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戀愛濃度 第五章
    一場精采球賽因因為意外成員的加入而變得氣氛怪異。林姿佩坐在干楚與唐海寧中間,整場比賽,她關住球場的時間少,凝視於楚側面的時間多,弄得於楚非常不自在。唐海寧則假裝專心看球,但心裡也怪彆扭的。

    球賽終了,看得出三人都鬆了口氣,林姿佩首先站起身。「這椅子有夠爛!坐得我全身發麻,比賽也沒能好好看。空調一定壞了,好臭的味道,我一定要投書控告主辦單位和球場管理員。海寧,陪我買瓶飲料喝吧!」

    他們先騎車送林姿佩回家。她提出週末郊遊之約,於楚連忙說些學校的趣事岔開話題,好不容易,才讓她心滿意足,揮手上樓。

    剩下他倆擰立在晚風之中,相視而笑。

    「兜風、散散步好嗎?時間還不大晚!」他提議。

    唐海寧微笑點頭。

    他們緩步向河堤走去。一路上,清涼的夜風伴隨著他們。

    夜晚的河堤飄滿早秋的桂花香,醺香醉人!

    「對不起,我不曉得會造成……」

    「不知你覺不覺得……」

    兩人有默契地同時開口又同時煞住,為了這個默契,他們相視一笑,僵凝了一晚的氣氛終於輕鬆下來。

    「抱歉!破壞了你整個晚上看球的興致,姿佩想一起去,我不知道怎麼拒絕她。抱歉!造成你的困擾。」

    「只要是你的朋友,我沒有不接受的,一樣視同我的朋友。」於楚直率地說。「我只是納悶你是否因為覺得兩人行動很奇怪,才刻意加入第三者?」

    這話算是表白了嗎?唐海寧怔怔停住。

    於楚溫和地凝視她,態度自在而大方。

    「我就是這樣,想什麼就不懂隱藏,不說會難受。我爸媽到加拿大去時,最擔心的就是我這種個性怎麼在這地方生存,不過,直到現在,我一個人也過得很好。我不懂如何追女孩子、討女孩子歡心;不過,海寧,你是我所見過最特別的女孩,我喜歡跟你相處的時光,只是不知道你怎麼想——你可以坦白說,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

    那雙寬容溫和的眼睛,微笑的臉龐……令唐海寧恍惚起來。

    記憶中,有過無數個起風的午後,有一個人在她身後……一趟單車之旅灑落多少笑語甜蜜……

    讓我們永遠這樣好不好?永遠不要分離……

    那些話猶在耳邊,而那些青春年少的日子裡,她也衷心這樣盼望,深深相信永遠。

    是那個人回來了嗎?還是她的錯覺?

    可能把他找回來嗎?還是把他埋在眼前笑臉的影子裡?

    「海寧?」於楚困惑了。

    唐海寧歉然一笑。出於習慣的——曾中止了許久的習慣——找到他的手,輕輕偎靠過去。

    於楚眼中滿是驚喜。他溫柔而寬大的手包住她的,擁她入懷,那麼輕,絲毫不敢僭越、無禮。

    屬於男性的、爽潔的氣味。唐海寧的嗅覺和回憶交錯,滿心顫動——這不是真的?不該是這樣子!這樣對於楚不公平!

    該怎麼做?連她自己也分辨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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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回跟唐海波上街,她總那樣一式標準打扮——邋遢的T恤配上牛仔褲、涼鞋,還有一副怏具有放大鏡效果的厚眼鏡片。說是便於偽裝,混雜穿梭於人群中才不易被認出,但是,怪只怪她自己,明星當久了,那股味道藏也藏不住。最邋遢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硬是有分頹廢美,反成尖端流行;慧黠的眼睛連厚鐃片也蓋不住,每每被眼尖的小吃攤老闆認出。她總皺皺鼻子不認賬——

    「真有眼光!她是我遠房大舅公的表妹的大女兒。看在唐海波親戚的份上,魚酥羹便宜五塊錢吧!老闆?」

    「什麼波?我剛從感化院出來,沒聽過!」

    「每個人都這樣說,不過,你不覺得唐海波沒什麼特色,我比較漂亮嗎?」

    黎沸揚每每被她逗得噴飯。她真的是個絕頂可愛的女孩,有用不完的創意與朝氣,跟她在一起的每分鐘都充滿快樂驚喜。

    今天她都換了裝扮——一頂盤頭大軍帽、墨鏡,全身包得像木乃伊一樣密實,她啞著嗓說患重感冒,腦子昏沉沉。

    「走吧!去排戲。」木乃伊還勇往直前。

    黎沸揚心疼她都來不及。「你回家養病!生了病還出門四處亂跑?看醫生吃過藥沒有?」

    「我跟你約好時間,就非赴約不可,我想見你嘛!」一句沙啞的撒嬌照樣征服黎沸揚的心。「我想見了你,感冒一定會自動好得快些。我不要吃藥,我生平最討厭跟醫院打交道。」

    強摘下她的眼鏡,一看,眼睛、鼻頭都是紅的,黎沸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押著她上診所掛號看病拿藥,使出渾身解術,連哄帶騙,才勸服她吞下三顆藥丸。走出診所,他在轉角花店挑了一大把香水百合送她,唐海波在花海中吸著鼻子:「你不要這樣,你會寵壞我。一寵壞我的,你以後就困楣了!」

    「我喜歡寵你。」輕憐蜜意,說病兮兮的她在他眼裡看來,依舊美得教人憐愛。這雖然有點瘋狂,不過,他不在意。遇上唐海波,他過去二十多年的日子開始脫出正軌,只循著她的光圈轉。「真的喜歡,不過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二十幾歲的人,不能老是孩子氣。」

    唐海波全心感動,幸福洋溢,不過她突然想起。「雖然我喜歡你陪我,不過,你有你的工作,我不要你為我耽誤了工作……」

    「最近我……年休。」黎沸揚臨時扯個理由。「趁著休假,才能專心跑幾條深入的專題,沒有時間壓力。現在,你是我的唯一的課題。」

    唐海波才要發嗔說別用工作來轟炸她贏弱的腦袋,路旁草中的一個男聲叫住他們。唐海波認得那人,是工作宣傳上往來過的名記者,她印象頗深,人說古明任是報社黃金戰將,已離婚、有一個男孩的他是女同事仰慕的目標。

    「沸揚,你怎麼在這裡?最近忙些什麼?」古明任在意到他身旁的女孩與她懷中的花。「你女朋友啊?你姊一定不知道,前天我在新聞局晚宴中碰到她,你姊說你人難找,現在倒讓我給碰上。」

    弄不懂黎沸揚擠眉弄眼個甚麼勁,他在意到的是女子搞下墨鏡後清麗娟秀的面容——唐海波和沸揚?他怔住了。

    「海波,這是我同事古明任,你一定對他印象深刻,明任跑這條線好多年了!我們是好哥們、患難搭檔。」

    唐海波很豪邁地伸手致意。「我當然記得你,你比沸揚有名多啦!你們是好朋友?這下我們劇團演出時就要拜託你幫忙介紹宣傳了,無冕王威力無遠弗屆。到時候要來看戲,沸揚也軋上一角。」

    「還不是掃地、提水桶的小角色喲!暫賣個關子,到時候進場就真相大白。」黎沸揚得意地補充。

    古明任看著眼前一對儷影,怎麼幾天不見,事情有這麼大的變化?看沸揚和唐海波的言語舉止相應,分明熟稔親近,原來沸揚的出擊迅速又生效,這麼快擒獲他設定的女主角了?看樣子唐海波目前還不知實情與沸揚的真實身份嘍?

    憶及黎沸揚在小酒館那晚的出神深思,古明任不由得擔憂起來。

    唐海波的眼裡寫著歡樂和愛情,任誰都看得出來,但是……

    「噢,那沒什麼,我會再跟億蘭聯絡。」黎沸揚打了個暗號,是他們學生時代的暗語。「一道去吃飯?」

    「不了,我還有事要忙,約了人採訪。後會有期!」古明任豈會看不出他的暗示,但也只好駕車離去,先按捺下心頭串串疑問、顧慮。

    「他是名記者,為甚麼我以前從沒聽過你的大名?你們報社的記者,我大部份都認得。」

    「我以前主跑財經路線,尤其是國外財經分析,你要是聽過我,反而是怪事哩!」黎沸揚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和明任意外相遇沒有出任何紕漏。他一直心驚膽戰著,還好過了這一關。「走吧!吃飯去。今天不工作,吃完飯就送你回家休息。病貓不准逞強,我要你明天又是生龍活虎的。」

    「你以為我是菲傭呵?」她嘟起小嘴。「霸道!命令似的!」

    「是關心、真心、愛心。聽不聽?」黎沸揚附在她耳邊!深情地說。

    她親了他一下。「當然聽,好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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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海寧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二十二歲的她竟然需要安排相親來「促銷」自己。可是父命難違,她只有乖乖坐在客廳裡,故意低著頭,看也不看那個「有為青年」一眼,她連那人長得是圓、是扁也沒有概念,只曉得擱在正對面椅腳邊的黑皮鞋式樣滑稽。老爸和「有為青年」的爸媽把茶歡談,而唐海寧則是一臉無奈與懊惱,偏過頭,卻見唐海亭和易得安躲在珠簾後指手劃腳地看熱鬧。她做了個叫救命的口型,唐海亭卻直耍寶嘻笑,唐海寧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真想摺死她。

    吃過酒糖,戴著大眼鏡的有為青年欠身說借個洗手間。好巧不巧,他正低頭掀開簾子,唐海亭「剛好」龍捲風似的衝出來,把他撞了個標準的狗吃屎,青年滿地摸索眼鏡,露出半口銀牙,緊張兮兮地說:「我的眼鏡……啊,鏡片裂了,我毀了,我今天別想看東西了!」

    那對夫婦趕緊攙起愛子,有為青年卻被黏嗒嗒的異物沾滿雙手。這一摔,油亮光滑的頭髮也塌了,露出頭頂一塊光禿漠地,唐海亭忍住爆笑,撲抓滿地亂竄的阿彌。

    「臭小貓!不要跑!你又亂大便!便便到人家手上去了,看我怎麼教訓你!」

    說是說,手下可沒動。她朝青年的爸媽九十度大鞠躬。「大叔、大嬸,對不起!我家的臭貓咪年幼無知不懂事,冒犯了大哥,我一定好好揍它一頓,把它給閹……」

    大嬸忙打圓場。「別!虐待動物會受惡報的,關起來就得了。宏兒,你有沒有跌傷?走,我們回家清洗乾淨。」

    唐方覺得不對勁,可也只有跟著賂罪安撫。「武雄兄、嫂子,真對不住!小孩莽撞……」

    唐海亭則管不了那麼多,抓了唐海寧就溜。「姊,我們去教教小貓!它不乖,要加強訓練!」

    唐海寧得救,一口氣跑到屋後堤防上。她喘個不停,又想笑。「賊丫頭!爸一定知道是你在搞鬼。」

    易得安大跑步追來,緊張兮兮。「海亭,你真的要閹了阿彌?這樣對待動物太殘忍了,你放它一馬……」

    「你又叫花昏一啦?阿彌是小姐,要閹也無從閹起。」唐海亭一笑不可收拾。「想代寵妃受過?要閹就閹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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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方當初大概沒料到連招租房客都會發生「買一送一」的情形。

    劉靈芝千里迢迢離鄉北上投奔兒子,沒想到一進唐家就像黏上麥芽糖,再也不肯離開;易得安這塊夾心餅尤其為難,目前他是暫無能力搬家的.可是佔用人家的空間更不好意思。在找唐方密商下,他才說明父親英年早逝,寡母獨力撫養他長大的苦情;如今,老家凋零,母親的身子也不挺硬朗,她手上那捆花布包就是易塚所有家當;此番是要和兒子相依為命而來,如果此處不可棲身,怕是要流落街頭了。

    唐方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一聽易家母子可憐的身世遭遇,心軟答應將一樓角落的貯藏間撥給劉靈芝,並僱用她在店裡當班,好添個人手。易得安銘感五內,感激涕零。

    可是,唐方可萬萬想不到一時好心,卻給自己招來不得安寧的日子。劉靈芝性子彆扭又多嘴,諸事看不順眼!也不知寄人籬下該忍辱負重,與人和平相處的道理。每天打從他下面的動作到湯頭調味,從碗盤的花紋到桌椅、電視的擺法都有意見,像只老母雞般,每天囉嗦個不停,嘮叨得唐方頭皮發麻!每天光見兩個老人當著店頭吵嘴——

    「你老太婆可不可以讓那張勞累半輩子的嘴休息一下?我開麵店開了三十多年,連下個面都需要你指點嗎?謝謝你的好意!你是我請來收碗、洗碗、抹桌子的,做好份內工作就大且大德感激不盡了。」

    「喂!你這老頭說這話是啥意思?我是好意關心,你以為我閒著沒事做,瞎忙?換做別人,我還懶得說呢!可我就看不慣你那湯頭的怪味,什麼牛肉?大象肉還差不多!」

    「我的牛肉麵店開了數十年而屹立不搖。天天爆滿,就是粉碎謠言的最佳明證。」唐方一肚子氣。

    「他們是來嘗嘗甚麼叫做『牛肉牌大象肉』的!」

    「我修養好,不跟你老大婆胡扯。」客人愈聚愈多,也不叫食,光看他們吵嘴逗趣就飽了似的。

    「心虛是吧?旁觀的都是明眼人,你老唐的面子掛不住啦。」

    他家古有明訓——不與女流相鬥。否則,夠這土婆子瞧的!唐方把菜刀一剁。「那你說,你有甚麼本事?東指點、西指點.我看你是半瓶醋咚隆響。」

    「什麼本事——你看了就知道!有膽量咱們來比比看,各下一鍋麵,看誰招攬的客人多,輸的人再也不准吭氣,要甘心服氣。」劉靈芝掀起花裙角,揩去眉下汗漬。「我在我們鄉下是女廚王,可不是浪得虛名。」

    「行!明天早上請各位街坊鄰居過來小店評判,定出高下,輸的人不用說,當然是你——要出錢裝潢新招牌,且從此乖乖當洗碗工,不准造反。」

    「我終於知道你家海亭的鐵算盤是誰身上遺傳來的了。」劉靈芝一口金牙閃閃發光。「就是明天,可別晚上急得尿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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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運會的上午!唐海寧留在學校幫學生扎懷大球比賽穿的背心號碼牌,林姿佩匆忙跑進來告訴她於楚參加六千公尺長跑不支昏倒的緊急新聞。

    「聽說是胃疾復發,那樣高大健朗的人一頭倒栽.可嚇死在場的校長和同學們,他現在在保健室,人已經清醒了,還好沒事!唐老師,你跟我去看看他吧!我一個人老待那兒也不好意思。」

    她們倆匆匆趕到保健室。

    於楚看來還好,醫護小姐不准他下病床,他只好講話逗那位賴大姐早早放他一馬。由於林姿佩在場,氣氛便顯得拘謹而沉悶,幸好一位學生來將她找回班上。

    林姿佩依依不捨地離開,唐海寧木來也打算離開。於楚按著唐海寧的手,她依順地坐在床畔。

    「怎麼會這麼嚴重?我不知道你犯胃病。」

    「年輕時候常熬夜,三餐吃泡麵啃書啃成的。前兩天趕上課和收集資料,睡得不好,否則長跑怎麼難得倒我?你放心,我沒事,晚上看電影照舊。」

    唐海寧對他偷藏在枕邊的橘子汽水皺眉。若早知道他有胃病,逼也要逼他戒掉愛喝碳酸飲料的習慣。她拎起汽水,倒進走廊上的盆栽武竹中。

    「日行一善,幫學校澆花。」婉轉一笑。

    她真的好心疼!希望他健康安好,懂得好好昭「顧自己,何況,他又是孤零零隻身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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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動會競賽告一段落,下午全校教職員都得參加分組研討會,唐海寧向來最不耐煩這種冗長又無責效的討論會,但是也不得不出席簽名。此刻,她心中正記掛著於楚,連小組開場主持都說錯好幾句話。

    盯著麥克風發呆——她想他。

    看教務主任滿是坑疤的臉,想的還是他。

    忍不住將視線移向窗外的藍天和風動的綠葉,於楚明朗的笑臉竟在眼前浮蕩。

    好霸道的他,竟不肯離去,卻糾上心來。

    唐海寧決定蹺班。學生時代沒蹺過任何一堂課的乖寶寶,終於在為人師表時一嘗開溜滋味,只為於楚。

    她請跟她相熟的七班導師尤真真在必要時代為掩護,於是她捧著杯子,假裝添茶水!在眾目睽睽下從容開溜。唐海寧幾乎是連跑帶跳地奔向在心中呼喚她的那人。

    於楚矗立在窗前出神.他的眼光深沉遙遠,唐海寧反而不敢鷥動他,默默等候在他身後。

    他發現背後移動的人.是她,他顯然十分高興。「你不是要開會嗎?」

    「蹺班啦!我實在待不下去。」她的眼中閃著溫存笑看。「不然,放你一個人在這兒怎麼辦?」

    一句美麗的話語觸動他的心弦.於楚的眸中是數不盡的珍愛疼惜。

    他擁住她,兩心甜蜜地交流,一切盡在不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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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的情人谷,山色旖旎得令人陶醉,溪流清澈冰沁,映不盡碧綠緋紅的楓影。

    唐海波在啜飲那濃得化不開的愛情酒——

    黎沸揚不知從哪兒採來滿籃鈴鐺似的紫色花朵,唐海波被花香環繞,感覺自己幸福得像受上天禮讚、裝扮的仙子。

    奔跑累了,她盤著腿大剌剌地坐在他車蓋上,有感而發。「喂!沸揚,你知道嗎?有時跟你在一起大快樂,反而覺得像罪過,怕過份預支了將來的幸福。」

    這他倒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檢討了。「快樂不好嗎?我寧願你跟我在一起,永遠沒有悲哀的機會。」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有些患得患失,你一定不相信,遇見你的種種對我來說反而像是——」她膩到他優中,鼻尖愛嬌地磨因他的鼻尖。「初戀。」

    佔有的自豪爬上他心坎,黎沸揚柔聲:「情節很嚴重哦!」

    「第一次有人全心全意、無條件地對我好!第一次有人送我紫玫瑰、送心形巧克力。你聽了不准笑我——」她望向澄青的天際。「我打從十五歲出道,在圈裡一個人機沖直撞,倒給我撞出些名堂來。小時候好勝心強,只想出名、得利、處處贏人一等,圈內雖然多的是排隊想約我的帥哥,我卻沒正眼瞧過他們,也不喜歡他們;我見到的大部份的明星只是空有皮相,實則滿腹稻草的花花公子,他們不是我心目中的王子。」

    黎沸揚只是聽,不論她說甚麼,他都能接受。他的海波,在明朗的外表下,其實擁有一顆脆弱又防衛自閉的心,如同大海深處那顆美麗晶瑩的珍珠,要用最溫柔的愛心呵護。

    「所以!嚴格說來,我不認為自己戀愛過,或者知道愛情。你一定想問,那麼尚奇偉呢?人人關在的焦點、茶餘飯後的主題——」她真誠地迎向他的目光.那裡頭是無瑕的純真,全然的信賴。「我們都真的動心過。只是,還是少了那麼點緣份吧,在一切還來得及阻止前,我就叫停,才不至於造成無可彌補的傷害;不過,我盡力了,於心無愧。沸揚,我真的很高興遇到了你。」

    第一次,她主動擁抱他.儘管像擁抱一隻大熊布偶那樣笨拙。

    「不是霸佔未來,可是我想完全屬於你,也完全擁有你——」她輕吻他,吻他的唇。」不是威脅你,但是我想說清楚,如果你不是跟我同等認真的程度,趁現在還能離開,你走,不要佗弄我。再不走,往後的路只能前進,不可能回頭了。」

    黎沸揚溫存的深吻說明了最完整的答案。「我當然要你!要你的一切,現在、未來,永遠都是。」他低頭,竟然發現她傷心地哭了。

    「我好高興!我從來不知道會有一個你。」

    黎沸揚將她擁得好緊,恨不能將她嵌進身子裡。唐海波的眼淚將他的心絞得緊緊的,他暗自下了決心,要做個永遠的港口,守護這脆弱的風帆。

    然而,又有矛盾的浪潮在他心中爭戰,為了那些隱藏的秘密,愈是深陷,他愈不敢明說。原本像是沙灘的弄潮兒逐狼來往,如今,流連,卻再也退身不得;唐海波的真純多情,深深吸引他的情感,愈是在乎,他愈懼於吐露實情。如果她曉得他的身份和初始接近她的目的,還肯相信他嗎?照她那種敢愛敢恨的性情,怕是再也不肯讓他解釋,而一舉謫他入地獄!他有苦難言,在在因為害怕失掉她。

    或許當初不該答應憶蘭的要求。要怪他是億蘭的胞弟,還是恨尚奇偉平空牽扯與海波的一段情緣?

    他們也不過是佈局中兩顆被命運排定的棋子,卻怎麼也脫不了身……

    他不可能永遠隱瞞秘密,只是要等待時機,等海波對他的信心夠強,等他們冒得起那樣的險——

    只是,恐怕在那天到來之前,他都得忍受一艮心的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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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海亭本來又要硬跟著去看籃球賽的,於楚好不容易用一隻吉米熊和三斤莎,卡可可糖「勸退」她在家寫功課。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們約了先到球場,再去吃飯,於楚帶她到一家小店吃招牌的蔬菜面——面裡有八分熟的蛋花和香氣四溢的滷汁,名字叫陽春三月雪。唐海寧習慣性舀了辣椒醬到他碗裡,於楚要搶救已是來不及。

    「你應該吃辣的。」唐海寧知道自己不經意間犯了多麼「習慣性」的錯誤,她是怎麼了,眼前的人是於楚,是於楚呵。「噢,我……」

    「為什麼我應該吃辣?你的朋友都吃辣嗎。」於楚也不把辣椒挑掉,是海寧給的,他寧可捏著鼻子吃光它,眼淚、鼻涕直冒也無所謂。「我們一起吃飯的次數大概還不夠多,否則你一定注意過我從不用辣醬。」

    「是我搞錯了,對不起!不然,我的面跟你交換好嗎?看你吃得受罪。」

    「沒關係,我可以練習。」他埋頭猛吃,引她發笑。「口味是練出來的,你吃重辣,我吃也能吃成『習慣』。」

    唐海寧聽得發怔,這人真傻氣得可以啊!

    然而,就因為這件小事,困擾了她一整晚的心情;她不儂為甚麼即使是意料不到的時間,那個鬼魅的影子還會左右著她的思緒。心情一淡,整個人就變得鬱鬱寡歡,像又退回防衛的殼中,連於楚都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散場時,他眼尖看到一群朋友,不過上前招呼,轉眼就不見了唐海寧。

    「這是我朋友唐海寧,海寧……」哪裡還有人?他們怕她被出場人漸擴散,四處幫忙找人,最後趕時間不得不離去,於楚急得要找電話問唐家,唐海寧卻悄然出現在他身後。

    「對不起,我被人群衝開,到處找不到你。」

    看到她安好,於楚一顆疾馳瘋狂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你沒事就好了,我怕你失蹤了。」

    「這麼大的人,怎麼可能失蹤?」唐海寧笑笑。

    不知怎麼,於楚還是不安。但是她下午出門時明明還很正常、很開心,到底從何時開始不對勁的?那一匙辣醬嗎?他都不在看了,她何必耿耿於懷?

    還是他忽略了什麼?

    「走吧!你上了一天課,大概也愚了。」於楚輕輕置了她單薄的肩頭。「回家早點休息,明天一切又會好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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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坊鄰居就是衝著這場三十年來老街上最刺激的競賽來的,何況又有免費的美味牛肉麵全天供應,人潮就在唐塚劃為兩半的客堂裡穿梭不息,根據唐海亭和唐海波分席紀錄的結果,跌破專家眼鏡——五百六十八碗對五百六十八碗!開了三十年麵店的唐方和在南部鄉下當了三十年女廚王的劉靈芝打成平手,都贏得風光。

    「怎麼樣?服氣了吧?咱在廚房翻那幾日鐵鍋不輸你開店營業的師傅,看你還敢瞧不起我們鄉下人不?」劉靈芝這會兒可是揚眉吐氣了。

    唐方不想承認也沒法,打遍天下無敵手,今朝卻碰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太婆,可是往好的地方想……海亭擬的完全吸收合作計劃是滿吸引人的。

    「喂,老太婆,明天起你就不用洗碗,我加你雙倍薪水!咱們合作研發新風味牛肉總燴,你要是不要?」

    「雙信而已嗎?我可打算把隔壁店面租下來開店,光憑今天的口碑,一年內就可以給我家安仔掙間透天厝,店名就叫『靈芝姑娘來超級大碗牛肉麵店』,氣死你好了。」

    「你真的決定了?」

    「當然!誰教你老頭狗眼瞧不起人!」

    「好!你行!我就看你槽老太婆有多行。明天起,我跟你拚了,看誰木事高,搶的客人多!」

    「要比就比,保管跟你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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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億蘭的蘭園裡,各式各異蘭卉爭奇競美!這曾是男主人費心張羅愛情的明證,如今剩下依戀往昔、不勝欷-的女主人。黎億蘭雍容高雅的身姿與容顏是兩園最最動人的光采。

    「沸揚,你姊夫找過她,他到歐洲前曾去找過她。」黎憶蘭交叉的兩手,神經質地抽動,顯示她心中被巨大焦慮所盤據著。「我該怎麼辦?」

    「去找姊夫,要不跟他談清楚、要不跟在他身邊,你總得為你們的愛情做些努力,如果你真的不想失掉姊夫的話。至於唐海波,她是無辜的,她和姊夫之間沒有任何瓜葛,你找她也沒有用。」

    黎憶蘭多疑又優柔寡斷的眼睛望著黎沸揚。「你怎麼能夠確定?」

    「你連我都無法信任?」他指出。

    「我已經六神無主,而你姊夫一走,我全失掉主張了。」黎憶蘭搖頭。「最可惡的是,竟有那種厚顏勾引別人丈夫的小狐狸精,淪落當小歌女就夠糟了,還要作踐自己……」

    黎沸揚對高貴的胞姊口中吐出如此粗野俚浴的話反感不已。「不要這樣說海波,藝人也是人,演員、歌星都是好職業,她是個好女孩,她沒有勾引誰,要說有感情,那也是兩廂情願。」

    他住了口,知道自己為了護住海波,又刺傷了姊姊。

    「你對唐海波認識多深?足夠你站在她那邊為她辯解了?」黎億蘭靈機一動。「還是連你都陷進她的陷阱?別告訴我連你也愛上她了!」

    黎億蘭心驚膽戰地等待答案。黎沸揚的沉默給了她當頭棒喝。

    「我請你來幫忙,不是要推你入唐海波裙下之臣之行列。」

    「海波不像你想的那樣,她是我僅見過最美好的一個女孩,最善艮純真的女孩。億蘭,何時你才肯走出自己的象牙塔,真實地瞭解別人,你會發現人們並不像你以為的那樣。我是你弟弟,我們也是世上最親的親人,所以我願意坦誠地告訴你,如果你愛姊夫,你必須自己盡力去感動他、牽引他!你們之間的愛和任何人都無關,除了你們自己。」黎沸揚臨走前握了她的手,寄予鼓勵無限。「愛情不死,但需要人們時時灌溉、細心呵護,不要對姊夫失望,這個蘭園就是最佳明證,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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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進廟上香的時機,劉靈芝對兒子耳提面命,要他盡速拿出行動進攻唐家女兒,目標是繼承唐方那金店面。唐家這塊風水寶地不論自住或營業都是財利滾滾、閨家平安。難得趁近水樓台之便,唐家女兒又個個曼妙標緻,是婚配的「金」對象。

    易得安聽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去。「阿母,你瘋啦?我從來沒動過不正當的念頭,你從小就告誡我做人要走正路……」

    「傻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媽只是告訴你唐家女孩個個條件好,你又跟她們處得來,值得掌握!」

    「可是海亭年紀大小,我追她……不像是父女檔嗎?」那可真是愛情長跑!要追上小海亭可得練就金剛不朽之軀,何況要盯到她成年——哇!他不就發禿齒搖、學步蹣跚了嗎?

    「誰說海亭了,媽說的是老大、老二,老實告訴媽,你中意的是哪個?」劉靈芝那種曖昧的眼神好比鄉下人家在選種雞般閃閃發光。

    易得安支支吾吾。「海波吧!她是我心目中永不凋零的偶像。」

    「那就追啊!海波人靚、能幹,又會賺錢,如果海波成為咱們易家媳婦,包管小胖孫們個個英俊美麗。」劉靈芝在做她那個美得冒泡的夢。

    易得安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阿母,不可能的。海波那麼好,怎麼可能看得上我?人家是鼎鼎有名的大明星,隨便演部電影的酬勞勝過我四、五年的薪水。她那麼漂亮,追求她的富家公子、風流帥哥足足從廟門排到總統府門口去,我算甚麼東西?其貌不揚、沒錢、平凡庸俗……沒有一點配得上人家,我只要遠遠看著海波就心滿意足了。」

    「老二也不錯,海寧倒是他們唐家最端莊賢淑的一個,秀外慧中,不像那個海亭,老是喳喳呼呼,教書匠工作穩定,以後你們一個教書、一個吃銀行飯!平凡和樂就好。」

    「我怕她。」

    「有甚麼好怕的?」劉靈芝打兒子的頭,巴望著他氣魄些、成材些。「海寧的性子好,難道會吃了你?」

    「我從小就怕老師。」易得安腦門那一掌挨得倒結實。

    「你這孩子!男人就要拿出果斷的樣子,學學你那死去的死鬼老爸。聽著,從今天開始,你得多用點心在海寧身上,女孩子最容易被男人的誠心感動,成功是靠努力累積而來,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易得安愁眉苦瞼的。老媽已經把兩家人弄得劍拔弩張、紅白大對抗的局勢,兩家店面天天拚聲勢、比人氣,男女老闆大眼睛小眼,而他人還住在唐家,等於左右為難,這下還要他放手追海寧,老媽未免大異想天開了吧?

    有本事叫她自己來追追看。

    他要不是對這方面笨拙出名,也不會被銀行女同事封上「剩人」雅號——剩下來的人。

    唉!女人實在是難題,他畢生盡力也無解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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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方里裡外外叫喚女兒半天都無回應,最後是在屋後水槽看見唐海亭在幫貓咪洗澡。「整天管那隻貓就無心做別的事是吧?亭,你大姊、二姊呢?整天跑得不見人影,連個禮拜天也不留在家裡幫忙,女大不中留!亭亭!你曉得姊姊們最近窮忙些甚麼?」

    「忙——你希望她們做的事嘛!」唐海亭親親阿彌的鬍鬚。

    唐方站定。「參加高普考?」

    「戀愛啦!」

    唐方彷彿吃了強力菠菜的大力水手,雙眼放光。「跟誰?爸有沒有見過?」

    「姊姊吩咐不能說。」唐海亭很堅貞地搖頭。

    唐方是何許人?知海亭者,老爸也!他已深諳「行規」,奉上兩張嶄新百元鈔票。「錢寶寶出馬。」

    「好,我說!」唐海亭抱奢香噴噴的阿彌。「大姊的男朋友是記者,他們新戲的男主角,聽說是一級帥的俊男,和姊是金重玉女;二姊那個呢,爸,你天天跟人家打照面,就是住在隔壁周家的於大哥啦!」

    唐方好滿意。「於楚?好孩子!海寧真有眼光!只是不該把老爸瞞在鼓裡。」

    「是你後知後覺!你以為人家於大哥幹嘛那麼好心,三天、兩頭沒事就過來串門子,換燈泡、刷油漆外帶收碗、抹桌子?敦親睦鄰?算了,他就從來不去敦、睦易媽媽的攤子。」唐海亭說得頭頭是道!一點也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海寧這孩子真會保密,戀愛了也不肯讓老爸知道,我還幫她安排相親,弄得客廳一團臭貓屎,早知道也用不著這樣大費周章。」

    「這麼說,於大哥過關了?」

    「豈止過關,明天他下班過來,爸就請他喝酒,趁機談談。」

    「談親?別嚇跑人家!還沒那麼『嚴重』哪!不會吧!老爸真是『老番癲』!」

    「是談男人的話。爸等這一天好多年了!以後等你交了男朋友,也要經過爸這關。」

    「我?等著吧!」唐海亭扯了個大鬼臉。「男人最無趣了!我寧願跟小貓結婚,也不會愛上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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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水游泳池裡,兩條矯捷的人魚相互奔逐嬉戲。澄藍水光映著烈日,照亮他中的甜蜜笑語。唐海波先游上岸,黎沸揚跟著,兩人並躺在躺椅中享受陽光的撫吻與流落在兩人之間的暖洋洋的愛意。

    「海波,你擔心別人怎樣看我們嗎?」黎沸揚摸索著太陽眼鏡。

    「什麼意思?」

    「你的男友只是名平凡記者,沒有名聲或光圈,他們會為我們如何在一起編造一百個理由,又為我們臆測一百個的好分手理由。」

    「那又怎樣?」海波啄了下他的面頰。「只要他們不來搶我的男人就好了。」

    哇,好大的口氣。這個大男人已調教出一個「大女人」來了。「你不在乎我一無所有?沒有錢、沒有地位……」

    「你是不是正人君子?」唐海波問。

    「可以算是。」他答。

    「你是否工作認真、重視家庭、遵守交通規則、注意健康、嚴拒性病和愛滋?」

    「是的。」

    「那就好了,你合乎新好男人的標準,我欣賞你。」

    他可愛的海波!黎沸揚訴不盡滿腔感動與憐愛。

    「你會向別人公開宣稱我們的感情嗎?」

    「那就得看你的表現嘍!」唐海波眼光流轉。

    穿著用背短裙的女侍者送來冰點和簡餐便退下。

    「沸揚,什麼時候能見到你的家人?既然我們決定進一步穩定下來,也該慢慢認識雙方家庭。」

    「姊姊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爸媽幾年前相繼故去,我家的人口再簡單不過。」

    「你大姊是圈裡人嗎?那天古明任提起你姊姊出席新聞局晚宴,說不定我認識。」

    黎沸揚迫不得已,決定再次撒個小謊。「我姊曾任電影工會理事,不過已經退職很久。大概是礙於關係偶然赴會,也可能是小古搞錯了。」

    「你們長得像嗎?」

    「不像,她生得白淨,而我生下就像印地安人,我媽還懷疑是不是懷孕期受了什麼感染,才生出這個愛哭又紅得發黑的胖娃娃。」

    她偷偷告訴他。「我小妹看你的照片,說你帥得有點過火。」

    「我怕上你家。一個你就夠可怕了,加上海寧和海亭,沒有三頭六臂恐怕不得全身而退。」

    「胡說,我們唐家三朵花是老街牛肉麵女皇,美麗、親切、溫柔,平常想看我們廬山真面目的人還得付錢呢!」

    「海亭在門口收錢?」這句若是讓唐海亭聽見,不知她做何感想?

    「花錢吃麵啦!美女送面、收碗,單單秀色就『值回票價』了。我家老店能屹立不搖三十年,度過石油危機與股票崩盤風波——」她很自誇。「就是靠我們撐起來的。」

    「原來如此!」他頷首。「瞭解、瞭解!」

    「走,現在就帶你去見識見識。」唐海波劍及履及,光著腳,拉了他就跑。

    「去你家?」

    「去我家吃麵!不用害羞啦!也不用準備禮物,把你帶回家就是送給我爸最好的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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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電影開場的時間,於楚和唐海寧在露天咖啡座上欣賞落日與人重,霞光千道隨著嘖泉舞開瑰麗姿彩。

    「海寧,聽海亭說你爸安排好多場相親,你爸真的那麼急著把你嫁出去?」於楚藉著吃動餅掩飾發問的醋意與緊張。「那些對象的條件一定不錯吧!你要是需要意見,多少可以跟我討論一下。」

    他的在意勁兒全看入她眼裡。「我跟我爸說明了下不為例,他再排相親,我寧可落髮出家去。」她一笑。「說實話,我最怕這種尷尬場合,怕陌生人,也怕男人。」

    「你怕我?」

    「你例外。可是對男人與感情,還是免不了害怕。我常覺得自己在處理情感上是個低能兒,對傷害缺乏治癒與復原的能力;在白天可以堅強,回到夜晚,又是『發作』的時候。」

    「有人傷害過你?」

    唐海寧顯然又退縮了,將自己退回那個牢固的硬殼中。「不談這些好嗎?你看今天的落日多美,我喜歡這音樂,他們設置音樂咖啡座的構想不錯。」

    於楚不甘放棄。「那也就是你經常不快樂的原因?」

    唐海寧不想回答。她寧願注視廣場上的鴿子,也不要面對他固執的追問。

    「知道嗎?你很冷,隨時會隔出一道距離來,讓別人無法接近你。」

    於楚的「苦楚」激中了她。「我不是有看這樣的。」

    「我有時真的不懂你。你不能總是忽冷忽熱,想要退卻時便把自己藏起來,將整個世界拋開,置之不理。是甚麼讓你不快樂?我願意與你一起分擔,是好、是壞,我都願意瞭解。你不用顧忌,想說就盡量說,我會是一個『良性垃圾筒』,把你的憂愁拋給我,煩惱就會被消化掉了。」

    唐海寧癡癡望著他,仍舊不語,那倉皇的神色,令於楚不忍再逼迫她。

    「沒關係,你想說的時候,我永遠都在。」於楚強顏喝掉自己的檸檬茶。「你看,我已經戒掉喝汽水和咖啡的習慣了,且傷胃的東西都不置了,很聽老師的話吧?」

    唐海寧總算現出一抹笑容。「對不起,我最近的清緒不太對,或者是工作壓力的緣故,老是覺得累……」

    「沒關係,看電影也是調劑生活的好方法。」

    「於楚——」唐海寧好困難才能說出口。沒有理由,但她抵擋不住那股衝動和深重的愧疚感。「或者我們最近淡化些,暫停一段時間少聯絡,還是像以前那樣過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他安靜地審視她。「我打擾了你的生活?」

    「不是這樣。」她急急地說。

    「我做錯、說錯了甚麼?」

    唐海寧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可是她不想讓他看見。「沒有,你很好。」

    「因為我太好,所以要中止我們的感情?」

    於楚臉上那明顯的創痛與迷惑讓唐海寧的心好酸,他是不會瞭解的,她也說不出口。唐海寧自覺像是殘酷的劊子手,在情感的天秤上,她永遠掌控不住距離和份量。

    「於楚!」她喊。

    「好吧!或許你最近真的太累。既然你想這樣,我們試試看——多讓自己休息、放輕鬆些,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要歉疚,你沒有錯,我不會給你壓力,沒有任何壓力。」

    為什麼他總是這麼好,對她無條件地好?如果他爭辯、追問……她心裡或老會好過些。

    她本來不想弄成這樣,要生離死別似的。

    唐海寧倉卒起身,這場電影恐怕她得無限期缺席了!他們一起期待過這部新片上映的。她從小皮包掏出電影票交到他手上。「你還是看完這部電影好嗎?以後……我會問你劇情。」

    「那麼,我們每晚也不能固定通電話、開窗道晚安了—」

    「我會打電話給你。」

    唐海寧的藍色長裙轉瞬消失在街角。於楚坐在原處,失意落寞。他私心期待著還會有張頑皮笑瞼出現在街邊,告訴他這只是一項惡作劇,今天是愚人節幾周月紀念……可是沒有!滿街喧囂的人群,卻不見他期盼的藍裙子。

    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早知道,他就不該帶她到咖啡座來?換個場景,她或許開心些。

    地上一張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於楚拾起它,猜它是海寧拿電影票時自皮包中跌落的——

    讓海寧隨身珍藏著的男子——於楚心中泛開苦澀。

    這是海寧所有憂鬱與遲疑的答案嗎?她從前的「習慣」和「應該」?

    唐海寧將他推給苦惱,他自己又撿起了更大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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