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愛說笑(下) 第二章
    「你在想什麼?」

    一進房就看到卓文君愣頭愣腦地蹲在椅子上發呆,廣宣扯出很驚訝的樣子。

    奇跡發生了嗎?自從為了小凌方狠狠努力一番後,就再也沒見過小文文有多大建樹。

    向來能躺著就絕不可能看到能隨機變形的卓趴趴坐著,能一罪著就不可能讓自己站得筆直,簡直是隨遇而安的卓文君,他的「親親軟柿子」,突然有了新轉變。

    廣宣輕皺了一下濃眉心裡思索著,發生過什麼他不知道的事?難不成……是藥的影響?

    卓文君想也不想正要開口,臨到頭卻把話又全吃進肚裡,為什麼要乖乖告訴廣宣?

    優雅地略抬下巴,卓文君將臉轉開,模樣像極了一局傲的孔雀。

    「文文,你怎麼了?」廣宣再度皺一下眉頭問。

    明顯地,他的文文在鬧彆扭,女人使小手段時都會先這樣,鬧一陣彆扭引人注立息,廣宣還以為文文是男的就不會有這麻煩的毛病,沒想到連男的也不能倖免。

    走到櫥邊搬出文房四寶,下筆如行雲流水,字字龍飛鳳舞,遠看成潑墨,近看鬼畫符,朝廣宣揚揚墨寶,卓文君面不改色地伸出細白小掌。

    卓文君對著廣宣皮笑肉不笑,金錢是萬惡的淵藪,可是沒有錢卻萬萬不行,他必須先有錢才能跑得掉,偷、拐、搶、騙他樣樣不精,他唯一想到可以賺錢的機會只有「這個」他決定先坑死廣宣這個鑲金大混蛋!

    瞇細了眼,廣宣左瞧右看,勉為其難分辨出「要跟我說話,可以,一句話一兩」這些字。

    「一句一兩?你去搶好了!」廣宣馬上反應。

    他廣宣何時改名姓「冤」綽號「大頭」,怎麼沒人通知一下?

    卓文君很鄙夷地賜廣宣一個鼻音,大有「你不付拉倒」的意味。

    心裡有點不是滋味的廣宣想,沒關係,文文的就是他的,不算吃虧,就算吃虧也可以從某處把便宜占回來。

    「你要錢做什麼?又不出府,錢有何用呢?這是十兩拿去,高興嗎?真不知道你的漂亮小腦袋又在想什麼。」廣宣出手極大方。

    卓文君把頭扭回來,喝!真的是十兩!不是十兩碎銀子而是十兩金元寶!

    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廣宣用金子打中,心裡有那麼點氣,哼!他這一生居然會被人砸銀子,卓文君在心裡惡狠狠地罵:「沒關係,就讓你砸,有本事你用銀子把我砸死好了,『坑人』果然是很好做的省力工作,比搶更方便。」

    廣宣既然有心當金主,那他也可以很有職業道德地用力坑。

    「我沒有必要把相心什麼告訴你,我今天人很好沒有怎麼樣,你曾說過會給我零花的,食言的人是你不是我,我要錢自然是有用,很一局興你給我十兩,我聰明的腦袋裡在想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錢,一句話一兩對你來說很便宜,已經十句了,下次請多多惠顧。」卓文君閉起眼睛,一  

    口氣把十個斷句斷得非常明白的句子一  句不少地說出來。

    廣宣暗暗吃了一驚,這是怎麼一回事?

    才半天不見,他的文文是被錢鬼附身了嗎?

    上一回道士們居然敢厚著臉皮收錢,卻沒把王府裡的錢鬼也驅走。

    天殺的這些牛鼻子,最好開壇保佑別落在他手裡,不然他們的梁子絕非一天就能拆除的。

    「文文,這是新的遊戲嗎?」廣宣問。

    卓文君深深地看他一眼,不吭一聲地把小手又伸出來。

    做人要懂得堅持,坑人要抓穩時機。

    廣宣的眼剎那間瞪大,這錢鬼還是大尾的……死要錢?!

    原本只是個小小的掙錢法,經過七天的加料之後,一發不可收拾。

    「它」演變成整個王府內所有大男人的浩劫。

    「王爺啊!您行行好多上書房來讓小的賺點零花吧!因為小的這個月的月俸已經見底,可是小翠就是不肯多說一句……」

    拿起筆,廣宣想到自己剛剛快速揮毫時,分心瞪大眼看著他的書僮一邊用眼淚磨墨,一邊哀求他多練幾個字好偷墨寶送出去典當的情況。

    「主子,求您了,我家婆娘越來越狠了,我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是這幾天多吃點肉好嗎?」

    啜口茶,廣宣又想到他爹高薪聘來的廚子上門來跪求他多吃點肉,好偷點碎肉做包子外賣賺外快。

    「王爺,小老頭子我已經一整天沒跟那五歲的小花兒說話了,為什麼跟她說話一句要一枚銅錢啊?這是何道理呢?」

    閉上眼,耳邊響起已經七十一高齡的教課先生很疑惑地向他請教「最近怎麼跟府裡女娃說說話要錢,難道是老了跟不上時代嗎?真是不明白啊!」

    「廣宣,你那還有票兒吧?我沒票了,你如意姨娘連句話都不肯跟我說說,這該怎麼辦才好?拿幾張票兒來吧……」

    連已退休的老王爺大人,他滿腮鬍須的爹,趁廣宣一下朝還沒跨進府門就衝過來堵人,馬上把他抓到側廳裡調頭寸。

    好個錢鬼,居然在王府裡作威作福,把王府裡的女眷全迷了心志。

    果真是「死要錢」!廣宣的頭頓時痛了起來。

    廣宣還真恨自己意志力薄弱,看到文文小手一伸,眼睛眨巴眨巴地朝他散出「我有話要說」的光芒,還沒等他回過神,不爭氣的手就自動把錢掏出來了。

    廣宣驚覺,全王府裡獨獨只有他一人是這場小遊戲裡最大的受害者,文文從他身上坑去幾萬兩,父親調走了他身上所有可以拿出來的銀票,母親也從他這裡「騙」去幾百兩,其他有的沒的就別提了。

    七天,才短短七天,他居然從「出手闊綽」掉入「捉襟見肘」的地獄。

    這太誇張了!而且經由最近明顯憔悴許多的貼身護衛、忠心耿耿的黑衣稟報,武王府裡的女眷還為此洋洋得意,互相比較每日所得。

    這都是他一時不察的結果,誰知道小遊戲會鬧成這樣?

    廣宣在書房裡想著對策,他要把這情況扼止住。

    再不解決,萬一傳染給別人就不妙了。

    他可不想一踏出武王府,立刻就被全城所有憤怒的男人踩死。

    也許不用等別的男人踩他,他親愛的皇上說不定會先下十道聖旨來賜他永世不得超生。

    苦惱啊!到底要用什麼辦法?

    這廂苦惱得要命,那廂可是樂得要翻天來,那個滿腹小智小慧的卓文君,正是那個幸福的罪魁禍首。

    只不過不小心說溜了嘴,讓晨昏都要他去請安的老王爺夫人,他的婆婆,知道這個能「殺人不見血」的遊戲,平靜的王府就天天都很熱鬧,不是這邊男人拿錢追女人,就是那邊女人伸手追男人。

    堅決否認把事情搞成一團大混亂的卓文君正大剌刺地躺在床上,剛剛數錢數到手酸,不休息不行。「坑人」真是件累死人的事,更河況他還必須「邊坑人,一邊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要想順利不驚動所有人而演出大逃亡,「內神通外鬼」是很重要的,話說某夜月色住氣氛好,坑了廣宣五十兩,讓廣宣不得不到書房痛飲問酒的他爬到屋簷上坐著乘涼。

    乘著乘著,居然讓他看到廣宣的忍者護衛黑衣和常常因為他在花園練天外飛仙而嚇到的小柱子,兩個人在樹邊糾糾纏纏。

    為了替小柱子謀身為「優秀同志」的福利,隔天他特別花了一個時辰將小柱子招來洗腦,洗腦後的小柱子果然「青出於藍」,不負他所望地把自己親愛的黑衣大哥給賣得一點渣滓都不剩。

    不但坑光黑衣的錢、反過來吃掉黑衣的人、還將黑衣和自己的未來全打包送到偉大的卓大仙手裡。

    現在車文君手上有一萬五千七百一十二兩,馬車和路上所需,黑衣都已經準備好了。

    偷偷要那個原本生來就注定會掃花園掃到死的小柱子瞞著廣宣到傳說中又美又溫暖的南都置產這回事也差不多搞定,昨晚接到飛鴿傳書那園子正等著他去住,等他把鴿子烤了同凌方兩個把它吃掉後,他決定今天下午就走。

    聽說廣宣因為某小僕的委託,今天下午要在書房裡練千字文十次,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娘娘!」小凌方一個翻身,快速地從窗口翻進來。

    個頭不高的凌方拍拍衣擺露出迷人酒窩,自從他最崇拜的娘娘教會他這招,大門就不知怎麼搞的老是會自動從他眼中消失,害他每次都必須用翻的進來,好煩喔!

    「方兒,都收好了?」卓文君慢慢地爬起身,整整自己身上開得有點過大的衣襟和束帶,把給廣宣的信擱在桌上。

    「嗯!」凌方拿出小得不能再小的包袱,他美麗的娘娘要帶他出府,想想就覺得好興奮,他還沒有出過府呢:

    卓文君朝凌方露出慈愛的笑容,伸手牽住他走到門口,皓腕一招,一道黑色的人影就從屋簷跳下來。

    「我們走吧!」卓文君說。

    黑衣立刻拿過所有包袱乖乖走在牽著凌方的卓文君身前領路,七彎八拐地閃過所有人順利出了聽說戒備森嚴的武王府。

    前幾天還一臉愧疚,因為叛主而不安得很的黑衣在卓文君「廣宣的,就是他的」這道理的教育之下,現在駕車駕得飛快。

    當然,為了早日見到寶貝柱子,不管是車或是馬都是黑衣特別精挑細選過的。

    不多久,他們一夥三人就出了城直奔美麗南都而去。

    快樂地逃之夭夭的他們不知道,當晚旱天雷就霹靂地打在武王府裡。

    怒火發得人見人問的廣宣,衝冠一怒把信握成飛絮。

    什麼「為了不讓七王爺滅了王府,雖然捨不得,但他還是決定先離開;基於他知道廣宣很忙,所以決定把凌方帶在身邊。」混蛋!

    難道文文一點都不信任他嗎?難道文文覺得他一點都沒有保護家園的能力嗎?氣死人了!

    卓文君不但自己走了還打包了凌方,要喚黑衣時更發現他的貼身侍衛不知去向,現在就算有人來通知說卓文君順便把爹和娘一起包走,廣宣都不會覺得太驚訝。

    連夜請來只會搖黑扇子的上官,就算被大聲嘲笑廣宣都無所謂,因為他非把人逮回來不可。

    卓文君只能是他的!

    就算文文逃到天涯海角,廣宣發誓,一定會把他的愛給追回來。

    武王妃私逃這事在廣山旦的大力遮天之下沒有幾個人知道,武王府的親朋只曉得美麗端莊又懂得掙錢的王妃回了娘家,即使多數的女眷都挺好奇天仙的娘家在河處,加油添醋的聚在一起討論幾天後得出天仙的娘家是要什麼有什麼的仙鄉神境,小話一傳更讓廣宣省了不少掩人耳目的工作。吸引力錄入

    不過,時機一到,該補回來的還是得下手。

    卓文君從廣宣身邊逃走的第十天,忍耐到極限的廣宣在皇上的批准下帶了一隊精兵出了京城。

    「師兄,你不覺得你太勞師動眾了嗎?」

    明明是大冷天還下著細雨卻仍然搖著黑羽扇的上官仕,坐騎一扭跑到廣宣的身邊調侃道。

    身後跟著黑壓壓的一大群人,看起來就好像領兵出征似的,也才跑掉區區個卓文君和小凌方而已,派這一大隊人不是很好笑嗎?

    「一點也不覺得。」怒火壓得很深的廣宣不動於色地回答,一身黑色勁裝配上身下通體墨色的名駒,乍看之下很「壞人」。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讓皇上以為他要「代天巡狩」,勉強地讓廣宣借走一師京裡駐防營的人馬,可是皇上根本不知道……一師哪夠他用?

    廣宣自認,昨兒個夜裡他還覺得帶的人太少咧!  

    以卓文君奸險的程度,光是撒下天羅地網還不夠拿來捕人,更別提他身邊有個「變節」的黑衣。

    以黑衣的佈陣能力,若卓文君想個頭,他就能辦到天衣無縫,要是卓文君隨口拋下一句「不希望有人上門打擾」,黑衣的奇門遁甲一使,別說是一師,就算來個十萬大軍都有可能有去無回。

    當年為了馴服黑衣當屬下花了他一年三個月的腦筋,真沒想到那個大腦和螞蟻一樣大的文文居然能把他拐走,想得廣宣的心口立刻淤血十次。

    「這麼大的陣式,他們聽到風聲不嚇跑才怪。」上官嘟噥著。

    「你確定他們在南都?」廣宣問。

    「確定,這是你對我的第二次質疑了,我若脆弱一點,不哭死才怪。」上官歎氣,世上還有比他更會打探的探子嗎?

    明月當空,浩浩蕩蕩的夜行軍在一聲令下,自京城往南都飛奔而去。

    廣宣在這頭拚命趕路想抓回高飛的卓文君,不料,卓文君卻在那頭的黑甜鄉里沉淪,夢迴二十一世紀。

    清晨七點半,卓家那一棟美麗的平房裡「固定」傳來刺耳的聲音。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床上的那位與被子難分難捨的男人又翻了個身,照例完全不理在床頭櫃上暴跳如雷的鬧鐘。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卓文君,你再不起來把鬧鐘關掉你就完了。」隔壁房傳來卓家大哥聽起來似乎快進醫院保養的呻吟,任何有纖細神經的大牌作家都不會允許自己才爬上床就被鬧鐘吵得不能睡。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噢!怎麼還在響?臭小哥,把鬧鐘關掉啦!我都要出門了,你還睡!媽,我先走了,今天早自習要小考。」卓妹妹的聲音冒出來。

    不為所動的男人依然抱著被子,把腦袋往枕頭蹭了蹭,繼續他的春秋大夢。

    「那個鬧鐘,小文,我拜託你把它關掉好不好,我再不起來上班會遲到啦!」卓家老大的忍耐力再度面臨每日一次的嚴苛挑戰。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卓-文-君,你好了你,如果你害我上班遲到,今年年終獎金你連五角都領不到。」外頭的聲音換了另一種頻率,又高又尖的嗓子就像拿釘子去劃玻璃。這是卓家大嫂,也是卓文君老闆的聲音。

    十五分鐘過去了,人聲漸漸鼎沸,所有該出門的人幾乎都準備好出門了……幾乎!

    「卓文君你是死了是不是?再不起來我就拿斧頭劈進去羅!」已退休的卓爸中氣十足的獅子吼震得房門輕顫,可是好像……效果沒多好。

    還偎在床上的男人動了一下,踢踢腳邊的被子,抖抖手指頭。

    「卓小文,已經快八點了,你再不起來你就沒早餐吃。」卓媽媽拎著鍋鏟和平底鍋晃過來叫陣。

    「唔……」早餐!睡覺!早餐!睡覺!好難的選擇題。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匡匡匡匡匡……」卓媽媽在外頭敲起鍋子來。

    「唔……起來了啦!我起來了啦!」噢!好討厭!如果沒有「上班」這東西不知道該有多好,卓文君揉揉眼、用力揉,再揉……

    這裡……紅木雕花床,知羅錦被,木製古董傢俱,還有站在床邊手提響鑼猛敲的人……凌方。

    「小凌方,你知道不知道睡不飽的人會短命啊?」卓文君懶懶的爬起身,剛剛是在做夢。微微一笑,他居然會夢見每日要和時間追逐,為了填肚子而上班的時代,他回不去的過去。

    「現在知道啦!小爹啊!已經快午時了,看你還睡著不起來,為了不耽誤吃飯,黑衣叔叔才給我這響鑼來挖你起來啊!」小個子凌方很義正嚴詞地說。

    「是是是!我這不就起來了嗎?」卓文君慢吞吞地下床整裝。

    現在是驪朝,一個無聊平靜的時代,這裡是安逸的魚米之鄉,他卓文君是倒霉被雷劈死被大神惡整的可憐人,雖然看起來他那九個條件都有實現的樣子,但是從武王府偷偷逃走的他,目前是登記有案的「在逃王妃」,很好,他的大腦總算開始運作。

    南都以四季如春著名,人人都稱南都好,湖光瀲灩山色迷人,怪不得驪朝上上下下的文人雅士盡頌南都。

    懶懶午後,身著滾銀邊的淡黃綢衫躺在朱紅屋瓦上頭,卓文君顯得既逍遙又愜意,帶了一點涼意的和風拂面,卓文君遠看像沉思,近看……正在呼呼大睡,做著無邊際的美夢,直到……夢裡出現廣宣。

    「喝!」再度因為夢見廣宣打他屁股而嚇醒的卓文君,差一點在大驚之下從屋頂上跌下去。

    物資豐富的南都,要什麼南北貨沒有?

    算算他們到南都不過一個多月,該有的都不缺,可是他怎麼老覺得少了什麼,而且常常夢到廣宣。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一旦見面就會想如果見不著就好,一旦見不著又覺得好像失了什麼,廣宣到底算得上是他的什麼呢?為什麼他會牽腸掛肚?

    卓文君看著天上微卷的雲朵,在不短的逃亡路上,他好像一直都不怎麼開心,彷彿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想到廣宣,少了廣宣的感覺……他說不上來,冥冥之中……一切都變了。

    七天前聽到黑衣報告說廣宣一點動靜也沒有,卓文君的心情立刻滑到谷底,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每天除了吃吃睡睡,在小柱子送上來的文件上蓋蓋印,閒著沒事玩玩凌方,突發奇想去試試黑衣弄出來的新玩意兒,卓文君什麼事都沒做。

    為了莊裡的生計,卓文君要小柱子去頂了一間客棧下來營生,那些堆得比凌方還高的賬本仍是小柱子和黑衣兩個人在忙,傳說中神龍般聞聲不見影的卓老闆只負責試試新菜和在那些賣身奴隸的契約上蓋蓋章。

    還記得要私逃前幾天,卓文君和黑衣在花園裡有過短暫的交心對話。

    「真的要離開?」黑衣走出陰影處,正經嚴肅地問。

    摸摸手裡柔嫩的花瓣,卓文君點頭。

    「夫人不該離開。」黑衣很鄭重地提出意見。

    「為什麼不?」看凌方追著蝴蝶跑,卓文君淡淡地反問。

    「主子很喜歡你。」黑衣想了個理由。

    「喜不喜歡不應該由你來說,廣宣不是如同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殺人不眨眼的人通常易惹禍,而我本身就已經是禍,有我在王府裡一點好處都沒有,七王爺打算血洗王府的事我知道,我……覺得害怕。」卓文君很坦然地說。

    黑衣瞪大眼,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眼前的這個人難不成……並不是只會吃和睡,或許卓文君對主子有更深入的見解,亦或是……卓文君真是天仙,早就預測到有大難要發生?

    「主子會保護武王府,絕不會讓夫人受任何傷害。」黑衣說。

    「廣宣的羽翼能護得了多少人?我的命才是命,別人的命就是雜草?黑衣,人命關天,不能隨便開玩笑。」卓文君微笑。

    黑衣仔細地對卓文君重新評估,這個小柱子崇拜的人啊……棘手!

    「幹嘛這樣看我?」卓文君被黑衣的看法盯得渾身不自在。

    「只是覺得夫人何屬下想的不同。」黑衣的語氣很有言外之意,笨蛋都聽得出來。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專門騙吃騙喝、吃飽睡、睡飽吃、沒大腦的人?」卓文君嗤笑。

    黑衣瞪大雙眸盯著卓文君,原來夫人不是笨蛋啊!

    「夫人言重了,屬下有錯。」黑衣很卑躬屈膝地低聲道歉。

    「算了!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繼續把我當成你想像中的樣子看待好了,不過,我還是要離開,帶著凌方和小柱子一起到南都去,雖說小柱子告訴我你會跟我們走,但是,我還是先說一句,你要跟不跟就看你自己。」卓文君輕笑,笑得非常痞。

    抬手招過跑得一臉紅撲撲的凌方,輕輕撫去沾上的草葉,卓文君摸摸凌方的頭,拉起凌方往廚房走,他聞到點心出爐的味道了。

    「夫人,屬下……」黑衣很掙扎。

    「你可以好好想想看,我一點逼你的意思都沒有,如果是跟著我們,以我的能力和現有的金錢,我想應該不會讓我們過得太差。當然,如果你要棄了小柱子,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能助小柱子背棄道德與你在一起,我也可以讓小柱子轉變心意,反正小柱子可挑的人多的是,有我在,小柱子的另一半是絕對不差的,黑衣,你說是吧!」卓文君表情雲淡風清,語句裡卻無一不是威脅。

    「你!」黑衣按著自己腰間的利刃,心裡想著除暴安良會得到什麼刑罰。

    「他很愛你,要不要讓他傷心,你還有時間可以好好想,要知道知心人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喔!」狀似無心的卓文君又撇下一句。

    「我絕不會讓小柱子傷心。」黑衣的語氣顯得有點不善良。

    「那你就是心甘情願羅!」卓文君很得意地對黑衣一笑。

    「是!」黑衣的言不由衷,讓人感受得到殺氣。

    「你對我有點不滿喔!」卓文君比痞子更痞地明知故問。

    「風水總會輪流轉的,恕屬下告退。」黑衣冷冷地拋下這麼一句話後跳走。

    「說得好,風水輪流轉啊」卓文君喃喃自語。

    為了愛……呵呵呵!他是否愛上了廣宣?廣宣心裡是否又是真的愛他?

    卓文君的問題沒人能解,「愛」與「被愛」本來就是個謎。

    「小爺,您怎麼又爬上去了?快下來趁熱嘗嘗,小的要人熬了鍋人參雞,再慢一點等好料都被小少爺吃完,您又要啃骨頭了。」搖身變成大總管的小柱子在廊邊叫。

    小柱子想破了頭都不明白為什麼夫人一到莊園裡就成了「男人」,不過南都這裡多的是軟趴趴的男人,現在小爺雖然長了張女人臉卻不致於太突兀,變男人不影響別的,卻反倒是讓小爺得了成天往屋頂上蹲得方便,當天仙真好啊!

    「就來了。」隨口應了聲,卓文君慢條斯理地伸伸懶腰,像只充分曬過太陽得貓般。

    廣宣是不是真的把他給忘了啊?

    這麼久都不來,這代表啥意思?

    搖搖頭將廣宣得賤笑甩出腦外,他現在過得好得很,幹什麼又想起那外表斯文、骨子裡嗜血得傢伙?

    卓文君,你得爭氣一點,再跟廣宣混下去哪天被他給殺了都不知道。

    氣一提往屋下飄落,卓文君得「落地式」越練越好了,只要看準目的地,很少降落失敗。

    「看來我真是塊練功得料子。」卓文君自言自語地掠進主屋打算與凌方玩搶食遊戲。

    「啊!小爹,我呸!呸!呸!」眼見宿敵進屋,被教壞得凌方馬上做出防禦。

    一路上被卓文君用話洗腦,洗了三天三夜之後,說也奇怪,他一看到娘娘想都不用想自然就喊了「小爹」。

    「你這髒小孩,惡不噁心,在雞肉上吐口水,看你自己敢不敢吃。」卓文君罵道。

    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好小子!給我記住!君子報仇,「下一頓」不晚。

    「髒小爹,上回你在我最喜歡得紅糟肉上也是這樣做,你還不是把它吃完。」凌方不服地回嘴。

    怪不得人家說「身教勝於言教」,卓文君真想抱頭歎氣。

    「算了,那鍋雞你就慢慢吃吧!我不跟你搶。」卓文君片面宣佈放棄。

    「小爹,你生病啦?!」凌方驚恐地問。

    「亂講,我好端端的生什麼病?」卓文君說。

    「生病就會不愛吃東西啊!」凌方謹慎地看著卓文君的臉色。

    「誰說的?心情不好也會不愛吃東西。」卓文君勾過椅子坐下。

    「小爹心情不好喔?!」凌方瞪大眼。

    「說不上好不好。」卓文君回答。

    「小爹你跟我說說,為什麼你心情說不上好不好。」凌方躍下椅子。

    小小腦袋湊過來,小舌一伸輕輕舔了一口卓文君的耳朵。

    「我是因為……你做什麼?你你你……你去哪學來這個什麼『跟我說說』?」耳朵遭襲的卓文君嚇了一跳,越想越不對勁。

    「就柱子小叔嘛!每次黑衣叔叔臉色一不好,他都跟黑衣叔叔說什麼來跟我說說,然後黑衣叔叔就會這樣然後跟柱子小叔進屋裡去叫叫,後來他心情就好啦!小爹,你可以叫大聲一點沒關係,叫得越大聲心情會越好喔!」凌方一臉密醫樣說。

    「不要告訴我你又自己跑去偷窺。」卓文君神色一正,嚴厲地裝起凶。

    「我有叫你啊!可是你睡死了嘛!」凌方極無辜地裝起可愛。

    「下次不准你一個人去聽到了沒?」滿頭黑色效果線的卓文君警告。

    看吧!他就知道,放凌方一個小孩子自己在園裡亂走是不明智的,他一沒跟著就讓凌方看到輔導級的鏡頭。

    「聽到了,下次一定讓你跟嘛!小爹不生氣好不好?」「委屈」兩個大字明白地顯示在凌方臉上。

    卓文君才打算開口,外頭就傳來轟隆隆的聲響,怎麼回事?

    「你給我待在這裡,乖乖把你吐了口水的雞吃掉,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卓文君對著很想跟去看熱鬧的凌方告誡,隨即一溜煙地飄出門。

    「哼!小氣小爹,只會管我,我下次才不叫你一起去看柱子小叔呵黑衣叔叔親小嘴。」被留下來的凌方嘟嘴對著桌上的口水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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