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 第三章
    歡迎旅法畫家侯翠杏的歸國酒會上,歐定寰忙著應付王元佑的長舌頭。

    「聽說你和『妹妹』又在一起了,這回,你確定是可以上床的那種妹妹,而不是只能乾瞪眼?」為了把妹妹變成未婚妻,王元佑取笑歐定寰已經不只一百次,誰叫他們是好哥兒們,除了汪筠,他最清楚內幕。

    「我一直想把你從好朋友的名單中劃掉,你不必逼我非幹不可!」

    「誰是你的好朋友?我一向以『惡友』自居呢!」王元佑又是煙又是酒,尚有餘裕口沫橫飛。「我老早就在講,看到喜歡的女人,先上了再說!就算分手,也不至於虧本。」

    「你有膽的話,請到女人堆中再講一次。」歐定寰冷笑。

    「這是我們男人的秘密,女人懂什麼?」

    「你看不起女人,難怪女人都不嫁給你,只能用錢砸昏那些拜金女郎的頭,然後在這邊洋洋得意,大言不慚。」

    「只不過想喝牛奶,犯不著養一頭母牛吧!我啊,情願一輩子當拜金女郎口中的『情聖』!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是不是?」王元佑摸著圓圓的肚皮,天生的公子哥兒,不愁沒女人愛。

    歐定寰不知該說他厚臉皮,還是有自知之明?

    「你試著約過芙玉嗎?」他知道王元佑從少年時代就很愛慕嬌柔纖細的紀芙玉,被拒絕後,就一反常態專挑波霸美女上床。

    「她看不上我,即使她現在是離過婚的女人,她仍然不會選擇我。」王元佑不是沒有受傷的感覺,只是他選擇以浪蕩的方式來修補自尊。「芙玉從小就渴望嫁給『白馬王子』,像你這種;後來她死心嫁給展力行,也是因為展力行是現代白馬王子型的。一個童話故事中毒太深的女人!可愛、可憐又可恨!」

    「聽你在鬼扯!」歐定寰嗤鼻道:「因為一個太高尚的女人拒絕了你,所以你便從此退縮,寧可挑條件差一些的女人,至少不會拒絕你對不對?」

    「我這叫有自知之明,何必自討沒趣去撞冰山?」

    「你如果沒自信或者沒興趣再與高尚的女人談變愛,那是你的事,大可不必對那個女人口誅筆伐,罵人家是冰山,畢竟你連試也沒試過再一次追求她。」

    「不,我累了,還是寧可維持現狀。」王元佑俗氣慣了,也不耐煩再假裝清高,他嘻嘻笑道:「我情願留些體力等著看你的笑話!」他朝歐定寰的背後眨眨眼。

    「定寰!」酒會的女主人侯翠杏香風襲人的偎近他。「你太可惡了,讓一票美女當壁花。走,陪我跳舞去!」

    歐定寰文風不動。「翠杏,我必須回去了。」不忘橫一眼王元佑,果然是惡友,杵在原地不走,用意太明顯了。

    「笑話!現在才十一點,明天又是星期天,你回家抱枕頭啊,有病!」她塗著蔻丹的食指輕輕劃過他挺秀的鼻樑,微噘紅唇。「我的被窩暖多了。」

    他攢眉。「你這種態度我可不喜歡。」

    「奇怪,我以為男人都喜歡呢!」

    侯翠杏連打五通電話才使他答應參加酒會,自然不肯輕易讓他溜走。

    「好啦!不逗你了,但你也別急著回去。」

    當年,若不是歐定寰突然和柳夜紗訂婚,使她一氣之下飛往歐洲,最後在巴黎定居。她非一腳踢開紀芙玉,追上歐定寰不可,兩家是世交,又郎才女貌,她一心想嫁給他。

    她非常欣賞他風流瀟灑之餘卻又帶有威嚴的另一面,很有個性!這樣的男人有魅力,又有安全感,是最佳丈夫人選。五年了,既然他沒有與柳夜紗結婚,表示她仍有機會。

    歐定寰開始後悔一時心軟,來淌這趟混水。

    「我明天一早有事,真的不能久留。」他動腦筋找理由。

    「有什麼事?」侯翠杏偏不信。「你太沒誠意了。」

    「我答應紗紗,明天陪她逛街買衣服,你也知道,女孩子愛睡美容覺,我不挖她起床成嗎?」說得挺曖昧的,他眼都不眨一下,順便陷害一下老朋友。「元佑,成天聽你在念翠杏好不好,不知何時回來,今天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反而像個呆子!」

    王元佑是愛美女成癡,但不包括頭腦比他好的。

    「別悶了,快去跳舞吧!」歐定寰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擺擺手,走了。

    侯翠杏想追,纖腰卻教一隻肥壯的手臂圈住,是王元佑,他笑咪咪的說:「看不起我啊?」他擁著美人翩翩起舞,心裡干譙。

    一曲舞畢。王元佑溜到一旁打手機給歐定寰,還沒罵出口,手機那頭已經傳來歐定寰的聲音說:「找一天出來吃飯,想吃什麼隨你點。」

    太奸詐了,一指點中他的罩門。

    「咳,你人在哪裡?」

    「在車上。」

    「廢話!你當真要去挖『妹妹』起床?已到那種程度啦?」

    「給你猜。」歐定寰關機,他不賣八卦。

    到了十字路口,他猛然右轉,朝回家的反方向衝過去。

    口渴了,到未婚妻家喝一杯茶,不過分吧?

    喝完茶,又說肚子餓了,要吃消夜,這個男人會不會太囂張了一點?

    柳夜紗覺得自己真是太奇怪了,竟然再一次屈服於他的惡勢力,乖乖的熬了一小鍋稀飯,燙好一盤青菜,備好沾醬,再準備了兩樣滷味,他果然吃得津津有味。

    「這滷味真好吃,在哪買的?」歐定寰還規定她必須陪他吃一點,否則他沒胃口吃。

    沒胃口吃你可以不要吃啊!紗紗差點脫口而出,想想還是算了,明天要接受採訪、拍封面照,一肚子氣上床會睡不著,萬一照片印出來太難看,汪筠會砍人的。

    「我自己鹵的。」她吞一小口白粥,勉強心平氣和道。

    「真的?」

    「我有空的時候會自己做一些滷味,放在冰箱裡,免得天天吃外食,」小小模特兒沒有浪費的本錢,天天吃大餐不經濟,吃路邊攤又怕不衛生,不如自己動手做,反而能吃到自己真正想吃的美味。

    「我真喜歡吃你親手煮的菜,明天中午帶便當給我。」

    「你真厚臉皮耶!我又不是你老婆,為什麼要大老遠幫你送便當?而且,我明天有工作,沒空。」柳夜紗忍不住瞪他一眼。

    「那後天好了。」他笑得很賊。「不是老婆就不能幫我送便當嗎?你又在暗示要我早點娶你?!直說嘛,我隨時可以考慮結婚。」

    柳夜紗懶得理他,她只想早點上床睡覺。

    「你不問我剛才從哪裡脫身的?」他吃飽了,卻賴在她的雙人沙發上不走,她想把餐椅拉過來坐,但他搖搖食指,非要她乖乖坐在他身旁不可。

    小小一間客廳,多一個人便感覺室內溫度上升了不少,使她覺得頗不自在。所以說她一開始就不該放他進來的嘛!她都習慣一個人在這塊小天地裡晃蕩了。

    「你快問啊!」他不耐煩的催促。

    「你不會自己直接講出來嗎?」柳夜紗歎氣,見他執著的眼神,為了能早點請他回家,只得忍耐道:「我猜——你是從某一個女人身邊及時脫身過來的。」

    「賓果!」歐定寰豎起大拇指。

    還真給猜對了!這可勾起了柳夜紗強烈的好奇心。女性本能嘛!

    「是哪一位美女?」還很捧場的噘起嘴。

    「侯翠杏的歸國酒會,所有以前認識的朋友全到齊了,只不見你和芙玉,倒請了芙玉的大嫂夏蘭,你說怪不怪?」

    「一點也不奇怪。」柳夜紗站在女性的立場,很容易看穿侯翠杏的想法。「她以前都喊我『小土妹』,從來都不承認我是屬於你們那圈子的人;而紀小姐則是她的天敵,當然王不見王!反而紀小姐和夏蘭合開婚禮設計公司,對適婚女子而言,夏蘭代表幸福,當然要多來往,沾沾喜氣。」

    「看來你的消息也很靈通。」

    「在流行圈子裡討生活的人,多少息息相關,沒什麼秘密。」柳夜紗打一個呵欠,暗示她想睡了。

    歐定寰不理會她,卻開始留心起小公寓裡的佈置,不到二十坪,采樓中樓設計,樓上即是睡房兼更衣室,使樓下的空間不至於顯得太擁塞,她還聰明的選用線條簡單的傢俱,再以紗簾、抱枕和可愛的小擺飾活化空間,像貝蒂小時鐘、貝蒂造形相框、貝蒂電話,頗有畫龍點晴之妙。

    「我真的不行了,我要睡了!」柳夜紗再也忍不住挑明了講。「拜託你回去好不好?我不習慣太晚睡。」她邊說邊揉眼睛。

    他很滿意的發現她不習慣過夜生活。

    「明天拍完照記得到公司找我。」

    「為什麼?都不曉得要拖到幾點……」

    「不管幾點,我都等你。」他霸道地說。

    如果他們是一對熱戀中的男女,這句話會令她感到被重視的窩心。但他們到底算不算是一對戀人呢?她真的不知道。

    不可否認的,他們之間有一股很強烈的吸引力,在他溫熱的目光凝視下,她的心每每為之輕輕顫抖,令她的思緒掀起翻湧的波濤,卻又使她對自己的感情感到愧疚。

    拋開沈英士不談,她就是沒辦法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的當自己是歐定寰的未婚妻,畢竟當年的訂婚只是權宜之計,事隔五年,還談得上什麼效力?

    可是,如今歐定寰又不斷地招惹她、挑逗她,甚至乘機吻她,這代表他在追求她嗎?像他這樣有魅力的男人一旦展開追求攻勢,即使她表現了超人的自制力,又能支撐多久呢?

    但他從不言愛,一提到未婚妻這名詞,往往嘻皮笑臉,所以她也就很難認真對待,害怕再一次受傷害。

    這樣不上不下的被吊著,她的心情非常紊亂,在愛與不愛之間兩難。

    「我要走了。」歐定寰永遠是那麼篤定,彷彿不知道什麼叫迷惑,讓柳夜紗覺得自己好可憐,一顆芳心獨自受煎熬,多不公平!

    「親我一個道晚安。」還敢提出氣死人的要求?!

    「不親。」她賭氣的說。

    「那我自己來好了。」他作勢要抱住她接吻,她忙以手臂隔開。

    「好啦!好啦!我親,只親一下喔!」柳夜紗飛快地在他的面頰上親一個。「晚安,快回去睡覺吧!」

    「這也算吻?」

    「算啦,算啦!再囉唆的話,下次連門都不讓你進來。」哪還有下次啊,柳夜紗真想打自己嘴巴。

    「那說定了!我會常來的。」大奸商沒有放棄佔便宜的道理,眼睛閃動著喜悅,「明天見!」末了,還是捧住她的臉蛋在嘴上偷香一個,瀟灑而去。

    「壞蛋!」她尖叫一聲。

    然而,心裡竊喜的感覺卻無情地嘲笑她的矯情。

    或許,他與她之間,不是沒有希望的吧?

    「好!非常棒,笑一個——OK!」

    柳夜紗沒想到雜誌社會請沈英士來幫她掌鏡,果真沈英士最能捉住她的美麗?還是為了製造話題?

    不過,拍照過程非常順利倒是真的,還有時間一起吃中飯。沈英士特別愛吃美味又帶勁的泰式料理,因熱量高又重口味,柳夜紗有點不能適應。

    兩人沈默地吃著,柳夜紗不好意思先開口,只得任由他打量。

    沈英士自詡見多了俊男美女,尤其在鏡頭下些微瑕庇都是無所遁形的,但有時也不免為柳夜紗所傾倒。她的魅力不僅來自粉嫩半透明的肌膚,纖細的骨骼突顯出玲瓏有致的身材,同時也是因為她散發出一種自信聰穎的神采。

    是的,她夠聰明,妄想腳踏兩條船,早已訂婚卻怕他知道,不是野心太大是什麼?沈英士一想到自己看走眼,一直當她是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蓮,真想甩自己兩個耳光好清醒、清醒!

    他當然不需要聽她解釋,她和歐定寰訂婚是事實,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他這個「受害人」才是需要討回公道的那一個。

    「紗紗!」他清清喉嚨,以既往不究、純粹關心的口吻道:「你有沒有想過你跟歐先生共處一夜的事為何會曝光?是誰打電話給媒體記者?」

    「我想不通。」她心有餘悸的說,尤其面前坐的人是沈英士。

    「有一個記者朋友告訴我,那天凌晨五點多,一個男人打電話告密的,那聲音是刻意放低了使人難以辨認。」沈英士頓了頓。「你猜不猜得出來你有哪位男性朋友會做這種事?」

    柳夜紗搖了搖頭。哪有朋友可能知道這麼隱密的事,風雨交加的夜晚,路上連隻貓狗都沒有,連她自己都是清晨醒來才曉得身在何處,會是誰那麼神通廣大——啊!只有「他」!

    她真是豬頭啊!居然沒想過要懷疑歐定寰。除了他,又有誰能及時知會記者堵在一樓大廳?可是,他為什麼要公開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並不自戀,以為事隔五年,歐定寰依然對她念念不忘,所以他嫉妒沈英士,乘此良機要一舉奪回她全部的注意力,以這種手段逼得她重回他身旁。

    不,歐定寰想要一個女人,從來不必要手段。

    那該如何解釋呢?莫非只為了她當年不告而別,有傷他的男性自尊,所以故意惡整一下?他會這麼無聊嗎?

    柳夜紗快被弄糊塗了,心裡也有點氣。

    「想到了嗎?」沈英士不放鬆的追問。

    「沒……沒有。」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很好,很好,她肯定猜到那個男人頭上去了,總算不笨。

    「是嗎?」喝著泰式奶茶,沈英士涼涼的說:「不管那個男人是誰,都絕非善類,似乎見不得你幸福。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我走了。」還大方的把帳留給她付。這在他想來很公道,他負責把她拍得美美的,她請他吃飯算回禮。

    柳夜紗並無怨言,反而解脫般的吁了口氣。

    走在路上,她回想與沈英士的交往過程,幾乎都與工作離不開關係。到阿里山拍照,在百來公尺的櫻花步道上取景,她第一次感覺到他凝視她的眼神好專注、好認真,不只因為她是模特兒,而是一個女人。夜宿阿里山賓館,賓館前方有一株枝葉繁茂的櫻花樹,他們在樹下漫步、小坐,第一次聊到自己的身世,才知道彼此都不算是幸福的小孩,沈英士出身單親家庭,父母各分東西,他跟著祖母長大,聽祖母說過一萬遍他的母親是壞女人,教他以後交女朋友眼睛要放亮些。

    柳夜紗覺得沈英士好可憐,卻又佩眼他很堅強的走出屬於自己的前途,就這樣被他吸引住了,開始與他交往。

    如今黯然分手,罪魁禍首就是歐定寰。

    走到公車站,她拿出手機看到留言,便打了過去。

    「謝天謝地,你總算開機了。」另一端傳來朱紫君如蒙大赦般的歡呼聲。

    柳夜紗秀眉微蹙。「怎麼了?聽你的口氣,好像發生什麼大事。」

    「大小姐啊!你有帶手機幹麼不開機呢?老闆找不到你,一整個早上瞼都好臭喔!本來大家都搶著送公文進董事長辦公室,就為了目睹老闆的英俊帥氣,以提升一下工作士氣;可是,今天大家都你推我讓的,謙虛到不行,你就可以瞭解今天的老闆有多暴龍了!」朱紫君嘮嘮叨叨抱怨了一大串。

    「他本來就是個顧人怨。」柳夜紗不在乎道。早跟他說有工作的嘛!

    「那可是你說的喔!我們可都把老闆捧為萬人迷。」

    「剛才不知道是誰說他是『暴龍』?」

    「有嗎?誰?誰?」朱紫君耍賴到底。

    「好啦!不跟你哈啦了,公車來了。」

    「公車?拜託你坐計程車好不……」

    柳夜紗關機,跳上公車,很高興空位很多,便撿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沈思一下。

    即使被一兩個人認出來又如何?當今是多媒體時代,明星多如牛毛,天天都會冒出一串媒體新貴,觀眾的記憶力反而被分散了,只要不是很嚴重的醜聞,很容易被遺忘。

    她想,待會兒見到歐定寰,該不該直截了當的問他?

    走進歐氏財團的辦公大樓,人人對她行注目禮,她永遠是一號表情——若有似無的微笑。不管他們心裡把她想成是董事長的未婚妻,還是董事長所包養的情人,她已經不在意了。

    經過秘書室,她隨意輕敲兩下董事長室的門,不等回應便推門進去,結果卻看到不該看到的一幕——背對著她而坐的歐定寰,一隻手正攬在一個女人肩上,那女人低著頭啜泣不已。

    柳夜紗深感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一股熊熊怒火正在內心燃燒。

    說什麼她一個早上不現身,老闆快變成暴龍了?鬼扯!他根本不寂寞。

    超級花心大蘿蔔!

    他們發現她進來,那女人馬上擦乾眼淚站起身,柳夜紗很快認出她是誰,社交名媛紀芙玉!假使歐耀天不死,極有可能成為歐家媳婦的紀芙玉。

    跟侯翠杏高高在上的姿態比起來,六年前的紀芙玉只與她見過兩次面,幾乎是不曾聞問,直到歐定寰宣佈與她訂婚,紀芙玉也不曾質問為什麼,只是很快遠嫁美國。美女永遠是不愁寂寞的。

    紀芙玉的丈夫展力行是個白手起家的電子新貴,有人形容展力行像「不定的風」,紀芙玉則是「無依的雲」,從一開始就不看好他們的婚姻。

    紀芙玉果真離婚回來,難道是來向歐定寰哭訴她的不幸有一半要他負責?當初嫁的若是歐定寰,肯定很美滿吧!

    柳夜紗不得不承認她很漂亮,尤其她特地穿了件材質柔軟的洋裝,更顯嫵媚。柳夜紗即使一肚子不舒服,多少也有一點「好像自己搶走她的幸福」的感覺,便客氣地與她打招呼。

    紀莢玉卻只是不在意的點了點頭,跟歐定寰說「我會再跟你聯絡」,很自然的走了出去,一點都不在乎被人發現她與歐定寰「狀甚親密」。

    「真是可喜可賀。」柳夜紗被人漠視夠了,以嘲諷的語氣說:「你跟紀小姐有緣再續,相信令尊在天之靈一定感到欣慰。」

    「別胡說,她只是對於大家依然叫她『展太太』深感困擾,很想對外發佈消息,卻又怕由她發佈消息,將激怒展力行,因為那個人最討厭跟記者打交道。」歐定寰語重心長地說:「她一直很堅強,離婚後不曾來找我訴苦,反而極力振作,跟夏蘭合創事業。但女人畢竟是女人,一提起前夫和失敗的婚姻,難免痛苦、心酸。」

    「多麼教人憐香惜玉,是吧?」柳夜紗的想法卻不是這樣。「她前年離婚,若想向你哭訴早該來了,怎會等到今天?至於她的理由就更奇怪了,記得上回精品店開Party,大家見了她都直呼『紀小姐』,沒人叫她『展太太』,這兒又不是美國華人社交圈。」

    「你到底想說什麼?」

    「恭禧閣下桃花朵朵開啊!」一股深沈的怒氣點亮她的眸子,她忍不住冷嘲熱諷:「我這個『小土妹』常常來陪你吃飯,吃了快兩個月了,引不動紀小姐的大駕光臨。侯翠杏小姐才回國不到一星期,紀小姐馬上敵我意識抬頭,立現芳蹤。相信接下來的日子,這問董事長辦公室將充滿鶯聲燕語,好不熱鬧。」

    歐定寰望著她那瞬息萬變的瞼孔,深覺有趣。

    「我有沒有聽錯?你在吃醋!」他呵呵大笑。「翠杏和芙玉從以前就是那樣子,所以我一個也不娶。」

    「我吃醋?」柳夜紗身子一僵。「我才不吃你的醋,也不想成為你眾多桃花中的一朵。以後我不來了,再見!」

    她轉身欲走,他從背後圈住她的腰。

    「別走!你忍心把老公一個人丟在狼群中嗎?」他的呼吸吹拂她的耳際,低語道:「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身邊有些花花草草,那你更應該黏緊我,宣誓你的所有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走了之!」

    「你是我的嗎?更少我沒有這樣的自覺。至於紀小姐與侯小姐更非狼群,而是出身名門的大美女。」她有些自虐的宣稱道。

    「你知道嗎?夜兒,你的漠不在乎最令我心痛。」他突然放開她,將她轉過身來,兩人面對面,使她看見他眼裡閃爍的怒火。「你為何不能老老實實的承認你在嫉妒?更少讓我感覺你是在乎我的。」

    「與其說我嫉妒,不如說我覺得難堪。我不在乎侯翠杏,更不在乎紀芙玉,只是當我進來時,你們之間那種旁若無人的態度,彷彿我是個『局外人』而不是你的『未婚妻』。」柳夜紗斷然的昂起下巴。「當然你不在乎我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但是,歐定寰,我也要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在乎你!」

    「你該死的敢說你不在乎我?你撒謊!」

    「當然,你的目的就是要我拜倒在你的膝下,對不對?」她諷刺道。「你多年來對我不聞不問,彷彿沒有我這個人存在,卻突然問對外公開我們曾經訂婚的往事,引來蜚短流長,目的就是要困住我,不許我與別的男人交往。」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只是我告訴自己,在你還沒大學畢業之前,我去找你也沒用。」他有些焦躁,但仍沈住氣說:「你一直都有小孩子的拗性,一鬧起彆扭就很難搞定,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忘掉你,會少吃許多苦頭。可是,沒辦法!我莫名其妙就是忘不掉你,如同你命中注定是我的未婚妻,紀芙玉自動出局,侯翠杏宣告敗北!」

    「誰信你!」她眨了眨眼。「侯翠杏正等著敗部復活,紀芙玉又插進來攪局,我光想就覺得麻煩,請問你什麼時候判我出局?」

    「永遠也不。」他四兩撥千斤的說:「有『未婚妻』這塊招牌擋著,我才能在不得罪『世伯的女兒』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你剛才說忘不掉我,現在聽起來又像在利用我,到底我算什麼呢?」

    「你這個笨女人,我在維護你身為未婚妻的權益,你不懂嗎?難道你真那麼希望我被別的女人搶走?」他大皺其眉。

    柳夜紗不語。她對自己承認,分隔多年從未忘懷歐定寰,只是當年在不愉快的情況下分開,而且自知高攀不起,也就對他死了心,另覓良緣。只想將他收藏在記憶深處,等老了,當成美麗的回憶。

    誰知命運再一次捉弄他們,教他們重續過去的緣分,她有竊喜、有隱憂,渴望他的追求,又害怕再次一場空。

    不,不對,他從沒有追求過她,像男人追求女朋友那樣,沒有。

    那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筆帳呢?

    像她這樣舉目無親的女孩,一種無所歸屬的感覺,常縈繞在她的心頭,她的家在哪兒?

    她的歸宿在哪兒?她常感茫然,「到頭來只能靠自己」的感覺太強烈,於是,她不敢輕易交出自己,不敢在感情上下賭注。

    沒有把握的愛情她不敢要,有缺憾的愛她更是要不起。然而,圓滿無缺的愛情,世間難尋!

    歐定寰一直打量著她,盯著她那秀媚白皙的臉龐,欣長婀娜的身段,心想她真是得天獨厚,光是那一身雪白滑膩的肌膚就有賺不完的廣告費了,怪不得汪筠當年倒戈相向,想必也看穿她鄉下姑娘的表相下,有挖掘不盡的寶藏。

    「你中午和誰一起吃飯?」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一點乾啞,光是想像剝光她全身衣眼就讓他受不了。

    「一個朋友。」她隨口說,還在想東想西。

    「你是怎麼了?」歐定寰拍拍她的臉蛋,毫無疑問,她又在鬧彆扭了。

    「什麼?」她終於回神了。

    「我說你啊,突然不講話,終於認同我的話是吧!」

    「噢,我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老實回答我。」她必須弄明白,召來記者的是不是他?他對她究竟是真心還是玩弄?

    「什麼事?」

    「我昏倒在這裡的那個晚上,你有沒有打電話給什麼人?」她試探地問。

    「有啊!」他居然老實承認下來。

    「而你老實說出我人在這兒?」她還不放心的追問清楚。

    「那當然,否則我何必打電話。」

    瞧他理直氣壯的,她簡直要氣昏了。果然被她猜中了,他故意要她好看!

    「有什麼不對嗎?」可能是她的臉色很難看,他不服氣地反問道。

    「你還敢說?」柳夜紗拉高嗓門,他居然還好意思問?她氣得變臉,瞪著他叫道:「我真沒想到那通電話是你打的,我真佩服你能夠記恨到今天,對我使出這麼惡劣的手段!今天我總算看清楚你歐定寰!不過,到此為止,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從今天趄我們一刀兩斷。」

    「你在說什麼鬼話!」歐定寰雙眉交擰,不悅道:「你胡亂對我發脾氣,莫名其妙的說出恩斷義絕的話,就只因為我打了一通電話?」

    「沒錯。」柳夜紗冷冷瞪著他。「你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如果他現在告訴她,他的目的只想造成話題,使她重回他的身旁,而這一切全是為了愛,她會馬上轉怒為喜,原諒他。

    「我哪裡過分了?是你過分才對吧!」

    「我們不要再爭吵,不要再在不愉快的氣氛下分手,這一次,讓我們和平的說再見,好不好?」不要再有恩恩怨怨,才能斬斷牽掛。

    「不!」他怒眉一挑,臉色微沈。「你又來了。把事情搞得一團亂,然後就想一走了之。你這要命的毛病何時才改得掉?今天你不把話給我說清楚,別想走出這大門一步。」

    還真能裝?柳夜紗懷疑地盯著他。

    她的沈默換來他的不悅,一股怒氣直往腦門上街。

    「你永遠都有辦法激怒我!」被她的倔強冷情挑起了怒火,歐定寰倏地捏住她的下巴。「我用更直接的方法跟你溝通好了,看你是否真心想離開我?」

    他飛快地吻住她的櫻唇,瘋了似地撬開她緊閉的小口,以舌尖挑逗著她,企圖讓她在他的唇中融化,感受激情難耐的滋味。

    一開始,她忘了要抵抗,聽見自己發出嬌喘的聲音後,才將她驚得打住,拚命要扭脫他的擁抱,但他的力氣比她大多了,不管她的抗拒,不停地吻她,不斷地挑逗她的感官——

    她只有將心收起,作無言的抗議,以冷漠來回應他的熱情,當自己是一塊大磚頭給他抱著,不動不鬧,只是靜靜的等他自己冷卻下來。

    歐定襄放開了她,他發現她由熱轉冷,不由得慍怒地放手,冷冷地覷著。

    「你走吧!」他撂下這句話,便轉身走向那一大片玻璃牆,看著窗外。

    柳夜紗知道自己又惹怒了他,真是沒辦法。

    回到棲身的小公寓,她心裡好煩好亂。

    自從兩人重逢後,她的心情很難再平靜無波,他老是侵入她的思潮中,教她無法從腦子裡把他趕出去,見了面像吸鐵一樣被吸住,不見面時又總想著他。

    她知道歐定寰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一向知道。

    而歐定寰的「真命天女」是誰呢?是紀芙玉?是侯翠杏?還是她柳夜紗?或是異軍突起的另一朵名花?

    而這,正是她無法忍受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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