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的面紗 第二章 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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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力地滑坐在地上,雙手摀住了臉,難道我只能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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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離開律師樓,怎麼回到家,怎麼上了床,我一點也不記得了,清醒時,已經躺在主臥室的大床上了。

    KING—SIZE的豪華水床上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旁邊再也沒有如雷的鼾聲,我可以盡情地在床上翻滾,不會不小心碰到油膩膩的肥肉,可以安心地一覺到天亮,不必半夜應付他的求歡……可是,現在我反而睡不著了。

    一千多個日夜,我處心積慮得到的就是這些?兩千萬和一個安身之地,連我買的珠寶,除了手邊的幾件,都被他留給了笪尉芳!也許在別人眼裡,我已經是個小富婆了,可是區區兩千萬,和我的付出相比算得了什麼?和笪頌賢幾十億的身家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我以為我征服了那個色老頭,沒想到他遠比我以為的精明。哈哈,了不起,難怪能排名全省前十大富豪,確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麼愚蠢。

    可是我不甘心,我費盡了心機,卻只得到這一點,我決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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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眠是美容的大敵,這話一點不假。一大早,鏡子就忠實地照出一隻大熊貓,那是一夜無眠的我,遮瑕膏快用了半瓶,還是遮不住疲憊的色彩。算了,我沮喪地把瓶瓶罐罐丟在梳妝台上,就這樣吧,希望他不會注意才好。努一努嘴,看著鏡中身著黑色低胸緊身洋裝的魔鬼身材,扭著腰對著鏡子做了個瑪麗蓮-夢露式的動作。有人說衣服是女人的偽裝,也是女人的武裝,我已經準備好上戰場了,魔鏡,祝我成功吧!

    笪尉恆竟然早已坐在餐桌邊,衣冠整齊,慢條斯理地享用著早餐,我故意放重腳步走下樓,他也只是抬頭看了我一眼,好像一點也沒注意到我與昨天有什麼不同,又把頭埋在報紙裡了。

    我拉開椅子,移動盤子,拿起刀叉,聲音大得能把死人從墳墓裡吵醒,可是他居然像沒聽到一樣,仍舊把臉藏在報紙後面。報紙有那麼好看嗎?報上有養眼的性感女郎嗎?無論如何我也要把他的注意力從報紙上拉過來。

    「嗯——早,尉恆。」

    「早。」報紙後傳來隨性的回答。

    「你總是起這麼早嗎?剛回來,時差還沒調整過來,我以為你會多睡一會兒。」我沒話找話。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名言。

    「可是早起的蟲子會被鳥兒吃掉。」我咄咄逼人。

    他終於移開了遮住整張臉的報紙,折好放在一邊,放肆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著我。我下意識地挺挺傲人的豐胸,而他挑了挑左眉,眼光似乎帶著洞悉一切的嘲笑,那種可惡的眼神,真的差點兒讓我掛不住優雅完美的笑容,他卻若無其事地拿起刀叉。「那麼,親愛的女士,你認為我是鳥兒,還是蟲?」

    他是想說我和他究竟誰是吃蟲的鳥,誰是被吃的蟲?我當然不是任人宰割的那個!但我不會過早暴露自己的企圖讓他提高警惕。我抬起手,把手肘放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向前傾,這樣好讓我若隱若現的胸部看起來更加豐滿,「嗯——我認為你是個……鳥。」

    他突然暴發出一陣大笑,從整個胸膛傳出的渾厚音響似乎連頭上的水晶枝形吊燈也震動了。

    我也笑了,為自己佔了上風而得意。

    「女士,你是指我在你眼裡根本什麼都不是,還是……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我微微偏著頭,食指風情萬種地繞著腮邊的一縷髮絲,嫵媚地一笑,「你認為是什麼就是什麼吧。」意思就是,你也可以把它作為色情的暗示來接受。

    他臉上帶著玩味的笑,目光在我的胸部停留了五秒鐘。我屏息觀察著他,清楚地看到他的眼中似乎有什麼發亮的東西閃了一下,但旋即又重歸平靜,他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你要去哪裡?」西裝筆挺的樣子。

    「公司。」他拿起一旁的公事包。

    動作還真快,昨天剛宣佈了遺囑,今天就急著接掌公司了。我顧不上還剩了一大半的早餐,急忙推開椅子,「稍等片刻,我換件衣服馬上下來。」

    「做什麼?」

    「當然是和你一起去公司呀,不介意我搭個便車吧?」我急急忙忙地往樓上跑,這一身性感惹火的裝束可不適合出現在辦公場合。

    「你不必去。」他的聲音堅決而充滿權威,我驚訝地回頭。「讓未亡人強忍悲傷為商業上的瑣事奔忙,我可做不出來。親愛的繼母,這些俗事就交給我吧,您還是待在家裡頤養天年吧。」

    「好一個孝順的兒子!」我的身子因憤怒而微微顫抖。從我進公司,當上笪頌賢的貼身秘書,就一直參與公司的經營。我並不只是擺著好看的花瓶,我也付出了很多。尤其是笪頌賢病重期間,公司都是由我坐鎮,這個太子爺憑什麼一回來就把我排擠到一邊,奪走我手中的一切?

    「多謝讚美。」他像個西洋紳士一樣誇張地一鞠躬,轉身向門外走去。

    我抓下牆上的畫框,舉起來,可是對著那高大、威嚴、充滿自信和氣勢的背影,手中的畫框像有千斤重,怎麼也砸不下去。

    ☆☆☆☆☆

    仰著頭,看著這座三十五層的大樓。這是達賢集團的總部,位於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的黃金地段。一樓至十八樓,是達賢旗下的百貨公司、餐廳、俱樂部,還有外租的寫字間;十九至三十四樓是公司的各個部門;三十五樓是總裁室,寬敞地佔了整個一層樓,除了秘書室、檔案室之外,還有浴室、酒吧齊全的小套房、檯球室、健身房。當然,這樣的佈局是我的功勞,以笪頌賢那吝嗇的性子,才捨不得這麼大手筆呢。

    曾經站在三十五層樓向下俯瞰,夢想有一天把整座大樓踩在腳下,為那一天我做了那麼久的準備,怎麼能任一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破壞一切呢?

    底樓的接待小姐看見我,甜美的笑容立刻僵住,嘴巴張成了O形。

    我對她們視而不見,逕直走到直達三十五樓的專用電梯門前,低下頭在皮包裡翻找磁卡。粉盒、面紙、鑰匙、金卡……該死,專用電梯磁卡呢?越急越找不到,煩躁得想把皮包裡的東西都倒出來。我深吸口氣,告訴自己鎮靜,向大廳另一頭的警衛招招手。

    「夫人。」警衛走到我面前。

    「去把保安部丁主任叫來。」

    「是。夫人。」

    不一會兒,有點中年發福的保全部主任丁敏中就急匆匆來到我面前。「夫人,有何吩咐?」

    「我把專用電梯磁卡忘在家裡了,幫我打開電梯。」我知道專用電梯磁卡除了總裁、總經理和他們的秘書之外,保全主任手上也有一張。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意思?」

    「我得到命令,夫人從今天起不能再使用這部電梯。」

    「為什麼我不能使用這部電梯?」我的聲音陡地尖了起來,「我命令你快給我打開電梯!」

    「這個……屬下只是奉命行事。」

    「誰的命令?我現在還是達賢的代理總裁,我才是那個有資格下命令的人!」

    「對不起。」丁敏中語氣雖然還恭敬,可是卻一臉決不讓步的表情。我死死地瞪著他,恨不得用眼光把他燒成灰。這個死人頭,一向自以為死忠,從前就看不慣我這個憑色相一步登天的狐狸精,要不是看他只是個小小的保全主任,對我構不成威脅,我早就設法把他踢出達賢了。想不到今天讓他逮到機會,竟然狐假虎威地惡整我。

    正是上班時候,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好多人都停下腳步,遠遠地觀望這一齣好戲。深呼吸,深呼吸,我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好吧,我就坐員工電梯上去。我會查清楚是誰搞的鬼。」穿過看熱鬧的人群,我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表情,我才不讓這些人免費看我的笑話呢!今天這一切,我會算在笪尉恆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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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員工電梯裡已經有了三分之二的空間站了人,我一踏入,原來聊天、哈拉的聲音立刻沉寂下來。

    「對不起,我有件東西忘了拿。」一個人低頭退出電梯。

    「哎呀,我忘了……」一個又一個找著借口退了出去,有的人乾脆連借口也懶得找,低著頭落荒而逃。不過片刻,這座直到十九樓的電梯裡只剩下了我。

    這些都是平時「夫人」長、「夫人」短,跟前跑後、爭獻慇勤的達賢員工。消息傳來得還真快呀,看來他們已經知道了昨天宣佈遺囑的結果,知道達賢要改朝換代了。哼,沒那麼容易,笪尉恆想要順利執掌達賢,還要過我這一關呢。

    看著閃爍的樓層指示燈,我淡淡一笑。人情冷暖我見得太多了,還會在意這些嗎?我等著他們給我舔鞋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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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三十五層樓空無一人,助理秘書一見到我,也和其他人一樣,一副吃驚又不敢露出吃驚表情的樣子。

    「怎麼沒有人?」

    「這……笪……先生在三十三樓開會……」

    我一秒鐘也不耽擱,立刻蹬蹬蹬地步入電梯。三十三樓的會議室,是董事會或高層主管會議專用的,只有公司面對重大決策,或年終審核才會動用。

    輕輕一推,厚重的原木門就無聲地打開,滿室西裝領帶的人都注目同一個方向,表情精彩萬分。

    我無視這些,微笑著招呼一聲:「大家好。不好意思,我來遲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聲音清脆悅耳,給我自信。

    喝!那個人居然厚臉皮地坐在主席的位子上,衝我皺起眉頭,「你來幹什麼?」語氣好像在責怪孩子不該在大人有正事時來搗亂。聽得我心裡火大,不過,忍住,我會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來參加董事會呀。」我拍拍坐在主席位旁邊的總經理龍水堂,他立刻尷尬地站起來。

    「在我印象中,你好像不是公司董事吧?難道是我記錯了?」

    「你沒記錯,」我一點都不客氣地優雅坐下,雖然這不是我想坐的位子,但至少它是最靠近主席位子的地方,我可以暫時坐一下,「你剛回來,只是匆匆看了下公司的資料吧,竟然就能記得這些細節?年輕人的記性就是好。」

    有人為這一句顯示長輩身份的話在喉嚨裡悶咳,我假裝沒聽見。也許我年紀不一定比笪尉恆大,但總是他的「母親」。

    他的眉皺得更緊了,「那麼您老人家是來……」

    好一個「老人家」!我欣賞地衝他一笑,「難道資料沒告訴你我的另一個職位?」他嚴肅的表情好像回想起了什麼,雖然不甘願卻又只得暫時隱忍下來,轉向呆若木雞的眾人說:「好吧,開會了。」

    「笪先生,容我提醒您,您的位子……」我挑釁地揚揚眉。

    笪尉恆雙目突然射出獵豹似的寒光,直直地盯著我,好像要用眼光把我燒成灰,讓人從腳底直寒到心裡。我惹惱他了!他決不會如表面那麼溫和無害,本質上他應該是一隻嗜血的獵豹!可是我不能畏縮,勇敢地迎視著他的目光。

    大廳裡靜得連一根頭髮落在地上的聲音也能聽見。

    我以為這一刻會持續到永久,可是很快結束了。笪尉恆鎮定地移開目光,掃視一下所有的董事,從容地站起身。「是我僭越了,那麼就請代總裁笪夫人先上座。」他特別加重那個「代」字。

    總算扳回了一城,感覺真好。我還以為自己會牢牢定在他的目光下,再也動彈不了呢。我假裝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暗示:你這「代」總裁還能做多久?烏鴉插上幾根孔雀羽毛,還真以為自己變成鳳凰了。我站起身,坐到主席的位子上,環視表情尷尬的董事們。我知道這個位子坐不了多久,但能給那張總是得意洋洋、一臉奸笑的臉有一個痛擊,我心裡真是痛快得想大聲唱歌!要不是在嚴肅的董事會上,要不是還穿著拘謹端莊的喪服,我也許真的會那麼做!

    「各位董事,」我端整表情開始主持會議,「今天的董事會由誰召集?」

    「我。」

    「我。」

    兩三隻手舉了起來,我在心裡飛快地估算,他們代表的股權加起來,已經夠召集董事會了。

    我點點頭,「恕我冒昧,今天在場的,有人好像還不是董事會成員吧?」

    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看著笪尉恆,他剛繼承達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成為達賢最大的股東,但,他還不是董事。

    我也看著他,等著他利如死光的眼神。但他似乎一點也不為我的話意外,只是溫和地笑笑,可是這樣更讓我毛骨悚然。

    「好吧,我先退出。」他轉身瀟灑地向門口走去,好像一個退出舞會的王子,優雅從容,沒有一絲狼狽。

    我心裡有一絲不安,隱隱覺得對他步步緊逼,似乎是不智之舉,他決不是簡單的人物,也許我惹了不該惹的人。可是我什麼也顧不得了,向他挑戰的慾望凌架了一切的理智和謹慎。

    暫時拋開隱約的不安,開始會議的第一項議程。「請問齊老和吳老,今天召集董事會有何重要議題?」

    「笪老去世了,我們都難過。」開口的是吳達仁,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一隻老狐狸,「這幾天,公司群龍無首,股票連續下跌,員工人心浮動,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那麼吳老有什麼建議呢?」接下來他該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了吧?

    「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咱們達賢是亞洲十大公司之一,更不可一天沒有主事人,否則面對千變萬化的形勢,很可能出現危機,所以我和齊老、王老等都認為當務之急是選舉出新的董事會主席。」

    「是啊,是啊。」立刻有幾個點頭附和。

    笪頌賢在世時,吳達仁就對董事會主席的位子垂涎已久,好不容易盼到笪頌賢嗝屁了,他當然迫不及待地發難。

    「哦。」我故作沉吟地點點頭,「還是吳老遠見卓識,一心為公司的大局考慮。唉,頌賢從病重到過世,我真是心力交瘁,只有多仰仗各位了。吳老心裡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嗎?」

    「董事會主席嘛,要主持大局,必須沉穩持重,有一定資歷,對公司有感情,人品能力深負眾望……」他就差說出自己的名字了。

    「我們認為吳老最合適。」

    「是啊,吳老德高望重……」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附和,吳達仁差點掩飾不住欣喜的神色,嘴裡還在謙虛:「哪裡,哪裡……」

    早就串通好了嘛。我心裡暗笑。他能當上董事會主席也好,一隻老狐狸總比一頭獵豹好控制。不管如何老奸巨滑,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好色。我可沒忘記他在茶水間裡偷摸我的屁股,趁我做會議記錄時在桌子下面偷偷摸我的大腿。只要給他一點甜頭……

    「嗯,我也認為吳老再合適不過,相信在他的領導下,公司一定會取得更大的發展。我提議,大家舉手表決。」

    有幾隻手立刻舉起,有幾個人猶豫了一下,也舉起了手。

    「十七名董事,兩名缺席,九人贊同,三人反對,三人棄權,通過。」我立刻站起身,帶頭鼓掌,「請新的董事會主席上座。」

    吳達仁志得意滿地走上前。我朝他伸出手,「恭喜你,吳老。」

    「是朋友們的信任和厚愛。」

    「哪裡,你德才兼備,當之無愧。」手指在他手心輕輕撓了一下。

    吳達仁的小眼睛心領神會地閃了一下亮光,「笪夫人才是女中豪傑,令人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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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洗個泡泡澡,好舒服。我按下開關,讓按摩浴缸的漩水流沖刷著我的身體。

    「啦啦啦……」我好像一條魚,在水中翻滾,飄來蕩去,抓起一把泡泡,向上拋,讓它將燈光折射出七彩的迷幻。我鼓起腮幫子,呼地吹一口氣,把一個落下的大泡泡又吹上天。「啪——」泡泡破了,可是一點也沒有影響我的好心情。

    「啦啦啦……」我的歌喉不錯,還曾經在民歌餐廳駐過唱,但是現在,打了勝仗的興奮,讓我的歌聲走板。

    「砰——」浴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昂藏的身影大步闖了進來。

    「啊——」我尖叫著把身子縮到水下,「出去!誰准你進來的?快出去!」

    笪尉恆大踏步地走到浴缸邊,陰鬱著臉,居高臨下俯視著我。

    「出去!你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嗎?別告訴我美國連基本的國民教育都沒有!」我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舌頭。

    「美國當然有國民教育,」他蹲下身,危險的眼神牢牢盯住我,「可是沒教育我要尊敬一條美女蛇。」

    我氣得捧起水向他頭上一潑,「走開!」

    水順著他的髮絲向下淌,他抹了一下臉上的水滴,邪邪一笑,「你的胸部走光了。」

    「啊——」我急忙往下一縮身子,誰知一下滑到了水裡,「咕嚕,咕嚕」灌了兩口水,手拚命掙扎著,想抓住浴缸的邊沿。

    一隻大手抓住我的手把我提出水面,我拚命地咳著,咳出嗆進喉嚨的水。老天,混合了香精、沐浴乳的水聞起來香,喝起來可一點也不好喝。

    笪尉恆只是冷冷地看著我的狼狽相,冷酷的神情使我一點也不懷疑,我就是淹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動一動眉毛!

    「該死!」我總算喘過氣來,也顧不上自己正赤身裸體,揮拳捶上他的亞曼尼西裝,「你該死!你差點害得我沒命,你知不知道!」

    他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冷冷地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可惜差點。」

    「你……」我掙不脫他強有力的鉗制,身上有些發冷。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應該聰明地看清形勢,不要和我作對。」

    愣了一秒鐘,我立刻反擊:「你是指今天的董事會?你雖然是最大的股東,但不是董事,沒有資格參加會議。」

    「向我挑戰?」他挑起一側的眉毛,「奉勸你不要拿著雞蛋碰石頭。」

    「誰是雞蛋誰是石頭還不一定呢。」我倔強地反唇相譏。

    他邪惡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你不會以為自己這又香又軟的身子是石頭吧?」

    他以為我會害羞、發窘嗎?好吧,是有一點,但我可不會在他面前示弱!我故意把眼光掃向他的某個部位,也學著他的邪惡笑容,「那麼,你認為自己是雞蛋嗎?不怕蛋黃被捏出來?」

    他微微怔了一下,仰頭暴發出一陣大笑,「哈哈……我忘了,你可不是什麼清純的名媛淑女……」

    「彼此彼此,你也不是紳士。」一個紳士是不會在女人赤身露體時闖入,還站著不走。

    「那我們的戰爭就不必顧及什麼禮節、規則了?」

    「請問你顧及過嗎?」我冷笑著睨視他。

    「很好,我喜歡強有力的對手,太肉腳的敵人會讓我感到無聊乏味。」

    「很高興能成為你的勁敵,我應該感到榮幸嗎?」

    他放開了我的手腕,該死,他的手是鋼鐵做的嗎?我的手腕上有一圈紅印,已經疼得麻木了。

    「你是可以感到光榮,能成為我的敵人也要具備一定的實力的。」他無視我揉著手腕,怨憤地看著他,沒有說一句抱歉的話,端起浴缸邊的紅酒一飲而盡。

    「那是我……」慶功的酒。後半句我沒敢說出來,目送著他站起身向門外走。

    走到門邊,他停下了腳步,但沒有回頭,一字一頓地說:「你會發現,惹上我,是你最大的不智。」話音一落人已消失在門外。

    「呼——」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下意識地伸手去拿酒,可酒杯已經空了,涓滴不剩。

    「可惡!」我恨恨地把酒杯朝笪尉恆消失的方向扔過去,「光啷!」水晶高腳杯在門框上摔成了碎片。

    「向我宣戰了……」我喃喃自語。好吧,我期待著這場戰爭。

    ☆☆☆☆☆

    第二天一早,我的手腕果然淤青了一圈,疼得連刀叉、筷子都沒法拿。坐在餐桌旁,我邊喝一口豆漿,啃一口饒餅,一邊翻看報紙的財經版。

    達賢選舉出新的董事會主席的消息已經發佈,新任主席吳達仁還表示將在近期內召開董事會,任命新總載。股價也已略有回升。

    看來我該抓緊行動了,我再啃一口芝麻燒餅。

    「大家早。」笪尉恆神清氣爽地出現了。在經過了昨天那一場戰爭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真是不簡單。

    「早。」我眼皮也沒抬一下,偷偷從睫毛下偷覷他。

    「今天有什麼新聞嗎?」

    他竟然沒話找話地閒聊,我也不能太沒有風度,把報紙一折遞給他。「著名影星王綺雲終於嫁給了她孩子的父親。」

    「哦,就是那個未婚生子,卻不肯透露兒子的生父是誰的紅星王綺雲?」

    想不到他在國外,對國內的娛樂圈八卦也不陌生。「是啊,那位藏鏡先生我也認識,和達賢有業務往來。他太太曾和我一起打牌。一個心氣高傲的烈性女子,和丈夫是大學同學。」

    「聽說那位太太知道了丈夫和王綺雲的事後,大鬧特鬧,鬧丟了自己的婚姻,把丈夫推進了王綺雲的懷抱。」

    標準的男人說辭。「他先生外遇和她的大吵大鬧孰先孰後?不要顛倒了因果好不好?先生和別的女人兒子都生了,她不鬧又能保有什麼?愛情嗎?早已因背叛而千瘡百孔;婚姻嗎?也只剩下個空殼、一個頭銜而已。換了我還不只是鬧一鬧呢。」

    「哦?」笪尉恆似乎對我的說法產生了興趣,「有人說這是愛情的偉大勝利,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冷笑一聲,「他要是真愛王綺雲,怎麼會讓她兒子都生了一兩年,還沒名沒分,獨自承受世人的異樣眼光和指責謾罵,連站出來一起承擔的勇氣都沒有?最後還要在妻子大鬧特鬧、不肯罷休的情況下才離婚娶了王綺雲,很難讓人相信他愛誰。」

    「男人有時有很多無奈……」

    我更是嗤之以鼻,「不如說是懦弱自私。事業、名望、婚姻、家庭、妻子、情人,什麼都想得到,什麼都想擁有,什麼都怕失去。害怕承擔自己行為的後果,不願作出一點犧牲,而讓女人去承擔。在這件事中,真正勇敢的是兩個女人,一個為愛忍受著世人的嘲罵、鄙視,無盡地等待;一個為了一份完整無缺的感情毅然家醜外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兩個女人不是很讓人欽佩嗎?」

    笪尉恆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注視著我,看得我快要不自在時,才朝我舉一下盛著牛奶的玻璃杯,「你也很令人欽佩。」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咀嚼著,指我是個值得用心的敵手嗎?剛才和諧融洽的氣氛差點讓我忘了我們是敵人的事實。

    「李嬸,收拾兩間客房。」我聽見笪尉恆對站在一旁伺候的管家說:「尉芳要回來了,還有她的未婚夫。」

    笪尉芳?千金小姐要回來了?我又多了一個要對付的敵人嗎?

    ☆☆☆☆☆

    午覺醒來,傭人就告訴我尉芳小姐和她的未婚夫到了。我匆匆梳洗一下,穿著家居便服走下樓。才到樓梯口,就聽見夾雜著中英文的談笑聲,其中有女人的聲音。幾個人的聲音中,我能很輕易地分辨出笪尉恆渾厚低沉的笑聲,那是讓人一聽也跟著感到愉悅的笑聲。

    談笑聲突然靜止,幾雙眼睛一起看著我。其中一雙,充滿了敵意和鄙視,來自在座惟一的女人。我猜那一定是笪尉芳,二十四五歲的樣子,長得一點也不像笪頌賢,有一雙大大的眼睛,也許遺傳自母親那一方。

    「你是尉芳吧?歡迎你回來。」我努力表現得親切友好,但沒有伸出手,免得她當場給我難堪。

    笪尉芳果然選擇對我的友好視而不見,哼了一聲轉過臉。

    我不動氣地微微一笑,轉向那個俊美的混血男子,「你好,我是尉恆和尉芳的繼母,楊仕儒。」

    這個混血男子好像有點不知所措,急忙握住我伸出的手,「你好,伯母,哦,不,不是,你好,夫人。」不知是我的年輕還是我的身份出乎他的意料,大概笪尉芳沒有對他說清楚吧。「我是傑尼-宋。」

    「那麼我就叫你傑尼,可以嗎?」

    「當然可以。」傑尼的臉上有可愛的紅暈。

    「傑尼!」笪尉芳厲喝一聲。

    「啊?」

    「你上樓去看一下我們的行李放好沒有。」

    「我?好吧。」傑尼對他竟被安排去檢查行李感到有點不解,但還是聽話地上樓去了。

    笪尉芳警惕的眼神斜視著我,那裡面的敵意有著女人特有的酸味,好像在警告我這狐狸精離她的男人遠一點。

    我挑挑眉笑了。她真的以為她的警告就可以嚇住我嗎?我只是暫時對那隻小綿羊沒興趣罷了。

    「不打擾你們兄妹敘舊了。晚上我叫吳媽多弄幾個菜,為尉芳接風,有什麼特別愛吃的,就告訴我一聲,直接和下人說也可以。」我從容地離去,心裡玩味著笪尉芳的敵視目光和傑尼-宋靦腆的表情,有趣的一對。這一刻,我已經把笪尉芳從敵手名單中剔了出去,她不值得我用心。

    ☆☆☆☆☆

    笪尉芳一點也不掩飾對我的敵意,我和她說話,她假裝沒聽到,我向她微笑她假裝沒看到,連我給她夾菜,她也把碗挪到一邊,讓我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幸虧傑尼-宋有些看不過去,急忙用他的碗把菜接過去,一面臉紅地解釋說他最愛吃這個,結果換來笪尉芳在桌子底下狠狠的一腳,又急又疼,連臉孔都漲紅了。

    我有點想笑,好像小女生和小男生的遊戲,這種場景究竟離我有多遠了?好像一輩子那麼長。

    一回頭,卻發現笪尉恆正從杯沿上方用探究的目光看著我,迎著我的目光,也沒有迴避。他這樣看著我多久了?想觀察出點什麼?我低下頭,扒著碗裡的飯,沒注意嚼在嘴裡的是什麼味。

    「大哥,股東大會什麼時候召開?」

    我立刻豎起了耳朵。

    「近日吧。」

    「你的股份加上我的,已經超過了半數,你進董事會沒問題。」

    「嗯。」

    「進了董事會,你的表決權超過所有其他的董事,對吧?」

    「對。」

    「那麼,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從外人手裡拿回爸爸的公司了。」笪尉芳不忘向我這個外人投來示威的一瞥。

    這就是他們的計劃?沒什麼特別嘛,我早就料到了。不過,方法雖然簡單,卻很管用,我該怎麼應付?

    離開餐廳回到房間,我立刻迫不及待地給吳達仁打電話,約他出來談一談。我們約好在一家貴族俱樂部見面。

    放下電話,卻看見笪尉恆悠閒地斜倚著門框,顯然已經聽了一陣了。

    「你怎麼進來的?」我明明鎖上了門。

    他晃了晃手上的一把鑰匙。該死?管家手上有一把主臥室的鑰匙,好安排傭人打掃房間,但是,沒有我的允許,沒有人敢隨便進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慢條斯理地走過來,「你不用怪李嬸,她是個聰明的管家,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意思是我只是個長住的客人而已?我沒忘記笪頌賢的遺囑中把這座豪宅留給了他,我僅有居住權而已。

    「你要和吳達仁見面?」

    「你管不著。」他果然什麼都聽見了。

    他拿起電話聽筒遞到我面前,「給他打電話取消約會。」

    「我為什麼聽你的?」我冷笑。

    「我警告過你,不要試圖和我作對。」

    想起他警告的那一幕,我臉上有點發熱,但反抗他的念頭壓住了羞澀。「我偏不,我想和誰見面就和誰見面,你沒資格管。」

    「很好。」他用力一扯,電話線斷了。

    「你幹什麼?」

    他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回答:「你需要好好休息,仔細想想。」

    我意識到他的意圖,驚慌地跳起來向門口撲,可是遲了一步,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開門!」我拉住鍍門把手,可是門外傳來喀喀的聲響,門被反鎖上了。

    「開門!放我出去!」我絕望地拍門喊著,沒有人回答我。

    即使把喉嚨喊破,手拍斷,也不會有人理睬我。我無力地滑坐在地上,雙手摀住了臉,難道我只能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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