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港灣 第九章
    接到李凌的信件後,羅秉翰就急著趕來台北。想見柯政陽一面的他,卻被唐霈震擋在門外;而且老是拿「老大不在」、「老大不想見你」……諸如此類的話來搪塞他。已經四五天了,羅秉翰還是不得其門而入。「我來了這麼多次,就算柯先生再怎麼忙,再怎麼不想見我,他也不該無動於衷。」不對!這一定是唐霈震搞的鬼,我要進去一探究竟。」

    羅秉翰偷偷地潛入柯政陽所在的別墅。

    羅秉翰來到二樓。當他經過客房時,半掩的門讓他看見了柯政陽。

    「柯先生——」羅秉翰快速地進入,且把門關上。

    「秉翰!你怎麼會來?太好了!你來,那事情就有轉機了!」

    「何先生,我是拿信來給你看的。」羅秉翰把李凌的信交給柯政陽,在柯政陽看信時,羅秉翰說:「其實我已經來了四五天了,可是唐霈震就是不肯讓我見你。」

    「他當然不會讓你進來,因為我被他軟禁了。」柯政陽看完信後,邊折信給邊說著;他不理會羅秉翰的驚訝,繼續說道:「雖然不明白李凌為何會寫這封信,但我猜,這八成又和唐霈震脫不了關係。現在當務之急是——」

    「救你出去!」

    「沒錯,而且也要救蕙儀。」

    「蕙儀?」

    「是啊!那個畜生拿蕙儀來威脅我!」

    「難怪這幾天,我一直聯絡不到蕙儀。」

    「唉!就是不知道他把蕙儀藏在哪裡?」

    「我想我大概知道。因為前兩天我來找你時,他說你不在,而那時候他急著要出去,所以我就跟蹤他,我想蕙儀應該是被他藏在那棟別墅內。」。

    「那……那我們趕快去救她!」

    羅秉翰扶著柯政陽匆忙地下樓,快速地走出屋子,但當他們正要離去時,唐霈震一行人發現了他們。

    「沒有人能在我的地盤上來去自如,更沒有人能不經我的允許就擅自離開——攔下他們!」

    唐霈震斥喝著手下,羅秉翰則快速地掏出槍,可是,對方的人數實在太多。柯政陽看情形不對,他斷然決定,留下一個有用的身軀去救柯蕙儀。

    「秉翰,你先別管我,你趕快去救急儀!」說完,柯政陽拚命地將羅秉翰拉離開。

    「可是……」在羅秉翰猶豫之餘,一顆子彈朝他射了過來。

    「危險!啊——」柯政陽推開羅秉翰,替羅秉翰挨了一槍。

    「柯先生——」羅秉翰爬起身子,抱著血流如注,已倒在地上的柯政陽。

    「別讓我死不瞑目,快去救蕙儀,別管我!」

    羅秉翰趁著唐霈震一行人尚沉溺在柯政陽將死的驚駭中,快速地逃了出去。

    唐霈震則是跑上前去查看柯政陽。「老傢伙,你不能死啊!你還沒答應要讓我繼承「陽輝」,你不能死……」而柯政陽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竟是——

    「哼!畜生,我……死……都……不……不會……答……答應……的!要……和……和……我……一……起下……地……地獄嗎?哈……」

    最後柯政陽在笑聲中向世界揮別。那臨死前的笑聲,讓唐霈震感到毛骨悚然。

    「大哥——大哥——」唐霈震的軍師搖晃著他。「一切都還有得救,只要逮住羅秉翰,那我們的計劃還是可以照常進行!

    「對!要逮住羅秉翰,不能讓他跑了!走,咱們快追!」

    ※            ※            ※            ※            ※

    唐霈震手下在發現陳欣嵐逃走後,並沒有馬上通知唐霈震,因為他們不敢承擔後果。而且他們心想,一名弱女子跑不遠的,所以只留下三個人守著柯蕙儀,其餘的都派出去找尋陳欣嵐。

    羅秉翰來到別墅,一見這情形,他順利地把看守的三個人都殺了,但自己也身中數槍。他忍著痛,「蕙儀——蕙儀——」羅秉翰樓上、樓下,一間間地找,終於在三樓的最後一間房間內,看到了他找尋已久的女孩。

    「蕙儀!」

    「秉翰!」

    「啊——」羅秉翰一不小心碰觸到了他身上仍在流著血的傷口,痛得叫出了聲音。

    「你受傷了?!」

    「現在別管那麼多了,我們快走吧!唐霈震他們就快要到了!」

    「好!」柯蕙儀扶著羅秉翰迅速地下樓;他們從後門逃了出去,他們拚命地逃,直到兩人再也走不動,跑不動;尤其是羅秉翰,他再也走不動了。

    「秉翰,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剛剛我們不應該走這邊的,從前門走,或許還可以求救,但現在,我們躲在這裡,你又傷得那麼重……秉翰,你振作點!我馬上帶你去醫院,天啊!」柯蕙儀試著要扶起羅秉翰,但是她卻辦不到。

    「算了,蕙儀,我休息一下就行了,你千萬不能輕舉妄動,要不然,你會再被抓回去的。」

    羅秉翰虛弱地說完,將背靠向一塊大石頭,右手按著腹部的傷口,閉著眼睛休息。過了一會兒,羅秉翰突然睜開雙目,用滿是血跡的雙手握住柯蕙儀的手。

    「蕙儀,你要堅強點,柯先生他……」

    「我爹地怎麼了?」

    「他……遇害了!」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怎……」柯蕙儀傷心地哭了起來。

    「蕙儀……」羅秉翰想要起身安慰柯蕙儀,但他因失血過多……

    「啊——」

    「你沒事吧?」柯蕙儀趕緊扶羅秉翰躺好,在羅秉翰靠回石頭上,柯蕙儀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因此,她抑止淚水,看著傷勢嚴重的羅秉翰。

    「蕙儀,不要難過,柯先生他不會孤單的。我想,再過不久,我大概也會隨他而去,我會照顧他的……」

    「不許你胡說,我不允許……」她原本已停止的淚,又再次奪眶而出。柯蕙儀抱著羅秉翰,這次的淚水,已是無止盡地氾濫了。

    「蕙儀,你別哭,我要你答應我,好好地照顧自己。你還有媽咪,不要太傷心。」羅秉翰躺在柯蕙儀懷裡,抬頭看著滿臉淚痕的柯蕙儀,他的聲音已經微弱得快聽不見了。

    「蕙……儀……不要……哭……了……」羅秉翰用著最後的力氣說道:「老天……爺……啊!我……從未向……您……要求……過什麼?但……現在,我……求您……讓……蕙儀……逃……過……唐霈震的……追殺吧!蕙儀……其……實能死……在你懷裡,是我的……幸福,我……愛……你……」說完,羅秉翰安詳地合上眼睛。

    「秉翰?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柯蕙儀看著蒙死神召喚而去的羅秉翰,傷心得不能自己。

    「我要守著你,一生一世……」她承諾著。

    ※            ※            ※            ※            ※

    「全是飯桶!」

    唐霈震來到別墅,看到三個被殺的手下,生氣地叫吼著:「還不快追,真是白癡!」

    「等一等,大哥!」一個手下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大哥,條子來了,我剛剛在路口看到的,大概再過一分鐘,他們就到了!」

    「什麼!這……」

    「大哥,先自保吧!」唐霈震的軍師說著。

    「好吧!大家注意,從現在開始,大家各走各的,自己保重。三天後,總部集合,逾期不到者,就算是背叛。」

    唐霈震說完後,屋內的所有人都做鳥獸散;所以等警察趕到時,別墅裡除了三具屍體外,什麼也沒有。

    「到處找找看!」刑事組依照辦案程序查看命案現場。

    「你們那邊有沒有發現什麼?」

    「在後院發現血跡,看樣子是朝樹林那邊延伸而去的。」

    「好,帶一些人去瞧瞧。」

    一群警察朝著樹林麗去。他們順著血跡追蹤,最後停在一處草叢前;他們將草叢撥開一看,只有一名神色恍惚的女孩,跪坐在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身旁。

    「死了!」一名向前查看的警員對自己的同僚說著。

    在清理一切時,他們不時地向這失魂落魄的女孩投以憐憫的眼光。

    ※            ※            ※            ※            ※

    匆匆忙忙地趕到基隆港的陳欣嵐,從碼頭工人的口中得知,李凌所乘坐的那艘船已在十分鐘前起航了。

    陳欣嵐站在碼頭上,看著遠方已成小黑點的船隻,一顆心正在淌血。她緊握著手中的信,那熟悉的字跡,字字令她心疼;她用顫抖的雙手打開信封,那是她尊敬的大哥!深愛的人,而如今……陳欣嵐滿懷悲傷地看著李凌留給她的信——

    欣嵐:

    原諒我,我必須為愛而流浪;我要去很遠的地方。

    從前,我曾有個夢想——要浪跡天涯、遊戲人間;但自從與你相識之後,飄浮的心已生了根,而這個夢想也離我好遠好遠。如今,我為了愛你再次起航。背起了夢的行囊,心情卻再也不如從前那般灑脫。我知道這叫「牽掛」,我牽掛你,所以我要你好好照顧自己。

    遊子是沒有家的。所以請你就當我是個過客吧!在這廣大的人生海洋裡,我們輕輕相遇,縱使我們曾激起浪花,但現在,就讓一切歸於平靜吧!我有的,只是一顆漂泊的心,不值得你苦苦守候。

    乾爹拿你來威協我,為了不讓你受到傷害,所以,請原諒我這個殘酷的決定。你還有美好的大學生活在等著你——欣嵐,我去追求最初的夢,希望你也能尋得一片自己的天空。不能看見你穿大學服,是我最大的遺憾,但你卻是我永遠的驕傲。

    一個最初的誓言——我愛你永遠不變!希望風能吹散這句話,希望時間能將你腦海中有關我的記憶逐一抹平。

    真的,一個沒有歸期的遊子,不值得你守候。地球會因你而轉動,宇宙會因你而不滅。無論如何,請你保重。

    李凌筆

    陳欣嵐的淚滴濕了信紙,雙手依然顫抖,心依舊疼痛。

    陳欣嵐朝著海面大喊:「激起的,是永遠也無法撫平的浪花;風,無法吹散你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浪跡天涯的遊子啊!我等著你回航;因為時間會證明我們之間不是神話!」

    陳欣嵐跑離碼頭。「何處是我的避風港啊?」陳欣嵐自問自答:「家!還好,我有個家!」

    ※            ※            ※            ※            ※

    四雙焦急的眼睛一直盯著陳欣嵐的房門——陳欣嵐從基隆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鎖在房裡。

    「欣嵐,你開門啊!讓媽看看你,你晚餐沒有吃,你出來好不好?」

    「媽——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我不會有事的。」陳欣嵐的聲音透過一扇門,更顯得微弱。

    陳欣嵐的爸爸覺得時間已經不早了,所以他說:「文彥、夢竹,已經很晚了,你們回去吧!就讓欣嵐一個人靜一靜。」

    「好吧!那伯父、伯母,我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欣嵐,再見。」林文彥說著。

    「再見。」陳欣嵐的母親送他們出去。

    在房裡的陳欣嵐,反覆地看著李凌的信件,一次又一次地哭泣;陳欣嵐知道,這將會是一個失眠的夜,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失眠。

    經過兩天兩夜的思考,她想通了,對自己說:「不是說過要尊重大哥的選擇嗎?這就是他的決定,所以我必須遵守承諾。接受吧!大哥,讓我替你訂個歸期,就四年後吧!在我畢業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歸來。既然已接受大哥的決定,那麼我就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勇敢地去走屬於自己的路,大哥是射進我心裡的第一道陽光,就讓我真心守候吧!我的太陽!」

    陳欣嵐再次「粘」好自己破碎的心,準備重回這世界。就在家人著急得要撞開她的房門之際,她打開門,大夥兒驚訝地看著她。「天啊!欣嵐,你瘦了一圈!」她母親心疼地看著她,而陳欣嵐只淡淡地說:「媽,那你就幫我補回來吧!我會好好地活下去。」

    陳欣嵐如期地進了大學,不到兩個月,已是學長們爭相追求的對象;但她的心早已為李凌封閉了,所以,對她有意思的人都知難而退。四年下來,她不僅成了學校裡的「才女」,更贏得了「冰山美人」的封號。

    在高雄的四年,她幾乎沒笑過。她的成績讓教授們尊敬三分,但她的同學對她,可都是退避三舍;所以,在學校裡沒有朋友。一顆不肯接納別人的心,怎能得到別人的熱情回應?她的同學對她的評論——是比冰還要冷,而且冷得讓人覺得寒。因陳欣嵐並不常回台北,所以林文彥及席夢竹只要一有空,就往南部跑。陳欣嵐在學校的情形,他們全曉得,也因此對陳欣嵐擔心不已。

    明天就是陳欣嵐的畢業典禮,能以全系第一名畢業,這是何等光榮?!所以林文彥與席夢竹決定南下來與她分享這份榮耀。

    一般受獎人領獎時,都會說些感言,所以當陳欣嵐上台領獎時,學校亦是替她準備了麥克風;但當她站在台上,望向所有人三秒鐘後,她只說了:「一項多餘的榮耀,感謝老天。」

    陳欣嵐從容地下台,每個人又都以為她會回到座位上,出乎意料之外地,她步出會場。

    陳欣嵐將剛才在台上所領的獎狀放在一棵樹下,漫步至海邊,這是她常來遙寄相思的地方。她知道今天最重要的,並不是她的畢業典禮,而是李凌的歸期——

    她面對大海,在內心呼喚著大海:

    陪伴我四年的大海啊!請你最後一次為我帶話,告訴我遠方的大哥——一個穿著學士服的女孩永遠等著你!

    幾個小時過去,陳欣嵐再次呼喚大海:大海啊!他沒有回來!他那遊魂般的心,沒有為我停留。他說他最希望看到我這身打扮,那就請你帶我走吧!不論有多遙遠,都請你帶我去找他吧!一個長駐我心的身影啊!我死也要見他最後一面。

    陳欣嵐張開雙臂,等著死神來召喚。海浪乘風而至,寬木的學士服在風中飛揚,而她在海浪的拍打下,宛如一個落入紅塵的精靈,為愛折損了翅膀,迷失了方向——

    而大海似乎瞭解她的悲傷,領會了她的呼喚,一陣陣浪潮推她向前;而陳欣嵐的腳步亦是不斷向前邁去……

    海,容納了陳欣嵐的身軀,吞沒了她的思緒。

    「欣嵐——」一聲適時地叫喚,象徵著老天的憐憫……

    「欣嵐——」一雙真實的臂膀抱著陳欣嵐上岸。「老天爺啊!你不能在我回頭之後,讓我得到的只是心碎。」兩片溫熱的唇,傳送的吻,不止是多年的思念,更傳達著希望陳欣嵐活過來的意念。

    當陳欣嵐一睜開雙眼,她真不敢相信她看到了她盼了四年的容顏。

    「大海真的帶我來到你身邊!我死了嗎?」

    對於這個令他心動又心痛的女孩,李凌真的是放心不下。

    「如果你想下地獄,那我會先去那兒等你。」李凌擁陳欣嵐入懷,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向她訴說長達四年的相思。

    陳欣嵐抬起頭看著李凌,小聲地問:「為什麼?」

    李凌握著她的手。「四年的海上生活,讓我看遍了人情冷暖,飽嘗了世間的滄桑;當一切繁華落盡,我終於看清自己。我錯了,欣嵐,原以為我已航向世界各地,誰知道,我的心從未遠離。每當我一次次地靠岸,卻總是一次次地心傷;我愈想忘記,你的倩影愈是揮之不去地印在我腦海裡。當塞納河畔的歌聲傳入耳際,你曾唱過的那首法國民謠又勾起了我不願記起的回憶。我終於明白,疲憊的身子也終於覺醒,原來我那顆飄忽的心,早已停泊在你這美麗的小港灣裡;所以,我回來找尋我失落的心及我深愛的人。」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滑落,陳欣嵐勇敢地擦掉憂鬱及傷心的淚。

    「欣嵐,我發誓,以後我將會竭盡所能使你快樂、幸福。因為我終於明白,只要彼此真心相愛,就算是因環境而毀滅,也是一種完美。答應我,多愛自己一些,我不許你再次凋零,更不能像今天這樣傻。如果我遲來一步,那後果真是不敢想像。一千多個沒有你的日子,我過怕了……」李凌緊緊地擁著陳欣嵐,生怕她再次消失一般。

    陳欣嵐離開李凌的懷抱;她要將這麼多年來不見的臉龐一次看個夠,突然,她發出一聲驚呼:「咦!大哥,你的嘴角怎麼瘀血了?」她心疼地撫摸著。

    「想要得知你的下落,當然就得付出代價。別擔心,是被郡邦打的。」

    「郡邦哥?!當年他對你的不告而別非常生氣,現在看來,他的氣似乎是有增無減,你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一切都和以前一樣。這片是我最眷戀的土地,因為這裡有我最愛的人。」

    「包括你乾爹嗎?」

    李凌驚訝了五秒鐘,才低著頭輕聲說:「是的。怎麼會突然提到他呢?你乾爹在你走的那天,被唐霈震的人殺死了。」

    真是晴天霹靂,李凌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大哥!你要接受這個事實。一切都變了,你乾爹及秉翰都死了,『柯氏企業』易主,『陽輝』四分五裂……」陳欣嵐鉅細地對他說著這四年來所發生的一切。

    「你乾媽是個堅強的女人,她並沒有因為你乾爹的死而倒下,反而對她的信仰更是虔誠;但是蕙儀卻因秉翰的死而封閉自己。你是她最後的希望,如果連你也不能留住她的心,那她就真的只能過著行屍走向的日子了。」

    李凌真的不敢相信,在這短短四年內竟然會發生那麼多事,但他又不得不信,他的難過寫滿全身。「現在乾媽和蕙儀呢?」

    「還住在以前的那棟別墅裡。走吧!既然回台灣了,你應該先去看你乾媽才對!」

    當陳欣嵐及李凌離去後,觀看他們已久的林文彥才緩緩開口對身旁的席夢竹說:

    「說你雞婆,你還不承認?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如果李凌沒出現,你會去救欣嵐嗎?」席夢竹認真地問著。

    「會!夢竹……」林文彥牽起席夢竹的手。「你和欣嵐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只有你才是我最愛的人,別再懷疑我對你的愛,好嗎?」

    「嗯——我考慮看看。」

    兩人愉悅地走過沙灘,留下成串的清晰足跡,好像是在對大海說:

    「我們會一直攜手走下去!」

    ※            ※            ※            ※            ※

    「孩子,你終於回來了!」看見李凌的葛憶貞喜極而泣。

    「乾媽,你別哭,都是我不孝,請你原諒我!」李凌跪在葛憶貞面前懺悔著。

    「快起來!真正有資格怪你的是欣嵐,她等你四年了。一個女人的青春歲月能有幾個四年?」葛憶貞邊扶起李凌邊說著。

    「乾媽,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欣嵐的。對於乾爹,我……」李凌哽咽了。

    葛憶貞招呼他們坐下,淡淡地說:「這個結果比我預料的晚了二十幾年,該滿足了。孩子,別再難過了,冤冤相報何時了?讓一切恩怨隨風而去吧!」

    「不,我可以不在乎唐霈震把『陽輝』搞得四分五裂,但我不能忘記乾爹及秉翰的死。既然警方已經通緝唐霈震了,那他就不能再逍遙法外。乾媽,你放心,我不會再插手管『陽輝』的事,也不會殺了唐霈震,我會讓他接受法律的制裁的。」

    「不談這些了,今後有何打算?」

    「目前尚未決定,不過,現在我想去祭拜乾爹。」

    「好吧!那就讓欣嵐帶你去,她知道路的,而且——蕙儀也在那裡。」

    陳欣嵐帶著李凌來到那片屬於柯蕙儀的綠地。

    李凌相當訝異,乾爹竟會葬在自己家裡!而曾在這別墅住過一段時間的他,竟然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地方。

    「在蕙儀面前的是秉翰,而旁邊就是你乾爹。」陳欣嵐在尚未走近墓地時,就先向李凌說明。

    當李凌來到柯政陽的墓碑前,他磕了三個響頭,注視了一會兒,才轉過頭去看著始終跪坐在羅秉翰墓前不發一語的柯蕙儀。

    「蕙儀——」

    「你終於回來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柯蕙儀開口了。

    「蕙儀,秉翰已經死了,你要接受這個事實。」

    「不!他沒有死,他仍然活在一個不知名的國度裡,那是一個你們不知道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只有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心;秉翰他永遠活在我心裡——」

    「別這麼傻,如果秉翰地下有知,他也不會答應你守著他一輩子的。你應該活在真實的世界裡,而不是自我封閉。」

    「他雖沒答應,但他也沒告訴我他反對啊!我愛他,從他離開的那一刻起。這裡讓我覺得真切,守著秉翰,我無怨無悔。」

    「那於媽呢?她年紀也大了,你就忍心丟下她不管嗎?」

    這句話使柯蕙儀沉默;一會兒之後,她才開口:「我會好好照顧媽咪的,你放心,因為我曾答應過秉翰;但我還是會守著秉翰,一生一世……」

    李凌知道,現在就算他把嘴巴說爛,柯蕙儀也不會改變心意,所以,他只好和陳欣嵐黯然離去。

    ※            ※            ※            ※            ※

    季郡邦自從離開「柯氏」之後,就利用自有的資金開了一家貿易公司。在四年的努力經營下,他的公司已稍具規模。

    「回家吃晚飯」是季郡邦每天的例行公事。但在黎芷蕙生完第二胎後,他的「例行公事」又多了兩件:幫忙做家事及帶小孩;因為他實在捨不得讓黎芷蕙太勞累。

    一個極像黎芷蕙的女孩及兩個一模一樣的「小郡邦」,這三個孩子只要一鬧起來,他們家可是天翻地覆,而他們夫婦兩個每每忙得喘不過氣來。

    現在,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廚房裡有著熱騰騰的飯菜,但無人享用;因為季郡邦與黎芷菁正忙著為雙胞胎洗澡。這時,門鈴響了,季郡邦卻忙得沒有多餘的手來開門,所以他只好向在客廳玩耍的女兒求救了。

    「小華君,爸爸沒空,你去開個門好不好?」

    「好。」小小的身軀慢慢挪到門前,她努力地打開門後,好奇地看著兩個訪客。

    「小華君,是誰來了?」季郡邦動作敏捷地替雙胞胎的老大穿好衣服,抱著他往客廳走去。

    「是冰淇淋阿姨,還有……還有……不知道叔叔。」

    「什麼冰淇淋阿姨?她是欣嵐阿姨——」那誰叫「不知道叔叔」?季郡邦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加快腳步來到客廳。

    「欣嵐,李——李凌!」

    季郡邦從驚訝中醒來,他跑向前去,抱住李凌。「你還是來了,我以為你不會認我這個朋友呢!」

    「小心你的孩子!是你上輩子欠我的,所以這輩子,你注定逃不開我的糾纏!」李凌拉開和季郡邦的距離,以免季郡邦手上的孩子成了夾心餅。

    「郡邦哥,你放心,你們的交情,你打不散的。」陳欣嵐露出四年來難得一見的笑容。

    「原來是你們啊!快進來坐嘛!」抱著孩子出來的黎芷菁,熱烈地招呼著。

    在大夥兒坐定後,季郡邦即向小華君介紹她口中的「不知道叔叔」。「小華君,他叫李凌,不是叫做『不知道』。」

    「郡邦,你女兒反應真快,還會替我改名字!」

    「她才皮呢!鬼靈精一個。哦——對了,你剛回來,就先住我這兒吧!等你有了打算再說。」

    「那怎麼可以?現在你有老婆、孩子了,我怎麼可以……」

    「你真是夠三八,難道我會怕你麻煩不成?再說,我們一家人都希望你住下來。」

    「對!」在黎芷菁表示贊成前,在一旁玩耍的小華君竟然先開口了。

    大家都好奇地看著小華君。

    李凌忍著笑意繼續問:「那叔叔真的住下來好不好?」

    「那阿姨呢?我比較喜歡阿姨,她每次都會拿冰淇淋給我吃。」

    大夥兒都被這個小小孩逗笑了!李凌也邊笑邊對著陳欣嵐說:「原來這就是你的外號的由來。冰淇淋阿姨,你好!」

    「乖,待會兒阿姨買冰淇淋給你吃喔!」陳欣嵐不僅嘴上佔李凌便宜,還在李凌頭上「疼惜」地撫摸著。

    「好了,你們兩個還真像是小孩子,吃飯吧!飯菜都涼了。」黎芷菁說完後,率先朝飯廳走去。笑聲立刻從客廳延續到飯廳,這真是個愉快的一餐。

    飯後,黎芷菁與陳欣嵐帶著孩子在房裡玩耍,而男人們則在客廳裡談事情。

    「郡邦,我想知道這四年來有關『柯氏』的一切事情。」李凌直接問。

    「對商業有興趣,還是……」

    「沒有人能奪走屬於乾爹的一切。」

    「好吧!我告訴你。其實在我辭職後,馮立夫便在暗地裡行動;加上你一個多月沒去上班,他便散佈中傷你的謠言,使原本支持我們的股東漸漸對你失去信心。這隻老狐狸,一方面收購股份,一方面把自己的勢力帶進公司;在柯伯死後不久,他的股份竟然已經超過百分之五十,而他更以『公司不能一日無主』為由,在股東臨時會議上提出選舉總裁及改選公司重要負責人的提議。當時他已大權在握,而股東們也都認為他言之有理,所以就這樣,上至總裁,下至經理,幾乎都是他們馮家的人;而後來之所以沒將『柯氏』改為『馮氏』,那是因為得不到股東們的首肯而已。」

    「那這四年來,『柯氏』的營運狀況如何?」

    「家族企業容易增加人事行政支出,所以目前『柯氏企業』雖已不像從前那樣縱橫商場,但也還不至於維持不下去。」

    「郡邦,那你公司經營得如何?」

    「還不錯,等等!你——不會吧?!兄弟……」季郡邦突然明白李凌的來意。

    「幫個忙,不看我們的交情,也請你看在是為了乾爹,拜託!」

    「可是——我的公司成立不到四年,而『柯氏』已經是七八年的老字號了,就算是要打敗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達到,你能等嗎?」

    「不,我不能等,我希望三個月就讓『柯氏』垮台。」

    「你要『柯氏』垮台?!」

    「是的!乾爹的一切是無人能取代的;既然乾爹已經不在了,那『柯氏』就沒有再生存下去的必要。」

    「三個月?不可能!」

    「為什麼?

    「『柯氏』的資金是我的數十倍,規模又是我所不可及,三個月對我來說,是做不到的,但三年後,我倒有一點信心。」

    「家族企業弊端多,而且據我所知,馮立夫那一家子的團結力量很薄弱;至於錢方面,我來想辦法,只要我們對自己說:『我可以!』那我們就一定可以!」

    「你怎麼想辦法?這不是一兩百萬就可以解決的,甚至一兩千萬都還不太行。」季郡邦提醒著李凌。

    李凌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要賣掉屬於我的『柯氏』股權。」

    「要到哪裡去找買主?不是隨便一個企業家就吞得下你的股份!」

    「我有一個現成的人選。」

    「你要把股份賣給馮立夫?」

    「是啊!他不是要整個『柯氏』嗎?若再加上我的股份,那他就有百分之七十的股權了。」

    「這或許可行,但他一定會把價錢壓低,他絕不會照實價給你的!」

    「我知道,剩下的錢,我再來想辦法。哦——對了!我的車還在吧?」

    「當然在!這四年來,欣嵐只要一回台北,就會去幫你照顧車子;現在那兩輛車比你在的時候還要新,而且就停在我的車庫裡。」

    李凌聽到此話,心中泛起一片暖意。「欣嵐真是體貼,唉,我虧欠她太多了。」雖然他心裡感激著陳欣嵐,但可不敢忘了正事,於是他說:「我要把那輛法拉利賣了,就算半價脫手,也是一大筆錢,東拼西湊,應該勉強可以。」

    季郡邦看著一臉堅決的李凌,他也下定決心。「好,我幫你!你看我這棟房子如何?拿去貸款,應該也可以借到不少錢。」

    「不可以,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我不能讓你為我冒這麼大的險。」

    「當我們沒有後路時,我們才會拚命向前衝。想要有必勝的決心,就要先做必死的打算,我們一定要給自己壓力!」季郡邦的態度轉變為堅決無比。

    接著,兩個男人便對著事業、企圖,詳細地計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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