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情婦 第六章
    大雨過後,暑氣全消,空氣顯得特別的清新,屋格下垂掛著晶瑩的雨滴,搖曳晃蕩中隨風飄送,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碎成點點珠王四散開來。

    享受夏日傍晚的泌涼,劉以若輕鬆地窩在陽台的籐椅上,一面吸飲傭人送來的飲料,一面看著天際變幻莫測的雲彩。

    輕輕攪動手中的橙汁,明艷的深橘旋著淡黃的果粒,輝映著天邊的落日紅霞,不禁勾起她和夏立廷共賞夕陽的回憶。

    想起夏立廷熱烈的擁抱、激情的狂吻,劉以若便止不住心頭的悸動。

    他是她唯一愛過的人,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雖然很久沒有見面了,然而他落寞受傷的神情,卻揮之不去,如同一把銳利的鋸子來回地切割著她敏銳的神經。

    「對不起!」她不由得心痛地喃喃自語。

    「想些什麼?」不知不覺中,齊浩天來到她的身後。

    劉以若連忙收拾自己的情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自從上回別墅一遊之後,齊浩天便將劉以若接回家裡同住,對她百般寵溺、有求必應。

    劉以若索性辭掉工作,留在家裡專心地「陪伴」他。

    為了歡迎她,齊浩天把家裡重新佈置了一番;色澤深沉的窗簾、地毯全數換上亮眼的銀白,庭園中整齊有型的植栽也被修剪成了一隻隻可愛的小動物。

    此外,他還特意為她準備了一個房間;窗戶外頭便是一片油綠柔亮的山野,裡面高雅的陳設簡單俐落,卻極具匠心,更衣室中還有一櫥櫃的名牌衣物供她穿戴使用。

    在他特別的交代下,家裡的傭人、廚師、園丁全把她當成女主人看待,大家都對她親切有禮,並沒有人用奇特的目光看待她。

    齊浩天似乎真的對她動心了,除了將她安置在家中外,甚至把公司的職務全丟給了夏立廷,目的只為了多騰出時間來陪伴她。

    奇特的是,他從未要求過她什麼,兩人至今依舊分居睡,除了拉手、拍頭的小動作外,他沒有任何的腸矩。

    這教劉以若大為不解。

    原以為來到這裡的當晚,她便會淪為他的床伴,想不到過了兩、三個月,雖然他的疼愛不減反增,但完全沒有佔有她的打算。

    劉以若並不心急,到目前為止事情進展算是相當順利,雖然向季雲不斷催促她,要她設法早日成為「齊夫人」。

    依照齊浩天寵愛她的程度,劉以若心知肚明這是遲早的事,所以對於向季雲的要求並未全盤接受。

    她擔心過度的主動和積極,說不定會引起他的懷疑和戒心,反而壞了大事。

    「猜猜我帶了什麼回來?」齊浩天兩手放在身後,一臉神秘。

    「這個……」劉以若皺起了眉頭。

    每次出門齊浩天總不忘帶東西回來送她,禮物形形色色教人眼花撩亂,委實令劉以若難以猜測。

    鈴——鈴——

    小小的鈴擋聲,從他身後傳出。

    「難道是……」她的神色由疑惑轉為興奮,「是不是小狗?」

    「答對了!」齊浩天笑瞇瞇地將狗籠提到她面前。

    她連忙接過,將裡頭小巧可愛的博美狗抱了出來。

    「我可以在這裡養它嗎?」

    雖然草坪上佈滿了綠色的「小動物」,齊家大宅裡可從未養過任何的寵物。

    「當然。」齊浩天笑道:「在這裡你想做什麼都行。」

    「太好了!」她抱著小狗又親又吻。

    它則汪汪地回應著,小爪子隨意揮舞時竟將她垂在胸前的髮辮給弄散了。

    「你這個淘氣的小東西!」劉以若大笑,跟著將它放到草坪上,任由它自在奔跑。

    走回位子坐下,她順手將髮帶解開,十指成梳地撥攏著秀髮,一面動手紮著辮子,一面看著齊浩天,「我快被你給寵壞了!」

    「這樣不好嗎?」齊浩天笑著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好是好不過……」辮子扎到一半,她的手懸在半空中。

    見她停滯不動,他接過她手中的辮子熟練地繼續紮下去。

    「你會扎辮子?」她吃驚地看著他。

    「很奇怪嗎?」齊浩天眨了眨眼,拿過她的髮帶,他替她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小語生病的時候,這是我每天起床的第一個工作。」

    劉以若並不懷疑他的說法,她感覺得出來齊浩天對她母親的愛意,只是他偏執的愛傷害了許多人。

    她無法否認,他的寵愛讓孤兒院出身的她倍感溫暖,這種疼愛的感覺她甚至不曾從向季雲身上得到過。

    有時她刻意地向他撒嬌,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作戲抑或發自內心?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為什麼歎氣?」他柔聲問道。

    她當然不會真將內心的想法表露出來,「夕陽總教人感觸良多。」

    「你還年輕就有這麼多的感觸?」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中,齊浩天溫柔地拍撫著。

    她並沒有拒絕,「可能我是個孤兒,所以想法比較容易感傷吧!」

    「或許!」齊浩天定定地看著她,「不過你卻比一般女孩子堅強。」

    看著他溫潤的眼眸中閃著慈柔的光輝,劉以若的內心不禁充滿了矛盾。

    ***

    他真的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壞人嗎?

    可是他卻是那麼的溫文有禮、親切幽默,讓人如沐春風。

    就像太陽一樣,有他在的地方總是暖洋洋的一片,令人有著舒服的感受;或許就是這股特殊的魁力,造就了公司員工無比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他熱心公益卻從不大張旗鼓,不像其他名流巨賈,行善只為沽名釣譽。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他都是個慈祥和藹的長者。

    為什麼他會對自己的父母做出那麼可怕的事?難道掩藏在這具美好的軀殼下,真是個醜陋的靈魂?

    劉以若不禁迷茫。

    她望向齊浩天眼底深處,希望能看透他。

    可惜的是,除了溫柔和笑意,她什麼也看不見。

    如果這一切都是偽裝的,那他無疑是世上最佳的演員,毫無破綻的演技令人拍案叫絕。

    她約略和向季雲提過自己的感覺,卻遭到她嚴厲的駁斥。

    「他是偽君子、偽君子、偽君子……」至今她仍忘不了向季雲疾言厲色的提醒。

    向季雲不只一次警告過她有關齊浩天的虛偽無恥,說他擅長利用他和善的面貌掩人耳目。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劉以若對齊浩天和善親切的印象開始動搖。

    劉以若不斷告誡自己,要不是她早已明白他的為人,只怕和其他人一樣,落人他偽善的陷以中。

    但她卻無法排除對他與日俱增的好感。

    齊浩天對她的好是那麼的實實在在,而父母的仇怨卻虛空縹緲。

    她甚至連父母的面都沒見過。

    在她的內心深處,隱隱興起放棄報仇的念頭。

    當這個想法剛浮上腦際,她便急忙地將它壓回心底,不敢多想。

    和齊浩天相處日長,這個念頭浮現的次數益加頻繁。

    她忍不住偷想,如果不必拿自己當作報復的籌碼,而且可以名正言順地和夏立廷在一起,世界將是多麼美好!

    這樣的想法,竟像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

    為了壓抑心中不實的渴望,她不斷回想向季雲的提醒。

    「齊浩天是個偽君子、是小人、是她的仇人……」

    隨著心中的掙扎次數增加,劉以若甚至開始痛恨自己。

    她怎麼能夠為了己身的私情,居然把父母的仇怒放在一邊?

    為什麼她就不能拋開夏立廷?不能放下對齊浩天的同情?

    她不願意以「實際行動」爭取齊夫人的位置,難道就是因為放不下對夏立廷的感情?

    愛恨糾纏讓她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怎麼了?」望著她凝重的神情,齊浩天有些擔心,「你不舒服嗎?為什麼臉色這麼差?」

    「沒、沒什麼。」自內心的掙扎中抽回現實,劉以若搖了搖頭,卻發現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真的沒什麼?」他握緊她的手。

    「我……」平復自己的思緒,她起身乘機抽回自己的手,「我想去沖個澡,今天流了好多汗。」

    「那麼晚餐見。」齊浩天不改他一派的溫和。

    為免剛才的失態現出了端倪,劉以若回眸一笑,對他綻開甜美的笑容。

    ***

    為了加強自已復仇的信念,劉以若比過去更常到向季雲家走動。

    她需要向季雲的支持,需要她的激勵。

    劉以若感覺得出,恨意正一點一滴自心底流逝。

    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背負的仇恨,在對夏立廷的愛意和對齊浩天的好感中磨滅。

    向季雲才是她的親人、她的夥伴。

    只有向季雲才能幫助自已穩住方向。

    如往常般,趁著齊浩天出門,劉以若也溜到向季雲的家中。

    雖然她在齊家自由自在,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但為免齊浩天關心的查問和接送,她盡量避開他在家的時候出門。

    「雲姨!」她自行用鑰匙開了門跟著輕喚一聲。

    屋裡頭卻靜悄悄地沒有人回答,看起來向季雲並不在家。

    她不以為意地走到客廳坐下,隨手抓起一本雜誌翻閱著。

    向季雲是個大忙人,她經常臨時有事外出,劉以若早已見怪不怪。

    「啊」

    一聲短促的呼喊聲從樓上傳來。

    難道向季雲在家?

    劉以若放下雜誌朝樓上走去,跟著再次輕喊:「雲姨,我來了。」

    依舊無人回應。

    是她聽錯了?劉以若聳聳肩,正待轉身回到客廳時,不料卻傳來更尖銳的低呼。

    「啊——啊!」

    突如其來的叫聲將她嚇得心跳加速、頭皮發麻。

    發生什麼事了?莫非有人闖空門?那麼雲姨豈不是

    她勉強鎮定心神,目光四下梭巡,瞄兒牆角的高爾夫球桿,連忙緊抓在乎,跟著躡手躡腳地朝著聲音的來源走近。

    「不——不——」兩道慘叫聲從向季雲的房裡頭傳了出來。

    雙腿一陣酸軟無力,恐懼讓劉以若全身發顫;倚著牆好不容易走到門口,卻見向季雲的房門輕掩,只有喘息和問哼自門縫中隱約透出。

    鼓起勇氣,劉以若微微地將房門推出一道細小的縫口。

    當她窺探房內的情形時,不由得驚愣了,手上的球桿差點摔落在地。

    只見向季雲全身赤裸,整個人呈現大字形被綁在床上,一個男人正壓住她,逞著獸慾。

    向季雲卻是神情痛苦,似乎竭力忍耐著。

    「為什麼不叫,你叫啊!」那個男人一面奮力地動著,一面奪取著向季雲的一切。

    「姊夫,你放過我吧!」向季雲搖著一頭散亂的頭髮哀求著。

    「姊夫」這個字眼驚醒了劉以若。

    從門縫中,她仔細端詳著那個男人。

    雖然他背向劉以若並未露出面孔,然而一頭花白的髮色和高大的體魄,卻和齊浩天的特徵一模一樣。

    難道……

    劉以若不敢相信地摀住嘴,她心想,齊浩天早她一步出門,想不到竟是跑到這裡來!

    「你都已經有了以若,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向季雲苦苦哀求著。

    「她暫時還沒辦法用。」他喘息道:「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得到過小語,這次我一定要以若死心塌地跟著我,我要完全擁有她。」

    雖然語氣中帶著激情的濃濁,但這的確是齊浩天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劉以若幾乎愣坐在地,無法動彈。

    向季雲又像哭又像笑,「你這麼對我,不怕我告訴她?」

    「你不會的!」他刻意加重力道,雖然已年逾五十,卻像年輕人一樣剽悍有勁,「看在錢的份上,你不會也不敢。」

    「我……」承受著他瘋狂的掠奪,向季雲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來是誰拿錢讓你過這麼舒服的日子?若是不願意,你早就離開了,還能留到今天?」

    任意地拉扯她的頭髮,那男人喘息地笑道:「或是你,捨不得我的床上功夫?大概還沒有男人能夠這樣滿足你吧?」

    聽見他帶著淫意的訕笑,劉以若恨不得立刻衝進去,舉起手中的球桿打死這個偽君子。

    平時道貌岸然的他,竟轉成一副濕蕩無恥的嘴臉,若非親眼所見,她真不敢相信她印象中的齊浩天會做出這種事來。

    她閉起雙眼不忍再看下去。

    小不忍則亂大謀!

    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怒氣,她知道自己絕不能衝進去,絕不能在這時候出現於齊浩天的面前,否則所有的努力就盡付流水。

    他的獸行再次激起她的仇恨之心。

    是的,她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他一無所有,令他痛苦而死。

    她不但要為父母報仇,更要為向季雲出一口氣。

    ***

    房裡頭持續傳出一連串男女交歡的喘息聲。

    「說你要我!」那男人發出號叫。

    「要、我要……」向季雲呻吟不已。

    他粗喘地淫笑,用力拍打著她的雙頰,「叫我給你,叫啊!

    「給我、給我。」彷彿是他的奴隸般,向季雲竟然毫不反抗,完全配合他的要求去做。

    劉以著痛苦地掩上耳朵,這些野獸般的叫聲幾乎令她崩潰,薄弱的胃壁不斷地擠壓抽搐,她感覺自己快吐了。

    避免發出聲響,她碎步移到隔壁房間,將自己關在房裡摀住耳朵,努力將所有的聲音排除在外。

    她完全無法思考,只有不堪的情景一幕幕在她的腦中海永無止境地盤旋。

    「惡……惡……」她不禁連番乾嘔、癱軟在床。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見那男人下樓離去的聲音,她才用力地喘了幾口氣,撐起發軟的雙腿爬出房間。

    躊躇一會兒,她才來到向季雲的房門口。

    門並沒有掩上,只見向季雲披了件襯衫,僅遮住困體部分的裸露,神情疲憊地生在床沿。

    「雲姨。」劉以若雙唇蠕動著,幾乎發不出聲音。

    「你什麼時候來的?」向季雲抬頭看見了她,不由得一陣驚慌,本能地抓緊衣服遮住自己。

    劉以若心頭一酸,哭著奔向她,抱住她拍噎個不停。

    「怎麼了?」向季雲裝得若無其事。

    「我都知道了!」劉以若傷心地哭道:「他、他怎麼能夠這麼對你?」

    「你都知道了?」向季雲愣了愣,隔了一會兒才幽幽歎口氣,「現在你總算瞭解,這幾年來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為什麼不告訴我?」想起之前還動了放棄報復的念頭,她不禁愧疚至極。

    「我不忍心告訴你,就是怕你難過。」向季雲紅著眼眶,「他在人前總是刻意和我保持距離,卻沒有人知道他一直把我當成奴隸,當成是你母親的替代品。」

    她拭去眼角的淚水,「他以為用錢綁住了我,把我當成了洩慾的對象;這麼多年來,我忍辱留在他身邊,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找到機會報復他。」

    「雲姨,你放心。」劉以若咬牙道,「我一定會為你出這口氣,齊浩天真的太過分了,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過他。」

    向季雲輕撫著她的秀髮,「還好他為了得到你的心,暫時還不會碰你,顯然他想利用自己的偽善來吸引你。」

    劉以著忿忿地道:「我已經完全清楚他的真面目,絕不會上他的當。」

    「可是卻苦了你。」向季雲心疼地摟住她,「就算他現在不碰你,日後還是會……」

    「只要能報仇,我什麼也不怕。」此時此刻的劉以若,心頭已燃起熊熊烈焰。

    她的心再次被仇恨佔滿。

    報仇才是她生命的主軸,才是她的目標。

    她再次篤定人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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