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夢幻舞孃 第四章
    她知道在一般情況下她這麼無禮的舉動肯定會被看成沒教養,但在「非常狀況」下  她管不了那麼多,如果自認是救火隊就不該怕火。  

    宮澤桑柔還弄不清那個叫神田文森的傢伙長什麼德行!  

    是右排第一個位置上的那個胖子嗎?還是他對座那個戴金邊眼鏡看來勢利精明的中  年男子?還是以偏蓋全髮式的那位?  

    一時間四下鴉雀無聲,只有放映機轉動的機械式聲響。  

    「有什麼事嗎?」聲音起於最末端靠近螢幕的第一個位置。  

    「神田先生……這位小姐硬闖進來說是要找你……我攔不住……她……」秘書小姐  倉卒的解釋,深怕怪罪的垂首,自責的表情讓宮澤桑柔心裡很是抱歉,但是燃眉在際,  她只有不顧一切的看向說話的男子,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總算  讓她找到了,一不做二不休,她大膽的封在場人士說:「請你們出去,我有話和神田文  森談。」  

    此話一出,即招來一陣嘩然,全場的人大表愕然的瞥著來歷不明,敢擅自發號施令  的女孩。  

    神田文森瞥著宮澤桑柔,目光雖顯得有些莫可奈何卻是炯然星亮。  

    「你們先出去,等會兒繼續討論。」他居然順了女孩的意,部屬們面露意外神色卻  無人作聲,那一雙雙盯著桑柔的不諒解眼色霎時收回,沒三分鐘全退出門外了,包括松  了口氣的秘書小姐。  

    豪門企業的辦公殿堂只剩下神田文森和宮澤桑柔。  

    「請坐,談什麼呢?」神田文森似乎沒有離開座位的打算,甚至更深的倚進座椅中  神情自若。  

    宮澤桑柔深吸了口氣,抑制渾身因情緒劇烈起伏產生的顫抖,朝他走去。  

    然而愈接近神田文森,她愈發覺他似乎看來眼熟,但她沒空去理會他那酷似某位明  星的長相,也無法在模糊的潛意識裹找出正確的印象,她只有把心思集中在如何說動他  。  

    她在他對座坐定。「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宮澤桑柔,是慈辛育幼院的代理院長。」  

    神田文森直視她,英俊的臉上一反平常嚴肅的線條而趨向和緩,他心中泛著笑意,  他「認識」她是綽綽有餘,她顯然不知道,只是他從未料到她會這麼出現他面前,而且  算是出乎意料的魯莽。  

    「想必你已知道我的來意。」  

    「什麼來意?」他問。  

    「你知道一個人存在這世上的真義是什麼嗎?」  

    神田文森沉靜的神情有些波動,這得由她一個十八歲的小女生來提醒他嗎?有趣,  他倒無妨聽聽她有何新意。  

    「是什麼?」  

    「是仁義道德,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不顧別人的生死,也該顧及道義。」  

    很不幸,他的字典裡確實沒有這些字眼存在。  

    「就這樣嗎?」他低聲問。  

    桑柔在他不以為意的眼神下心涼了半截,他的反應顯然和她原先預期的有差距。  

    「這樣不夠嗎?你難道不知道一個人沒有了仁義道德,什麼卑劣的事都會為所欲為  嗎?想必閣下就是那種人。」  

    神田文森沒有回答,甚至連眼也沒眨,只是低頭看了下表。  

    宮澤桑柔眼眸瞪得又圓又大,他的不耐雖沒有用言語來傳達,卻清楚的流露在舉止  間,她漲紅了臉,義憤填膺,正氣的眼有火焰在燃燒,豁出去的她直指事情核心。「你  可知道你不顧道義所衍生的後續問題嗎?你知道你拆掉育幼院後將會有十個小孩名副其  實的無家可歸嗎?你樂得大飽私囊卻讓他們流離失所,他們沒有父母就已經很可憐了,  你忍心見他們在這種天寒地凍的大冷天裡流落街頭嗎?」  

    神田文森瞥著她風暴似的雪亮眼眸,想起第一次在影片中見到的她的模樣,而現在  她正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毫不保留的對他抗議。  

    他居然無端的有些想笑。  

    「我是個商人,不是社會工作者。」  

    「商人總是人吧!是人就該有人性啊!」  

    他搖搖頭,心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中斷重要會議,浪費寶貴的時間,放任她這麼  胡鬧。  

    他輕咳一聲,眼光裡有著深意,語氣卻淡然,「決策既定,地主也欣然出售,旁人  無權干涉。」「是的,我們是無權干涉,倘若尚有退路,我寧死也不會來找你談判的!  」桑柔一時情急,竟說出了原先並不列入預設立場範圍裡的東西。  

    「談判。」  

    「對,是談判。」她只好勇往直前、將錯就錯。  

    「籌碼呢?」他揶揄的問。  

    「沒有。」  

    「既沒有籌碼那就沒有理由談判,倒是你不妨直說你的來意。」  

    「把土地還給我們使用。」  

    「不可能。」  

    他說得直接、果斷,加上刀槍不入的剛冷表情,令她全數的希望毀滅,一時刻她彷  -掉到無底深淵,心底一片死寂的黯淡,冷凝的心思霜凍冰封。  

    茫然的她看著他起身背著她,步上兩層式階梯,走向L型的廣大落地窗。  

    窗外的天際灰茫茫的訴說著寒冷的訊息,雲層漸濃的天際似乎一移動便會崩灑下簌  颯的兩滴。  

    她交疊著冰冷的雙手,臉色蒼白到了極點。沒想到自己竟失策的潰不成軍。  

    但她無法躊躇,拖著顫抖沮喪的身影,困難的走至他動也不動的身後,許久許久…  …他沒有回頭,她也沒有開口,心灰意冷罰站般的佇立。  

    就這樣,兩個人在緘默中無言的對峙著。  

    最後桑柔在無技可施下,迫不得已的、尷尬的、狼狽的,好不容易逼出一句:「算  我求你……」  

    神田文森終於肯面對她了,而宮澤桑柔卻只是昂著下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  他的目光裡有一道隱形的電波強烈的將她籠罩住,讓她拙於言語,讓她拙於行動,讓她  ……動彈不得。  

    為什麼剛才她居然敢在這種眼神注視下振振有詞,而現在卻囁嚅得像個白癡!  

    神田文森盯著她,看著她不服輸的眼眸,發現她的勇氣可佳,不要說女孩,就是可  以平起平坐的大男人也不敢這麼毫不畏懼的回視他。  

    而她竟膽敢肆無忌憚的出現在他面前,這麼「直言不諱」,他還真佩服她初生之犢  不畏虎的冒險精神。  

    這或許就是她惹他注意的原因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注意」,是否還有別的成分存在?  

    他意味深遠的盯著她沒有一點請求卑屈的眼,捉弄的想挫挫她的傲氣。「你認為求  我有用嗎?」  

    「如果沒有用,算我白跑一趟;如果有用,證明你這個神田的負責人沒白當。」  

    神田文森瞇起眼研究她話中的哲理,發現她還頗為能言善道,但他可沒稱了她的意  。  

    「如果你自認白跑一趟那也未嘗不可,我只是神田的負責人,超出範圍的事一概無  責可負。」  

    宮澤桑柔咬住下唇,發現他的世故狡猾,也恨自己的自取其辱,但無論如何她絕不  能像只戰敗的公雞,尤其在他這種超級冷血的日本男人面前,她不能讓他自認優越以為  他征服得了任何人,她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失望與無助。  

    「很好,說的好,但對一個毫無慈悲心的雄辯者而言,說什麼都只是想到自身利益  而已。」  

    「可不是嗎?」他聳肩。  

    「你……無恥。」她氣得聲音抖顫。  

    「過獎了。」他又看表。  

    她知道他在提醒她什麼,也深知自己沒有再浪費唇舌的必要,但她相當氣憤他那種  全然不以為意,置身事外的態度,她不甘心自己就這麼一無所獲的回去,更不甘心他佔  盡優勢的欺人太甚。  

    這種人教訓教訓他又何妨!算是為孩子們出一口氣,更算是替天行道。  

    「哼!」她嗤之以鼻,轉身離去之際飄然的長髮不客氣的揚起,髮絲刷地由他的俊  臉上刮過。  

    「你回來。」背後傳來他冷峻的低吼。  

    她可不理他,他是誰?想命令她,門都沒有!  

    「宮澤桑柔。」  

    他厲聲厲氣就可以令她臣服嗎?可笑!挺直背脊,她毫無懼色的走下階梯,隨即她  聽到他大步走來的腳步聲。  

    「你膽子不小。」他追上她握住她細緻的手腕,強硬的力道逼著她不得不止步轉身  面向他。  

    「過獎了。」她辛辣的回嘴,瞪視他鐵青的臉,想必是光火她的舉動,其是十足的  大男人心理作祟,她不過是甩了他一個耳光,瞧他倒像顏面受損,身心俱創般的小題大  作!  

    「道歉。」他逼視她。  

    「我做了什麼?」桑柔刻意露出毫不隱晦的輕蔑笑容。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神田文森冷酷的英俊五官緊繃,眼神居然顯露失望的顏色  。桑柔學他不以為然的模樣回視他,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驀地,她幾乎懷疑自己是否曾  在某處見過他,他眼中那份冷凝、深遽、不見底的深沉。  

    他居然有些像上個月在電車裡遇到的色狼!  

    莫怪她覺得眼熟,下意識的她低頭看他的鞋!隨之馬上又推翻掉自已愚不可及的聯  想,像他這「崇高」的人怎可能搭廉價的電車,那可不有失了身份。  

    她冷哼了聲,睨著他,「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倒是你該立刻放開我,否則等我  喊非禮的時候,門外那些高尚的人可不會以為這有什麼高尚的事發生,我想你這麼高貴  的人不喜歡難堪吧!」  

    「你……」他握住她的手指節泛白,見她一點也沒有道歉的意思,眼色由失望轉為  沉重。  

    她清楚的感到他握在她手上力道十足的手勁,那力量像隨時可以將地掐碎,心中暗  自篤詫,她卻依然面不改色,倔強倔傲的迎視他嚴肅的眼,見他兩道濃眉鎖得死緊,她  的唇邊扯抹惡意的微笑,「聰明的話就馬上放開我。」  

    神田文森霎時鬆開她的手,什麼也沒說,別開眼,背過身,像是一刻也不想再看見  她。  

    她樂見他挫敗,如果她可以和他一樣不道德,不仁慈,她還真想大笑一番,但她可  不想與他同入無恥之流。  

    她昂首闊然邁步離去,她一刻地無法在這裹停留,更不想再見到他,而老天知道此  時她的心中並非真像表面上那麼堅毅,而是四面楚歌的蕭索。  

    ※※※  

    神田文森立在原地望向窗外,心寒如外頭低糜的天氣。  

    原來這就是他所得到的報償!他該給她一些教訓的,更該收回對她所做的一切。  

    今天他可以讓她穿最保守的舞衣跳她喜歡跳的舞,他可以給她假期全休及加倍的金  錢,他可以為她買下一流的音響打造專屬舞蹈室,甚至出高價買下整個舞孃CLUB,  他何嘗不可以再把一切重整為零!  

    讓她和其他舞孃一樣連比基尼也脫光示人,讓台下那些貪婪的眼褻瀆她,甚至直接  通知學校把她退學,讓她永遠無法在正統舞壇上立足。  

    他要毀了她簡直是輕而易舉,只要一通電話,她目前的所有以及未來的前途就會化  為灰燼。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會那麼做的!  

    愈關懷她,他就愈無法輕言收手。  

    天知道,他對她所做的一切是否早已超越了關注的範疇!  

    或許他錯了,何苦多事想盡辦法維護她,當初置之不理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可是他能嗎?他能放下她,任她繼續苦惱坐視不管嗎?他能讓慈辛那群天真可愛的  小孩真的餐風露宿不去理會嗎?  

    不,不能!他無法克制自己已被他們打動的心,更無法不去敬佩宮澤桑柔甘冒被退  學的風險,為那些孩子們的所做所為。  

    他尚且不想去解析這之間是否有別的情愫存在,他只確知自己塵封三十多年的愛心  ,居然會是被一個對他充滿敵意的女孩在無心中敲開。  

    他只能說自己對她的激賞已遠遠的勝於一切,他肯為她挺身而出甚至不惜成本。  

    可是在她眼底,他竟不折不扣是個趕盡殺絕的惡魔!  

    事實上他不僅為她,更為了她所關懷的那群孩子成立了基金會,並已經委託律師,  預備以基金會的名義收養那群孩子,居住地點也已詳細規畫完工,下星期馬上可以遷移  ,就連保母都備妥,就只差尚未發函通知她,他尚可原諒她不知情的莽撞,但她不惜的  倒戈相向,無意中竟把他的責無旁貸貶成了多此一舉。  

    也許一開始他真是他們的敵人,但很不幸的,他就將成為他們的監護人。  

    就在下個週末,下個週末他要她收回今天所說的話並且向他道歉。  

    桑柔終日渾噩,寤寐難安,食不下嚥,眼看公演在即她卻精神不濟,就連她第三幕  中擅長的黑天鵝三十二轉也無法完成,幾乎轉不到四圈就連連失誤,氣得魔女揚言要換  女主角,不知有多少人覬覦這個角色!她知道自已再這麼下去,魔女真的會翻臉無情。  

    「真要換人,那我也不跳了」伊籐風谷當著眾人的面說,所有的同學全暗吃一驚,  就連魔女都因這句話而有所收斂。  

    然而這句話被同學們當成了某種情愫的認定,就如同宣告:「她是我的人」似地令  人震驚,只有桑柔不明白,還以為風谷這人講義氣。  

    很快的,如鵝毛般的耳語在學校裡漫天紛飛。  

    這惹毛了一群風谷的迷戀者,桑柔卻仍心無旁鶩的封閉在她自己焦慮的處境裡,天  鵝湖仍是照練,「舞孃」仍是照跳,在過度的消耗精神和體力之下,她原本苗條的身子  更是清瘦。  

    她焦心不知該如何去向孩子們交代。  

    更痛恨神田文森的冷血漠視,無動於衷,那傢伙血管裡流竄的恐怕不是血液,而是  綠色的泥漿,沒有人性的惡魔……她這麼罵過他千萬次,可是所有的問題還是沒法子解  決。  

    週末終於到來,她心神俱疲的回到伊豆,預備和孩子們聯合起來對付神田營造,做  最後的抗爭,她相信孩子們會諒解她,和她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可是……「這……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眼望所及是一片瓦礫殘壁,她從  小長大的育幼院已被怪手完全的毀壞,昔日她所熟悉的一切全凋殘如昨日的夢。  

    她的心急速緊縮!「孩子們呢……沙晨、天野、囡囡、琦琦……」她驚恐地叫喚,  發瘋似的往裡頭找去,可是喊到聲嘶力竭,急得她淚水奔流,仍得不到一丁點回音!  

    「你們到哪兒去了?」她腦子慌亂無頭緒,一顆心落入無底深淵,突然不遠處她發  現一雙小手,在殘碎的泥塊之間……她心底猛烈的抽搐,臉色灰白到了極點,雙腳顫抖  走向前……她的腳步顛跡,像隨時可能倒地不起……在她就要走近的時候,突然雙腳一  癱,昏了過去。  

    神田文森在他黑色的轎車裡,沉靜的瞥著她的反應,心頭交集著一股惡作劇的譏誚  及懲罰的趣味,突然見她消失在殘瓦當中。  

    他打開車門,循著她方纔的行徑走去,想行個好,告訴她這一切,不料發現昏倒在  地面無血色的她。  

    「宮澤桑柔……宮澤桑柔。」他蹲下身,搖撼全無知覺的她,唇邊泛起一抹苦笑。  

    「沒想到你是這麼脆弱的人。」突來的心折,令他不加思索的傾身抱起她,瞥絕俗  的雪白臉蛋,心頭卻一震懾,腦海裹浮現起她誘人的,令人抨然心動的舞姿及窈窕曲線  。  

    他終於真切的正視自已,面對自已的心,承認自己喜歡上她,他不是個濫情的男人  ,然而這竟是他甘心唯一為她付出的理由。  

    是佩服她。也全是為了她。  

    ※※※  

    「桑柔媽媽……桑柔媽媽……」  

    桑柔睜開茫然的雙眼,孩子們的影像在眼前飄渺,忽遠忽近,似幻似化,淚水使那  些影像更迷離,而臉上輕撫著她的一隻隻小手卻是那麼溫暖而真實,他們的叫喚聲由遠  而近,喚醒了她的昏沉。  

    「你們跑哪兒去了,跑哪兒去了?」桑柔坐起身,激動的抱住他們又搓又揉。  

    「我們都搬來這裡了呀。」孩子們全擠上她的床和她膩在一起。  

    「這裡是……哪裡?」桑柔朦朧的眼眸,顧盼著四周陌生的景象,一個粉紅色調,  柔和如夢的大房間,一眼望去,全是生疏卻嶄新的傢俱,可是她的書,她的獎盃卻陳列  在其中。  

    「這裡是我們在東京的新家哩。」  

    「東京的新家!」桑柔更迷惑了。  

    「是你的朋友帶我們來這裡的,他收養了我們!」  

    「你瞧,這是他買給我們的新衣新鞋哦,還有好多新奇好玩的玩具哩。」  

    桑柔這才細看了,女孩們全都穿著藍絲絨的公主裝,腳上是白色的皮鞋,男孩們穿  著小西裝、打領帶,每個人都打扮隆重而且整潔乾淨。  

    「什麼朋友?」她問。  

    「就是夢中的爸爸哩!」囡囡手中抱著一個舊娃娃,依偎在桑柔懷裡,「桑柔媽媽  我走的時候忘了帶妮妮,還好你把它帶來了!」桑柔瞥了一眼那個娃娃,感到胃中翻攪  的不適。  

    「什麼夢中爸爸?」  

    「我們叫他神田先生,就是前些日子去伊豆的那個先生啊!」沙晨說道。  

    「什麼先生?」桑柔不信的問。  

    「神田先生。」孩子們居然露出甜真的笑容,同聲的說。  

    天底下姓神田的,也有安好心眼的嗎?桑柔清楚孩子們指的是何人,也不清楚那人  因何故願意接收整個育幼院!  

    不過人家為他們解決了所有的問題,說什麼都是值得感謝的。  

    「他要為我們開舞會呢!」天野睜大眼睛說。  

    「有別的小朋友要來玩哦。」  

    「我們要和他們交換禮物呢。」  

    外頭有人在輕叩房門。  

    「請進。」桑柔說。  

    三個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小姐你醒了。」  

    「你們是……」  

    「她們是我們的保母。」  

    桑柔發現孩子們臉上那藏不住的興奮,那感覺像是得到某種程度的關愛所發出的喜  悅。  

    「各位小朋友,請下樓來晚餐,小小舞會就要開始了。」保母笑著說。  

    「哇!」孩子們禁不住喜悅的吱吱喳喳。  

    「小姐,您好多了嗎?要不要一起下來,還是要傭人送晚餐上來!」  

    桑柔搖頭,她生來不是嬌貴的小姐,那樣做會令她感到受寵若驚,「你們餓了吧,  先下樓去,我馬上來。」她輕聲對孩子們說。  

    「桑柔媽媽,你要馬上來哦!」  

    「嗯。」她點頭,看著孩子們一個個隨著保母走出門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把臉埋在冰冷的水裡,滿耳填塞孩子們天真的笑語,這還  是他們第一次受那麼好的待遇,見他們穿得體面,過得開心,她心裡竟憐惜不已,她願  他們永遠如此下去,畢竟這比跟著她要幸福千萬倍。  

    她下床走向緊臨書桌的窗戶,看著星空與燈海交錯的繁華光亮,她此時才確定自己  置身在一棟大樓之內,而且很可能是樓中樓的大廈,因為他們剛才說要下樓去,東京的  樓中樓大廈,都是極昂貴的單位,這位善心人很可能是富有的人。  

    如今孩子們有了依歸,那她可算是卸下肩頭重擔,不管那人是誰,無論如何她都得  當面感激他。  

    她已有足夠能力養活自已,離開育幼院是遲早的事,如今育幼院沒了,孩子們也有  了新家,她也該有自己的方向。思慮清楚後,她開始搬下置於櫃上的獎盃,收齊了桌上  的書本、衣櫃裡的衣服,但離開之前,她必須和孩子們道別,也去謝謝那位「神田先生  」。  

    「桑柔媽媽,桑柔媽媽。」孩子熱烈的歡迎她的到來,她分別的撫著他們,吻著他  們,心中有絲絲不捨。  

    孩子在玩樂中吃著自助式的豐盛晚餐,保母在其中忙著帶動遊戲,到處都聽得到歡  笑聲。  

    桑柔的心也跟著開朗,她找尋著「神田先生」的蹤影,但在場的除了方纔那一位保  母和別的育幼院的保母,她沒見著任何男士。  

    「請問神田先生呢?」她問了其中一位保母。  

    「他回樓上去了!他住三十樓,他要我們你一醒來就通知他,可是……我們此時真  的走不開。」保母指著一大群孩子苦笑。  

    「你忙,我自已去找他。」  

    走出大門,電梯就在眼前。  

    電梯口標示著這裡是二十二樓,桑柔等電梯時好奇的瞧瞧寬敞的走道,建築物她是  外行,但再怎麼不在行,仍看得出以花岡巖砌成的牆及地板,都是一流的建材,燈飾及  右邊那個水由上頭洩下的瀑布小水池,都是精心設計過的。  

    她特地檢視了下防火設備及寬廣的樓梯,滿意的點頭,安全問題仍是第一重要的。  

    電梯門開了,她走了進去,按了三十樓後,在鏡子前檢視自己,看著自己難得的平  靜表情,此刻她有說不出的輕鬆感,如同由深海底竄出海面的魚,首次接受了陽光的洗  禮。  

    三十樓只有一個獨立的單位,她抱著敬仰的心按了門鈴,不一會兒便有人前來應門  。  

    「你好,我找神田先生。」  

    「請進。」老管家領她進門,她好奇的看著這座充滿陽剛味的豪華住宅,歐化的挑  高客廳,往上望去可直透三樓,沒有一點女性色彩的催化下,整座藍灰色調的裝潢,看  來有些冷,偏廳是黑檀木打造的傳統和室,嚴肅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尤其是壁上那把  切腹自殺用的鞘長的武士刀。  

    桑柔別開目光,一不小心差點撞倒平台上裝飾用的藝品,那是一把小提琴造形的瓷  器精品,「對不起,對不起……」她連忙把它擺正,沒注意到溫室設計的陽台外,正有  一雙鷹般撼人的眼盯著她餚。  

    「小心點!這可是老闆心愛的藝術品呢。」管家倒抽一口氣驚叫。  

    「對不起!」  

    老管家瞥了她一眼,像是提醒她別再這麼冒失,桑柔漲紅了臉賠不是,老管家逕自  走向陽台。「老闆,這位小姐找您。」  

    桑柔看向陽台,陽台並沒有開燈,以致她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看到他輕輕一點頭  ,管家便退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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