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惑那西色斯 第三章
    「找我?」樊落從於晴的小說裡抬起頭。

    「黑先生要當面致謝。昨天若不是你以身相救,恐怕就讓那些恐怖份子得手了。」

    「你……是黑宿原的秘書?」

    黑忍冬公事化地點頭,戴著金邊眼鏡有濃厚的書卷味。他含蓄地微笑:

    「你有一個疑惑:為什麼昨天我跟在應龍身邊?應龍也姓黑,跟黑先生及我是堂兄弟的關係,他純粹來島上度假,並沒涉及黑先生的『遊戲』之中。」

    樊落沉吟了會,瞥視一眼黑忍冬。他沉穩中帶著理智性的睿光,看不大出是昨天爆炸現場跟著黑應龍的懦弱男人。

    不管了!既然有快捷方式可走。沒有放棄的道理。

    「好!我去見黑宿原!」她跳起來,放下小說。今天,樊落穿著相當輕便,一身短衫短褲,露出來的肌膚並不算性感,應該算是年輕健康吧……且年紀好小。

    在古堡裡引路的時候,黑忍冬脫口問道:

    「樊小姐今年沒過雙十吧?」

    「我十九。」她和善答道。

    「才十九?」聲音微微高亢起來。天啊,她才十九歲,好年輕,怎能應付那個殘忍跋扈的男人呢?

    第一眼直覺地就認為她太平凡,幾乎閉著眼都可以隨便在路上摸到一個。宿原對於她興致的濃厚,始終讓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他一直以為以東方女人來說,外貌看似稚氣,實則都有二、三十歲的年齡,但沒想到她未滿二十,這樣的小女人怎能應付得了宿原?

    她唯一的下場只有任宿原生吞活剝,如果遇上宿原難得好心,說不定還能還給她幾根骨頭。天啊,他真同情她,但絕不會幫助她,理由很簡單,因為這一輩子他絕對不曾嘗試觸怒黑宿原一根寒毛!

    「……找到那些放炸藥的恐怖份子了嗎?」

    「呃?不,還沒有。」如果真的找不到、他真的懷疑是黑宿原為了找樂子而自爆家堡。「炸藥威力不大,可能僅是威脅。黑先生對於傷者感到……十分地遺憾。」他敲了敲門,旋即轉過身對樊落說道…「很抱歉,黑先生不以真面目示人。黑家的血液裡雖然不是流著完整的中國血統,但仍是十分注重傳統的,在選擇成為黑姓一族的領袖之前,必須戴著面具,以防暗殺。黑老先生亦須遵循這項傳統。」

    戴面具就能防止暗殺嗎?樊落迷惑地忖道。

    黑忍冬推開門,擺了個「請」的手勢,一等她進門,立刻左右開弓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半躺在床上的是昨天戴著面具的男人,他的眼神略嫌軟弱地對上她的,隨即瞥開,瞪著她身後跟進來的黑忍冬。

    「你跟著進來幹什麼?」

    黑忍冬呆了呆,顯得有些恐慌。「我……我是想,也許您需要我……」

    「出去。」戴著面具的男人簡潔說道。

    黑忍冬點頭,匆促地退出房。

    「是你救了我?」男人細聲細語地間,垂下的黑眸洩漏出生澀懦弱的氣息。

    「應該算是吧!」樊落上前幾步,觀望他的面具。還好,若起來並沒有受損。這間主臥房應是整座古堡裡視野最佳的地點,從落地窗外看去,是一片汪汪大海。記得曾在空中鳥瞰,城堡是建於懸崖峭壁之上,那麼主臥房是靠最北方,外面必是緊密的樹籐,下方是削平的斷崖,不易攀爬進來。

    那,何時才會是他拿下面具的時候呢?

    「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他的聲音不容置駁。仍是軟綿綿的沒錯,但卻多了抹狂妄。

    樊落睨了他一眼。「你們黑家都是一樣的狂妄自大嗎?」

    男人怔了怔,聲音又變得更虛弱了。

    「我……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夠注意我。」戴著手套的雙手揪緊毛毯。「你指的是應龍吧?他總是眾所注目的焦點,而我永遠也只能屈居在他身後,若著每個人巴結奉承:樊小姐…,…」

    他抬起臉,又駭了一跳。不知何時,樊落的臉貼近他的,整個身子趴在床沿。

    他的輪廓顯得有些僵硬;如果有第三者在場,大概會以為有兩具新來的雕像擱在主臥房裡。

    「叫我樊落就行了。」她擠出笑容,明媚的眼注視著他。「如蒙你不嫌棄,我希望你能當我是朋友的。」她的身軀也很緊繃。

    「嗯……好……」男人壓抑震驚,含蓄地說。

    「那就好了!」她遲疑了一下,才執起他的手迅速握了一下。「你……也有潔癖?」她皺著眉瞪著他的白絲手套。

    「嗯?也有?」他倉卒地笑了一聲,血色的唇勾勒出誘人的角度。「你是指應龍?黑家人多多少少都是有那麼一點潔癖的,你介意?」

    「不,我怎會。」她不著痕跡地縮回手。「你的傷還痛麼?」

    「醫生說骨頭碎了,起碼休養幾個月吧!樊落,你會常來陪我吧?」渴求的黑眸望著她。

    「如果你希望。」她瞇起眼笑著。

    十分鐘後,她走出主臥室的房門後。

    黑忍冬悄悄地踱進來。

    「她對我有興趣。」躺在床上的男人彈了彈手指,微笑。

    「她才十九。」黑忍冬支支吾吾地。

    黑宿原摘下面具,沒有感情的黑眸盯著他。「你在同情她。」

    「不……」

    「一個人的年輕與否,並不能代表她的智能。」黑宿原下床走到窗前。

    「那是當然。」他怯怯弱弱地說,汗又冒出臉來。黑宿原在十九歲的時候,已洩漏出他的殘暴個性。

    「死了多少人?」

    「只有一個,是島上的廚師,當時他就站在放置炸藥的地方。其它人大多無礙,如果再找不到龍麟,這種事情會繼續發生下去。」不小心對上黑宿原讀不透的黑眼,急忙瞥開,不敢再直視。

    「那不是挺好?淘汰一條生命對這世界有利無害。」頗有只要不牽扯到他與艾蜜的鬥智,死多少人都隨意之感。

    「那……我……我找幾個值得信賴的僕役保護樊小姐好了。」

    「不必。」黑宿原再度彈了彈手指。「她喪生島上是她的命,也算是我錯看了她的能力。你出去吧!」他眼也不看地揮了揮手。

    ※                              ※                                  ※

    「現在?」「對,就是現在!趁著夜深人靜,黑宿原跑不掉的時候,幹掉他!這是我從童那裡摸來的槍,給你!」

    「給我?」

    「當然啦!給你防身嘛!你放心,我裝上滅音器了,保證沒人會發現的。」

    「童暱?他不去嗎?」

    「他不知道我們現在動手!」暈黃的燈光下露出尤癡武偷偷摸摸的舉動,她拚命推擠前面嬌小個頭的樊落,走上冗長的走道。「那個姓黑的真不識抬舉,救他的可不只有你啊!好歹找也有出一分力,憑什麼他不向我當面致謝呢?」

    「這樣好了!改明兒,我介紹你們認識,到時候看你要怎麼殺他、煮他都隨你。」

    她壓低聲音。「我要回去了……啊!」她-覺地跳側身子,及時避開一副龐然大軀。

    「哇!」尤癡武狠狠撞上去,她痛叫:「鬼擋牆!鬼擋牆!快跑!」

    「誰是鬼?」「牆」發出暴喝聲。「鬼鬼崇崇地,要死啊!」說的是華語,但帶有很濃厚的洋腔。

    「哇哇,是洋鬼子!洋鬼啊……」尤癡武的嬌軀被提了起來,睜大的-孔對上陰影裡的閃眸。

    「閉嘴!」一囗酒氣噴出來,嗆得尤癡武咳嗽連連。「再鬼叫,小心我把你扔下樓去!shit!」他從陰影中走出,是個洋人,金色的頭髮在微弱的燭燈之下特別地柔軟。

    尤癡武張嘴。「范道爾?」

    希臘式的鼻子不-地皺了起來;他粗魯地扔下她。

    「滾開。別叫我簽名!」他的眼瞇起,威恐道。

    「好酷唷!」尤癡武揉揉屁股,崇拜的眼發出閃光來,移至他的睡袍,圓圓的眼裡更載滿了星星。「我不知道您老人家也叫姓黑的邀請了!如果我早知道了,一定會專程去拜訪您的,嘿嘿嘿嘿。」不像是傻笑,簡直是陰笑。

    「你……你笑得很難看耶!」東方女孩每個看起來都像洋娃娃,而她則像五寸釘下的小草人;邪惡的象徵。

    「真的嗎?」咯咯咯,她是真的沒想到好運會接踵而來,必定是她好事做太多,福報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先是有樊落,後有好萊塢大明星,這是上帝賜給她的盟友,不能辜負,不然就太對不起自己了。阿門,感謝主!

    范道爾瞇起眼,光滑的背脊不自覺地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做什麼?」

    「沒有啊。」尤癡武小頭銳面地爬向他剛走出來的房門。

    范道爾怔了怔,拉住她的頭髮。「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說過沒有啊。」尤癡武無辜地拍開他的手。「我只是想看看大明星的房間嘛!那個姓黑的是不是給你總統套房?」

    「別亂闖!那不是我的房間!」

    「咦?」眼裡開始跳躍小惡魔的光采,聲音曳得好長:「不是你的總統套房啊……那……就是某位名流女士的香閨-?嘿嘿嘿嘿,那更得看了!放開我啦!」

    范道爾從鼻腔裡噴出火焰來。「你是哪裡派來的記者?」

    「我不是記者啊。」尤癡武委屈地說:「人家只是好奇嘛!聽說……就是雜誌上寫的嘛,范道爾不論到哪兒,必定要有女人嘛,還給你冠了一個封號『性慾皇帝』……嘿嘿嘿,最新一期還寫說,您大明星跟某名流的老婆有一腿唷!如果能知道她是誰,我不是發了嗎?嘿嘿嘿嘿。」她愈笑愈得意。

    「說,你這小鬼想要什麼?」范道爾忍住捏死這隻小螞蟻的衝動。如果不是殺人有損他的前途,他會親自吊死她的!

    「我看起來很像會勒索的小人嗎?」

    「像,很像,簡直像極了。」他撇唇喃喃道。

    尤癡武無辜地玩弄頭髮,含蓄地說:「其實我要求的也不多啦……」

    「快說!說完快滾!」真巴不得把這個小惡魔從二樓摔下去!他是見鬼了才會遇上這種勒索,在美國想要捉到他的情史還不容易,他才來到那西色斯不過幾天,就教一個小惡魔給勒索!他自找的!自找的!「從明天起禁慾……」他發狠地下毒誓。

    忽地,爆裂聲從上頭響起。

    「哇,地震……不,是爆炸啊!」尤癡武叫道。

    「笨蛋,是槍聲!」基於個性太善良的關係,他一把拉起尤癡武,打算再拖另一個跑去躲起來。「你的同伴呢?」先前沒注意,這時才發現幽黑的甬道上只剩尤癡武。

    「咦?」尤癡武呆住。「樊落……她跑到哪去了?」

    ※                              ※                                  ※

    事情發生得猝不及防。

    是天生的遺傳或是巧合,總之就是教樊落敏銳地感受到了。

    她的背脊激起火辣辣的敵意,像有人在監視他們……不不,不只是以眼看著他們,還有些別的,她的細胞高聲抗議著:「危險!危險!」

    對於危急的敏感度向來是很靈的。她的親生爹跟老媽是同等職業,而挺巧合的老媽跟小爹也是拜過同宗祖師爺的。換句話說她最親的三個人皆是高級扒手,除了天生的遺傳,倘有後天小爹死皮賴臉的磨練;沒有磨出點什麼來,三隻手的祖師爺爺保證躲在墳墓裡,就此不敢出來見人!

    她的眼瞇緊,背後熾熱的注視忽然消失了,雖然僅僅只有幾秒鐘,卻恍若隔世。

    是她的錯覺嗎?不不,不是。樊落閉起眼,耳邊響起的是尤癡武賊兮兮的笑聲,剔除後是幾不可聞的腳步聲,踏聲是越發地往上響著,應是在走樓梯,而後跫音完全消失,脫離她的耳力範圍。

    不!不是錯覺!三樓是主臥房!

    擁有那種敵意的絕不是那西色斯島裡的僕役!

    阿彌陀佛!沒想到黑宿原的宿敵還不少!樊落搖頭歎息,可憐哪!

    等等!

    為何要殺黑宿原?為錢為仇都不干她的事,但要是也為了狐狸面具呢?那可是相傳幾百年下來的古董呢!起歹心也是不無可能的……

    她的眉頭蹙了起來。管他的呢!沒道理為了一張面具,枉賠她的性命嘛!

    黑宿原的腳骨斷了,想必連逃命也來不及吧……

    但,這又如何?跟他又非親非故的,不是她不願救他,而是無法救他啊。

    他似乎沒有什麼朋友……幽幽的黑眼渴求地望著她!

    噢!真、真是見鬼了!樊落詛咒地旋過身,奔往另一條樓梯!

    三樓除了主臥室之外,尚有幾間客房,但沒住人;聽人說姓黑的喜好安靜,換句話說,三樓是禁地,除了黑宿原外,再也沒人跡了。

    她蟄伏在梯間。

    「天啊。」五個人!五個人耶!那西色斯島被詛咒了嗎?或者這裡盛產殺手集團?集合十九年來的激烈日子也沒在島上幾天來得刺激!

    沒法救了,真的沒法救了!先前在樓下這幾個人沒先幹掉她和尤癡武就已是萬幸了,實在沒有理由為自己找死路。

    如是外行的殺手還好,但他們的手腳相當地俐落,像是經驗老到的個中好手……挺像電視劇裡的外國傭兵……不……不曾吧!?樊落瞠目。

    可能嗎?如真是的話,那當真是沒救了!即使現在吶喊求救,也只會橫死當場而已;就算是死,外國傭兵也會完成任務!這是小爹吹噓他事跡時曾提到過的。

    天啊,這座島根本就沒有法紀!她到底來到了什麼鬼地方?

    「走啊!」她低叫。雙腳偏是僵在當場,一條活生生的命就要死在她面前了。

    如果見死不救的話,只會死一條,要是看不過去而撲身向前,那就要死一雙了!

    就當沒看見好了!她低頭瞪著先前尤癡武塞給她的手槍。

    由她這條樓梯土來,只須直走到底就到主臥房了,而從另一邊上來則也須走到底,主臥房在兩條走道的交集處,算是一個死角區,但她這邊顯得較近,只隔兩個房門而已。

    她咬牙,瞇眼。

    她沒殺過人,真的沒殺過人;台灣不准自備槍械,她又是奉公守法的心公民,雖然是對著野獅打過麻醉針,但畢竟那不死人的!

    一顆子彈一旦穿過脆弱的肉體,就有可能面臨死亡了!為了救一個人,就必須犧牲另一條性命嗎?那是什麼道理?

    殺人,她一輩子寢食難安;不救人,她一輩子愧對良心,兩難的局面……汗珠滾落香腮,輕巧的推門聲引起她的抬首。

    見鬼了!

    她的雙腳不由自主地移動,飛快她撲出身影。

    「見鬼的……」……哇!「不要動」還沒溢出唇,對方回首對準她就是一發。

    「哇!」要命,她又狼狽地滾回樓梯間。

    虧她還想什麼兩難局面,最可怕的結局是她下地獄,也不必愧對良心了!出乎預料的意外,顯然使他們舉動粗暴了起來,猛然的撞門聲此起彼落窖起。樊落悄悄探出半張臉,那群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殺手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是打算速戰速決嗎?

    門扉被撞開了!

    真是……送佛送上西天吧!

    她咬牙,撲上前瞄準,耳邊儘是槍響,自然是從房裡頭炸出來的。她挨近擋在門囗的男人,瞄準!

    阿彌陀佛,不是她存心玩暗算的遊戲,而是再像剛才一樣先喊出聲的話,她的小命就沒了。

    顫抖的手指扣下板機。

    她呆住!

    顯然擋在房門囗的男人也發覺了身後的東方小女人!

    「尤癡武!我要殺了你!」樊落張大眸子地吼道。她不常生氣、也不愛生氣,她向來是隨遇而安的!可是,可是當生死關頭之際,發現唯一的籌碼成了空包彈,誰不會爆發埋藏地底的火焰?

    噢,天要亡她了!可惡!該死!在他轉過身的同時,樊落想他不想地撞上去,-住他那把手槍,爭搶了起來。要命、要命!

    他不知是哪一國人,嘴裡發出的聲調像風雨欲來的音樂。這是咒罵,大概是無法置信一個小女人敢跟他搶致命武器吧!她的力氣當然敵不過一個長年待在死亡邊緣的傭兵,但她一鬆手,她的肚子就要開個洞了,那……多不美觀!

    「shit!」屋內的情況很混亂,也許有打鬥,但實在無暇顧及了!她的對手一拳飛舞了過來,狠狠擊向她的臉頰。

    好痛!痛死了!比打預防針還疼!感覺整個人飛了起來,她的身手雖然還不算遲緩,但畢竟不是這洋人的對手,痛啊!

    「碰」的一聲撞上牆,她依舊死握著槍不放!這是當然,不放,最多是挨一拳,疼疼就沒事了;放了,可能她就要抱著肚子上的洞死去!

    早知如此,她會跟著小爹好好學習打架的藝術的,甚至把房裡的麻醉槍帶來啊!

    痛死了,哎喲……痛得瞇起的眸光發覺了那男人顯然不把她當回事;她不叫黑宿原,自然不擱在他的眼裡。

    他的槍沒了,從腰際抽出彎刀,往姓黑的那裡奔去,流暢的動作像是把殺人當做家常便飯。

    噢!天啊!

    她跳起來,全身骨頭瀕臨散開的倒數階段,仍然蹌跌地追上去,及時擋在黑宿原的面前「不要傷……到面具啊!」話還沒完全吐完,獵刀呈現完美的弧度迎頭劃了下來;樊落最後的意識是他殺紅的眼。

    她撇過臉,閉上眼。在射擊的同時,身軀往後彈開。

    火辣的疼痛肆虐她的臉!

    彈開的同時,她撞到身後的人。是黑宿原吧?可憐的人,昨天還飽受爆炸的驚嚇,也受了傷,今天又遭人狙殺!

    隱約地,身後的男人迅捷退開,才想任她跌個狗吃屎,但不知為何,他又伸出手拉住她。

    「死了!」這時候還是裝死比較好吧!她已經仁至義盡了,拼了老命的結果是只幹掉一人,但剩下的四隻大熊,她真的、真的無能為力了!

    佛祖,原諒我吧!

    好半晌,四周靜悄悄地,像掉了根針都能聽見似的。

    是很想昏迷過去,不省人事,但天生的高忍耐度讓她「睡」不下去。樊落悄悄地睜開一隻眼。

    「喝!」她跳起來,撞到黑宿原的面具!天,千萬別沒被人砍壞,反教自己給撞壞了。

    「你……近視啊?」這麼近看她,要死啊!

    「我看你死了沒。」黑宿原泰若自然地回答。

    她瞪著他,但目光立即被地上五具屍身給吸引了。她驚駭地跳上床,嚇、嚇死人了!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屍體,而且大多都是一槍擊中眉心的,只有一個是遭獵刀砍死的,而她擊中的那個傭兵也是眉心一個洞,呃……不是她殺的,絕對不是她殺的!她打中的該是腹部,可能還沒因流血過多,就先被眉心的洞給殺死了!

    絕對不是她殺的!如果是她殺的,會一輩子寢食難安的,寧願推給他。

    「你的槍法很準。」她的眼又瞇了起來。他是黑宿原嗎?不像昨天那個怯懦的男人。

    「謝謝。」在面具之下露出的黑眸複雜難懂。「原本,我是要留下一個活囗的。」

    樊落的唇掀了掀,想要說些什麼,卻又閉上。

    「你……沒事吧?」半晌,她只吐出這句。他的上身赤裸著,黑色的褲子像是隨意套上的,腰前的扣子尚未來得及扣上,順著銅色的臂膀往下沒入了純白的手套,只手握槍的姿態十分純正優雅。

    他的潔癖顯然已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不然也不會連衣服都不穿,就先戴上手套。

    「宿原!」一身中規中矩睡衣的黑忍冬匆匆晃進門,倉皇的眼一掃地上屍具,立時浮起驚懼。「這是……」

    黑宿原隨意擺了擺手。「叫人把他們清出去。」

    黑忍冬點頭,擔心地搜索他偉岸健碩的身軀。

    「你……沒受傷吧?」以一敵五,毫髮無傷似乎不太可能!但,他叫黑宿原,集不可能之可能的男人。

    「我沒事。」黑宿原扔了槍,臉露厭煩。忽然,他對上樊落精敏的黑眼。

    「啊,樊小姐,怎麼你也在這兒?」黑忍冬這才發現屋內還有第三個活人。

    「你……是黑宿原?」不像不像,真的不像。她是不是救錯人了?

    他沉默了會,細細的軟弱聲音逸出喉間:

    「你被我嚇住了?因為我動手殺了人?」「不……」這下又成了那個懦弱的男子了。

    「啊!」在旁的黑忍冬又叫道:「樊小姐,你的臉在流血!」

    「如果知道你的槍法這麼準,我就不會來救人了。」她依舊凝視著他。

    「如果沒有你,槍法再准也沒用。」這種說法是有點捧她,但部分是事實。這小女人拖住一個,讓他輕鬆撂倒另外四個,她是該居些功勞。

    「破相!這是破相耶……」語尾曳去。這兩個相看兩不厭的傢伙壓根沒注意到他這第三者!

    「你的腳不是受傷了嗎?」

    「是受傷了。」黑宿原歎息,虛脫地往下滑,料準樊落一把扶住他。他可憐兮兮地:「你以為黑家人好當的嗎?我不愛殺生,可是由不得我不動手。從小碰槍練身手是黑家人必須走的路;我討厭見血,可是為了保命不得不隨時警覺,連受了傷也是……你不必同情我,真的。」子星的眼洩漏痛苦。

    據說,男人悲慘的背景通常容易換來女人的同情,而同情一旦起了酵素,那就會成為那西色斯島上唯一欠缺的東西。噢,他相當地期待!

    「你為了我而受傷……」他的眼流露出豐富的感動。瞧瞧她先前做的!沒有愛上一個男人,會輕易為他破相?「不要傷……」這是她所說的,沒說完,但可以猜個十之八九:不要「傷他」。

    女人的愛情真偉大!他贏的似乎太簡單了。

    樊落皺起眉頭。摸摸臉頰,手掌儘是血跡,這才感到燒灼的痛。

    「我害你破相了。」他的聲音低低柔柔地。

    「還好啦!」樊落微笑。「能死裡逃生已經算是奇跡了。這點小傷擦擦碘酒就沒事了啦,反正又不是要去選美!」

    「可是……本來你就已經長得不怎麼樣了,萬一留下疤……為什麼你要救我?」

    「因為……」不擋身救你,面具就要被剖成兩半啦。「因為我們是朋友嘛!」樊落眨眨眼,眼底儘是霧氣。

    「你好像要哭了……」

    「沒有辦法!不由自主地哭嘛。」

    「嗯?」是因為同情他的緣故嗎?

    「因為我的臉好痛唷!」雖然她不是很在意破相,但是一鬆懈下來,品嚐死裡逃生的感覺之後,痛徹心肺的刺辣像毒蟲爬上她的左頰。痛死了!老天,刀囗子到底有多長啊?雖然是不怎麼在乎破相啦,但依舊不太敢去照鏡子,鮮肉翻出來的樣子可是不太好看的!

    「完了!」

    「嗯?」黑宿原觀望她的傷囗,再移到她的眼。

    「我要昏了。」眼前的他七十二變,到處都是他。「……要我接著你嗎?」他顯得有些不情願。

    看樣子她是失血過多了!這是理所當然的,很少看見一個女人能血流不止而談笑風生,她不是過度遲鈍,就是已經被嚇壞了!

    他嫌惡地看著血染在她的T恤上面,怵目驚心談不上,但對於有潔癖的他而言,是不願意去碰的。

    「謝謝。」樊落眼一翻,就綿綿地滑下。

    黑宿原的眉頭一皺,順勢輕推她倒向床鋪,省得惹他一身腥。

    他的注意力很快地被移轉了。他彈了彈手指:

    「你打算躲藏多久?」他的唇冷冷撇著。

    敞開的大門外黑漆漆地,隱約地看見一名大個男人特意走到陰影處。

    「童晃雲。」高個兒的男人自我介紹:「我代我師父來履行艾蜜女士的留言……『由我開始。奢華與靡爛』。」

    黑宿原迅速撇首望向門囗,已是空無一人。

    謎題已經出現。

    他的眼陰狠地瞇起。

    該死的老巫婆!謎題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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