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鳳帖 第六章
    不對勁,的確不對勁,實在、實在……太不對勁了。

    眾人暗地裡猛使眼色,背著某人,偷偷以唇形或表情交換暗語。

    「呃,我覺得……這不太好吧?」趙似霞看起來面有難色,一會兒倉皇站起,一會兒又坐回椅子上。「那個柳蟠龍人雖然魯莽,但本性倒也還不壞呀!」

    「怎麼不壞?我看他簡直是頑劣透頂了。」鳳愛冷冷回道。

    又是一陣無語。

    老樹底下,只瞧見他們幾個人圍坐在一塊兒。

    這「討論」已持續了好一會見。

    此問題事關重大,趙家老大沒法子一個人做決定,她遂將重責大任推給身旁的另一個人,「哎呀,問我不准啦,我最不會看人了,還是讓老三說說。」

    「甭問我,我沒意見。」趙似霜的表情和語調同樣冷然,站在她的立場,對於那種會令她頭疼的學生,當然是能少一個是一個。

    「你怎麼能沒意見?」趙似霞嚷道,「他上你的課不是上得最多嗎?難道你一點感情也沒有,連句好話也不幫?」

    趙老三白了身畔的大姊一眼。廢話,就是因為課上得最多,才更覺得頭痛。

    「可是……」始終在一旁默默傾聽的趙家老四怯怯張口,「他資質雖不聰慧,但這段日子卻學得頗認真呀,即便程度落後其它人,我瞧他還是很努力。」

    「對嘛,對嘛,我也這麼認為呀!」趙似霞豪情萬千,仗義執言,總覺得應該再多給那位容易惹事的練家子一些機會。

    「所以你們都不贊成我的意見囉?」鳳愛垂下長睫,掩飾住她眸子裡任何一絲不屬於此刻該有的情緒。「你們的意思是,我不能趕他走?」

    「不不不,也不是這個意思啦!」趙似霞兩面為難。喔,真累,比從前趕場作戲還要折騰!「總是……總是……要趕人也總得有理由嘛!」

    聞言,鳳愛忽然像失控似的,倏地站起身子,「理由就是我受不了他了,就是不希望他再出現在我眼前。」

    這回,沉默持續得更久。

    唔,這理由雖然聽起來很怪,但依照女人家的心思,這種理由勉強可以成立。

    「喂,你別睡了,起來發表一下意見呀!」趙似霞揪住趙似雲的領子,將他蜷成蝦狀的身子給「扳開」。

    「噯……」趙似雲翻個身,呵欠連連,「擔心什麼?萬物都有他的定數,該來的就是會來,該走的就是會走。」

    趙似霞氣得掄下一拳,「嗟!你這是在講廢話還是夢話啊?」

    趙似雲旋身直起腰桿,盤腿打坐,「什麼都不是,這是雲二爺的至理名言。」

    「該走的就是會走……」鳳愛怔怔低喃。是呃,該走的,就是會走……

    「瞧,那該來的這會兒不就來了嗎?」趙似雲看好戲般的吹起口哨,使使眼色要大夥兒瞥向一旁的那條羊腸小徑。

    就瞧他們正在爭論著要不要開除的那個柳蟠龍迎面走來,他身上掛了大包小包的東西,不只手上拎著,腕上還懸著呢!

    趙家大姊搖頭歎息,「可憐喲,那麼認真向學,卻馬上就要被趕走了……」

    見柳蟠龍走來,鳳愛臉色一變,轉身就打算離開。

    要說她這是在迴避也行。

    總之,輾轉反側想了一整夜,她決定,以後還是不見他得好。

    「呵呵,諸位先生們都在啊?那正好,為了感謝先生這段日子辛苦栽培,學生特地抽空選了許多禮物,是準備來向先生們道--」

    「嗚,真感人,他肯定是來道別的。」

    「啊?」柳蟠龍歪著脖子,奇怪地望向趙似霞,「先生,您在同學生說話嗎?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大點聲?」

    「沒事、沒事,」趙似雲甩甩手,一把摀住大姊極可能放聲大哭的嘴巴。「你說要送咱們禮物呀?好呀好呀,本夫子可跟某人不同,我向來最喜歡收禮的啦!」

    「哇,真漂亮,原來你心思也這般細膩啊!」

    「可不是嗎?可見得並非真的那麼『頑劣透頂』,你們說對不對?」

    「我沒意見,東西倒還不錯就是了。」

    只見趙家四口你一言我一語,朝柳蟠龍身邊靠攏,將他給團團圍住,壓根沒留一丁點兒縫隙讓他偷窺一眼鳳愛悄悄離去的背影。

    等他再抬起頭,鳳愛……他心上的姑娘早不見蹤影了呀!

    馬蹄輕踏,鳳愛牽著她鍾愛的栗色駿馬沿著河谷邊漫步散心。

    「就那麼不識相,不懂得看人臉色嗎?都還沒開口叫他走,他做啥自個兒就先急著向人一一道別?」

    鳳愛垂下頭,腳下的碎石子被她奮力一踢,旋即飛得又高又遠。

    「果然是惹人厭的臭傢伙!」她忿忿罵道,像在加重自己否定他的決心。

    興許是感受到了主人心情上的波動,馬兒低低嘶鳴了一聲。

    「栗兒喜,你也討厭他的,對不對?」她揚手安撫馬兒,在它耳畔輕聲問道。

    「嘶……」栗兒喜鼻裡噴著氣,偎向它的主人。

    「誰教他那麼莽撞,不分青紅皂白的,就那麼急驚風似地闖了進來。」

    栗兒喜邊聽抱怨邊低頭吃起河谷周圍茂盛的野草。

    時節都已瀕秋未了,那濕地上的野草野花竟仍開得鮮嫩嬌燦。

    「你也知道,我必須攔住他才行,我這心裡是容不下他的,對不對?」鳳愛自顧自講著,忽略了天上緩緩飄來的烏雲,也忽略了偶爾乍閃的急電。

    倒是栗兒喜機警,昂起頭,喉頭間提醒似的暗嚥了幾聲。

    只可惜它的主子這會兒將心思全擺在數落柳蟠龍的「罪狀」上,絲毫未去在意周邊悄然掀起的變化……

    「鳳姑娘……鳳姑娘,你在哪裡呀?鳳姑娘……」

    鳳愛甩甩頭,跺腳咒道:「可惡!這腦子絕不許再胡思亂想了!」

    「鳳……鳳姑娘,要下大雷雨啦,你到底去哪兒啦?聽到了快應我一聲吧!」那急迫的呼喚從數丈高的斜坡那頭傳了過來。

    閃電狂猛,雷聲瞬間大作。

    「鳳姑娘……」柳蟠龍扯開嗓子吼得聲嘶力竭。

    「不行,不許再向我靠近了。」她像在警惕自己,也好像是在心裡警告著斜坡那頭的男人。

    每回都是如此,他總是沒預先打聲招呼便自個兒衝向她,不管她願不願意,不給她機會喘息,教她那麼的措手不及。

    「鳳姑娘,你究竟跑去啥地方了呀?鳳姑娘!鳳姑娘!鳳……鳳……愛……」他愈喊愈大聲,愈喊愈急促。

    鳳愛跨上栗色駿馬,一手捂耳,一手持韁,只想速速逃離這刺腦的魔音。

    別追來!別追來!千萬不要追上來!

    她在心中吶喊,不,應該說是祈求。好擔心自己會抗拒不了那魔魅的影子。

    「嘿!原來你在這裡,還好……還好你在這裡,」柳蟠龍身騎赤馬越過斜坡,一找到鳳愛,唇角總算揚起放心的笑容,「走了,快同我一塊兒回去唄!」

    那笑,傻氣、真摯、毫無保留。

    鳳愛一回頭,視線恰巧就捕捉到了他那抹沒心機的朗朗笑靨。

    「該死的!」她冷冷瞪住他,扭頭遂策馬狂奔而去。

    「喂!鳳姑娘,你還打算上哪兒去呀?」柳蟠龍的馬緊跟著追上去。

    不許追來!不許追來!我不許!我不許!我不許!

    鳳愛伏在栗兒喜背上,緊咬雙唇,滿臉愁容,恍如著了魔似的盲目奔馳,雨珠子一顆一顆如同珍珠似的跌碎在她臉上。

    「鳳姑娘,小心哇!這片濕地土軟松滑,一不留神馬蹄就會陷下去的!」他追在後頭拚命提醒。

    滂沱的大雨沿著兩頰-路滑落,她迎著風雨,擺晃她淋濕的身軀,但濕漉漉的身子卻依然甩不掉心口上那粒被人偷偷擱上的火種。

    她一心只想澆熄它,她必須、一定得澆熄它。

    得趕在他燃起它之前先徹底滅了它。要不然,便來不及了……

    「鳳愛,別鬧了,很危險的,萬一受了傷怎麼辦?」

    他不知鳳愛現在究竟怎麼了,就算是氣惱他昨天魯莽的舉止,也不必拿自個兒的安危開玩笑嘛!有什麼不高興,罵他幾句不就得了,做啥在雨中策馬狂奔呢?

    「知道危險了是不?怕受傷就別再追上來!」她匆匆丟下話,又加大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我是怕你會……」柳蟠龍頓了頓,等等,她方纔那樣說是啥意思?是笑他貪生怕死不敢為他拚命嗎?

    笑話,他可是一等一勇猛的柳蟠龍耶!

    「哪兒的話,我才不怕!」他奮力一揮鞭,赤馬追得更迅猛。「你等著,我一定會追上你的!」

    「不可能,本姑娘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鳳愛也隔空喊話。

    兩匹馬一前一後隔了段距離,之間的差距忽近又忽遠。

    雷雨中,赤色馬緊追著栗色馬,他緊追著她。

    柳蟠龍伸出手,只消再一點兒就可以構到她了,只要再一點點……

    鳳愛撇過頭,望見他眸子裡那抹焦急的神情。

    「甭擔心,我好得很,你絕不可能得逞。」忽地,她嬌媚一笑,就像當初要和他決鬥拚搏時的倨傲神情一樣。

    馬轡一調,她預備帶著栗兒喜涉過水勢暴漲的河谷。

    「不可以!河水那麼急,你跟馬這麼衝下去都太--」

    柳蟠龍還來不及把話說完,栗兒喜的左前蹄便已遭一塊由上游沖刷下來的落石砸中,它哀哀慘叫了幾聲,顛簸著步伐,驚駭地被困在河中央進退兩難。

    落石愈滾愈多,「隆隆」的響聲傳遍整座河谷。

    也終於驚醒了鳳愛最後的一絲絲理智。

    「栗……栗兒喜!」她尖叫,眼見她的愛馬被更多落石擊中,可它卻強忍著不肯癱軟下身子,就怕因此傷到了它的主子。

    「鳳愛,快棄馬!」柳蟠龍在河谷邊狂哮,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胡亂震盪。

    「不行,不可以犧牲栗兒喜!」

    「傻瓜!那麼難道要我犧牲你嗎?它兩腿都受了重創,根本沒辦法行動,依這險惡形勢,就算咱們想馱它起來也不可能的呀!」

    「我不要聽你胡說,它是我……我的至親……不可以,不可以……」她哽咽了,雨水及河水洶湧地包圍住她和她的馬。

    「沒辦法了,其它啥事兒我都依你,就這件不行。」

    柳蟠龍跳脫馬背,縱身躍向河谷之中,長臂一勾,旋即將鳳愛摟進了懷裡。

    「放……放開我,讓我留下來陪我的馬,我要跟它在一起,我們要一塊……」

    他態度強硬,力量堅定,臂彎之間根本不給她鬆脫的機會。

    當兩人再度躍回赤馬背上,柳蟠龍立刻加速奔離,不忍鳳愛多瞥一眼愛馬慘遭滅頂的場景--

    「讓我下去,你放開我,你好狠的心,為什麼不讓我跟栗兒喜在一起--」

    「一起同歸於盡嗎?我的傻姑娘。」他喊道。

    鳳愛啞口無言,怔住了。

    「你不是最孝順你舅父的嗎?好,今天你若真跟著馬一塊兒被河水和落石給沖走了,你要留下你舅父一個人替你送終是不?」

    「你……」怎麼知道她最在乎的人和事?

    「我?我什麼?」柳蟠龍眉宇深鎖,用力歎口氣,「我被你這株多刺的玫瑰給折騰慘啦!」

    鳳愛仰起臉,疑惑地瞅著他。「玫瑰?」

    「可不是嗎?打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在想,你那股子傲氣中帶著嬌媚的神色,簡直和我家院子裡種的那株玫瑰像透了呢!」

    「這……是你聽誰瞎編。然後再強背下來的是不是?」

    「你不信我院子裡種了玫瑰?」柳蟠龍又把人家問話的重點給聽錯了,回得牛頭不對馬嘴勉嚷:「那好,下回請你上咱們蟠龍第一號賞玫瑰就是了嘛!」

    鳳愛斂著表情,從揚高的羽睫之間望住他的臉。

    他頭低低的,身子往前微躬,用自個兒健碩的身軀想為她擋雨。

    大雨打在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雨水淋濕他的鬍髯,雨珠沿著兩腮、沿著唇角,一滴又一滴沁至她的額際、她的眉心、她的鼻尖、她的唇瓣上……

    鳳愛眨眨眼,眨掉了雨珠,卻還是沒能眨掉他的臉。

    「你喜歡玫瑰?」她直接問。

    養花人都知,若被玫瑰花的利刺所傷,欲拔刺者則必須一鼓作氣,絕不能心軟或手軟。

    與其被刺傷,她寧願他連碰都不要碰她。

    「呃?你問我……」被這麼一問,柳蟠龍轉眸看著她,一瞬間竟紅了臉,「是……是啊,我……我很喜歡我院子裡種的那玫瑰,而且我也……也很喜歡……」他目不轉睛,只盯住鳳愛。

    「喜歡我?」

    他的心「怦怦」狂跳,連眼皮也在跳。

    哇!厲害,厲害,厲害!沒想到載泓才教他一招就見效了。他記得師弟當時說過什麼來著?

    他好像說,這叫「聲東擊西」是不是?

    哎呀,叫什麼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鳳愛居然懂他的心意了!

    「有些話說出來或許傷人,可事到如今,我又不得不跟你講個明白。」她開口。

    「傷人……不會、不會,有啥話你儘管開口。你是在氣我剛才沒拿禮物送你對不對?一句話。只要是你喜歡的,上山下海我也會想辦法去把它弄到你面前來!」

    鳳愛垂下眼不看他,決心如他所願做一株渾身是刺的玫瑰。

    「柳蟠龍,你聽好了,我不要你任何東西,你根本沒資格喜歡我。」

    驀然間,像被雷打到了腦袋似的,他變得恍惚,變得懵懂了。

    「鳳姑娘……」是不是他哪裡說錯了?還是意思表達得不夠清楚?

    「還不明白是不?」鳳愛臉色蒼白,雙拳緊握,強迫自己要更寡情、更冷峻,「那我就再說得清楚一點好了,我鳳愛這輩子非絕世才子不嫁。」

    「財子?我賺了很多錢的,蟠龍第一號已經發財了呀!」

    「真是天大的笑話!說出去不笑掉人家的大牙才怪!」她故意諷刺道,掙脫束縛,奮力跳下赤馬,「你連我愛的才子是啥名堂都搞不懂,哪夠資格配得上我?回去照照鏡子吧,本姑娘怎可能會中意你呢?」

    三更半夜。

    禮親王府上那道以純鋼煉成的朱紅大門被人敲得震天響。

    「開門!開門!裡面的人趕緊開門!」柳蟠龍咆哮著,雙拳拚命地捶打。

    他喝了些酒,雖不太醉,但一雙眼卻出奇的紅。

    「媽的!誰都和老子作對,連你這門也瞧我好欺負是唄?」

    朱門內仍無動靜,他急了,將門愈敲愈響,連周圍的高牆都開始震動……

    「載泓!你……你快救我,快來啊!」

    又過了須臾。

    那道厚重的大門「咿呀」一聲,終於開了。

    「七晚八晚,你一個勁兒地猛敲,當我這兒是衙門在喊冤哪!」門裡是泓貝勒那張睡眼惺忪的俊臉。

    柳蟠龍渾身酒氣,一見師弟現身,衝上前一把抓住載泓的胳膊。

    「救我,你一定得救我,只有……只有你救得了我啊!」

    被這麼用力一抓,載泓眼裡的睡蟲早跑了一大半,他定睛望去,只瞧見柳蟠龍那一臉失魂落魄的表情,衣褲是濕的、頭髮是濕的、滿腮的鬍髭也濕了。

    怎麼回事?難道替他出的點子沒效嗎?怎麼搞成這模樣?

    「哎喲我的媽喂!師兄,你是去淋雨還是去淋酒啊?」

    「救我……」翻來覆去,柳蟠龍嘴裡喃喃念的就是這麼一句。

    「救救救,都濕成這德行了,能不替你張羅嗎?」載泓將柳蟠龍拉進大紅朱門內,「走,快跟我進屋去,把這身衣服給換下來,再替師兄熬碗薑湯去去寒……」

    有了師弟的應允,柳蟠龍才終於鬆了口氣,身軀一軟,虛弱地跌坐在地。

    「師兄?」

    柳蟠龍揚起手,兀自捶起自個兒的心窩。

    「我不冷,一點也不冷,這身子正燒得慌呢!你摸,我渾身都是火。」他抓起載泓的手,將它擱在自己的臉頰上。

    「我看你是發燒到頭昏啦!」載泓察覺出不對勁,柳蟠龍幾時這麼「多愁善感」過?

    「這怎麼成?不能再拖下去了,得趕緊去找大夫才行。」

    但柳蟠龍卻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師弟,你……算是名才子吧?」他啞聲問。

    被鳳愛拒絕後,他衝回客棧裡去喝了個痛快,灌酒之際,也順便抓了鄰桌的書生問清楚「才子」的意思。

    明白之後,他遂悶不吭聲,埋頭又喝了好幾壺老酒。

    載泓皺皺眉,這什麼問題?「我不算才子那誰還配叫才子嗎?」

    「那麼,是不是絕世的那一種才子?」

    「呃,咳咳,」載泓撥指理了理髮際,「噗哧」笑了出聲,「這種誇讚之詞,我自個兒哪好意思說呢?不過,別人要是想這麼形容,本小王當然樂意接受囉!」

    柳蟠龍抓著載泓的那手緊了一緊,彷彿有些緊張、有些猶豫。

    但一思及鳳愛那淡漠的表情、那諷刺的話語……

    柳蟠龍仰起頭,鼓起勇氣,這是第一回,他為了某個重要的人想改造自己。

    「教教我,讓我像才子一樣,不,一定要變成才子!」

    「你?」載泓愣住,萬萬沒想到師兄會出這樣的難題給他。「想變才子?」

    柳蟠龍直點頭,眼中原本的猶疑此刻全化成了動力。

    「這才子……是鳳姑娘要的?」

    柳蟠龍再點頭,「沒錯,她……她說……說我配不上她,她說她這輩子非絕世才子不嫁。」

    「她這麼說,你就信了?」載泓目光靈活一轉,這下子睡意居然全消。

    唉!笨師兄,女人家說的話哪能全信呢?

    通常她們嘴裡說想要什麼,心裡真正在意的肯定不是那樣東西。愈是擱在心尖上的秘密,她們愈不會放出口風洩漏出去。

    「我當然信啊,鳳姑娘講的每句話我都信。」

    果然不出所料,平常打架鬧事一把罩的柳蟠龍,一愛起人來,可還真單純得可以了。

    「那你告訴我,她是怎麼說你的?」

    「她說……」柳蟠龍撓撓胡碴,努力回想,神情煞是認真,「她要我回去照照鏡子,說她怎麼可能會中意我呢?還數落我沒資格喜歡她,說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載泓默默傾聽,細細領略這番話裡的箇中滋味。

    「我怎能眼睜睜瞧著我的姑娘真嫁給其它才子呢?當然不行的對不?所以師弟你一定要幫我,咱們得趕在那之前,想辦法教鳳姑娘承認我也是個才子呀!」

    唉!難呀,簡直是難上加難。

    要柳蟠龍擺擺架武裝英雄或許還可以,但扮才子……唉,他有那種天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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