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定你 第八章
    「你要帶我去哪裡?」雲念裳忍不住問。

    車子一路向前駛,法國鄉村的美景幕幕往後移,濃樹間閃著陽光,在他倆的臉上投下飛速的斑駁影子。

    「去我的好朋友家,」他騰出一隻手,替她拉好被風吹褪的絲巾。絲巾繫在她發間,包裹住半個腦袋,明艷而舒適,「每一次來法國,我都要去他家作客。這次當然也不能例外,否則他會罵我。」

    「看,好多葡萄哦!」夏季清爽的風拂過車窗,雲念裳不由得心情大好,指著遠處快樂的叫起來。

    「對呀,這裡是盛產香檳酒的地區,你看看地圖,很有名的。」

    「我最喜歡葡萄了,也喜歡香檳,」她閉上眼睛微笑,「記得以前看過一部電影,男女主角在釀酒的桶裡跳舞,濺得滿身都是葡萄汁,好好笑哦!」

    「基努李維主演的吧?看了那部電影,我都不敢喝酒了,覺得好髒。」

    「你的朋友也是釀酒的嗎?他也在桶裡跳舞?」

    「不,他雖然是釀酒的,不過從來不在酒桶裡跳舞。」

    「為什麼?他也覺得髒?」

    「不,因為沒有女朋友陪他跳。」

    「哦,他是單身漢呀?」雲念裳略感同情,「生活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又沒有女朋友,肯定很寂寞吧?」

    「那麼你呢?」祁尉天意有所指的問,「從前你一個人在黑夜裡畫設計圖,足不出戶,好幾年沒有交男朋友,是否也感到寂寞?」

    她低下頭,久久不語。

    「哈,看,我們到了!」看到這不悅的神情,他沒有再追問下去,給她難堪,「就是前面那棟房子!很漂亮吧?」

    一問陳舊的農舍出現在眼簾。木製的門,低矮的窗,牆壁上爬滿的綠色植物,還有在院子裡悠閒行走的老母雞,構成一處清幽的田園景致。

    「有人在家嗎?」四周靜得出奇,雲念裳忍不住擔心的問。

    「不用怕,即使他們不在家,我們也能進去!」他得意揚揚的揚揚手,「看,我有鑰匙。」

    「你怎麼會有別人家的鑰匙?!」

    「因為我是這裡的常客呀,所以他們特地打了一把鑰匙給我,免得他們不在家的時候讓我白跑一趟。」他從車上提下行李開門進屋,「我還有一個固定的小房間哦,他們每天都會打掃那裡,定期換床單,擺上新鮮的花,彷彿隨時恭候我的到來。」

    「他們?」雲念裳蹙眉,「你的朋友不是一個人住嗎?」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神秘的眨眨眼,「來,先來看看我們的房間……」

    「誰、誰要跟你住一個房間呀!」她羞怯的抗議。

    「喂,小姐,你以為這裡是大飯店呀?房子就這麼小,房間就只有兩三問,你叫他們從哪裡變出另一間客房給你?」

    「可是……」

    雲念裳還想爭辯,忽然聽見祁尉天慘叫。

    「天啊!我的房間!我的房間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推開那扇小門,定睛一看,這兒哪有客房?明明是一間嬰兒室。

    如船般晃動的搖籃,天花板上旋轉著的音樂風鈴,還有那畫著狗熊的淡藍色的壁紙……哈哈,難道這一切都是為祁尉天這個大男人準備的?

    「我的房間呢?」雲念裳偷偷的笑,祁尉天倒是跺著腳大嚷起來,彷彿被搶了玩具的小孩,「邁克、瑞琪--」

    「你在鬼叫什麼?」屋主適巧回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天啊,瑞琪,你幹了什麼?我的房間呢?」祁尉天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我只不過三個月沒來,你就這樣殘忍的對我?」

    「哼哼,你也知道有三個月了?」名叫瑞琪的女人一副農婦打扮,手裡提著滿籃的草莓,但帽子下隱約可見她熠熠的金髮,「三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情的。」

    「親愛的,我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這麼久都不來看你,」祁尉天險些跪地求饒,「把房間還給我吧!」

    「晚了,房間我們已經決定租給別人了。」

    「他付了你多少房租?居然能令你見錢忘友!」

    「唔……房租嘛,他暫時還沒付,不過我相信將來他會加倍奉還。」

    「搖籃、風鈴,還有狗熊壁紙……瑞琪,這個房客好像有點弱智,他是誰?」

    「一個小寶寶呀!」

    「小寶寶?」他惶恐的睜大眼睛,「瑞琪,難道你跟邁克的經濟出了問題,要靠當保母為生嗎?」

    「嗯,最近我們的經濟的確有點困難,不久的將來,我也的確要成為保母,」瑞琪拍拍肚子,「因為那個小寶寶就在這裡。」

    「嗄?瑞琪,」祁尉天一陣驚喜,「難、難道你……懷孕了?可醫生不是說你們沒有希望嗎?」

    「親愛的!」她敲敲他的笨腦袋,「三個月是會發生很多事的,你不是也快當父親了嗎?」

    她摘下帽子,露出一張白皙的絕美臉龐,轉身朝雲念裳嫣然一笑,「嗨,你就是尉天孩子的媽媽嗎?我跟邁克一直在盼望你的到來呢!」

    原來,尉天所謂的朋友是一對夫妻,可……他們為什麼下能在酒桶裡跳舞呢?

    雲念裳帶著疑惑,禮貌的點點頭。

    「你知道嗎,當初尉天在電話裡提到你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是一個他虛構出來的人物,沒辦法,這小子一向喜歡編故事。」瑞琪非常熱情的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沒想到你真的來了!不用擔心,雖然他的房間沒了,但我們特地為你準備了另一間,是原來的書房改置的,比這間寬敞明亮多了!」

    「喂喂喂,」祁尉天不滿的嘟著嘴,「那我睡哪裡?」

    「客廳呀,或者她房間的地板,都可以。」瑞琪雲淡風輕的回答。

    「什麼?要我睡那種地方?你家客廳的沙發這麼小,地板又那麼潮濕……」

    瑞琪沒有理他的聒噪,只拉著雲念裳的手噓寒問暖,「你有幾個月了?我剛好兩個月,邁克擔心得要命,什麼事都不讓我做,我只好趁他去葡萄園的時候做做家務,活動筋骨。尉天呢?他對你好不好?」

    「嗯。」雲念裳臉兒又微微紅了。

    「你知道尉天為什麼帶你來這兒嗎?」

    「呃?」這個問題倒讓她一怔,「因為他想帶我出來散散心吧?」

    「不是,因為他想勸你跟他結婚。」

    「嗄?!」她小嘴不由得張開。

    「他說,你是獨身主義者,堅決不肯婚姻,不過呢,只要看到我跟邁克的幸福生活,一定會動搖的!」

    這對夫妻真的這麼幸福?幸福到能令她改變對婚姻的看法?

    雲念裳滿腹狐疑,無意中,卻看到了祁尉天自信滿滿的笑容。

    接下來的日子,她完全感受到了田園生活的愜意。

    白天,或到清澈溪邊畫幾幅設計圖,或坐在樹下觀看人們摘葡萄時喜悅的表情;晚上,一邊品嚐瑞琪做的草莓果醬,一邊聽邁克和祁尉天高談闊論、把酒當歌,兩對男女甜蜜的分享即將為人父母的微妙感受,計畫未來……

    她的確很喜歡這樣的日子,但這並不代表她已經克服了對婚姻的恐懼。

    邁克和瑞琪,不過是一對普通的夫妻,她欣賞他們作為平凡人的快樂,但她不相信他們可以一輩子這樣快樂。

    「做了一道好菜哦!」

    又是一個夜晚來臨,廚房中,瑞琪忽然朝她神秘的耳語。

    「什麼菜?」彷彿稀世珍寶似的,那樣神秘。

    「油炸蜂蛹。」

    「什、什麼?」雲念裳瞪大眼,「蜂蛹?」

    那種蠕動的白胖小蟲,真的可以吃嗎?她只感到一陣噁心!

    「你以前沒吃過,對不對?」瑞琪笑起來,「很好吃的哦,用油一炸,香香脆脆的,跟吃花生一樣,而且很有營養哦!」

    「不不不,」她連連擺手,「還是讓尉天和邁克吃吧,我們這些孕婦還是少吃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較好。」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敢吃。」瑞琪聳聳肩。

    「我不是不敢,只是……」

    「一個連結婚都害怕的女人,怎麼會敢吃蜂蛹呢?」

    「結婚跟吃蜂蛹好像沒什麼關係吧?」她不由得有些生氣。

    「結婚和吃蜂蛹都是你沒有嘗試過的事物,」瑞琪盯著她,「它們怎麼會沒有關係?」

    「我有點累了,想回房休息。」再說下去,她可能會跟這間屋子的主人吵起架來!前來作客,還是禮讓三分吧。

    「念裳,」瑞琪不讓她走的叫住她,「你住了這麼久,沒對我的衣著感到奇怪嗎?」

    「你的衣著?」她一愣。

    「現在是夏天,我卻總是穿著長褲,你不感到奇怪嗎?呵呵,我以為服裝設計師都會對人們的衣著特別敏感。」

    「因為那是你的私事,所以我不方便打聽。」先前,她的確發現了這一點,但怎樣穿衣是別人的自由,她才懶得多管閒事,只當是孕婦擔心自己會著涼,所以不敢穿裙子。

    「過來,」瑞琪向她招招手,「我讓你看看我的左腿。」

    「你的腿怎麼了?」雲念裳不由得蹲下身子。

    「你摸一摸它,感覺有什麼異樣?」

    「啊!」這一觸摸,嚇得她連連縮手。人的腿應該是溫暖、柔軟的,但瑞琪的左腿卻是冷的、硬的。

    「塑料做的,」瑞琪輕輕掀開褲腳,讓她看個仔細,「真沒有嚇一跳?」

    「瑞琪你……」

    「對,我是殘廢,」瑞琪仍舊大剌剌的笑,「一年前,我仍坐在輪椅上,下半身沒有任何知覺。那時候醫生說我這輩子恐怕都不能生孩子,但現在,你看到了,如果不穿裙子,我跟正常人沒什麼分別。」

    「對不起,」她紅了雙眼,「瑞琪,我不知道,尉天什麼也沒跟我說……」

    難怪他們夫妻倆不能在酒桶裡跳舞,並非他們不懂得浪漫,而是因為這條殘缺的腿。

    「是我不讓他說的,因為我要親口告訴你,順便告訴你我結婚的經歷。」瑞琪拉了張椅子與她面對面的坐下,「念裳,你想聽嗎?」

    「嗯。」雲念裳點點頭。

    「我跟邁克相識的時候,他是個窮小子,而我父親是富有的莊園主,他暗戀我,可我的眼裡從來都沒有他……直到出了車禍,我失去一條腿,未婚夫跟別的女人結婚,他才大膽的接近我,當時我心中有很多疑問,猜測他是否是真心愛我,是否只是為了我的錢,畢竟,我殘廢了,正常男人沒有這麼傻……」

    「可我看得出邁克是真心愛你的。」

    「呵,現在誰都看得出來,但當時,就連我那個老謀深算的父親也猜不透邁克的心思。」

    「那你還敢嫁給他?」

    「對呀,現在想想,我真有勇氣,像個賭徒孤注一擲……我不停的問自己,婚沒他會不會對我很好,會不會謀財害命,會不會背著我去找別的女人……你知道,當時我下半身沒有知覺,他甚至不能跟我做愛。」

    「不過你賭贏了。」

    「對,」瑞琪甜甜的笑,「我沒想到邁克會對我這麼好,他每天都幫我做物理冶療,耐心的等待我的腿恢復知覺,耐心的等待我重新站起來,能夠行走,他還為找佈置了這間田園小屋,供我安靜的療養。我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大的信心,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愛我?可現在一切疑問都不重要了,只要我覺得幸福就夠了。」

    「將來也能這麼幸福嗎?」雲念裳吞吞吐吐的道出心中所想。

    「將來?呵,不知道。也許我再出一次車禍,也許他最終會受不了我,跟別的又人跑掉,但我不會再胡亂猜測、白白擔心,因為那是另一個賭注,或許最終我會輸得傾家蕩產,但至少,我現在贏了。」

    「至少現在贏了……」她重複著這句話,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她從未領悟過的體驗。

    「念裳,你知道為什麼我會贏嗎?」

    「嗯?」

    「因為我勇於嘗試,就像吃蜂蛹一樣,你不吃又怎麼能夠體會它的美味?有些事,你越怕它,它就越顯得恐怖,可是一旦你面對它,就會發現其實它很容易被征服。」

    「我……」她明白了,繞了半天,瑞琪說了這麼多,就是要幫忙她克服婚姻的恐懼。這片好意,讓她心中流入一道溫暖。

    「這蜂蛹涼了就不脆了,」盤子端到她面前,瑞琪調皮一笑,「念裳,你真的不敢吃?」

    夏蟲在草中吟唱,流螢在窗邊飛舞,這個夜晚格外美麗恬靜。

    雲念裳望著窗外的月光,久久不能入睡。

    她床邊的地板上,也有一個人在翻來覆去,發出很大的聲響。

    「念裳,」祁尉天低低的喚,「你睡著了嗎?」

    「即使睡著了也會被你吵醒。」她輕笑的答。

    「念裳,地上好潮濕哦,我已經睡在這裡好幾天了,再這樣下去,我的骨頭會痛……」

    「那你就到客廳的沙發上去睡吧!」

    「唔,沙發好小,縮在那兒,我仍然會腰酸背痛。」

    嘻,她就知道這傢伙想做什麼壞事,可她偏不讓他這麼輕易就得逞!

    「念裳,你睡了嗎?」沉默了半晌,他又按捺不住,吞吞吐吐的問。

    「睡著了。」她閉著眼睛,含糊的答。

    「騙人,你根本沒有睡著。」他支起身子,將下巴擱在床邊,「如果你睡著了,我會聽出來的。」

    「嗯。」哼哼哈哈,懶得理他。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嗎?」他獨自聒噪,「因為你睡著了以後,呼吸會很均勻,就像一隻揚著翅膀的蜻蜓,可現在你的呼吸跟我的一樣亂。」

    「胡說八道,我的呼吸聲怎麼可能像蜻蜓揚翅?」她忍不住嘲笑一句。

    「看,我說得對,你的確沒睡!」他似乎很興奮,東拉西扯,「念裳,為什麼你父母要給你取這樣一個名字?難道他們知道你長大後想當設計師?」

    「雲想衣裳花想容--我的名字出自這句唐詩啦!真懷疑你是不是文盲!」半夜三更的,這傢伙幹麼盡說這些無聊的話?

    「念裳,我好可憐,地上冷冰冰的,」他終於說出真正的企圖,「我想睡到大床上去,抱著自己的女人,摸摸自己的孩子……」

    「誰是你的女人!」她哭笑不得。

    「念裳,你生氣了?」他小心翼翼的問。

    「好了,好了,」實在受不了他那可憐兮兮的語調,「想上來就上來吧!不過,你得把這條毯子放在床中央。」

    「為什麼?」

    「以防你圖謀不軌呀!」

    「你太天真了,一個男人上了女人的床之後,怎麼會老實?何況,還是面對一個他喜歡的女人。」他猛地翻身躍上床,伸出雙臂摟住她,腳一踢,那條礙事的毯子霎時不知被踢到何方去。

    「小心我們的孩子……」她的心頭湧起暖流,語音發顫。

    「我不會亂來的,」他輕輕啄了啄她的唇,「念裳,上次在雨中你沒有答應跟我……是因為擔心孩子吧?」

    她垂下眼瞼,只「嗯」了一聲,想到當初他對她的誤會,就感到一陣心酸。

    「念裳,都是我不好。」他撫摸她的臉頰,「讓我今晚好好補償你……」

    「呃?」他打算怎樣補償?

    只見他再次覆上了她的唇,但這一次,不再是輕啄淺嘗,而是加重了力度,探入溫軟的舌,與她的氣息交織,挑逗、吮吸,惹得她的心狂跳。

    「尉天,不、不要……」她護住小腹,阻止他激烈的行為。

    「別怕,我既可以讓你得到歡樂,又不會傷害我們的孩子。」他自信滿滿的握住她的手,炯炯的目光投向她雙眸的深處,讓她完全信任他。

    雲念裳終於屈服了。這些日子,她不是沒有想念過他,有時候閉上眼睛,他的氣息彷彿就在身邊,花香般盈繞著她……如今,他真的環抱著她了。

    她聽話的把小手搭上他的肩頭,環繞住他的脖子,承接他的深吻。

    祁尉天感受到她的響應,行為更加大膽。

    他的大掌順延而下,解開她睡衣的帶子,唇吻沿著她胸前的軟白一直吮吸至小腹,停留在他們孩子居住地方,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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