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媒人 第三章
    帶著歡歡,沈湘婷又來到了榮總,本來她可以帶歡歡到衛生所去打預防針的,但是既然杜可升那麼的有誠意,而且打三合一疫苗又不時的傳出意外,沈湘婷還是決定到大一點的醫院注射安心些。

    杜可升在見到沈湘婷母女時,臉上有著意外的喜悅,這份喜悅遠超乎他的想像。當他知道歡歡沒有什麼毛病,只是來打預防針時,他寬心了。

    徹底的幫歡歡檢查了一遍,確定她可以注射疫苗時,他還親自陪著她們到注射室,叮嚀護士要細心,當歡歡因為打針而哇哇大哭時,他還扮演著慈父的角色,親切的抱著歡歡,哄著、逗著。

    沈湘婷看在眼裡,心中流過一股暖流,她感覺得出杜可升是真的對她們充滿了關心。

    「謝謝你。」她由衷的對他說。

    杜可升看看手錶,再半個小時就中午十二點。

    「一會兒我請你吃個午飯,就在一樓的餐廳。」他有些不容她拒絕的強硬意味。

    「你忙……」

    「再忙我也要吃午飯吧?!」

    「那好吧!」恭敬不如從命。

    「PIZZA好嗎?那裡比較不吵,而且是西式的,還有牛排。」他講的是一家意大利式的餐廳。

    「無所謂,我並不挑嘴。」

    「那一會兒見。」他凝視著她。

    沈湘婷點點頭,抱著歡歡,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視線所及,發現很多和杜可升擦身而過的女性都會忍不住的再回頭看他一眼,而思及他對她們「母女」的厚愛,她不禁莞爾一笑。

    她實在該向他坦白了,而是一股考驗和促狹的念頭慫恿著她,她倒要看看杜可升是個心胸多寬大的男人。

    在杜可升所說的餐廳等了好半天,才見他渾著汗,大步而來。

    「對不起,這陣子小病人特別多,春夏交接之際,氣候變化比較大,小孩子們就特別容易感冒。」他向她道歉,也解釋原因。

    「沒關係,有歡歡陪我玩,我不會無聊。」

    「打三合一的預防針通常會有反應,可能會發燒……」他拿出紙、筆,寫下他家的地址、電話、B.B.CALL的號碼。「如果歡歡有什麼不舒服或是特殊的狀況,你和我聯絡,我會立刻趕去。」

    「服務到家?」她挪揄,把紙條收到自己的皮包裡。「看來我好像有個家庭醫生了。」

    「這個觀念應該推廣,每個家庭都該有個家庭醫生,小毛病就不用上醫院了。」

    「我會幫你宣傳。」她輕鬆的一笑。

    他也回她一笑。

    叫了一個海鮮大PIZZA、兩份沙拉、兩杯果汁,他們愉快的共進午餐,歡歡偶爾會不甘寂寞的哭鬧兩聲,但只要給她奶嘴,或是溫柔的在她的耳邊哄上兩句,她就會甜甜的睡去。

    「你今天請假?」他開始要「瞭解」她。

    「是啊,不好意思麻煩保母帶她來打針。」

    「你在哪一行高就?」

    「你看呢?」她反問他,想考驗他的觀察力敏不敏銳,會不會看人。

    「你……」他乘機好好的打量她,看她的穿著、她的談吐、她的氣質、她的打扮,絕非一般泛泛之輩。「上班族,而且是主管級的。」

    她笑笑。

    「你念的是什麼?」

    「企管。」

    「放過洋?」

    「MBA碩士。」沈湘婷不是在炫耀,既然他問她是否放過洋,她只好招認。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只有美貌,沒有大腦的花瓶。」他一點也不意外。

    「真不知道你這句話是在捧我,還是在損我?!難道現在滿街都是只有美貌,沒有大腦的花瓶嗎?你的語氣有歧視女性的意味在哦!」她「警告」他,現在的女人都有腦袋,沒多少花瓶了。

    「我沒有要歧視女性的意思,而是爭氣的女性還不是佔大多數。」他坦然道。

    她接受他的說法,他也不像是那種有男尊女卑、大男人主義心態的男人。

    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刺探她的隱私,但是他不可能一直裝聾作啞下去,他們總會再見到面,他們有這個緣,而他不想成為第三者。

    「你……到底結婚了嗎?」他始終無法確定她的婚姻狀態,至少沒聽她提過丈夫。

    沈湘婷不語。

    「歡歡是……她有父親嗎?」

    「廢話,歡歡當然有父親,不然你以為她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嗎?」沈湘婷知道杜可升的意思,他是想問她歡歡到底是有婚生的孩子,還是她獨立懷孕,不要孩子的爸,只要孩子的新潮「未婚媽媽。」

    「那你有丈夫嗎?」

    「他……他在美國。」沈湘婷胡謅。

    「所以……你結婚了……」他難掩自己語氣中的失望和落寞。

    「但……但是他遺棄了我們母女。」

    「遺棄?!」這就教杜可升很難理解,什麼樣的男人會遺棄像沈湘婷這樣出色、傑出的女人,還有歡歡這麼可愛的小天使?「所以和歡歡回到台灣來?你和你丈夫分居兩地?」

    沈湘婷只好點頭,這個玩笑是愈開愈大,這個謊也是愈撒愈難圓了。

    「你不想解決你和你丈夫之間的問題嗎?」

    「我……」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耗下去?」

    「我……無所謂。」

    「如果你碰到了一個情投意合的男人,如果有個適合你、也深愛你的男人出現時,你要怎麼辦?」他的語中有怒氣,不自覺的逼問著她。

    「我……」她有些招架不住。「帶著一個拖油瓶,會有什麼男人注意到我?!」

    「你把每個男人都看得那麼膚淺、那麼沒有涵養嗎?」他斜睨著她。

    「現在的男人自私得很,養自己的孩子都嫌累、嫌花錢了,更何況是別人的小孩。」她故意看著他。「說是可以說得漂漂亮亮的,但是真要去做時,只怕……只怕沒這麼瀟灑了。」

    他傾身向前。「這是挑戰嗎?」

    「杜可升,人性是很脆弱的。」

    「你要不要試試我?」

    「只怕這一試……」她故意一歎,好像有著無限的悲哀和自憐。「只怕試了下去,我連家庭醫生都沒了。杜可升,理想和現實距離遠超乎我們的預期,很多人都通不過各項的考驗。」

    「讓我試!」

    「你……你是在自找麻煩。」

    「我願意惹這個麻煩。」

    沈湘婷不知道該怎麼答,就在她要詞窮的時候,歡歡哭了起來,替她解了圍。

    「媽媽抱……」她立刻抱起歡歡。「媽媽的心肝寶貝,媽媽的小天使,不要哭,我們回家去喝奶奶,馬上就有奶奶了……」

    「沈湘婷,我並不想破壞你的婚姻,而如果你的婚姻根本是什麼不剩,也沒有什麼好破壞時,那我就沒有任何的道德壓力。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決定要惹你們這兩個麻煩了!」他宣佈。

    「杜可升……」

    「我要向你證明理想和現實是有距離,但絕不是天壤之別!」

    看著懷裡的歡歡,沈湘婷有著一絲的愧疚和迷惑。

    她才真是若了麻煩。

    杜可升對歡歡的熱心引起了陳婉君的注意,她知道杜可升是一個盡責、盡心的醫生,但對歡歡這種不尋常的態度,她就不能不起疑了,加上有人看到他和一對漂亮的母女在意大利風味的餐廳吃飯,她就更提高警覺了。

    她是相信自己的魅力,但她也不希望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遠遠的看到杜可升,正當她要追趕上去時,卻被吳宇榮在中途攔了下來。

    吳宇榮是個外科醫生,來自醫生世家,為人有些玩世不恭、漫不經心,但是在對待病人方面,還算認真、負責,口碑不錯。

    「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做什麼?」眼看杜可升的背影已經漸行漸遠,她乾脆放棄。

    「去唱KTV!」

    「你不是有排手術嗎?」

    「臨時取消了。」

    陳婉君對吳宇榮沒有特別的好感或是惡感,但平心而論,他是個條件中上的醫生,外表也許比不上杜可升,但是在其它方面,前途無量,所以不論如何,她對他還算是「和顏悅色」。

    「我……我不怎麼想唱歌,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大姨媽』來了嗎?」他取笑的問。

    「女人心情一不好就是『大姨媽』來了嗎?你們男人真是無聊!」她嬌哼一聲。

    「誰教你們女人的情緒變化莫測。」

    她一個皺鼻子的表情,裝出一臉的俏皮,如果杜可升是她的第一個選擇,那麼吳宇榮可以排第二,在她還無法掌握杜可升之前,她必須和吳宇榮維持友好的關係,她不想兩頭都落空。

    「你找周麗心去好了。」

    「她沒有你漂亮,歌喉也沒有你好。」

    「不然找耳鼻喉科那個可愛的小護士好了,她才出校門,天真又無邪。」

    「婉君啊,你知道我這個人的胃口,我就喜歡你這種成熟、嫵媚、解人意的小女人,你是『護士之花』,沒有哪個護士比得上你。」

    「灌我迷湯啊?!」她糗他。

    「這是事實啊!」

    「不管是不是事實,至少聽起來很受用……」她和他調情。「告訴我,吳宇榮,你用這套騙過多少個小護士?你是『花名在外』,誰不知道外科的吳宇榮醫生,是個有名的『女性殺手』。」

    「風流不等於下流。」他吊兒郎當的說:「現在的人講的是你情我願,我不騙人的。」

    「只能講你手段高桿。」

    「那你也太抬舉我了。」他撩著她的髮絲。「婉君,我有預感,我有直覺,我們是同類的人,是旗鼓相當的對手,怎麼樣?說不定你可以治治我這個『女性殺手』,替婦女同胞報仇啊!」

    陳婉君掩嘴一笑,吳宇榮是有他的一套,否則他也不可能在女人堆裡吃得開。

    「那你就憑本事追我啊!」

    「追?!」他一副好像聽到什麼怪異字眼般的表情。

    「現在的男人不追女人嗎?」

    「大小姐,現代的男人哪有這種閒工夫?!」吳宇榮好笑的搖頭。「工作壓力、競爭壓力,各方的壓力,男人只求能混得下去,只求不要被社會淘汰。追女人?!哪個男人吃飽了撐著?!」

    「所以沒有鮮花?」陳婉君故作失望的低頭。

    「女人想要花可以自己買啊!」

    「小禮物呢?」

    「現在的女人不是都經濟獨立嘛,那還要男人送什麼小禮物?!」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有些女人還覺得男人買東西送她是在侮辱她。」

    陳婉君抬頭,她不信。

    「吳宇榮,你碰到的都是些什麼女人?」她心中有很大的疑問。

    「懂遊戲規則的女人。」

    「你的遊戲規則是什麼?」她側著頭問。

    抬起她的下巴,他灑脫的說:「我的遊戲規則是好聚好散、互不糾纏。感覺對的時候大家互相珍惜;感覺沒了以後,不出惡言的互道再見,誰也不欠誰,誰也不怨誰。」

    「你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問題,惹出任何麻煩嗎?」她帶著疑問的口吻問。

    「目前還沒有。」他眨了眨眼睛,做出幸運的表情。

    「吳宇榮,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哦……」媚眼一眨,她提醒著他。

    「我知道,你比一般的女人漂亮,比一般的女人精明,比一般的女人有腦筋。」他是個不會吝惜讚美女人的男人。

    「那你還要『惹』我?!」

    「陳婉君,如果我對你無動於衷,那你不是太沒面子了嗎?」他也詳知女性的弱點。

    陳婉君面露微笑,吳宇榮也可以是她的一著棋、一張王牌,她必須和他保持友善的關係,說不定哪一天可以派上用場。而且有了吳宇榮,一方面可以展現她的魅力,另一方面則可以「刺激」杜可升。

    「好!我們去KTV唱歌。」她答應了他。

    「你不是沒有唱歌的心情嗎?」

    「碰到你,什麼心情都有了!」她笑得好燦爛、好誘惑人。

    「我已經夠自負了,婉君,不要再灌我迷湯,否則我可能忘了自己是誰。」

    她笑而不語。

    「那就這麼說定了。」

    她點點頭,根據投資風險的研究,雞蛋不能全放在一個籃子裡,所以她不能把所有希望、注意力都放在杜可升這個目標上,不然只怕有一天她會血本無歸,眼前……她要穩住吳宇榮。

    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婚姻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傅珊很努力的挪出了時間,她自願放棄一個對她工作很有利的研究,只希望每天能早點回家,她要這個婚姻、她要這個家、她要她的丈夫。

    特別要煮飯的歐巴桑煮了一頓精緻、可口的菜,然後她早早的遺走了歐巴桑,關掉屋子裡所有的燈,接著點上兩根極有情調的蠟-,打開音響,讓柔美的音樂流洩滿室,當然,她不忘洗個香噴噴的泡-澡,擦上香水,她和李惟農曾有過如此甜蜜的時光,相信再找回並不難。

    餓著肚子,她一分一秒的等待。她偷偷的問過丈夫的秘書,今晚李惟農並沒有應酬。

    到了八點半,她終於聽到了開門聲,立刻隨手拿起她身邊的一本雜誌,假裝閱讀。

    李惟農踏進漆黑的屋裡,本能的伸手打開了燈,看到坐在沙發上,正翻著雜誌的傅珊,他有些錯愕,因為許多原因而錯愕。

    「嗨!」她的聲音慵懶。

    「你回來得滿早的。」

    「我五點多就回來了。」

    「難得!」

    「我正在看雜誌。」她不想表現出自己等他的急切心情。

    「在黑漆漆的客廳裡看雜誌?!」這也是他剛剛錯愕的原因。「我不知道你的視力這麼好。」

    傅珊的表情是僵硬的,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有……有燭光。」她期期艾艾的說。

    「開燈花不了多少的電費,你不需要這麼節省,你忘了我們是高收入的家庭嗎?」他的語氣不冷不熱的,很難教人猜透他的心。

    放下雜誌,她決定不再和他玩遊戲,一個優雅的起身,來到他的面前。

    「你吃過晚飯了嗎?」

    李惟農看向飯廳,有蠟燭、有佳餚、有音樂、還有一瓶香檳,加上傅珊就站在他的面前,她身上的「香奈兒」5號香水,是他不可能忽略的,她的用心……他露出一個調侃的笑。

    「我懷疑你怎麼沒有穿上性感的睡衣。」

    「如果你希望我穿,我可以馬上去換。」她毫無退怯之意的仰頭看他。

    「這是誘惑嗎?」他低下頭,凝視她的雙眸。

    「是補償。」

    「補償?!」

    「我們很久沒有好好的在一起吃一頓飯了。」

    「為什麼呢?」李惟農告訴自己要沉住氣,告訴自己不能軟弱,一頓燭光晚餐解決不了問題,幾句甜言蜜語不足以瓦解他的堅持,他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家,有小孩、有待在家裡的妻子。

    「惟農,不全是我的錯!」

    「我也有責任?!」

    「你自己也忙。」

    「每天晚上,是誰回家得早?」他質問她。

    「我有病人、我要值班、我要巡房,還有會議、研究、講習,一些瑣瑣碎碎的事,醫生的工作繁重,我並不是在外面玩啊,我是在救人。」

    「多崇高的職業啊!」他面無表情的說,越過她,走到窗邊,點燃一根煙。

    「你娶我的時候,並不反對我當一個醫生啊!」

    「那時我不知道你早就把自己嫁給了『醫生』這份工件。」他冷淡的說。

    「惟農,我……我並不是一個只重視工作、不在乎婚姻的女人,我很努力的要……」

    「珊珊,一頓燭光晚餐能改變什麼?」他一個輕歎,吐出了長長的煙圈。

    傅珊當然知道一頓燭光晚餐改變不了什麼,但她在示好啊,她在向他表示她的心,她愛他啊!如果不是這樣,她大可以要求離婚,反正台灣現在的離婚率奇高,離婚的女人滿街都是。

    但她不想走到這個地步,她深信李惟農還是愛她的,不然他早就另結新歡或是提出離異的要求,她知道目前他還只是怨她、氣她,而她要在事情沒有全面惡化之前,努力補救。

    「至少是個開始,至少證明了我的誠意。」她走向他。「我有這份心,你呢?」

    李惟農注視著傅珊,她有這份心他當然高興,但是問題還是存在,她不想留在家裡,不想現在生小孩,而他要的不是激情、不是浪漫、不是氣氛,他要的是一個紮實、溫馨的家!

    如果不是深愛傅珊,如果不是今生只認定她,外面多得是願意替他生小孩、願意給他溫暖的女人,但他就是無法背叛傅珊,無法背叛他們的婚姻,他忠貞、他重情重義,但他還是無法讓她妥協。

    這筆帳……

    「如果你真的有心,那就替我生孩子,我不要求你辭去工作,我不要求你留在家裡帶小孩,我只求你替我生一個孩子!」

    「惟農……過一陣子……」她又打太極拳。

    「不!不要再過一陣子,就是現在,懷胎還要十個月的時間呢!」他激動的說:「我不想再等!」

    她的態度慢慢的冷了下來。

    「你願意嗎?」

    「惟農,不要為難我。」

    「我不是為難你,生小孩是女人的天職,如果我自己能生,我根本連求都不必求你!」

    她哭笑不得。

    「我不是拿你當生孩子的機器,但是你是愛我的,我也愛你,我們應該有一個我們的愛情結晶。」

    「理論上來說是沒有錯,但是實際上……」

    「實際上是你根本就做不到?!」他鐵青著一張臉,將煙蒂彈掉。

    「不是做不到,是……」

    「我不想再聽了,傅珊,任憑你今天說破了嘴,舉出上千、上萬個理由,我還是不會接受,我真的對你很失望,很失望……」他抓起車鑰匙、西裝外套。

    「惟農,晚餐……」

    不說晚餐他還不會這麼火大,一說到她精心安排、設計的這頓晚飯,他更是怒火中燒。二話不說,他衝向飯廳,把整張飯桌給掀了,他的舉動令傅珊放聲大叫,怎麼都料想不到。

    「這就是我的回答。」他冷酷的說。

    「你……」

    「下一次再想新一點的花招。我建議你,你可以全裸的躺在床上等我,看看我會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撲向你。」

    「李惟農……」她氣得手腳發抖。

    「試試看啊!」

    「我恨你!」她衝口而出,羞辱和怒火使她口不擇言。「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有恨你的一天,但是這一刻,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李惟農,我不知道你是一個這麼可惡的男人!」

    「反省一下你自己,傅珊,如果我是一個可惡的男人,那你就是一個可惡的女人。」

    她無言可對,只能瞪著他。

    「會有歐巴桑收拾的,你不用擔心,如果我令你失望,你可以回醫院去,畢竟那裡才是你的一切,你所在乎的,不是嗎?」他嘲笑她。

    「滾!」她嘶啞的吼,用盡她全身的力氣。

    「我會再回來的,畢竟這裡還是我的家,你沒有資格限制我的進出。」

    「那我走!」她什麼都不顧的說。

    「傅珊,只要你還是我李惟農的老婆,只要你還是李太太,你就給我安安分分的回來!」

    她怒不可抑,但是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

    「可以不是這樣的,你也說過這句話。傅珊,花點心思、花點時間,好好的用腦子想一想。」他將大門用力的摔上,沒有一聲安慰就奪門而出。

    傅珊哭不出來,一個真正傷心的人是沒有眼淚的,況且哭也沒有用,哭就能讓他回來嗎?看了一團糟的飯廳一眼,或許下一次她真的會全裸的在床上等他,但是會有用嗎?

    因為杜可升,的確使得沈湘婷的生活起了重大的變化,也改變了她的心境。

    而沈湘婷的變化,紀素最能感覺出來。

    「湘婷,你是不是在戀愛了?」

    正在喝奶昔的沈湘婷差點嗆著,她啼笑皆非的看著紀素,一副覺得紀素荒謬到家的神情。

    「我沒猜對嗎?」

    「阿素,你怎麼會這麼想?!」

    紀素伸長了腿,做一個深呼吸,擺出擁抱自然的姿勢,趁著黃昏的陽光不大,她和沈湘婷推著歡歡到天母公園來做日光浴,享受一些安寧,聽聽在這裡嬉戲的小孩笑聲,談談她們女人的心事。

    「湘婷,你可能感覺不出你自己的變化,但是我這個旁觀者可看得清楚了。」

    沈湘婷也放鬆筋骨,自然的拉長了腿坐著,她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一臉微笑的歡歡,歡歡喜歡出門,只要帶她出門,不管是去哪裡,不管是做什麼,她都會是開心、活潑的表情。

    「這個小兒科醫生應該是個上選的男人,哪天我倒要瞧瞧!」紀素用肩膀頂了頂沈湘婷。

    「阿素,你不要愈說愈離譜了。」

    「如果是個好對象,你應該把握。」

    「你……」沈湘婷失笑。

    「嫁給小兒科醫生好耶,小孩子有什麼大病、小病的時候,你都不用擔心。」紀素繼續自顧自的說下去,好像已經有這回事似的。

    沈湘婷起身,把她喝不下的奶昔丟掉,她根本連想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你不是說他好像有意思要追你嗎?」紀素提高了聲浪。

    「喂,你要不要用擴音器,讓全天母的人都知道?」沈湘婷沒好氣的坐下。

    「他們又不知道我說的是誰。」

    「阿素,這事……」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他知道歡歡的『來歷』嗎?」

    「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以為歡歡是我的女兒……」

    「這樣他還敢要追你?!」紀素一副大吃一驚的表情。「他不在乎你有一個女兒?他真是勇氣可佳,竟想要追一個『媽媽』。」

    「我……」沈湘婷無法在自己好友面前藏住心事。「我告訴他我結過婚,我的丈夫……在美國,他……遺棄了我和歡歡,所以……我帶著歡歡回台灣,過著母女倆相依為命的生活……」

    「你……」紀素拍了拍自己的腿,大笑兩聲。「湘婷,你不應該去上班,你應該寫小說的,原來你的想像力也頗豐富,也很會編故事,你怎麼會想出這套說詞的呢?你一向是很實際、很誠實的人啊!」

    沈湘婷苦笑。

    「你不喜歡他?」紀素推測。

    「不是……」事實上,沈湘婷覺得杜可升是個現在的社會上難得一見的男人。

    「那為什麼要編這些謊話?」

    「我……他咄咄逼人的態度令我有些難以招架,他好像真的很喜歡歡歡,好像真的不在乎我是個『媽媽』,我一時無法應付,只好抬出一個『丈夫』,想把他……嚇跑,但是沒想到……」

    「沒想到他根本就不怕!」紀素搶著說。

    「他好像覺得……覺得他可以給我……給我安全感、給我快樂、給我幸福似的,他覺得我身邊應該有個可以保護我們母女的男人,他想當我們母女的『守護神』。」沈湘婷有些笑意的說。

    「湘婷,聽起來很令人感動。」紀素看著她的死黨,這種男人快要絕種了。

    「是啊……」

    「女人一直嚷著要平等、要自主、要獨立,所以男人也樂得不再照顧女人、不再保護女人、不再供養女人,這個小兒科醫生……很難得。」

    沈湘婷同意紀素的說法,但就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她更是裡足不前。

    「你要一直說謊下去?」紀素問。

    「我已經騎虎難下了。」

    「謊話拆穿那天呢?」

    「我會有損失嗎?」

    「說不定損失遠比你想像的大。」紀素暗示著,沒有明說。

    「阿素,你認為我不該撒這種謊?」

    「湘婷,通常人會撒謊是為了要保護自己,是為了逃避某些事,但是個個小兒科醫生不像是個會傷害你,不像是個你該逃避的人,但你卻編出了一個大謊言,當他知道真相時,你想他受得了嗎?」

    「受不了就算了。」沈湘婷瀟灑的說。

    「湘婷,不要騙我,也不要騙你自己,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

    「我……」這個謊她無法撒。

    「如果你喜歡他,你最好早點把這個謊給揭穿,否則到時真正會受到傷害的人是你!」紀素預言。

    「你怎麼這麼有把握?」

    「小說寫多了,我很清楚男人、女人的心態,今天如果換作你是被騙的人,當你知道真相時,你會不會掉頭而去?」

    「會……」沈湘婷坦承。

    「那就想想他的感受。他付出了真心,真誠的對待你和歡歡,想當你們母女的守護神、想照顧你們,沒想到卻發現你只是在玩弄他,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的,湘婷,你要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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