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戀公式 第二章
    這一覺,谷紹鍾睡到自然醒。  

    打從被空運到台灣,他沒睡過這麼安穩的一場覺。  

    伸伸懶腰,他低頭看身下,拿他當抱枕、圍住他身體、睡得一臉安適的小黃瓜,是  因為她的擁抱才讓他睡得舒服?  

    拍拍她的臉,欲把她擾醒。她的手在空中揮揮,像趕蒼蠅一樣,揮過幾下,轉轉身  ,把頭蒙進被裡,繼續睡。  

    沒見過人這麼嗜睡的!他換個方向,把棉被從她腳底拉開;脫去她的白襪,在她腳  底搔癢。  

    辛穗縮縮手腳,把整人蜷成蝦球狀,又睡著。  

    谷紹鍾起了玩心,准備對她大肆進攻。  

    突然,門敲兩聲,他馬上躺回位置上,用棉被緊緊裹起自己和那條小黃瓜。沒想過  這個動作的代表意義,就只為著他答應過人家,不讓護士長找到她。  

    「院長.你好,我是你中午指定的特護,小佩。」沒想到自己會被欽點,小佩已經  為這件事情高興了整整一下午,所以說,飛上枝頭不是夢,端著個人運氣如何。  

    放下晚餐,她走近她的院長病人。  

    「Shit!我幾時指定你當我的特護,我要的是中午送飯上來那個,那個叫什麼名字  ?」  

    一聲吼叫,嚇掉小佩半條魂魄,十指張開掩起臉,縮緊脖子,以為枕頭又要以她的  小臉為靶心,飛射而來。  

    等上半天,沒等到投奔自由的枕頭,只等到兩個冰冰的字——「說話!」  

    說話?說什麼話?是了,他在問中午……中午進飯上來的,不是蹺班的辛穗嗎?她  還沒把白包送到辛穗手上呢!  

    啊!錯失良機了,若中午送飯上來的是自己,說不定他會要她留下來,真是,平白  把好機會送給別人。  

    「中午送東西上來的是辛穗,我的同事。」她小小聲回應,隨時注意他的手有無新  動靜。  

    「心碎?」媽的,什麼名字不好取,取這種不吉祥的名字。  

    聽說台灣有一種專被人虐待的童養媳,她是不是剛好就是這種悲劇角色?手在棉被  下抱抱那條軟軟香香的小黃瓜,從沒有過的同情感湧上心間。  

    難怪,一個便當、一張床,會讓她感動到忘記自己的存在。  

    谷紹鍾沒下步動作,小佩也不敢亂動,更別說棉被下那個不知道睡到幾重天的「心  碎」。  

    再抬頭,他看見小佩那張垂涎微笑,火氣又高張起來。  

    「你還在這裡干什麼?」  

    「辛穗已經下班,我想,也許我今天可以先來幫院長的忙,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  

    「不用!你出去,門鎖起來。」一邊說著,手揚起。  

    見狀,小佩落荒而逃,沒注意到他手中並沒有枕頭,因為枕頭正被棉被下的辛穗圈  在懷中。  

    ############################小佩一走,他拉開棉被,看看辛穗熟睡的蘋果臉,  他說錯了,第三次更正,她不是人類和小黃瓜的混血兒,她是人類和蘋果的女兒。  

    再拍拍她的臉,她的身體縮了縮,捏捏她的粉顆,她伸手推開他的魔掌,仍然昏睡  不醒。  

    「真難叫!」他用被子把她整個人裹起,像聖誕老人扛禮物一樣,把這個包著蘋果  人的包包扔進沙發裡。  

    這個重力撞擊,總算把辛穗的瞌睡蟲驅逐出境。  

    「好痛哦!你做什麼?」揉揉被撞痛的頭殼,咕噥一聲,轉眼她又要躺下。  

    「媽的,你敢再睡,我就叫護士長過來。」他語出威脅。  

    護士長!瞬地,她眼皮瞠大,精神全數返家。坐直身,她看看四周,一步步想起自  己的處境。  

    揉揉眼睛,她諂媚笑道:「謝謝你的便當,謝謝你的床,我想我要回去工作了。」  

    站到地面,她發現自己腳上的襪子少掉一只,腳板貼在大理石地面,冰冰涼涼,一  股寒意竄上心底,不祥念頭在心間擴散。  

    「你是我的特護,不留在這裡要去哪裡工作?」他的口氣很沖,說起話來一股氣呼  呼的模樣。  

    「我幾時變成你的特護。」誰都知道,要當他的特護,不死都得脫層皮,誰敢?  

    「我是院長,我說了算。」躺回床上,拿起遙控,電視台轉來轉去沒一個好看,關  起電視,一個空拋,遙控進入垃圾桶。  

    又生氣?這人是吃炸藥長大的嗎?  

    「特護這種事要由護士長來安排,我們不能擅自作主。」  

    「扇子跳舞?你們中國人老愛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  

    「是擅自作主,那是成語不是奇怪話,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當你的特護,要先下  樓請示護士長。」  

    「護士長?那個長得像干癟-屍的丑女人嗎?」  

    形容得真好,她暗地抿唇偷笑。  

    「沒錯,是她,請問我可以先下樓去嗎?」不管怎樣,先走人再說,這個男性影響  力太強,一不小心,心就會遺失在他身上。  

    「你不用下去問她,我已經跟她說過,要你當我的特護。」  

    「仗勢欺人。」她偷偷念了聲。  

    辛穗發覺,只要不著向他的眼睛,就不會臉紅心跳,就不會流出口水一臉白癡相,  所以,她說話、她走來走去、她撿遙控、折被子,都不瞧上他的眼睛。  

    「漲四七人?水災的名字嗎?聽不懂!以後在我面前不准說四個字的話。」  

    「霸道。」噘起嘴,她走到床邊,盡責地當起護士。「請你打開嘴巴。」  

    她熟練的把溫度計插入他舌下,抓起他的手測量血壓。  

    「我的頭什麼時候才會好?」谷紹鍾順口問。這是他第一次乖乖讓人擺布。  

    「這種問題要去向醫生,不是問我。」默數過他的呼吸,辛穗將數據記錄下來。「  一切正常,你要不要吃飯?」  

    「你又餓了?」奇怪,好像自從知道她的名字後,他就開始同情起她,關心她的…  …肚子?「晚飯有人送來,在桌上。」  

    看他的嘴巴,聽懂地說話,又要她試菜?辛穗把飯端到嘴邊,一口一口用力吞,心  底懷疑著,到底是誰要謀害他,讓一個喪失記憶者,還要時時刻刻提防。  

    她專心想心事,連他走近,拿起湯匙與她分食都沒注意到,一直到他的大手碰上她  舀菜的指尖,辛穗才看到他那張近距離的放大臉孔。  

    「你做什麼?」她怪叫,跳離他身邊。  

    媽的,叫那麼大聲嚇人啊?他莫名盯上這個奇怪女人,難道當童養媳多年,他已經  產生被害妄想症?「這不是我的飯,是你的嗎?」  

    每句話從他口中說出,口氣惡劣得好像要跟人吵架。他跟全天下都結仇?辛穗不理  解他。在被盯得臉酣耳熱之前,她把飯送到他面前。  

    「你又吃飽了,吃那麼快干嘛,有人跟你搶嗎?」拉開冰箱,他向她投過來一瓶牛  奶。  

    接過牛奶,他的動作嚇她一跳,辛穗越來越不懂他是怎樣的人。  

    「你不喝?」  

    「我……斷奶很久了。」說實在,他並不太記得這種事,甚至於,他連自己的父母  親、那一大群自稱是他兄姐的歐巴桑都不認得,只不過,討厭牛奶這種直覺騙不了人。  

    「不公平,你不喝牛奶就可以長這麼高。」對身高,她有著自卑。雖然她也有一百  六十公分,但三個弟弟都高過她一個頭,在家裡,她的地位卑微。  

    他一笑。很別扭的笑容,但辛穗卻看癡了。  

    有男人可以一個微笑就勾走女人心?以前沒看過,現在見識到了。  

    「媽的,看什麼看,笨女人,去放水啦!我要洗澡。」他一吼,笑臉石化。  

    辛穗嚇得一跳,沖進浴室,撫著心髒急喘,口角薄濕。  

    糟糕!怎麼一對上他的眼睛,她就會輕微中風?  

    好苦惱,萬一這症狀好不了,萬一她真得當上他好一陣子特護,萬一以後看到他的  臉、他的手、他的腳都會不自覺呼吸急促……她要去掛哪一科?精神科陳醫師肯不肯治  人愛情妄想症?  

    「媽的,你進來這麼久都沒放水,想冷死我啊?」  

    他一吼,辛穗嚇得往後跌,跌進他寬寬闊闊的懷中。  

    暖暖的胸膛、硬硬的肌理,哦……這就是男人的懷抱,她了啦。  

    「你躺夠沒?我要洗澡!」  

    又是暴吼!辛穗掩起嗡嗡作響的耳朵,她確定,在掛精神科之前,要先往耳鼻喉科  拿藥。  

    醒了,這回真的從想象中清醒。偏過身,打開水龍頭,垂首。悶聲不響從他身邊走  過。  

    谷紹鍾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繼續往外。  

    「你要去哪裡?」  

    「我去准備藥品,等你洗完澡,幫你換藥。」抬起頭,她發現他……居然全裸,她  、她、她……她剛剛被一個裸男抱在懷裡……要腦充血啦,腦科在七樓,她的情況還能  摸到七樓嗎?  

    不行!女兒當自強。裸男?哈哈!早在手術台上看過無數具。活的、死的、胖的、  瘦的、高的、矮的,各種貨色應有盡有。  

    不用臉紅、不用害怕,他的……不過是其中比較好看的一具,對!沒啥好怕。  

    「換你的頭,過來幫我洗澡。」抓起她的手,扔過毛巾,他大刺刺地躺進按摩浴缸  中。  

    「我是特護,不是菲傭。」她悶聲道。  

    「洗!」  

    一字命令下達,她認分,蹲下身,幫他擦洗身體。扣除病人最大這一條,他還是院  長大人,誰敢說他不對?  

    「你的手腳又沒受傷。」  

    「我是病人。」閉起眼睛,他的話不容置啄。  

    他的手臂很粗,她兩只加起來都沒他的大,難怪他用力一抓,她就會動彈不得,他  的胸部硬邦邦的,好像裡面裝滿石頭,滑滑的肌膚上紋理分明……掠過重點部位,視線  落在他的雙腿,他的腿很長,大浴缸裡容不下,他把足踝抬到浴缸之外。  

    男人的身體她並不陌生,但是,像他這麼具有脅迫力的,還是第一回看到,大約…  …他是活體吧!偷偷一笑,她在他身上潑水,拿毛巾用力搓洗。  

    「還滿意嗎?」他惡意地抬高下體,想再次看看她的蘋果轉紅。  

    吸口氣,辛穗接受他的挑戰,她左瞧右看,認真的用研究態度觀察半晌,最後下四  字評論。「嗯——很壯觀。」  

    失敗了,她的臉沒紅,仍舊保持著青蘋果色澤。  

    「你不是處女?」他討厭意料之外。  

    這一問,蘋果倏地轉紅。「關你什麼事?」  

    「媽的,你看過很多男人的那個?」不爽!  

    「哪個?『蘭佛』啊!我不只看多還吃得多,每次我阿爸『雞,幾十顆蘭佛用麻油  姜片、九層塔炒一炒,吃起來口齒生香,回味無窮。」  

    「口齒生姜?吃姜會生姜?那是無性生殖嗎?」  

    他一問,辛穗低眉淺笑,外國番仔,難搞定。  

    「不准笑、不准在我面前說四個字的話。」  

    「惡霸!」低聲罵。她走出浴室拿來大毛巾。「你想多泡一下,還是要起來了?」  

    他慵懶地從浴池裡起身,張開手,再度把「那個」攤在她面前。  

    從沒看過哪個男人對自己的身體那麼有自信,敢正大光明把全身暴露在別人眼前。  

    抓起大毛巾,手從他的腰部往後環過,短短的手圈不起他粗粗的腰,試了幾次,把  臉貼上他的胸前,才勉強在他身後一個交叉,將大毛巾拉到面前,在他腰間塞妥。  

    這一接觸,他的體溫染上她的。紅紅的臉蛋觸上地滑滑的肌膚,這種曖昧……不知  道是誰性騷擾誰?  

    「我的……嗯……那個蘭佛比起別人家的怎樣?」她的臉紅了?惡意「我怎麼知道  ,我只看過解剖台上的那個蘭佛,黑得發紫,像手榴彈……我跟你說這個干什麼,真無  聊。」一跺腳,她不要受他牽制。  

    果然,她還是處女!眉一挑,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她頭頂現形。  

    轉過身,她領先走出浴室,拿出當白衣天使的「尊嚴」,對他大喊:「你快出來,  再不吹干頭發換藥,傷口發炎,你可不要賴在我頭上。」  

    谷紹鍾大步一路,追到她身後,撈起辛穗,將她抱回浴室,手一拋,將她扔進浴缸  中——灌籃成功!  

    「你在做什麼?」望著自己的一身濕,辛穗脾氣再好,都不免生氣。  

    「該你自己洗干淨,我拒絕讓一個臭護士幫我換藥。」  

    「你!」他沒等她反應,徑自走出門。「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淑女,你家教差、品  格爛、道德零、水准低……我不要當你的特護,我不做、不做了,全世界又不是只有品  誠一家醫院……」  

    是啊!世界又不是只有一家品誠!  

    可是,只有這一家是老爸拜托五姑媽的小姑的女婿,幫她弄進來的,如果她不做,  五姑媽那張嘴巴……要拿什麼填呢?最近又沒有流星雨,否則她還可以求求老天,讓一  塊大隕石直接塞上五姑媽的嘴巴。  

    唉……一聲,認命,唉……唉……兩聲,除了認命還是認命……  ##############################把護士服掛在冷氣出風口,明天早上就會干了吧!他  的T恤,穿在她身上變成及膝洋裝,寬寬松松的,像穿上孕婦裝。  

    吹干他的頭發、換好藥,谷紹鍾像太上皇般躺在床上。  

    賭著氣,辛穗不想理他,拿起過期雜志,縮在沙發中,對他也對自己發脾氣。  

    「上床。」又命令人,討厭!  

    「特護不能跟病人搶床。」至於下午那一次……是疏忽,她向來知錯能改。  

    沒有反對聲音?很好!他終於學會知難而退。  

    當她安下心把專注力放在書本上時,身子突然被人凌空抱起,在意識回歸半途,她  像下鍋餃子被扔入床面。  

    「你一天到晚把我扔來扔去,當我是籃球嗎?」  

    「籃球都比你重。」躺下,他的一手一腳跨在她身上,壓得她沒轉身空間。  

    「你到底要做什麼?」火大,就算他長得好看、就算他一下子就綁票了她的心髒,  他也沒有權利欺負她啊!  

    「陪我睡覺。」  

    「陪人睡覺不是特護的工作。」  

    「我到台灣一個星期,都沒睡好過,今天下午是我第一次真正睡著。」  

    他的話壓下辛穗的火氣。原來,他對這裡不僅陌生,還沒有安全感。  

    也是,對失憶症的病人來講,一睜開眼,周遭人全不相識,過去的一切皆成空白,  怎能不壞脾氣?  

    像安撫她的小弟般,辛穗側過身,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怕,我會陪你。」  

    「我喜歡抱著你睡覺。」環住她的腰,慌亂的心髒被她的妥協擺平。  

    對他而言,她是個安全抱枕。笑笑,辛穗不以為意。「你睡得著嗎?」  

    「睡不著!」知道她不逃,他放開她,兩人並肩平躺。  

    「我也是,今天睡了一整個下午,精神還很好,你要不要看電視還是雜志?」  

    「這裡的電視很難看,這裡的書我看不懂,很悶也很煩。」  

    「看不懂書?你居然會聽會說中文,卻不懂中文字?」  

    「嗯!」懶聲應過,當文盲的滋味真不好受。  

    「其實不能怪你,聽說你是在國外長大的,你第一次來台灣嗎?」  

    「我還希望有人能告訴我,我是從哪裡來的。」他答,口氣並不友善。  

    「以前的事,你一點點都想不起來嗎?」  

    「要是想得起來,還用躺在這邊。」臉又臭了。  

    「好吧!我把知道的小道消息全告訴你,你叫谷紹鍾,今年二十二歲,有中國和美  國雙重國籍,你的父親是品誠醫院的老院長,你的母親聽說是個美國的金發美女,你還  有兩個哥哥谷紹陽、谷紹時,和兩個姐姐谷紹華、谷紹月。」  

    「就是每天早上,都會來看我的那四個老頭兒?」  

    「說老頭太傷人,他們的年齡的確和你有點差距,但他們很寵你的,聽說你們是同  父異母的兄弟。這間醫院的院長本來是你大哥谷紹陽,可是知道你要回來,就把院長位  置讓給你。」  

    「媽的,我又不希罕當院長。」又是一派的不客氣。  

    「我又沒叫你希罕院長寶座,你應該希罕的是他們對你的手足情深,希罕他們對你  的親情愛護。天底下的東西都可以不希罕,只有感情。親情不可以淡漠視之。」  

    「你管他們說好話,他們給你好處?」  

    「要不是小佩臨陣脫逃,我還不會『有幸』上十八樓來當你的特護,就算要拿人家  好處,你也要給我一點時間。」  

    辛穗停下話,他也不語,兩個不說話的男女共擁一床被,怎麼看都是暖昧。  

    「媽的,說話!」他善長命令別人。  

    「不說、不說,不跟你說話!你一開口就要罵我媽媽,我開口你又要批評我拿人手  短。」生氣不是他的專利,她有權不跟滿口髒話的男人聊天。  

    「媽……」他在她的瞪眼中,把髒話咽回去。「拿不拿人,你的手都很短。你小時  候常被虐待嗎?」她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我是我爸媽的掌上明珠,誰敢虐待我?」開玩笑,家裡除了她,底下只有三個小  弟,光物稀為貴這句,就可以形容她在家中有多受寵,當然她不介意再添上一句眾星拱  月。  

    「長上明豬?」他一臉霧水。  

    「我懂!我這個中國人又說了奇奇怪怪的話。我的意思是,我父母親很疼我,疼得  像捧在手掌心的明亮珠子。」她自己招認,不等人家來定罪。  

    「疼你,為什麼要叫你心碎?我以為他們看到你心就碎了。」  

    「我的名字是辛穗,辛苦的辛,花穗的穗,意思是要辛勤耕種才能讓稻米抽穗,不  是心髒破碎,懂了嗎?文盲先生。」  

    「我不喜歡你的名字。自己考慮,要我叫你矮冬瓜、小黃瓜還是Apple?」  

    「我才不要,辛穗就是辛穗,你喊我其它的,我一聲也不應你。」  

    「笨蛋!辛穗就是難聽,不管,我以後就叫你小黃瓜。」  

    她轉頭不應,以後他要是小黃瓜、小黃瓜的喊,她還有面子可言?  

    「Apple?」  

    她仍不理。  

    「媽……」及時拉住自己的口頭禪,地瞪眼說:「笨女人,你到底要怎樣?」  

    「我沒要怎樣,名字是我老爸老媽取的,辛穗就是辛穗。」她一吼,卻發覺他笑得  一臉詭譎。  

    「你喜歡『笨女人』這稱呼?我一喊你就應。以後我叫你笨笨。」  

    「笨笨不是稱呼,是侮辱。」撇過臉,有點生氣,她不想理他。  

    他換換姿勢,卻不小心壓上她的頭發。  

    辛穗一聲呼痛,把氣出在自己頭發上。「臭頭發,煩死了,明天去把你們通通剪掉  。」  

    「不剪,我愛看長發女生。」他反對她的話。  

    你喜歡看長發我就留嗎?誰聽你,愛管人的壞男生!把頭發拉到身前,辛穗繼續背  對他。  

    「笨笨,晚安!」打個呵欠,這些日子失眠太多,他要慢慢補回來。  

    兩只手從背後繞到前面圈住她的腰,他的頭倚在她脖子邊,熱熱的氣吹拂在她光潔  的頸邊,弄得她渾身不安穩,再顧不得生氣。  

    他是小弟、他是小弟,辛穗在心中自我催眠。  

    沒錯!他和她那個賴皮小弟一樣,總會在半夜爬上她的床,沒她抱著、哄著就會睡  不著,閉起眼睛,辛穗催眠成功。  

    拍拍環往腰間的大手,輕輕一聲「晚安,辛勤」,她也閉上眼晴,緩緩入夢。  

    #######################不到六點,辛穗起床。  

    她整理好自己,走到十六樓,「拜見」過護士長,連連幾句對不起,端起早餐,走  回特別病房。  

    拉起窗簾,斜斜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  

    他瞇起眼,嘴巴立刻被塞入一管溫度計。「笨笨,你那麼早起做什麼?」含住溫度  計,他口齒不清。  

    「量體溫不要說話。」話剛出口,她就後悔。回他這一聲,不又擺明她不反對笨笨  這個稱謂。  

    「起床刷牙洗臉,等一下鄭醫師要來看你的傷口,請你合作一點。」  

    他躺著不動,憑什麼要他聽她的?望著她,他要看她能拿他奈何。  

    「不聽話?晚上自己睡!」甩過臉,她到洗手間幫他放熱水擠牙膏。  

    歎口氣,生平首次妥協,居然是為了一顆抱枕?認了!  

    於是他合作地起床、刷牙洗臉、吃早餐、被醫生看,甚至那四個自稱他手足的「老  先生」、「老太太」來看他時,他的態度一反平常的好。  

    「小鍾,鄭醫師說你可以准備出院,告訴大姐,你想住在那裡?大哥。二哥、二姐  、我那裡,還是跟爸媽、爺爺奶奶住陽明山別墅?」大姐谷紹華輕聲相詢。  

    「不出院,我要住這裡,我才剛適應一個新看護。」  

    「好、好!都依你,你想住多久都隨你,等你哪一天悶得無聊,想接手醫院再告訴  大哥,好不好?」二姐谷紹月接著說。  

    「好!」這個字是他最大讓步,從不想接管什麼醫院,之所以配合,只不過為了晚  上想有個人形抱枕可供使用。  

    「你有任何需要都告訴大哥,我幫你辦了一只手機,還有幾張信用卡,無聊的時候  ,就出去逛一逛、走一走,別悶在屋裡。」  

    谷紹陽這句話對上他的味,緊繃的臉龐倏地松弛開。  

    「謝謝你。」一句謝謝,讓幾個老人感動得無以復加,他們同時走過來擁住他的肩  膀,說:「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謝?」  

    「看你好多了,我們才放得下心回工作崗位上去。」谷紹時說。  

    他們分別負責南部、中部、北部和東部的醫院,平時很難得聚在一起,這回為了小  弟的病,分別離開自己的醫院北上,住上好幾天。  

    這些日子,小弟的情緒一直很差,醫院的業務只好擱著,一顆心在兩邊掛,寧靜不  下。  

    「那麼我們回去,要不要我讓新雲來陪你?」谷新雲是谷紹時的女兒,論輩分,她  要喊他一聲叔叔。  

    「不用,我有特護陪著行了。」抬眼看看他的笨笨,短期之內他不想去適應太多親  戚。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MISS辛,一切麻煩你了。」谷紹陽說。  

    「這是我該做的。」辛穗點頭回應。  

    送走四個老人,她一回頭,就見他已經利落地換好外出服。  

    「你要做什麼?鄭醫師沒說你可以出門。」  

    「管他說不說,我要去找幾本英文書來讀,我已經決悶出微菌來了。」套上鞋,收  起皮夾,他做好出門准備。  

    「不可以!」屁股貼住門,她當起守門員,不放壞病人越界。  

    他走到她面前,一瞬不瞬盯住辛穗看。  

    「媽……」一個媽字在喉間消除。「誰說我要聽你的意見?」  

    下一秒,他拉起她的手,打開門,連她一起帶出去。  

    兔子跟蠻牛比拔河,不只白費力氣,更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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