吧!。」說完,程朗倏地臉色一暗,又補了句。「大小姐也在那兒。」

    藥兒聞言一愣。「是嗎??」

    隨後,兩人便直往馥園中走去,程朗還不忘叮嚀藥兒,古劍山莊內到處都是陷阱機關,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誤觸暗椿,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倘若無人帶路,最好不要獨身亂闖。

    一進馥園,果然見到段逍正身手俐落的舞動劍法,身影飄忽之間,英姿颯颯,人劍合一,而一身紅裝打扮的古明月,則目不轉睛的在一旁注視著。

    忽然,段逍一轉眼望見了藥兒,立刻收住劍法,大步走向藥兒兩人。

    「我一早醒來就不見你人影,幸虧遇到了程大哥,否則我真不知該往何處去找你。」藥兒說著,發現剛練完劍的段逍已是一頭汗水,她像往常般,掏出了隨身帶著的水藍色絲巾,幫段逍拭去汗水,一旁的程朗則略顯驚訝。

    「我看你睡得沉就沒喚醒你,一個人出來練練劍法,正巧碰上了明月姑娘。」

    「是啊?,沒想到段大哥深藏不露,一身的劍法高超不凡,幾乎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想必藥兒姑娘自然也是身手不凡。」古明月隨即向三人走來,一臉的笑容在見到兩人親密的動作後倏地僵住。

    「呃……不,我不會武功。」藥兒將絲巾收回腰間。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古明月燦爛的笑容將她姣好的容貌映襯得益發亮麗。「段大哥的武藝這般超凡人聖,自然也得有個能夫唱婦隨的女子匹配,才稱得上是神仙眷侶,不是嗎??」

    一時間,在場的每個人都因古明月的這一番話而靜默,各有各的心事,使得氣氛有些沉悶。

    這時,藥兒先開了口。「程大哥,怎麼沒見到古莊主,他人在哪兒?」

    「打從這半個月來,大哥總是徹夜守著琛琛,白天又到處打探藥方、遍尋名醫,我又勸不動他,只好由他去,我想,他現在應該是在琛琛房中吧!。」

    「嗯--」藥兒深思,隨及說道:「程大哥,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和那真公主談一談。」

    沒料到藥兒會有這般要求,程朗和古明月顯然都有些吃驚,因而對看了一眼,最後,程朗說道:「我想……這件事我不能擅自作主,必須請示過大哥。」

    藥兒點了點頭。「那就有勞程大哥。」

    說完,藥兒又想起了件重要的事,她望向段逍說:「師兄,你有沒有注意到唐琛琛房中擺設的那些花,樣子看起來像是白色的雛菊,但香味卻很獨特。」

    段逍點了點頭說道:「因為房中擺設的數目多到驚人,所以我也留意到了,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不……暫時還沒有頭緒。」藥兒又轉身問起古明月:「明月姑娘,你可知山莊內其它地方可有這種花?」

    古明月想了想:「我也是頭一次發現到。幾個月前,我為了山莊中幾筆暗盤交易而前往京城,半個月前才回來,就發現大嫂的房裡出現這種花,但除了香味特別點之外,我實在看不出它有什麼怪異之處。」

    「哦,我只是好奇,問問罷了。」藥兒嘴上這麼說著,但卻迅速地與段逍交換了個眼神。

    程朗和古明月先後離去,藥兒立即拉住段逍說道:「師兄,一會兒我去見那真公主時,你抽空去查查這花的來歷,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你放心,我會辦妥的。但是,你一個人去……」

    「不會有事的,有程大哥陪著我。何況,我有些話要問那真公主,就怕她不肯說實話,到時就麻煩了。」

    「無論如何,你要注意自身的安全。」段逍慎重的叮嚀著,生怕她傷著自己。

    「嗯,放心吧!。」

    在徵得古青雲的同意後,程朗帶著藥兒往地牢走去,誰知卻先來到了先前所見的桃花林前。

    「藥兒,相信你已經看出,這座桃花林是依照諸葛先生的八陣圖所設,非但內含陰陽開闔之妙,其中更是步步危機,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身首異處,古劍山莊的地牢即設在其中。等會兒進入林中後,你一定要緊盯住我的步法,半點都不能有所差池,知道嗎??」

    藥兒謹慎的點了點頭,不敢輕忽程朗之言,而後,兩人便一前一後走入了桃花林。

    甫進林中,藥兒才發現四周綻放的桃花粉白參雜,美雖是美,但卻易令人目眩神馳,不知身處何地。但藥兒無暇多想,她謹記著程朗的每一個步伐,跟著他在林中移動,看來不大的桃花林,卻像看不到盡頭似的廣闊,偶一回頭,方才桃樹的位置似乎又做了變更,藥兒這才領略了八陣圖的奧妙之處。

    不知過了多久,程朋才停在一棵桃樹之前,藥兒安靜的看著他將埋在樹下的一塊磚石給撥開,並將它緩緩的移動了四次不同的方位,才停止了動作,周圍的桃樹竟全部自動的移轉開來,沒多久,便清楚的見到左方約莫十步遠的地上,出現了地牢的入口,藥兒對這巧奪天工的設計及巧思深感欽佩。

    程朗見暗門已開,立即上前,藥兒也隨之走近一看,只見地牢中不見天日,全無火光,接近地面處隱約可見有道石階相連,這時,程朗開口道:「這座地牢,十餘年來從來沒有囚禁過任何人,雖不至於有任何毒蛇猛獸,但卻暗如地府,伸手不見五指,再加上地處偏僻,關在這裡,終日與自己為伴,正常人不出十天便要發瘋,而那真公主……反倒因愛生恨,對大哥如此無情的對待日夜不忘,想不到這股強烈的恨意,竟成了讓她活下去的力量。」程朗不禁有些感慨。

    「想不到她對古莊主竟是這般癡情,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藥兒又接著說:「程大哥,我想,我還是一個人下去吧!,免得刺激那真公主,反倒問不出什麼。」

    「這……」程朗有些遲疑,低頭想了會。「好吧!,那真公主身上已無任何可疑之物,應不至於傷害到你,但你仍要小心,我會在這裡等你。一會兒,你下去後,地牢內自然會激活裝置,點燃火把,你沿著階梯往下走,看到第一盞燈火後直行三步,揀右手邊的叉路走去,再往前十步,便可見到壁上有一龍形燈飾,你將籠頭順時針旋轉三次,再反方向旋轉一圈半,面前的石牆便自動開啟,那真公主便關在其中的鐵牢中。」

    「行了,我記清楚了。」藥兒說完,便逕自往地牢中走去。

    甫進地牢,果真如程朗所言,燈火自動點燃,先是一條長長的石階由上往下,盡頭便出現諸多信道,藥兒心想:不明就裡之人若胡亂闖入,恐怕一輩子也出不去。她隨及按照程朗的說法走去,直到見到龍形燈飾後,再依法旋轉,果然面前的一道石牆便緩緩開啟,藥兒立即向前,只見鐵牢中空空蕩蕩的,細看之下,才發現有一名白衣女子,披頭散髮的蜷縮在牆角,表情呆滯木然,對突如其來的光亮也毫無反應。

    「怎麼?還不放棄嗎??還是特地來告訴我,唐琛琛那該死的女人終於遭到報應,死了是嗎??」忽然之間,原先靜靜坐著的那真公主,倏地由牆角衝至欄杆前,雙手使勁搖晃著鐵牢。「是不是?你說啊?!哈……哈哈,她終於死了是嗎??終於再也不能搶我的男人了?報應、報應,這是報應!哈……哈,老天有眼,老天終於睜開眼了!」

    藥兒看著眼前這名表情猙獰的女子,實在無法想像眼前蓬頭垢面,面容枯槁的女人,竟會是堂堂西域大國的公主。難道真是為情所苦,為情所害?

    「你錯了,唐琛琛沒有死,她也不會死,老天若真有眼,它自然會讓有情人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胡說!胡說,什麼有情人,什麼白頭偕老,全是一派胡言!最愛青雲的人是我!是我!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可以為他放棄公主的權勢,可以為他生,為他死!唐琛琛算什麼?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女,一個出身低賤的下人,她憑什麼愛青雲?憑什麼坐上莊主夫人的位子?我告訴你,她死定了!誰也沒有辦法救得了她,只要我一天不說出解藥的下落,她就一天比一天痛苦,最後就會腸穿肚爛,五臟俱毀,死路一條!」

    那真公主緊抓欄杆的雙手,因過度用力而使得關節逐漸泛白,而她佈滿恨意的臉上,卻現出陰森得意的神色。

    「你這又是何必呢?她死了,古青雲絕對不會放過你,你一樣活不了。」藥兒把事實指出。

    「那又如何?大不了同歸於盡。我耶律那真得不到的東西,唐琛琛也休想得到。」

    「你真的以為沒人救得了唐琛琛?」

    「那是當然。」那真公主臉上倏地現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神色。「你回去告訴古青雲,叫他別傻了,我永遠也不會說出解藥的下落,唐琛琛只有死路一條,還是趁早準備辦她的後事吧!!」

    「哦,是嗎??」藥兒仔細推敲著那真公主的一字一句,臉上仍是一派的優閒自得,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淺笑。

    「你--你笑什麼?」耶律那真這才感覺出眼前這名女子雖然看似柔弱,眼神卻熠熠發亮,似乎不是個簡單人物。

    「我笑什麼?」藥兒的笑容逐漸自臉上隱去,眼神也變得凌厲駭人,她揚聲說道:「笑你的幼稚、無知;笑你的自不量力,更笑你有眼無珠、不識泰山。」

    耶律那真聽到藥兒這番嘲罵,哪裡按捺得住心中暴漲的怒氣,她杏眼圓睜,一張俏臉脹得面紅耳赤,尖聲說道:「好個瘋婆子!竟敢在本公主面前胡言亂語!」

    「我是不是胡言亂語,很快你就會知道。反倒是你,堂堂一個西域公主,竟然為了情愛兩字,淪為古劍山莊的階下囚,更可悲的是,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你難道看不出來,古青雲對唐琛琛用情之深,你這種愚昧的作法,甚至有可能造成中原武林的浩劫,你知道嗎??」藥兒雖覺得耶律那真愚不可及,但見她為古青雲落魄至此,也不免感歎她的癡傻,恨不得能讓她看破這情嗔愛慾。

    「那與我又有何干?我只知道我愛他,愛到不可自拔,我一定要得到他,一定要!」耶律那真發瘋似的大喊,隨及又軟癱在地上,倚靠著欄杆,無力地泣訴著:「你不會懂的,我是那麼的愛他,那麼努力地想使他注意到我,他卻永遠都是那麼有禮而冷淡,連多看我一眼也不願意……這不公平,不公平……我只是晚了一步出現,為什麼就沒有愛他的資格?他們是兩情相悅,是雙宿雙飛,那我呢?我付出的一切又算什麼?他……他為什麼這麼無情,這麼狠心?竟然把我關進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我哪裡做錯了?哪裡做得不夠好?為什麼他永遠只看到唐琛琛為他所做的一切,卻對我的用心視若無睹!我只是……只是要他愛我、愛我而已!這麼困難嗎??這麼痛苦嗎??」

    藥兒看著眼前這名為愛幾近瘋狂的女子,一時間百感交集。不可否認的,她對古青雲的癡情的確令人心疼,勇敢追求自己所愛,最後卻換來一身的傷痕,教人同情?但面對古青雲與唐琛琛之間的生死相許,她又無法不動容;是不是所有圓滿美好的愛情背後,都有許多交了心卻再也找不回來的失意人?都有無數掏心挖肺付出卻得不到響應的心酸史?那麼,世人詠歎讚美的情愛,詩人心醉神往的愛情,究竟隱藏了多少看不見的傷痛?

    藥兒逐漸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麼?逃避的又是什麼?從離開九寨谷之後,經歷的一些事讓她無法避免的瞭解到,世上任何一種感情都能單純地獨立,一如她與段逍之間,只有兩個人的生活讓他們相依相存,緊密地附合著對方,以維持自己生命的意義,而就因為如此單純,她總是逃避地問自己,這是一段什麼樣的感情?比友情來得深入,又比愛情來得熟悉,甚至比親情更加濃郁,該怎麼來分辨這樣一段已存在太久、太久的感情?藥兒問自己,卻找不出答案,只有一輩子想和段逍在一起的決心清晰而明確。

    她在深思中回了神,看著仍喃喃自語的耶律那真,只想趕緊問出問題的癥結,只要一句話,她相信自己便能解出這團迷霧。

    「我想。」藥兒蹲下了身子,自腰間取出了方才在唐琛琛房中摘下的小白花,遞到耶律那真的面前。「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花吧!?」

    耶律那真不甚專注的一看,卻立刻睜大了雙眼,臉色倏地慘白,汗水自額上涔涔落下,她驚訝地指著眼前的小白花,張大了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過了許久,才頹然垂下了手指,整個人像完全失去生命力似的,有氣無力的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古劍山莊?」

    藥兒仔細看著她從頭到尾的面部表情,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測沒有錯誤,現今,總算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她緩緩的站了起來,說道:「我是誰你用不著知道,只怕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見面,至於我來古劍山莊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為了救活唐琛琛,而你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說完,藥兒便頭也不回的往出口走去,但才走了數十步,便又停在原地良久,才聽見她若有似無的歎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如果可能,我情願一輩子也沒到過古劍山莊。」

    當晚,藥兒便將眾人叫至唐琛琛房中,只見眾人早已齊聚一堂,卻仍不見她的蹤影,就連段逍也不知去向。

    沒多久,藥兒和段逍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房門口,藥兒身旁攙扶著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正是身份成謎的董伯。

    藥兒先淡淡的掃視了眾人一眼,程朗和古明月只是一臉疑惑的站在一旁,古青雲則是緊緊的望著藥兒,她抿著雙唇,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未等她出聲,古明月已按捺不住的問道:「今日你將我們叫來房中,莫非已知如何救治大嫂?」

    「不錯!我決定今晚就為唐琛琛解毒。」藥兒心中暗自下了決定,就算再危險,她也得放手一搏。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莫不驚訝萬分,就連身為武林盟主的古青雲也不禁倏地臉色一變,衝口問道:「藥兒姑娘,你可有把握?」

    藥兒一聽,立即皺起了雙眉,對古青雲不信任自己的質問,感到十分反感,她沉聲道:「古莊主,你難道不明白『用人即信』這個道理嗎??倘若你不信任我的能力,當日也不必在九寨谷苦苦相求;我既然答應了你救人,就絕不會讓她死,你這樣的問法,未免也太無禮!」

    古青雲方才一脫口而出,心中便知失言,又被藥兒一陣奚落,心中更是愧疚難當,正想向藥兒賠不是,段逍已先行開了口。

    「藥兒,古莊主只是擔心妻子的安危,這才一時失言,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藥兒若有深意的看了段逍一眼,低頭輕聲地喃喃說道:「偏偏你就不知道擔心我的安危。」

    藥兒的聲音又輕又細,眾人聽得並不真切,段逍更覺事有蹊蹺,正想開口詢問,身旁的董伯卻已開了口。

    「好了,好了,何必為這些小事傷了和氣呢?小姑娘,你說你有法子救得了琛琛,怎麼不說來聽聽呢?」

    「說起這事,全多虧了老前輩金言提點,藥兒才有了頭緒的。」她淺淺一笑,接著說道:「摧心滅骨草的毒性奇烈,且藉著體內真氣的流通而遍佈五臟六腑,照理說,身中此毒的人,脈相應是紊亂無章,但照唐琛琛的脈相看來,卻呈現時而緩慢平靜,時而急促紊亂的現象,表面看來,她的確是中了『摧心滅骨草』的毒,但仔細觀察她的皮膚,卻紅潤燥熱得有些反常,甚至出現了極為細微、不明顯的青色斑點,分明就是慢性中毒的徵兆。」

    一番話才剛說完,除了董伯仍是笑呵呵的之外,其它人都睜大了雙眼,古明月更不敢置信的大喊:「不可能的!我們請遍了中原各大名醫,全一致認定大嫂的確中了『摧心滅骨草』,不可能有錯的。」

    「哼,全是一群沒用的庸醫!」藥兒冷哼了一聲,對那些害人不償命的庸醫尤其反惑。

    「呵呵,小姑娘果然聰明過人、觀察敏銳,不愧是卓小子的得意門生。」董伯仍是一臉笑容的看著藥兒,簡單的幾句話,等於間接認同了她的觀點。

    「多謝老前輩誇獎。」藥兒繼續說道:「唐琛琛中的毒,其實是『無名花』。這種花只產在天山北麓,每年三月才結果開花,用毒之人先將花的果子摘下,磨製成粉,才能用以下毒,中毒之人服下後,其症狀與『摧心滅骨草』無異,因此才會有人指鹿為馬,誤以『摧心滅骨草』的方法救治,但這兩種毒物屬性恰為相反,一者為極燥熱之毒,另一者則是至寒冷之物,一旦診治錯誤,開的藥方自然也有如催命符,只會加重她的病情。」

    藥兒看了看傾神聆聽的眾人,接著往下說。「但『摧心滅骨草』與『無名花』中毒徵兆極為相似,外表都宛如沉睡般死去,後者則更為毒辣,臨死前,中毒之人會遭受極為痛苦的折磨,最後腸穿肚爛而亡。那真公主一時不慎,露出破綻,才讓我找到了真相。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摧心滅骨草』的毒性會自動發作,而『無名花』的作用卻必須藉著花本身的香味來催發,而這種外表清麗卻能置人於死地的稀有花種,就是它!」藥兒一手指向唐琛琛房中到處都是的小白花。

    「什麼?」古青雲一驚!想不到唐琛琛最喜愛的花,竟然差點奪走她的性命,想當然,這一定又是那真公主設下的陷阱。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她為了取唐琛琛的性命,竟已苦心籌劃了這麼長的時間。

    「真想不到……那真公主竟是如此狠毒!」程朗不禁喟歎道。

    「她……恐怕再也勘不破心中的魔障了。」藥兒對耶律那真有那麼些許惋惜。

    「這麼說來,」古青雲一心只記掛著唐琛琛的安危。「琛琛有法子醫治,是嗎??」

    藥兒點了點頭,刻意忽略了其中的危險性不說,只是淡淡的開口:「『摧心滅骨草』的毒,非解藥不能解,但『無名花』,則可靠著扎針的作用把毒逼出,當然,下針的功夫必須是爐火純青,一點差錯也出不得,而且,需費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不可有半分失神,否則前功盡棄。」

    「藥兒姑娘燼管放心,古某會親自鎮守房門,絕不會讓任何人進入房中。」古青雲立即開口保證。

    「另外,」藥兒交代著,「房中所有的『無名花』,必須悉數搗毀,半點也留不得,更要準備一隻大木桶,隨時備足熱水,至於其餘需要的藥材,我會列下清單,請貴府派下人去採買,其餘的事你們就不必多問了。」

    「小姑娘。」董伯終於再度出聲,臉上的笑容卻已隱去。「你確定要這麼做嗎??也許……可以再考慮、考慮。」

    「用不著考慮了。」藥兒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只有這個方法了,老前輩,到時要辛苦您待在房門口準備,要是我有什麼差池……還請您鼎力相助。」

    「藥兒。」

    段逍這才發現事情並不簡單,恐懼立即迅速的瀰漫在他的心中,但他仍力持鎮定,沉聲喚道,並以眼神相詢。

    無奈藥兒眼神閃爍的逃避他的質問,這樣的舉動,更讓段逍感到心慌意亂。

    古青雲見此情形,立即識趣的告退,帶著閒雜人等離去,留下段逍與藥兒獨處。

    「怎麼回事?你瞞了我什麼?」段逍極力抑制心中的怒氣,無法想像以往和他沒有所謂秘密的藥兒,居然對他都不肯坦白。

    「沒什麼,你別問了。」藥兒只能一味的敷衍,突然之間覺得好累、好累。

    「你不說我也猜到了七、八分,很危險是嗎??醫治唐琛琛,會讓你自己受到傷害,對不對?」段逍倏地擒住藥兒的手腕,昂聲問道,情緒再也無法隱藏。

    「不對!不對!你別再問了好不好?」藥兒驀地覺得暈眩,皺緊了眉頭,只能有氣無力的喊著。

    「你看看你,自己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哪還有餘力救人?」段逍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思及她方纔所說的話,分明一副要拿命做賭注的模樣,一時間,胸口像漲滿了什麼似的,撕裂的痛楚逐漸蔓延。「算了,我們走吧!!別管什麼救人不救人的!」

    段逍拉住藥兒便要往外走,藥兒只能反手抱住他的手臂,氣急攻心的大喊:「這算什麼?當初說唐琛琛不能死的人是你,要我救人的也是你!現在要不顧一切,一走了之的人也是你!怎麼?你忍心讓古青雲萬念俱灰、撒手不管,忍心讓武林再起腥風血雨?忍心讓正義淪喪、生靈塗炭嗎??你不是滿腔的俠情熱血,不是一身的絕世武功,不是想和師父一樣,管盡天下不平之事嗎??為什麼現在卻想抽身離開?你捨得不嗎??」

    段逍驀地停住腳步,臉色一沉,他知道藥兒長久以來都擔憂他這種重情重義的性格,會落到和師父一樣的下場,但他實在沒辦法眼見武林染血,自己卻遠避九寨谷,坐視不理。「師兄。」藥兒扶著段逍的肩膀,身子驀地一軟,激動的情緒逐漸沉澱。「我不是怪你,我怎麼會怪你呢?我知道你無法坐視武林血流成河,更不能看著無辜的人受害,只是你也擔心我,怕我傷了自己;可是……從答應下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天,但我不能讓你陷入兩難的局面,你就讓我試試吧!!賭贏了,我們就別再管武林中的事,我們回九寨谷,過以前的日子,你還是我一輩子想依靠的人,我也還是需要你照顧的藥兒,好不好?」藥兒止不住的淚水一滴滴的自眼眶中滑落。她想回九寨谷,想遠離武林,更想永遠和段逍在一起,而她只怕自己無能為力。

    「萬一……賭輸了呢?」段逍的聲音,聽起來遙遠而生硬,彷彿是用了畢生最大的氣力,才自心底深處擠出。

    藥兒再也沒有回答,她只是倚著段逍渾厚的肩膀,任憑淚水無助的滑落;他們都掉落在身不由己的漩渦中,越是掙扎,就越容易滅頂,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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