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藍色情書 第九章
    一連三天,程弼都在晚上九點來到速食店,卻怎麼也等不到於妃莉嬌柔的身影。

    她真的信了陸正揚的話,而要遠離他嗎?

    小美人從速食店裡消失的消息迅速傳遍了T大校園,所有男學生無不唉聲歎氣;而速食店的生意硬是下滑了三成,店長的臉色更是難看到極點。

    口袋裡的情書,無法當面送交給她,他有著強烈的失落感,只好厚著臉皮去問店長。

    「她辭職了。」店長因為失去一個愛將而氣悶。

    「為什麼?」程弼追問。

    「不知道!」要是知道原因,他早就去把她追回來了。

    程弼只能垂頭喪氣的回到富貴美人。

    看著滿桌的公文,腦裡想的全是她。為什麼他想愛她的時候,卻愛不到呢?他手用力一揮,桌上的文件全被掃落在地。

    桌上煩人的電話聲像催魂似的拚命響著。

    他用力抓起電話。「別煩我行不行!」可憐的電話也難逃被砸的命運。

    他的怒吼聲讓電話另一頭的章子邁差點震到耳聾。

    他這麼辛苦的在黑白兩道之間周旋是為了什麼?白道裡他不是個好人,黑道裡他又無法當個壞人,他當初堅持鏟奸除惡的理想,究竟有多少人能夠瞭解?

    他所為何來?所為何來呢?

    如果連她都誤會的話,他汲汲營營的這一切又有何用呢?

    章子邁連忙衝進了他的辦公室裡。

    「哇塞!你在搞什麼呀?」章子邁看著滿地的狼藉,像是颱風來襲。

    程弼陰鬱著一張鬼臉。

    「你最好別理我!」

    「我才懶得理你,我是怕你把我的店砸了,浪費我的錢。」

    他惱怒著,走到了邊櫃旁,拿起一個古董青花瓶。

    「喂喂喂!千萬別扔呀,那是清朝的極品!」錢呀!再砸下去,白花花的鈔票就這麼不見了。

    「我這『富貴美人』都可以不要了,何況這一個小小的花瓶!」程弼隨手將花瓶丟給了嚇的出一身冷汗的章子邁。

    章子邁緊緊抱住青花瓶。

    「你該不會又跟小美人鬧翻了吧?」前些日子才看程弼神氣活現、神采飛揚,天天去找小美人約會,當然這些情報是程亞亭透露給他的,怎麼現在……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火爆情緒從何而來?

    「你今天吃錯藥呀?」不像吃錯藥,倒像是吃了一噸炸藥。

    「空有錢又有什麼用呢?」

    「你沒頭沒腦在說些什麼呀?」章子邁摸不著頭緒。

    「我會做出決定的。」他不捨她的眼淚,為了她那雙秋水般的雙眸,他願意放棄一手打下的江山。

    「什麼決定?」章子邁難得嚴肅的面對程弼。

    「結束掉我名下所有的事業。」

    「真的假的?」他懷疑程弼話裡的真實性。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程弼!」章子邁知道程弼說話一向認真。

    程弼握拳,輕輕擊向章子邁的肩頭。

    「好兄弟,是該分道揚鑣了。」

    「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千萬別丟下我一個人孤軍奮戰呀。」難道這傢伙又為了女人而不要天下了嗎?

    「我會考慮清楚。」還記得他最初的夢想,那時年少輕狂,多希望在偏遠地區行醫,將畢生的心力奉獻給少數部落。

    要不是一個受創的初戀,和父母賭氣的開了令他們引以為恥的PUB,今天他的人生將全部改寫。

    「你不能說收手就收手,這麼大的店,我一個人無法應付的!」要真是這樣,他章子邁從此就無法過消閒的日子。一想到要應付酒店裡的雜事,他的頭皮就發麻。

    「放心,你行的。」或許這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程弼不再理會章子邁的唉聲歎氣,離開了富貴美人,來到了陸正揚的二層樓獨棟透天屋前。

    現在他終於能瞭解她當初偷偷暗戀他、親自送情書給他的心情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了淺藍色的信封,輕輕的以吻封箋,才將這封信投入門口的信箱中。

    午夜十二點,他的黑色轎車就停在透天屋不遠處。

    他沒有睡意,清醒的他只想知道她這幾日過得好不好?

    天濛濛亮,他看到陸正揚去值班。

    冬陽漸漸升起,他看著於妃莉穿著鐵灰色大外套來到院子裡,就這麼和小土狗呆呆有一搭沒一搭的嬉戲著。

    她看起來是那麼沒精神,他好幾次衝動的想去看看她、抱抱她,可是現在的他又能給她什麼樣的承諾呢?

    冬風正冷,捱過這個冬季,他相信一定能給她一個幸福的保證。

              

    於妃莉坐在小花園裡的草地上,輕輕撫摸著呆呆軟軟的短毛,她白皙的膚色讓冷風一吹,更顯慘白,讓她這個出塵美人像隨風擺動的柳絮。

    電鈴聲喚起她不知沉入到哪裡的心思,一抬頭,小臉露出了驚訝。

    「亞亭!你怎麼會來?」她連忙從草地上爬起來,為程亞亭打開了鐵門。

    「阿莉,想你呀!」程亞亭說的可是心裡話。

    呆呆一見到美女,就拚命流口水,兩隻前腳不停往前走去。

    於妃莉怕呆呆會對程亞亭不友善,連忙拉緊了它的頸圈。

    「呆呆!」於妃莉人小力氣小,只能拚命拉緊了呆呆。「你不要每次看見美女都這副德性好不好?」

    呆呆輕輕汪汪兩聲,表示同意。

    程亞亭看見呆呆一副色狗樣,大力的摸了摸呆呆的頭。「呆呆慧眼識美女哦!」她呵呵笑起。

    呆呆開心的伸長了舌頭,想要親吻亞亭的手臂。

    程亞亭嚇了一跳,連忙退後三步。

    於妃莉這幾天落寞的神情,難得有了一絲絲笑容。

    「亞亭,我們呆呆只要是女的都好!」於妃莉拉著程亞亭走進客廳裡去,不顧呆呆哀怨的眼神。

    「你就不會日行一善,藉機讚美一下我呀?」真是的!她佯怒。

    「你本來就是大美人還需要我讚美呀!」她拉著程亞亭坐到沙發上。

    「真不愧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程亞亭注意到了於妃莉那略微發腫的雙眼。「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於妃莉心裡有數程亞亭想問什麼。

    「你的眼睛?」

    「沒事啦,昨天沒睡好。」

    「我看是為某某人害相思吧?」程亞亭笑容甜甜的調侃。

    「哪有什麼人呀,你就愛亂猜。」於妃莉進廚房泡了一壺花茶。

    程亞亭喝著香濃的茶問著:「喔,對了,速食店的工作你怎麼不做了?」

    「你怎麼知道?」

    「你是名震T大校園的小美人,我們多少學長學弟為你瘋狂癡迷,你一不做,消息馬上傳遍整個校園呀!」程亞亭一點都沒有吹噓,昨天她就聽說了,只不過今早才沒課,她才有空過來看看。

    「陸大哥和小陶都覺得我應該專心唸書準備考試。」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雖然辭職是意外的事,不過離聯考也真的只剩半年了。

    「是這樣嗎?」程亞亭一直想撮合阿莉和她老哥,畢竟她曾經開過玩笑要把阿莉介紹給她老哥,可惜當初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現在流水有情,落花卻已經改變了心意。

    程亞亭真的很希望他們能成就一段佳話,就為她自己的私心,像阿莉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女孩,不留給自己的哥哥,萬一被別的男人把走,她和她老哥都會遺憾一輩子的。

    「當然呀。」她回答得有點心虛。

    「我老哥這兩天不知道在發什麼神經,整個人像一座活火山,每個接近他的人都他燒得滿身焦黑。」程亞亭牙一咬,決定攤開來說。

    一提起程弼,她差點打翻手中的茶。

    「他怎麼了?」思念如潮水滾滾而來,她掛念他的傷勢、他的一切,明知他有可能是在利用她的一片癡心,但她還是忍不住一顆心全繫在他身上。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只聽章大哥,他差點把富貴美人給砸了。」

    於妃莉只得低頭假裝喝茶。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以前不都說他是具活殭屍嗎?」她盡量平復自己的心緒。

    「以前他失戀只會自己喝悶酒,自己氣壞自己,誰也不愛理,可是這一次……」程亞亭吊高著眼尾,偷瞄著於妃莉。

    「他不是很有女人緣嗎?怎麼會失戀?」

    「就是他休學那年嘛!」程亞亭故意將話題繞到了程弼的戀情上,為的就是要於妃莉明瞭那是怎樣的一段過去。

    她開始細說從頭,一個和於妃莉有著相同神韻的女人,是如何擄獲了程弼的心,程弼是如何傾心相待,而那個女人又是如何傷害程弼一顆愛戀的心。

    「所以,你那時主動寫情書給我老哥,我老哥根本不敢接受你的感情,怕你和她一樣,只是看上我們家的錢。」

    謎題終於揭曉!她從來不知道,他的愛情曾經是這樣令他傷心欲絕,難怪他會休學,難怪他會離家,難怪他會變成無血無淚的殭屍,難怪他會不敢接受她。

    「這兩年多來,我老哥常常有意無意問起你的消息,臉上也多了那麼一點點的笑容,個性不再那樣陰陽怪氣,至少不會再隨便擺撲克臉。」

    於妃莉不明白程亞亭話裡的意思,只能靜靜聽下文。

    「我想我老哥是愛上你了。」

    於妃莉輕輕搖頭。

    「他怎麼可能會愛上我這樣的小女生?」再一次遇見他,其實她能感覺到他強烈的愛意,只是她心裡不願去承認罷了。

    「可能呀,是你漸漸改變了他,讓他不再沉迷在酒精裡,讓他擺脫了過去的陰影。」

    「程亞亭,我……我想事情不是這樣的。」她很怕,怕再一次受傷。

    「他只是把感情一直埋在心底,直到最近,他真的怕你被別的男人掄走,才鼓起勇氣追求你。」程亞亭握緊了於妃莉的雙手,「我不知道我老哥最近跟你的進展如何,可是他發瘋似的砸了富貴美人,一定是為了你,你就再給我老哥一次機會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亂了,徹底亂成了一片。

    「阿莉,我老哥其實有很多優點的,他不像很多男人都假惺惺,嘴裡說一套,做又另外一套。而且他身強力壯,剛好可以保護你。」程亞亭總得老王賣瓜一下吧。

    於妃莉笑得很不自然。

    「程亞亭,你等一下不是還有課?」

    「對哦。」程亞亭看了一下手錶,「我差不多該走了。」

    感情的事旁觀者多說無益,程亞亭知道於妃莉心中的迷惑,也明白她需勇氣和時間。

    「嗯。」於妃莉拉著程亞亭的手來到大門外。

    「對了,這是不是你的?」程亞亭從背包裡拿出一條髮帶。

    藍白相間的格子花,是於妃莉從過長的裙子剪下來,親手裁製成的髮帶。

    於妃莉接過髮帶,很訝異的問:「怎麼會在你那裡?」

    「我在我老哥房間裡看見的。」高中三年級時,程亞亭常常看見於妃莉綁著這條髮帶。

    「程弼?怎麼會在他那裡呢?」不可能呀,於妃莉滿心疑惑。

    她記得在爸爸住院那段時間,她為了方便照顧爸爸,特地將長長的發紮成俐落的馬尾,就是用這條她最心愛的發帶來綁頭髮。

    有次,她送爸爸去化療回來後,就找不到髮帶了。

    她曾經來回在路經的走廊上找過很多遍,但髮帶就是不見了。

    「我也不知道,或許你該自己去問他。」程亞亭丟了一個大問號給她。

    於妃莉打開鐵門,送走程亞亭後,瞥見了信箱中那熟悉的淺藍色。

    在聽了有關於他失戀的故事後,她心裡更充滿著莫名的感傷。原來她和他都是同樣為情傷心過。

    握著手中的髮帶,他是那個經常出現在醫院中的身影嗎?

    給你的第十四封信

    愛情得來不易

    深烙在我心底 是你那如影隨行

    你能感受到發自我內心的呼喊嗎

    我只想說出心中的朝思暮念

    只想告訴你

    你是今生我的唯一

    只願你聽見我心裡真正的聲音

    愛隨心飛

    第一次看著他的信,她哭了。

    這是他對愛情的承諾。

    寒風中,她的淚水濕了衣襟。

    如果現在他出現在她眼前,她會不顧一切投入他懷裡,就為了此刻她心裡滿滿的感動。

              

    頂著寒風,於妃莉身穿T恤牛仔褲,裹著大圍巾來到富貴美人前。

    整修內部,暫停營業

    八個大字映入眼簾。怎麼會這樣呢?聽小陶說這間店天天高朋滿座,是北部生意最好的酒店,怎會暫停營業呢?

    她實在好想好想他,帶著滿心的疑問,於妃莉只好去向程亞亭打聽。

    電話那頭傳來程亞亭的聲音:

    「我也在找我老哥。聽章大哥說,他已經將富貴美人的經營權轉賣給別人,而且還把他名下所有的娛樂事業都結束掉,人卻不知道跑去哪裡了,連手機都整天關機。」

    怎麼會這樣?連程亞亭都不知道程弼的消息,那她要到哪裡去找他呢?

    一個星期又過去了,於妃莉不死心的又來到富貴美人前,紅色紙張上那八個大字依然貼在鐵門上。

    寒風中,她的身影更顯楚楚可憐。

    她失望的從富貴美人回了家。一個星期了,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他猶如斷了線的風箏,連情書也沒了蹤影。

    他幹什麼要莫名其妙的出現,然後害她掛心,又莫名其妙的消失,她氣自己的不爭氣,明明不想再陷入愛情海裡,無奈一遇上他,她的心就完全不聽使喚了。

    陸大哥說他跟黑道有牽扯,那他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她心裡亂糟糟的回到家門口,她多麼盼望熟悉的情書能出現在信箱裡,至少證明他平安無事。

    懷著忐忑的心,她終於見到那熟悉的淺藍靜靜躺在信箱裡。

    她迫不及待的打開信。

    給你的第十五封信

    怕自己對你太認真

    我的心卻漸漸沉淪

    怕自己會愛上你

    我的心卻失落在冬風裡

    愛字好難,不愛更難

    「程弼!」她大聲喊著他的名字,極目左右張望,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除了剛露臉的冬陽外,什麼都沒有。

    不管他是活殭屍也好,鬼閻王也罷,她曾失去他一次,不能再嘗到失去第二次的滋味,她當初有勇氣喜歡他,現在更要有勇氣愛他。

    「你出來啦!我好想你!」她看著情書哽咽了聲音。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暖暖的日照,她一抬頭,看見鈄影映照在他臉上的蒼涼,那曾經是她一見鍾情的英雄呀。

    她無言,緊緊握著信,隨即奔入他寬闊的懷抱,與他癡癡凝望。                          

    他也無語。只因為不捨她的眼淚,只能放棄原來要將所有事情辦完再來見她的想法。

    就這樣緊緊的抱著她,感覺她的存在,他知道她的心又回到了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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