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第十三章
    五天後,方展墨與方展硯將母親的物品打包到七個大箱子裡,送入李家。

    七天後,方淑艷與李雲亭舉行了簡單而隆重的婚禮。喜宴結束,方展墨已經累得快趴下了,方展硯卻依然生龍活虎。

    「以後我不在家,你們兩兄弟就要好好照顧自己,三餐要按時,家務活兩個人分著干。展硯,以後不准隨便對你哥大呼小叫;展墨,你也不准太慣著你弟弟。總之兩個人要好好相處,不准吵架聽到沒?」

    「聽到了,媽。我什麼時候對哥哥大呼小叫了?」方展硯語氣十分不滿。

    方淑艷聞言,立即叉著腰數落兒子:「你還沒有?最凶的就是你,讓你三分你就得寸進尺……」

    「媽,」方展墨憋住笑,指了指母親身後,說:「李叔叔在門口看著呢,你注意點形象,小心把人給嚇跑了。」

    「死小子,我幫你說話,你在這兒拆我的台。」方淑艷上前狠狠地擰了一下大兒子的耳朵,然後笑靨如花地走到丈夫身邊,對兒子們說:「懶得管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我走了,有什麼事記得打電話給我,聽清楚了嗎?」

    兄弟倆異口同聲回答:「聽清楚了。」

    挽住李雲亭的手臂,方淑艷對兒子們揮了揮手,離去。

    方展墨也揮了揮手,還不忘誇張地揉了揉耳朵,方展硯則在母親轉身之後牽住了哥哥的手,偷笑。

    打理好婚宴後續的事宜,兄弟倆開車回家。

    「笑這麼久臉皮不累嗎?」方展墨揶揄弟弟。

    方展硯歪頭看了哥哥一眼,臉上的笑容擴得更大了。方展墨忍不住伸手扯了一下弟弟的臉皮。方展硯騰出右手,抓住哥哥的指尖在唇邊輕吻,邊吻邊說:「家裡只剩我們兩個了。」

    作弟弟的動作讓方展墨週身一陣燥熱。

    「媽媽不在,晚上你叫多大聲都沒問題。」

    方展墨會過意來,抽出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弟弟的後腦杓。

    「哎喲!」方展硯假裝委屈地叫了一聲。

    「專心開你的車!」方展墨佯怒。

    車廂裡溫馨的氣氛讓人心暖,是戀愛的感覺嗎?看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方展墨忍不住微笑。心頭愉快的感覺沉澱下來,一絲疑惑抬頭。母親似乎忘了弟弟愛著哥哥這回事,是因為沉浸在幸福中所以忽略了,還是……

    察覺到哥哥的情緒,方展硯問:「哥,怎麼了?」

    「沒,沒什麼。」方展墨搖頭。

    車子很快駛到了目的地,兄弟倆來了家門口,方展墨掏出鑰匙開門。門打開的一瞬,方展硯突然將哥哥打橫抱起。

    「喂,做什麼?」方展墨掙扎。

    方展硯不答,哥哥的個子不小,他抱得很吃力,只好快速挪動兩步,帶著人一起跌在沙發上。

    「呵呵,像不像新郎抱新娘過門檻?聽說新婚的時候這麼做,兩夫妻就能白頭偕老。」方展硯的笑臉中有幾許得意。

    「你……」方展墨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更多的是感動。捧住弟弟的臉,他問:「你願意和我白頭偕老嗎?」

    「十二萬分願意。你呢?」

    看著弟弟緊張的神情,方展墨鄭重地說:「我願意。」

    四目相對,時間就此凝結。

    欺身向前,方展硯動情地吻住哥哥,眼角卻瞥見茶几上的一個白色信封……

    拿過信封,方展硯粗粗看了一眼,轉手遞給了哥哥。娟秀的字體躍入方展墨的眼簾,他屏住了呼吸,認真讀了起來。

    方展硯溫順得像只綿羊,靜靜地將耳朵貼在哥哥的頸側,彷彿在感受他體內的脈動。良久,才發出一聲歎息。

    「原來媽媽什麼都知道了。」方展硯喃喃地說。

    是啊,她居然早就知道了。方展墨有些意外,但又覺得這是在情理之中。他的母親從來都是個精明的女人,只是與生俱來的豪爽個性,掩蓋住了這個原本顯而易見的事實。方展墨知道,此時弟弟的心中一定鬱悶至極,畢竟這些年來……有苦說不出的滋味他比媽媽嘗得只有多不會少。

    「別怪媽媽,她這是正常反應,不正常的是我們。」用下顎抵在弟弟的頭頂,輕輕磨擦著他的頭髮,方展墨說:「不管怎麼說,媽媽最後還是接受了我們的關係,這對我們來說是天大的幸運。」

    相比那些永遠得不到親人認同的同性戀者,他們的確是太幸運,尤其自己的戀人還是親生弟弟。

    母親留下這封信,想必也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掙扎吧!方展墨在心中感慨。

    「什麼正常不正常?!在我眼裡你永遠是最正常的,存在的就是合理,不是嗎?」方展硯笑了,方展墨頸部的皮膚輕易感覺到他慢慢彎起的嘴角。

    「是啊,和你在一起最正常,和別人在一起就不正常了。」方展墨忍不住拿話虧他,這小子三天兩頭上演「妒夫」的戲碼,這幾年他可沒少受他的諷刺,雖說不會記恨,但逮到機會一逞口舌之快的願望還是有的。

    方展硯似乎被哥哥的話給刺激了,硬是從窄小的沙發上撐起身來,俯在他的上方。

    「你是我的,只能和我在一起。」

    一如既往的霸道口氣隱隱透著不安,那是一種長久以來一直存在的,細微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的不安。方展墨知道,這種不安起因在他,方展硯一直無法完全相信,他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是,被你纏到怕了,我哪還有精力去招惹別人。」

    聽到哥哥的話,展硯的目光變得閃爍不定。方展墨分不清那是代表高興還是生氣。

    「我開玩笑的。我是心甘情願被你管著,這樣我就知道你的心在我身上。」方展墨笑。

    「這還差不多。」聽完哥哥的補充說明,方展硯立刻像全身脫力一般,一下子跌在他的身上,手肘撞痛了他的肋骨。方展墨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吭聲,只是順著弟弟的擁抱緊緊地回擁他。

    沒有人再說話,房間頓時靜了下來,唯一的聲音是耳旁輕微的吐息。方展墨喜歡這種感覺,好像全世界剩他們倆,弟弟全心地依賴他,如同他全心地依賴弟弟。不過……

    「喂!」方展墨曲了曲腿,頂了一下壓得他全身麻痺的傢伙。

    「嗯?」忙著把手伸進哥哥的衣服裡的人敷衍了一聲。

    「我晚上要去酒吧……」感覺胸前敏感的兩點被溫熱的手指揉捏著,方展墨閉上了嘴以免發出奇怪的聲音。

    為了媽媽的事,他已經很多天沒去過酒吧了,今晚約好供酒的商家簽下一季的購貨合約,那可是正事。調整呼吸推開到處「點火」的手掌,像哄小孩一樣拍了拍展硯的臉頰,他掙扎著想從沙發上起來。

    「哥,你是愛我的吧?」看不清展硯的臉,只聽見那可憐兮兮的聲音。

    「當然愛。」這種問題現在一定要正面回答。

    話音未落,展硯就撲了過來,吻上哥哥之前撂下一句:「那就讓我做。」

    方展墨無力抵抗那溫潤的嘴唇以及那火熱的撩撥,三下兩下意識就有些模糊起來,全部的感覺都集中到下半身。

    「該死!讓我先打個電話去酒吧交代一下。」拼著最後一絲理智,他拿起了一旁的電話。

    「你打就是了,我又沒妨礙你。」

    修長的手指在要害的地方來回,方展墨翻了個白眼。這就叫不妨礙?管不得那麼多,他飛快按下電話,「喂,小馬,我今晚去不成店裡了,合約的事你先和人談著,一切照舊。」

    「方展墨,我不在你就是這樣管理酒吧的?這懶也偷得太大了吧?」付雷霆尖刻的聲音從話筒的那頭傳來……

    方展硯捋順了他額前的頭髮,依依不捨地離開。他要去見付雷霆。

    「月之海」他來過很多次,可一次也沒進去過。哥哥當時說想開它的時候,方展硯其實是反對的,不全是因為它是一間同志酒吧,更多是因為哥哥選了付雷霆做合夥人。

    「稀客啊,你不會是你哥派來的吧?」

    付雷霆點煙的樣子跩透了,讓人看了就想扁。不過,方展硯已經不是九年前的那個毛頭小子,話還沒說清楚就動手不是他現在的風格。

    「我哥在家,他不知道我來這裡。」

    「哦?」付雷霆話裡好像很驚訝,可表情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不知道付先生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付雷霆吐了個煙圈,對方展硯說:「展墨不在這裡,你沒必要怪腔怪調的說話。」

    挺直了背,方展硯沒有回答。武裝好自己再和付雷霆說話,是他控制自己情緒的一種手段。付雷霆在哥哥心中的地位始終特別,這讓他有些顧忌。

    「我回來是為了展墨。」方展硯知道自己的臉一定拉得很長,因為付雷霆嘴角彎成了弧。

    「放心,我過兩天就走。」他又說。

    「我哥的事我會幫他解決,你特意為他跑一趟,我怎麼好意思。」

    「我是為了你哥,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挑釁嗎?放鬆緊繃的身體,方展硯笑道:「我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有能力為他處理妥當,總不好每次都麻煩外人幫忙。」

    你就是那個外人。方展硯默默在心裡加一句。

    「呵呵,是嗎?你哥好像沒把我當外人看。」付雷霆笑得猖狂。

    「你們只是朋友。」

    「有時候朋友比戀人可靠。」

    「那要看什麼樣的戀人,我才是哥哥唯一可以依賴的人。」

    「別看得太緊,把展墨逼得喘不過氣來,對你們的關係沒好處。」

    看來哥哥已經把他們的事告訴付雷霆了,這讓方展硯感到十分不快。

    「你三番五次把你哥趕出家門,他憋久了想找人訴苦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我只知道大概,不清楚全部。」說話間,付雷霆的臉漸漸嚴肅起來。

    不可否認,付雷霆是真正關心方展墨,雖然方展硯並不喜歡這種關心。

    「全部就是我們再也不會分開,我不希望有人干擾到我和哥哥。」

    「你哥也需要朋友,這點你沒權控制他。」

    「普通朋友無所謂,可是……」方展硯停下來看著付雷霆。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穿的好,畢竟不是從此以後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我和你哥什麼也沒發生,你信不信?」

    付雷霆的話讓方展硯一怔。

    「他反悔了,他當時只想要朋友,並不想要戀人。」

    方展硯屏住了呼吸。

    「暗戀這種事,大多數時候是建立在自己的想像之上。他對郭海的感情未必有他想的那麼深,不過因為對像太特殊,加上又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所以被拒絕之後難免傷得比較重。

    「我就好比水裡的一段浮木,在他乏力的時候正好為他提供了休憩的機會。」付雷霆掐滅了手中的煙頭,重新點了一根。

    「你哥不是笨蛋,他對自己的事很有分寸。你盯著他這麼多年,哪一次不是你在疑神疑鬼?展墨只是看起來散漫一點,對於與人交往這種事他還是很謹慎的。該不該信任他,難道還要我教你嗎?」

    「……」方展硯接不上話,付雷霆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無從反駁,加上他還在努力消化哥哥與付雷霆並無關係的資訊。這讓他太意外了,他一直以為他們……

    「咳、咳、咳、咳……」一陣猛烈的咳嗽聲突兀地插入方展硯和付雷霆之間。

    付雷霆飛快地掐滅了手中的煙,走到來人的身邊。「嗓子還疼嗎?這裡煙重,我們先回家吧。」不容來人應答,付雷霆徑直拿起了外套套在那人的身上。

    「不等到酒吧打烊嗎?你好久沒來了,一來就走不好吧?」

    「有什麼關係?我可是這裡的老闆。你身體要緊。」

    看著付雷霆緊張的樣子,方展硯忍不住看了來人幾眼,那個男人有些面熟。

    只聽他猶豫地說:「可是……」

    「沒什麼可是,走啦!」付雷霆不耐煩地攬住男人的肩膀,帶著人就往門外走去,邊走邊對方展硯說:「告訴你哥,我明天晚上再過來。」見他沒有回答,他又加了一句:「你明晚可以一起來。」

    這傢伙,哼,他當然會來。莫名地鬆了一口氣,方展硯分不清是為了付雷霆的話,還是他與那人相伴離去的背影。

    ***

    關上家門,隔絕了屋外冰冷的空氣。躺在哥哥的身邊,方展硯蹭了蹭他的臉。

    「嗯,回來啦。」哥哥沒有睜眼,半睡不醒的。

    「回來了。」方展硯忍不住吻他。

    「去哪了?臉這麼涼?」方展墨還是沒有睜開眼,卻把雙手伸出被子,把弟弟的臉捧在手心搓了又搓,想讓他暖和起來。

    「明天再說,睡吧。」

    「嗯。」模糊地應了聲,方展墨就著之前的姿勢把頭埋在弟弟的頸側,再次入睡。

    貼在臉上溫暖的掌心,是戀人的溫度。伸手覆住那雙手背,方展硯也沉沉睡去,意識飛遠之前,還想著明天可能是個好天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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