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美女 第四章
    齊家的傭人全都提早回家過年,樓盼盼只能認真的整理廣大的齊家大宅,她最近忙到連三餐都常忘了吃,更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陪齊紹威和齊正宇,往往一到了夜晚,她累到一回房倒頭就睡,實在沒有力氣再去做別的事情。

    重重的吁口氣,大致的環境都整理好了,就只差庭前的花園,不過大概又要花上幾天的時間,她也許不能去看哥哥了。

    就在她在沉思的同時,齊正宇蒼老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盼盼,你在忙呀!」幾天沒見著她,齊正宇真的好不習慣,所以只好自己找上門來。

    樓盼盼放下手邊的抹布,走過去扶著齊正宇入座。「爺爺,您怎麼有空過來?」急忙的倒杯茶給齊正宇,她在他的對面也坐了下來。

    齊正宇沒回答這問題,他只是環顧一下四周,狐疑的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林媽他們呢,」

    「他們回家去了。」樓盼盼微笑的說。

    「回家?!」齊正宇板起臉孔。「是紹桓說的?對吧!這孩子故意要讓你累死嗎?」他真後悔自己當初出了個餿主意,看他把盼盼害成什麼樣子,既消瘦又憔悴,看了就教人心疼。

    「您別怪他,他只不過是體恤林媽他們太久沒回家,所以才提前放他們的假的,而且我們之前就有打掃過了,其他的我一個人來沒問題的。」樓盼盼不想製造禍端,也不想讓齊正宇擔心。

    「盼盼,你會覺得委屈嗎?如果會,我今天就和紹桓談,立刻停止你們的婚姻,那一千萬就當是我送你的。」齊正宇實在不忍自個的孫子去虐侍這麼善良的女孩。

    「不,我不覺得委屈,也許真正委屈的是齊紹桓,我常惹他生氣,他好像特別討厭我。」她一點也不喜歡齊紹桓生氣,尤其是對她,因為那常常令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紹桓的脾氣像我,沒耐心、脾氣大,而且不善表達自己,我相信他不討厭你,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你相處罷了。」齊正宇瞭解自己的孫子,雖然他們極少往來,也很少說話,但並不表示他不關心他們。

    「是嗎?」樓盼盼顯然不信。

    「沒關係,你可以不信,就讓時間去證明一切。」齊正宇似乎知道些什麼。

    樓盼盼可不敢想,很自然的轉移話題。「對了,爺爺,您要不要上去看看紹權和紹威,他們剛好放寒假。」

    「不了,紹權他不喜歡看到我。」他知道紹權一直都不喜歡他,因為紹權怪他太無情,連自己兒子和媳婦的喪禮都不參加。

    「我是不喜歡看見你。」齊紹權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客廳,「來幹麼?這裡不歡迎你。」他的話裡含著很深的怨恨。

    「紹權,爺爺他難得來,你別……」

    樓盼盼的話被齊紹權尖酸苛刻的話打斷。「你住口,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只不過是個花一千萬買來的新娘,你有什麼資格在這亂攀關係,自以為了不起。」他不屑的哼道。

    樓盼盼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千萬,又是一千萬,她永遠都擺脫不了的夢魘。

    「紹權,跟盼盼道歉,你沒權利這麼惡毒的說她。」齊正宇威嚴的看著這個叛逆不羈的孫子,覺得原本善良的孩子竟然也變得殘忍。

    「我不道歉,她犯賤嘛,為了錢什麼都做,就跟你一樣,你為了錢,連唯一兒子和媳婦的喪禮都不參加,讓我們獨自面對痛苦,面對每一張虛偽的臉孔。我恨你,你怎麼還不滾出去呢?」齊紹權生氣的怒吼,其中夾帶著一絲的痛苦和脆弱。

    「紹權,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齊正宇的心在淌血,他從不知道齊紹權對他的誤解這麼深,深到恨他的地步。

    「你不配做我的長輩,我從不承認你是我爺爺,你的眼中只有錢,也只會用錢來養活我們,從來也不關心我們,你以為你很偉大嗎?告訴你,我不屑你的錢,為什麼當時死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的父母,該死的人應該是你……」

    「啪!」的一聲靜止了所有的抱怨,齊紹權撫著左臉上的紅熱感,用足以殺死人的目光瞪著樓盼盼。

    「這巴掌是代你父母打的,告訴你不可以辱罵長輩,尤其是爺爺。」樓盼盼鮮少生氣,但此刻的她真的氣極了。

    「你憑什麼打我?」怨恨的怒火從牙關中迸出,「你又不是我的誰。」

    「我是你大嫂,就有資格管你,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沒權利大吼大鬧來說自己是多麼的無辜,這樣只會顯得你的幼稚和無知,更會影響你人格的發展。你沒資格去怪爺爺的無情、是你太任性、太不懂事,總以為每個人都該為你想;該在乎你的感覺,但你有去考慮過別人的心情嗎?你有想過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有人比你更痛苦嗎?我想一定沒有,因為你只想到自己,只會以怪罪別人來減輕心中的負擔,認為別人全都不瞭解你,就要人家跟你一起受罪,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樓盼盼氣得發抖。

    「哼!」齊紹權重重的哼了一聲,氣沖沖的跑上樓去。

    樓盼盼緩和自己的情緒,溫和的看著身後的齊正宇。「爺爺,您還好吧?」他的臉色很不好。

    齊正宇落寞的坐了下來。「其實紹權說得對,我的確是無情,我是沒資格做他爺爺。」

    「不,他是錯的,他太任性了。」樓盼盼安慰著齊正宇。

    齊正宇虛弱的微笑,「我沒想到你也有凶悍的一面,把紹權罵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我知道自己不該罵他,更不該打他,但就是忍不住,他實在不該辱罵長輩。」在樓盼盼的觀念中,是不准這樣的事發生的。

    「傻孩子,他罵你的時候,你都不會回他一句,實在是不需要幫我說話的,而且紹權的性子烈,他一定很不甘心。」齊正宇擔心她又得遭到更苦的待遇。

    「我會向他道歉,畢竟我動手打他是我的不對,但,一定要讓他瞭解自己的惡劣,不然他是很難在社會立足的。」她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很重,可能已經傷害到了齊紹權。

    「你的口氣像個老師。」齊正宇知道她以後想當個教師,看來的確不成問題。

    「爺爺,您別取笑我了,我該學的還有很多。」樓盼盼有些感慨,她應該多修心理學的,這樣也許今天就不會是長篇大論,儘是些逆耳的話了。

    「我該走了。」齊正宇想離開,回到自己的窩中靜靜的療傷,他再也不想來碰壁了。

    「爺爺,對不起,害您難過。」樓盼盼有無限的歉意,偏偏她又不能為他做些什麼。

    「這不是你的錯,你只不過是個再無辜不過的受害人,答應我,以後要是離開齊家,就認我做干爺爺,偶爾回來看看我,我老了,不求什麼,只是希望有個在乎我的人,肯陪我說說話,關心我。」齊正宇蒼老的面容有著深刻的孤單跟寂寞。

    「我答應您,爺爺,以後我一定會和哥哥一起去探望您,如果您願意的話,您可以跟我們住在一起。」樓盼盼衷心的希望齊正宇能有個快樂的老年,只要他不嫌棄,她和哥哥都很樂意多一個親人。

    「不,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住。」齊正宇孤獨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大廳內。

    樓盼盼看了有說不出的難過,其實他們都渴望被愛,只是誤會和不諒解造成所有的悲哀,沒人肯踏出瞭解的一步,就是怕被傷害,怕自己的真心誠意被人糟蹋,寧願躲在自己的保護色裡,寧願恨也不願付出愛。

    樓盼盼看著樓梯口,又看看已空無一人的門口,這舒適寬大的房子該是熱鬧的,不該是如此空洞蕭寒。她幽幽的歎口氣,她知道自己沒能力去改變什麼,她融不進齊家過於冰冷的世界,只希望在她走之後,會有個更好的女人為齊家帶來一些歡笑,為這個幽暗的家帶來溫暖,她真心的盼望著。

    晚餐時,樓盼盼沒什麼食慾的看著對面空下來的位子,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動著,似乎顯得憂心仲仲的。

    齊紹桓察覺到她的異狀,順著她擔憂的眼光落在隔壁的空位子上,「紹權呢?你沒去叫他吃飯嗎?」

    「他說他不吃。」樓盼盼放下碗筷,憂心的往樓上看,紹權已經一天都沒吃飯了,看來他還在生她的氣。

    「那就別管他了。」齊紹桓不是很在意的說。

    能不管他嗎?樓盼盼覺得這麼做不妥,總不能讓紹權因為賭氣就餓著肚子吧。她另外盛了一碗飯,再用盤子夾了些許的菜,放在托盤中,準備拿上樓去。

    齊紹桓喊住她。「你要去哪?」

    「我拿些東西上去給紹權吃,他已經一天沒進食,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也許她真的說得太過分了,真的刺傷他的心。

    齊紹桓沒有阻止,樓盼盼端起托盤往樓上走,來到藍色的房門前,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敲門。

    「紹權,吃飯了。」

    「我不吃,你滾!」齊紹權憤怒的吼聲從門的另一端清楚的傳過來。

    她有些沮喪的低下頭,「別賭氣,好嗎?」

    「滾!」暴烈的怒意似乎到了邊緣,有著殺人的衝動。

    她沉靜了一會,才說話。「紹權,我知道你很不諒解我打你、罵你,我可以向你道歉,但你知道嗎?你惡劣的語氣傷到了你爺爺,他很難過,你可能無法體會他的痛苦,沒有什麼事比白髮人送黑髮人還要來得悲哀,他不參加兒子的喪禮,是因為怕自己忍不住傷痛而倒下,那誰來照顧你們,讓你們安定無憂的唸書,不受人欺負呢?他是個口拙的人,不會表達自己的關心,所以在物質上拚命的滿足你們,而現在他退休了,把所有的產業交給你大哥,你有沒有想過他也怕孤單,也希望能享有天倫之樂呢?」

    見裡面沒出聲,樓盼盼繼續說:「你是他的孫子,我想如果你的父母還在世的話,若是聽到你辱罵爺爺,也許不是一巴掌這麼簡單。但,你說得對,我的確沒有資格打你,如果你真的不服氣的話,我可以讓你打回來。」

    「你以為我不敢嗎?」藍色的門打開了,齊紹權臭著一張臉,咬牙切齒的說。

    媽的!滿口的仁義道德,聽得他煩得要死,從來都沒有人敢這樣訓他,甚至打他,這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居然也挺會講的,講到他心虛,也開始後悔自己無知的態度,拷,煩死了!

    「你打吧。」樓盼盼閉上眼,等待疼痛的到來。

    「你以為我會客氣?」齊紹權舉起手,但怎麼樣就是打不下去,他氣憤的握住拳頭,搶走她手中的托盤,「我餓了,等我吃飽再打。」他從房間拿出一張椅子,坐在門口前,開始狼吞虎嚥的解決盤中的食物。

    樓盼盼見齊紹權肯吃東西了,心裡安心了不少,她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他吃完飯,讓他打回那一巴掌。

    填飽了肚子,齊紹權瞧著她瘦弱的身子,不禁懷疑的問:「喂,你吃飽了沒?不會讓我一打就昏倒吧?」他認為是有這可能,她好像愈來愈瘦了。

    「我吃跑了,而且身體沒那麼弱,你打吧!」樓盼盼因他的關心而微笑。

    「算了,我不打女人的,但你欠我一次,必要時,我會向你開條件的。」齊紹權有商人精打細算的性格,不吃虧向來是他的處事原則。

    「好,你還想吃東西螞?我下樓再幫你盛。」她轉身想下樓,齊紹權叫住她。

    「喂,女人,你別下去,我……」齊紹權顯得有些靦腆,不知所措的抓著頭髮。

    「怎麼了?你有話對我說嗎?」樓盼盼柔柔的眸子看著齊紹權臉上極不自然的表情,很樂意聽他說。

    「我……你先坐著。」齊紹權把位子讓給樓盼盼,強壓著她坐下後,自己才往地上坐,不安的眼到處亂瞄。「爺……他還好吧!不會因為我的話而想不開吧?」

    「他——是指爺爺嗎?」樓盼盼盛滿笑意的臉有一絲感動。

    「你明知道是。」齊紹權沒好氣的白她一眼,企圖用怒氣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他到底怎麼了?你要是不肯說就算了。」

    「你為什麼不自己過去看看他?這樣比問我還要容易知道你想知道的。」她知道齊紹權的心結所在,但要解開只能靠他自己,別人是幫不來的。

    「那你就是不肯說了嘛!媽的,既然如此,你幹麼浪費我時間?」齊紹權惱羞成怒,活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孩子。

    「紹權,先別生氣,我只知道爺爺很難過而已,無法體會他心中的痛,你要真覺得自己錯了,就去看看爺爺,問候他,我相信就算你不道歉,他也會原諒你。」她知道齊紹權拉不下臉去道歉,否則也不會找她談。

    「我,很笨,不會說好聽的話,可能不行……」齊紹權有些沮喪,他說話一向惡毒,就算真有悔意也不敢輕易跑去爺爺那,他肯定管不住嘴的老講中傷人的話,即使他並不是有意的。

    「不試試就說不行是很消極的說法,我相信你做得到。」

    樓盼盼溫柔有情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觸動了他心中最脆弱的一角,溫暖的感覺包圍著他,像慈母的光輝。齊紹權甩掉腦中怪異的想法,都怪這笨女人愛管閒事,又愛說教,害他也變得怪怪的,但,心底真的暖暖熱熱的,好像要漲出來似的。

    「紹權!」樓盼盼不太確定的喊著發呆的齊紹權。

    「幹麼?」雖然口氣還是不太好,但他已經不再討厭她了。

    「你想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當然是去道歉。」見她笑逐顏開,齊紹權狠狠的瞪著她。「你笑什麼?再笑我就不去了。」

    樓盼盼緩緩的褪去笑顏,手輕輕搭上齊紹權瘦壯的肩,像個慈愛的長者。「我不笑,但你一定要去道歉,我想爺爺他一定很高興。」

    齊紹權原本想說樓盼盼幾句,但一見著她美麗臉龐上寫滿了真誠,他不禁一笑。「你這種人不當老師實在可惜,雖然會很容易被欺負,但你真的適合當老師。」

    「謝謝你,將來要是我真的當上老師,我會記得你這句話。」

    「別傻了!你真要當老師?現在的學生很惡劣,你一定會心力交瘁的,可別怪我沒告訴你。你長得還算不錯,有些壞學生邪惡到連老師也敢侵犯,你可別被強暴了再來哭天搶地,那是來不及的。」他的嘴巴是惡毒,但總比她傻傻的想走入教師生涯得好,這女人簡直沒大腦,笨!

    樓盼盼笑著不說話,她知道紹權不可能瞭解她的想法,但,她很感謝他的關心。

    「喂,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齊紹權不耐的說,他站起來拍拍自己褲子上些許的灰塵,才挑高眉的看著樓盼盼。「早點死了這條心,你也只不過大我幾歲而已,人生正美好得很,別白癡到為了一些小孩子而犧牲自己的青春,當然,如果你想早點見閻羅王的話,那你儘管去當你的教師吧!反正依現在小孩子的能力,要氣死一個老師綽綽有餘。」蠢女人!還是改變主意得好。

    「我知道。」樓盼盼也站起來,「你休息吧!我要下樓收一下東西。」

    「喂!」齊紹權喊住正要走的她,臉色微紅。「謝……謝謝你。」說完,他立即進入自己的房中。

    樓盼盼心中溢滿了感動,久久不能言語……

    近來幾天,由於寒流的來襲,讓原本就該清掃完的花園延誤了好幾天,眼看明天就是大年初一,樓盼盼知道自己若不清理好花園,齊紹桓肯定會找自己麻煩,所以她盡力的在冷風中完成工作。

    晚餐後,她忍著寒意,繼續完成她未完成的工作,即使她已經凍到手腳冰冷,嘴唇略微發紫,仍是固執的不肯放下手中的掃除用具,只是一味的要完成工作,不想聽到齊紹桓的冷嘲熱諷,因那只會使她難過。

    齊紹權在收到大哥的紅包後,就四處尋找著樓盼盼,想拖著她陪他一同去爺爺家,因為他完全沒有勇氣自己去。

    找了廚房、房間和書房,他都沒有見著樓盼盼,於是他走到客廳,也只看見大哥坐在沙發椅上喝酒,他禁不住的問:「大哥,你有看見樓盼盼嗎?」怪了,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齊紹桓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窗外,然後又灌了一大杯酒,好似心情很煩躁似的。

    齊紹權好奇的走到窗前,想看看到底有什麼東西,惹得他大哥如此怪異,只見樓盼盼消瘦單薄的身子在冷風中直打哆嗦,但卻絲毫沒有放下掃除用具,進來屋內暖暖身子的舉動,他不可思議的罵著,「這笨女人在幹麼?外面只有八度而已,閒著沒事跑出去做什麼?嫌命不夠長嗎?真是白癡得可以。」

    齊紹權依著窗子看著樓盼盼略微緩慢的動作,雖然悵不得想立刻把她拉進屋來,但又想到她昨天教訓他的情景,不免也想給她些教訓才是。忽的,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惹得他不自覺的緊抓著藍色的窗簾。

    「笨蛋!小心一點,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可以摔啊。」實在受不了,齊紹權跑了出去,直衝到樓盼盼的面前。

    這時,齊紹桓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一切。她似乎和紹權在爭執,而紹權似乎很生氣的說些難聽話,最後則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掃除用具,邊罵邊掃的幫著她,一點也不顧她想拿回掃除用具的手。

    齊紹桓迷惑的看著窗外那張漂亮卻失去血色的臉龐,為什麼她就是不肯求他?非要在這寒冷的天氣裡折騰自己的身體,她難道就不能聰明些,為自己好好的著想嗎?

    齊紹桓心中泛滿了疼痛的感覺,他幾乎要投降,尤其每當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身體和愈來愈疲倦的面容,就不自覺的攪痛了他的心,有多少次他想像紹權一樣去阻止她的勞動,可是強烈的男性自尊卻不容許他去幫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只能無情的任由勞動來削弱她的身子,卻假裝自己看不到。

    其實真能假裝看不到嗎?齊紹桓不禁苦笑,她美麗的身影早烙印在他的心底,就算他的無情可以偽裝得很好,但她只要掉一滴淚、蹙一下眉,這些偽裝全都會瓦解,令他情不自禁的想抱抱她、保護她。

    然而事實上,他卻是不斷的傷害她,想讓她早些露出她的本性,但,兩個月過去了,她始終都是一點怨言也沒有,不禁讓他懷疑,究竟是她的功力太好,還是他根本就誤會了她?他真的迷惘、真的困擾,又無法就此甩在一旁不去理會。唉!

    看著窗外,紹權已脫下外套套在樓盼盼的身上,不顧她的拒絕即拉著她的手往屋內走來,這舉動看在齊紹桓眼中幾乎要抓狂,紹權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如此關心的?剛才沒發現到,是因為他並沒有特別注意紹權的行為,但,為什麼……

    「你再囉嗦看看,信不信我賞你一拳!」齊紹權威脅的語氣出現在門口,他強迫性的把樓盼盼拉進屋內,用手指指著她欲說話的小嘴。「媽的,你最好閉嘴,你知不知道外面冷得要死?」

    「我知道,但……」

    「但什麼?害我陪你吹冷風,我要是感冒了,你就得負責。」齊紹權生氣的說。這笨女人的手冷得像冰,還囉哩巴嗦一堆,真是笨!

    瞧他們兩人根本就漠視他的存在,齊紹桓不禁怒火中燒,雖說樓盼盼長紹權幾歲,但在外貌上她和紹權卻是相當契合,一樣的年輕,站在一起活像一對親密的男女朋友。齊紹桓咬著牙,冷著聲打斷他們。「你們說完了沒?」

    樓盼盼這才注意到齊紹桓,她下意識迴避他的眼神,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醜樣子。

    但看在齊紹桓眼中,他的迴避分明代表了心虛,這更增添他的怒意。

    「大哥,你管管她,我要上樓了。」齊紹權遲頓的沒發現異狀,只想上樓暖和自己的身子。

    待齊紹權走後,齊紹桓走到樓盼盼面前,強迫的執起她小巧的下巴,警告著,「別碰我弟弟,你別想勾引他。」

    「我沒有。」樓盼盼急切的否認,她不敢相信齊紹桓竟會如此誤會她。

    「沒有嗎?那他為何會對你這麼好?他一向都不管事的,絕對沒理由去幫你,他為何要幫你?」齊紹桓的口氣不像保護自己的弟弟,反倒像個吃醋的丈夫質詢著紅杏出牆的老婆。

    「我不知道,但我和紹權沒什麼,他比我小……」樓盼盼的話被攫斷。

    「小又如何?有人規定不能跟比自己年紀大的女人交往嗎?我警告你,千萬別動紹權的主意,你配不上他,也配不上齊家,你只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什麼也不配。」齊紹桓所有的怒氣爆發了出來,口不擇言的吼著。

    她蒼白的臉有難堪、有傷心,還有著從未有的一絲恨意。「我是不配,我也沒想過一定要配得上,對不起,齊先生,如果今天的事令你不悅的話,那我以後一定會離紹權遠一點。」樓盼盼真的感到灰心。

    「還不夠,這樣還不夠!」齊紹桓瘋了似的搖著頭,「不會夠的,樓盼盼,我真恨你!」他像個受傷的野獸逃離現場,就怕瓦解在她帶淚的眼中。

    她跪坐在地上,絕望的流著淚。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恨她?她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呀!

    樓盼盼低低切切的啜泣聲,在寒冷無情的黑夜迴盪,孤單得找不著可以依靠的暖燈,只能任自己沉落於黑暗中。

    一夜無眠的齊紹桓,一早就接到高擎的電話,硬要他帶著樓盼盼去參加一個商宴,不勝其煩的他隨口就答應了。掛了電話之後,惱人的頭疼令他的心情不佳,自然的想找個人牽怒,於是他找上了她,誰要她是那個害他失眠又頭痛的人。

    用力的敲著她的房門,有些納悶她是否仍在房中,因為她一向早起,而現在都十點了,也許她已經下樓去了。

    正當他放棄敲門而想下樓尋找她時,房門開了,她披著一件毛衣,輕輕的靠在門板上,臉色相當的差。

    「你似乎忘了做早餐。」齊紹桓冷冷的嘲弄著,完全沒發現樓盼盼身體的異狀。

    「對不起!我不太舒服。」她沙啞的聲音有著很重的鼻音。

    「你感冒了?」忍住想上前扶住她的衝動,齊紹桓盡量冷淡的說:「今晚有個商宴,我要帶你出席,你好好準備一下。」

    「我可以不去嗎?我……真的……不舒服。」樓盼盼說起話來有些吃力。

    「不行,你沒有拒絕的權利。」齊紹桓狠下心不看她蒼白的面孔,他認為這只是她的藉口,感冒或許不舒服,但還不至於不能出席。

    「那你讓……我……休息一下。」胸口好疼、好難受,好像要裂開一樣,樓盼盼痛苦的依著門,忍住那幾乎要燒起來的疼。

    「你沒有時間可以休息,你必須去打扮好自己,你的樣子糟透了。」他看著樓盼盼,她的眼睛浮腫,可能昨晚哭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而且面顏的膚色蒼白中帶著鐵青,令她看起來很憔悴,很沒有生氣,他緊握住自己的右手,突然覺得自己很邪惡,竟去欺負生病的她。

    樓盼盼覺得呼吸好難過,全身好像有幾千萬隻螞蟻在啃蝕般的痛苦,眼前的齊紹桓模糊了起來,四周的東西繞著她的身體打轉,她沒聽見他在說什麼,只知道身體的忍耐到達了極限,有把火正在她體內燃燒,好疼、好熱……

    見她趴在門板上喘息,齊紹桓關心的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離依靠的門。頓失重心的樓盼盼只覺眼前一黑,順勢的倒在他懷中。

    「你怎麼了?盼盼。」齊紹桓因懷中的重力而退了幾步,狠狠的倒坐在地上,卻只關心懷中已昏迷的樓盼盼。

    齊紹桓很自然的用額頭抵住她的,驚駭得睜大眼。天!好燙,她在發高燒。

    「盼盼,你醒醒,快醒醒!」齊紹桓著急的喊著,他要她保持清醒,然而,回應他的,只是她愈來愈急的喘息聲。

    齊紹桓面臨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多害怕懷中的人兒會有失去性命的危險,他無助的看著四周,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是她急烈的喘息唉醒了他,使他開始有了組織的能力,向樓下大吼。

    「紹權,快去叫醫生,快點。」他抱起了樓盼盼,快速的往樓下走。

    「怎麼回事?」齊紹權一聽到大哥的吼聲,便急忙的上樓,在樓梯口撞見了大哥正抱著奄奄一息的樓盼盼,他不禁驚呼,「這笨女人怎麼了?」他輕碰了下樓盼盼的額頭,「天!她發高燒。」

    「我要送她去醫院。」齊紹桓慌了手腳,直想往樓下走,齊紹權阻止他。

    「等一下,大哥,外面很冷,而且這裡離醫院太遠,她會受不了的。」他認為這笨女人好像病得不輕。

    「那要怎麼辦?」著急使齊紹桓失去了平日的冷靜,顯得特別慌亂。

    「你先抱她回房,我打電話給陳醫生,叫他過來一趟好了。」說完,齊紹權立刻跑去打電話。

    齊紹桓把樓盼盼抱入自己的房中,把她安置在床上,然後到浴室裡拿了一條濕毛巾,折疊好放在她滾燙的額上。「盼盼,忍一下。」他心疼的執起她的手,心中滿是愧疚。

    差不多過了二十分鐘後,齊紹權帶著他們的家庭醫生陳家茂走進齊紹桓的房中。

    「陳伯伯,快幫我看看她。」一看到陳家茂,齊紹桓便好像看見救星一樣。

    「先別著急。」陳家茂拿出聽診器,仔細的檢查樓盼盼的身體後,他幫她打了兩針。

    「陳伯伯,她到底怎麼了?」齊紹桓迫不及待的問。

    陳家茂微笑著。「孩子,你不是個好老公哦!」

    「呃?」齊紹桓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話。

    「她受了風寒,導致支氣管發炎,現在似乎有些輕微的肺炎,再加上她三餐不定,沒有足夠的抵抗力去抗拒病毒,也許病情還會惡化。」陳家茂嚴肅的說著。

    「有這麼嚴重嗎?」所有的後悔像浪潮般的淹沒了他,他不該讓她工作的,不該逼她在短期內清理整個房子,更不該讓她在冷風中清掃那該死的花園,不該……太多的不該,足以讓他後悔一輩子。

    見齊紹桓臉上有著深沉的痛楚,陳家茂拍拍他的肩膀。「孩子,別難過,只要細心的照顧她,她很快就會好的,還有,我先開些藥給她,想辦法讓她服用,她可能會昏睡個幾天,要是一有異狀的話,就快打電話給我,我會安排她住院。」陳家茂交代著。

    「我知道了。」

    「那我明天再來看她,順便幫你爺爺做個健康檢查。」陳家茂收拾著東西,打算要離開。

    「謝謝你,陳伯伯,我送你。」

    陳家茂揮揮手,「你別送了,好好照顧她,紹權會送我下樓。」陳家茂和齊紹權一起走了。

    齊紹桓緩緩的坐在床沿,心痛的觸碰樓盼盼慘白的臉蛋。「盼盼,快點好起來。」他在她耳邊低語,開始慇勤的替她更換冰枕、餵藥,只希望她能快點醒來。

    連續三天,齊紹桓衣不解帶的照顧樓盼盼,怎樣就是不肯去休息一下,齊紹權在完全勸不動之下,只好宣告放棄,而多日沒見到樓盼盼的齊紹威,在知道她生病不能陪他玩後,便難過得大哭,隨後,也硬賴在齊紹桓房裡不肯走,直喊著要陪著盼盼姊姊,最後還是在齊紹權的威脅兼恐嚇下才哭著回房。

    經過三天細心的照顧,她的病情明顯的好轉,也不再發高燒,喘息的聲音也消失了,這一切都得歸功於齊紹桓的細心照顧。

    他每天都按時的喂樓盼盼吃藥,雖然昏睡的她相當難服藥,但他總是把藥和在水中,然後一口一口慢慢的讓她喝下去。偶爾在夜晚,她甚至會突然的發燒,他更是徹夜未眠的守在她身旁,直到她的燒退,才敢安心小睡一會。

    當然,有時候當她燒退時,衣裳也濕了,在家中的女傭人全回家過年的情況下,他又不想她再度感染感冒,只好自己幫她換衣服。

    常常一套衣服換下來,他也流了一身的汗,原因是每每他看見她那具潔白無瑕的美麗胴體時,都得和他體內的慾望大戰一番,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碰生病中的她,這對他而言,真是個美麗又殘忍的酷刑。

    儘管自己真的很累,齊紹桓總是把她擺在第一,什麼事都先為她想,於是推掉了許多的舞會和商宴,就怕她的病情惡化。然而,即使今天陳家茂看完她的結果,說她已經好很多,也轉為一般的感冒,但他仍是不敢鬆懈,畢竟他始終不見她清醒,無法真正的放心。

    今夜,齊紹桓坐在床沿旁的地上,握著樓盼盼的手,靜靜的等候著她的清醒。經過了這幾天,他再也管不了她到底是怎樣的女人,他真的只想好好的呵護她,也許他真的是有點喜歡她,雖稱不上愛,但就足夠他去好好的重視她。

    他不想再折磨她了,因為那往往也折磨著他自己,而且他忖不起失去她的代價,這次就是個很好的教訓,他以後再也不敢任由自己無理的要求去威脅她。

    「快點醒來,盼盼!」齊紹桓不知說了多少次諸如此類的話,他真的希望她能睜開眼看看他,然後說說話,而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的躺在床上。

    「盼盼,快醒來。」齊紹桓親吻著樓盼盼的手背,真誠的祈禱著,只要她快點醒來,他一定會好好的對待她、疼她,不讓她再受委屈。

    夜已深沉,他再也禁不住睡蟲的侵襲,握著樓盼盼的手在床沿旁睡著了,跌入溫暖的夢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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