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隨君側 第七章
    失蹤了十八年……終於找到了……

    她讓主人拾回收養的時候,也近三歲……

    熒闕看著程嫣氤氳的雙眸,那水氣,是久別逢親的激動,也是宿願得償的淚。

    握了握手中涼冷的璜玉,她淡淡開口:「夫人尋親之心,劍衛能夠理解,但恐怕你是認錯人了。」

    「我怎麼可能會認錯人?這對鳳凰玉是緹兒滿一週歲之時,恰巧有人送稀有碧血玉給爹,由娘代收,我就在一旁看著。因為實在太喜歡這塊玉,才會央求娘為我和我最疼愛的胞妹打造成這樣一對,我佩鳳,緹兒佩凰,這世上絕對不會有第二對,所以我不可能會認錯!」

    「單憑此玉就認定劍衛的身份,夫人未免太過草率。」

    「就算不論碧血凰玉好了,你眉宇間的氣質神韻也已經足夠證明。」

    「世上神韻相似者何其多,況且夫人與我相貌差異甚大,並無相似之處。」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承認,對吧?」程嫣瞇起眼,「為什麼?與血親相認有這麼困難嗎?難道是為了……寒君策?」

    因為腦袋裡突然閃過這個可能性,讓程嫣開始凝眉思索;而後,許多原來百思不解的疑惑,全在此刻有了解答。

    「娘說,擄走緹兒的,是一名渾身浴血、容相俊美卻兇惡得恍若鬼道羅-的少年,該不會那少年就是他?這麼說來,難怪……」

    「請夫人不要妄自臆測。」熒闕冷淡地說完,轉身欲走。

    「你別走!」程嫣追在她身後,急急開口:「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事實,為什麼不願意承認?難不成你是在逃避嗎?逃避所有與你原有信念背道而馳的事物,逃避你心中恩人將會變成仇人的事實?我沒想到鼎鼎大名的劍衛竟然是這種膽小如鼠之輩!」

    熒闕倏地停下腳步,冷眼看她。

    「我說對了吧?你的確是在逃避!」程嫣回視熒闕已經添上些許幽暗的眼神,高高揚起頭說道:「你的神色明白地告訴我,我方纔的猜測全屬多餘;但我卻想反問你,是我的問題多餘,還是你自己的逃避多餘?」

    「劍衛之名是主人賜與,不許任何人誣蔑。」熒闕的口氣仍是冷淡。

    「開口主人,閉口主人,明明他是造成我們一家骨肉離散的罪魁禍首,你卻偏偏敬他有若天神!」程嫣氣結,「緹兒,你醒一醒好不好?我不知道寒君策為什麼要把你養大,還把你帶在身邊,但可以想見絕對是居心不良。他明明知道你是程業的親生女兒,卻要你當著武林眾豪傑的面讓爹顏面盡失,還處心積慮要與程刀門結成親事,要我無論如何都得來寒武城作客。你口口聲聲尊稱我為『夫人』,實際上卻又清楚明白我只是寒君策用來對付爹的工具之一,不是嗎?」

    「是夫人想太多了。」

    「我都說了,『夫人』這個敬稱我受不起!緹兒,十八年前,有一群盜匪趁著爹還在閉關練功而無暇管事之時,妄想闖入程刀門洗劫,卻被恰巧因某些疑惑不解而出關的爹給打得落花流水,寒君策不過是那班匪徒之中的一個,不值得你這樣忠心呀!」

    「程姑娘真的相信那些人只是意圖洗劫的盜匪嗎?」熒闕突然問道。

    「什麼意思?」

    「程業並非劍衛的父親。」她冷冷地丟下話,就想離開。

    「緹兒!」程嫣拉住熒闕,而熒闕並沒有甩開她,「寒君策性情陰沉難測、極端又反覆無常,一直以來都受到江湖中人詬病;但爹性格仁德寬厚,行事光明磊落卻是武林豪傑們所認可的,你為什麼堅持認賊為主?」

    她突然想起昨天夜裡所見的一切,想起寒君策那高高在上的姿態,想起熒闕在寒君策面前無言的順從,背脊陡升惡寒。

    「主人雖然性情難測,但行事絕不隱晦,況且程姑娘之前也對這樁親事勢在必得,為何轉變得如此迅速?」

    「城主夫人之位,又哪裡比得上血緣之親?緹兒,寒君策對你不是真心的,他只是想利用你來牽制程刀門……」

    「寒武城富甲一方,城內高手如雲,不需要圖謀程刀門。而劍衛對主人一向只知盡忠,真不真心,從來不在我的考慮範疇內。」熒闕終於甩開程嫣的手,快步離開。

    「緹兒!」

    程嫣對著熒闕離去的背影大叫,卻再也得不到響應,只能頹然站立原處。

    她最疼愛、最掛心的血親呀!終於找到了,卻是這樣的局面。

    沮喪地低下頭,她只能無奈思索現下的情勢。

    「該怎麼辦呢?寒君策居心叵測,緹兒又執迷不悟……這樣不行,寒君策很明顯是想對程刀門不利,我必須盡快修書讓爹知道這些事情,好有些提防,並早做應對之策。」

    她轉身想回西閣客房,卻發現去路已經被兩個高大的人影給堵住,心底一驚,連忙倒退數步。

    「寒君策?」她吶吶開口,「你什麼時候來的?」

    「夫人還真是好興致,攻心不成,便想使離間之計嗎?」

    「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是希望大婚之前,你能夠安分一些。」寒君策雙手環胸,臉上掛著絕對陰沉的笑意,「刀衛,送程姑娘回西閣,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出入一步。」

    「寒君策,我發誓絕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程嫣在被刀衛架走時憤怒地大聲斥喊。

    「困獸之鬥。」寒君策輕哼,並不將程嫣的威脅聽入耳內。

    計謀將成,所有餌都已經布好,只等待魚兒上鉤。

    懸宕了二十二年的血海深仇終將得報,他明明應該感到喜悅的,但為何他的心卻反而沉得更深?

    他望著方才熒闕離去的方向,雙瞳一黯。

    看得出來,她的情緒亂了。

    可是,明明是自己的決定,為何如今卻覺得方寸漸失……

    ☆ ☆ ☆

    「姥姥。」熒闕走進隱世草茅,對著坐在院內竹椅上搗藥的人輕喊。

    「咦?來人可是我們家熒闕?」隱世姥放下藥缽和搗杵,站起身走到熒闕身旁,雙眼大睜,拉著她左顧右盼。「人老了果然眼睛也不中用了,我怎麼好像看到我們家凡事淡然無慮的劍衛愁容滿面?」

    「別取笑我了。」熒闕低著頭,對身高只到她胸前的隱世姥輕笑。

    隱世姥年紀到底有多大?寒武城中恐怕沒有人能說得出所以然。只知道因為長年煉丹試藥的緣故,讓她的面容逐漸回春,明明身形佝僂,臉卻光滑如絲緞,沒有任何皺紋,連聲音也似老還少,讓人辨識不出她的年齡。

    儘管她形貌奇異,常常使人望而生畏,但是對熒闕來說,她卻如同自己的父母、師長一般,是不可多得的長輩。

    教導她劍術,教導她醫藥毒物的知識,從小到大,除了主人的教養之外,她也等於是由隱世姥拉拔長大,也唯有在隱世姥面前,她才會放心地展現情緒。

    所以主人雖然不准其它人碰到她,姥姥卻可以是唯一的例外。

    況且,在寒武城之內,姥姥才是主人心底最為信任的人。

    「什麼事情讓你心煩?」老人家端著和藹的笑容問道。

    熒闕攤開手掌,將碧血凰玉遞到隱世姥眼前。

    「哦?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我期盼可以聽到不同的答案,沒想到竟是真的……」熒闕閉上眼,有些無法接受事實。

    主人想要對付的,是她的父親!

    想起程業下藥迷昏她的那一夜,他臉上那志得意滿又扭曲陰邪的笑容,她的拳頭不自覺握緊。

    那樣的人,竟是她爹……

    「什麼叫做『竟是』?你來隱世草茅找我,不就是已經明白此事無假了嗎?」隱世姥慢慢踱回桌前,又開始搗起藥來。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明明知道熒闕想明白的是什麼,卻還是故意問道。

    「主人當年攻入程刀門的原因。」

    「你不問城主為什麼收養你,或為什麼最近動作頻頻?」

    熒闕搖搖頭,看了一眼桌上成堆混放的藥草,便走到桌旁自動自發地替隱世姥分類。

    「二十幾年前,在郾城東南有個寒家莊,世代以善於制刀聞名江湖。其第五代傳人寒元曦是一名奇才,不僅熱中於研究刀具的鍛煉方法,也醉心於刀法的修為。而後他參詳並融合武林眾家刀客的功夫,再加上自己的領悟,創造出一套足以震驚武林的絕學,並且為了配合這套絕學,鍛製出一把絕世寶刀。」

    「就是『驚天九式』和『蛟鯪刀』嗎?」

    「嗯,給我一株靈脈草。」隱世姥接過熒闕遞給她的藥草,混入藥缽裡面,繼續說道:「『蛟鯪刀』剛鍛煉成功時,寒元曦喜出望外,因而大宴武林中人,想要展示這口寶刀,程業當時也在宴請名單內。」

    「既然寒老爺能自創驚天刀法,程業的武功又怎麼能與他匹敵呢?」

    「明的不成,當然是來暗的呀!寒元曦性情豪邁,對於自己所結交的友人大多不會生疑,而當日受邀的賓客中有不少人覬覦驚天九式和那口寶刀,程業便聯合這些人在當晚血洗寒家莊。寒元曦因為早已中毒而無力抵抗,寶刀還未現世就已經先易主。寒家莊上下一百三十四口人命,還有當時在場的其它賓客,全數遭難,廣大的莊園也付之一炬。」

    「而後程業追殺同夥,在確定寶刀與刀式都唯他獨有之後,就安心閉關修練是不?」熒闕垂眸輕問,拿著藥草的修長手指有些顫抖。

    隱世姥並沒有回答熒闕這種已經是明白肯定的問題,淡淡看了她微顫的指尖一眼,才又開口:「那一晚我剛好路過寒家莊,在瓦礫殘骸中救了當時年僅八歲、身受重傷的君策,並將他帶到一個隱密的住處療傷。我憐惜他是一名武學奇才,便教授他劍藝和掌法的訣竅。只是因為我有事情絆身,沒有辦法時常在他身旁看著,一年以後,他帶著我送給他的武功秘笈,留書出走,與我再無聯絡。」

    「三年之後,復仇心切的主人聯合曾被程業迫害過的人攻入程刀門,卻大敗而還?」

    「大敗而還?」隱世姥搖頭輕笑,「說犧牲殆盡還差不多。一群哀兵殘將、有勇無謀的烏合之眾,正好讓程業有一舉殲滅的機會。那一晚我又恰巧路過附近,聽到女孩兒的哭泣聲,才發現君策重傷昏迷於路旁,卻還是緊緊抱著你不放。後來因為覺得和君策有緣,就將你們都帶入寒武城來。而君策因為能力備受老城主的賞識而被委以重任;老城主甚至在臨死之前直接宣佈傳位給他,這些你就都已經知道了。」

    「所以主人偃兵息鼓,化明為暗,培植勢力以等待復仇之日。擄走我也是為了對付程刀門?」熒闕明白地輕語。

    原來如此。怪不得主人一決定涉足武林便首先將矛頭指向程刀門;不,應該說羽翼已豐,主人是為了程業才決定涉足武林的。

    「當君策在城裡療傷痊癒後,我才突然發現這孩子已經變得好深沉,對當年的仇恨絕口不提,連我都沒有辦法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隱世姥歎了一口氣,「熒闕,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在君策和血親之間作抉擇,你會怎麼辦?」

    她聞言先是愣住,而後神色平靜地開口:「對於不確定是否會發生的問題,熒闕一向不多做設想。」

    「那你還在煩惱些什麼?」隱世姥笑望著眼前低頭的麗人,早就明白以她的個性絕對會這麼說。

    「姥姥,有些事情主人總要我自己想通,但我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比如?」

    「比如熒闕在城中的定位,比如主人勃然大怒的真正原因。」

    「勃然大怒?」隱世姥驚訝地睜大眼。「君策那小子?!」

    「嗯,主人說凡想近他之身的人,熒闕都可以殺之無赦。」

    「哈哈哈!」隱世姥忍抑不住,放聲笑了開來。「這小子怎麼連談個感情都這麼霸道、這麼隱晦,難不成他是害臊了嗎?」

    「感情?」

    「你先告訴我,如果再發生一次那種情況,而你明白若是出手,殺死的將是自己的血親,你還會動手嗎?」

    骨肉相殘實在是人間一大悲劇,而熒闕下得了手嗎?

    熒闕看著隱世姥思慮的神情,明白她真正想問的是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於是輕輕開口,語氣相當堅定:「熒闕相信主人不是那樣的想法。」

    「你這娃兒!」隱世姥的神情顯得相當愉快,「難怪君策要偏愛你了。」

    熒闕只能回給她一臉迷惘的表情。

    「娃兒,」隱世姥叫著她為小時候的熒闕取的小名。「你可明白嫉妒是什麼滋味?」

    熒闕老實地搖頭,「不明白。」

    「尋常人都該識得的情愛,你卻一竅不通;而女人為了情人所應該產生的嫉妒心理,你也完全不知曉,真是難為君策了。」

    「情人?」熒闕皺眉,「姥姥是指主人嗎?」

    「還會有誰?」隱世姥也只能搖頭,頗多感歎,「你可知道這道命令除了要你善盡護衛之責外,還有另外一個更深的意思,即是:你可以因為嫉妒之心,理所當然地殺了任何想要接近君策的女子,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考慮他同意與否。」

    「是嗎?」主人對她真是這樣的心思嗎?而要她想通的,也是這些嗎?

    「我本來一直想不通為何君策要迎娶程嫣,現在終於明白了。」她呵呵笑著。「熒闕,姥姥等於是看著你和君策長大的,真要偏疼誰也難以選擇,但還是想以私心告訴你一句:君策雖然有雄霸天下的才能,但那卻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且,他確實也因為獨自擔負著深仇大恨而孤單太久了。」

    「姥姥希望熒闕怎麼做?」

    「怎麼問我呢?」隱世姥瞠大眼看她,還是只能歎氣,「該問問你自己的心吧。」

    熒闕聞言垂下眼瞼,讓長睫在臉上投下暗影,靜靜看著已經分好的藥草,在心底思索著。

    ☆ ☆ ☆

    離開了隱世草茅,熒闕低著頭緩步前行。

    從小到大,她生存的信念只有一個,那就是:對主人盡忠。

    世人只道寒武城主武功不濟,卻不知道主人不僅刀、掌、劍三者俱通,而且樣樣都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刀衛的刀法和她的劍術,就都是經由主人啟蒙與提點的,直到她初有成就之時,主人才將她交給姥姥調教。

    就連城內的武訓們,也都以為主人只通曉掌法,而姥姥口風又緊,所以自然也就沒有人會想到主人竟然是寒家莊血脈遺孤。

    對於二十二年前寒家莊的滅門慘案,她小時候也曾有過聽聞。這樁震驚朝野的大事因為關係人皆已身亡,所以一直找不到元兇,朝廷查了數年仍苦無結果,也沒有人懷疑到程業頭上,更沒有人會想到居然與寒武城有所牽連。

    問她會如何選擇,這真的是問得可笑了。

    她還能有什麼選擇?護衛主人、對主人服從已經成為她唯一的生活方式。

    所謂的情愛究竟是什麼?她完全不知曉。

    主人教導她掌法、劍術、地理、算數、策賦、兵法等知識,卻從來沒有教導過她什麼是情?又什麼是愛?

    是很久以前曾經看過的傳奇故事中,女子對於看上眼的男子,那種即使是犧牲性命也無妨,只願生死相隨的感情嗎?

    記得主人曾說那是文士的幻想,不需要浪費時間、枉花心思,所以她從那之後就不再碰觸那一類故事。

    就姥姥方纔的語意來判斷,的確有可能;但若要這麼說的話,那她願意為主人出生入死,算不算就是了呢?

    如果是這樣,刀衛也願意為主人出生入死呀!但卻沒有人將刀衛的行為視作情愛,所以應該還有其它不同之處才對。

    還是……當主人抱著她的時候,她心底總會不由自主升起的那股心慌與惶亂的感受?

    真如姥姥所言:主人對她是那樣的情感嗎?

    那她對主人呢?

    皺起細緻的柳黛眉,她慢慢走著,低頭沉思。

    不論什麼是情?什麼是愛?既然她現在還想不透,那就別再想了吧。

    反正她現在仍是清楚知道:自己這一生只屬於主人,也只願意追隨主人,這就夠了。

    前方,刀衛擋住她的去路,她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主人在房裡等你。」刀衛低聲開口。

    聽到刀衛的傳達,她的心突然一陣抽動,雙頰因而添上些許緋紅。

    第一次看到向來冷靜自持的熒闕出現這樣的表情,刀衛的臉上浮現些許笑意。

    「知道了。」低頭吶吶說完,她迅速經過刀衛身邊,往北閣主房奔去,不敢稍有停留。

    ☆ ☆ ☆

    「主人。」熒闕單膝點地跪在寒君策前方。

    「私底下不必對我行跪禮。」他走近她,半俯下身將她拉起,食指微勾,抬起她仍有微紅的臉,問道:「怎麼這副表情?」

    「方纔被刀衛取笑了。」她抿了抿唇,語調有些不甘心。

    他聽了她的話後臉色先是微愕,而後將頭傾靠到她肩上,低低笑著,因笑而產生的震動,也從肩胛處震盪入她的心裡。

    若依他原本的計劃,在程業對熒闕下藥的當夜,他就應該將熒闕是程業親生女兒的事情抖出來。

    意圖姦淫親生女兒是一件天大的醜聞,他不僅可以以此威脅程業,也可以藉由熒闕緊緊掐住程業的咽喉,讓他在武林盟主那個虛位上坐得提心吊膽,日夜憂惴不安。

    而他對熒闕的情感,雖然早有發現,卻也還在慢慢琢磨。只是那一夜見到程業抱起熒闕,他才真正體會到心底強烈的不是滋味,也終於決定正視這份感覺的來源,因而當下改變計劃,將真相隱瞞,試圖將熒闕排除於血親正面相殘的悲劇之外,並將程嫣帶入紛爭裡。

    但是她仍是這個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顆棋子,在復仇與情感之間,他只能選擇不讓熒闕和程業正面交鋒,卻也因此而必須強迫熒闕有所割捨。

    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自己因她而強烈起伏的心情。

    「主人今天是故意要熒闕明白一切的嗎?」她半垂眼眸開口問道。

    他的笑聲停止,並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那這塊碧血凰玉現在已經沒有用處了,敢問主人,熒闕可以將它丟了嗎?」她抬起手,攤開手掌,神色冷淡地看著那塊玉。

    寒君策站直身,將她摟住,輕聲開口:「此玉已物歸原主,它的命運,自然隨你發落。」

    「熒闕明白了。」她握回拳頭,心中已有決定。

    乖順地倚在他的懷抱內,她靜靜體會心跳逐漸加快的感受,而後怯怯地、有些試探性地將手伸出,環抱住他的腰。

    他的回應,則是將她抱得更緊……

    ☆ ☆ ☆

    子夜時分,程嫣折起桌上墨漬已乾的紙張,吹熄燭火假裝就寢。

    她不能坐以待斃,也不能讓寒君策詭計得逞,她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寒武城,通知爹務必小心。

    可是房門前一直都是刀衛在顧守,讓她根本束手無策。

    雖然她沒有見過刀衛施展功夫,但下午的紛爭已經足夠讓她明白自己連緹兒都遠遠不及,更何況是傳聞中武功勝過緹兒的刀衛。

    所以她只能等,凝神豎耳等待時機到來……

    終於,藉由月照所映出的影子,她看到有人來接替刀衛的任務。

    機會來了!

    約莫一刻鐘之後,程嫣取出特製迷香,從窗口縫隙朝看守之人吹出。

    接替刀衛顧守客房的人因為聞到異樣的香味,連忙凝神運氣以抗,並想要盡速離開迷香的範圍,程嫣則趁他分神的空檔射出暗器,暗器透過門上的糊紙直接射中守門之人的昏穴,讓他當場倒地,不省人事。

    程嫣連忙拉開房門,躍上屋頂急急朝城外飛奔。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主人?」

    在另一側屋簷,刀衛低聲詢問寒君策下一步任務。

    「追過去,確認她將消息傳出後,再將她擒回。」

    「是。」刀衛話音方落,人也失去蹤影。

    寒君策站直身,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拉開瓶口,便整罐朝躺在西閣客房門前昏迷不醒的人射去。

    瓶內的粉末灑落在那名屬下臉上,香氣佈滿他週身,瓶子直接敲擊他的穴道,讓他清醒。

    那名屬下扶著暈眩的頭起身,左右張望後,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抬起頭便看見直挺挺站立在飛簷上的寒君策,玉兔在其身後照射光華,襯得他恍若神人一般……

    「城主。」那名下屬單膝跪下,雙手抱拳朝寒君策恭敬地喚道。

    「沒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明日你可以在家療養。」

    「謝城主。」

    敏銳地聽到東閣廂房中傳來的微弱聲響,寒君策揮手示意屬下離開,而後轉身朝東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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