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紅顏 第一章
    「二爺,二小姐的人已經找到了。」

    帶隊出去搜索的護院領著手下,將管千尋押進大廳。

    而制住管千尋的武師則手勁一使力,便讓管千尋的雙膝落地,跪了下去。

    只是,自始至終,管千尋的臉上都仿如復上一層冰霜,沒有半點表情。

    「沒有掙扎、沒有求饒,你都成了我的階下囚,依然還是維持這副高傲的模樣?管千尋,我不得不說我湛倚天是真的很欽佩你。」坐在堂前主位的湛倚天開口說道,在他平靜無波的口吻裡,壓根察覺不出他的情緒起伏。

    但是,湛倚天愈是如此,愈是讓底下的人感到害怕。在蘇州城裡,任誰都知道,城東這位湛當家的跟城西那個管家的二姑娘已對峙了多年,至於這其中的恩怨究竟是如何,則無人知曉。大伙只知道,這些年來,湛當家的在為自已打出了一片天之後,就處處打壓城西的管家,他衝著的正是管二小姐千尋姑娘。

    日前,颱風橫掃黃海,誤了船期,管家的貨來不及交出,於是,湛倚天便  乘機收買了持有管家船貨的貨單,湛當家的身份一躍成了管家的債權人。

    憑著上千萬的貨單,湛倚天接收了管家所有的一切,包括管府、布行、繡坊、銀樓,甚至包括管府的家丁以及管千尋這個人。

    湛倚天看著這個他曾深愛過,如今卻如此恨之入骨的女人,心中已無任何波瀾。

    若說他對管千尋還有什麼感覺,那便是銘刻在心底的那個「恨」字了。他恨她當年利用他的感情,去打擊她的胞姐;他恨她利用他在管家的地位,而將管家的主權攬過她管千尋的手裡。

    他湛倚天在她管干尋的心中從來都沒有任何地位,只有……利用價值!

    這種女人,根本不值得他掏心挖肺的對待,而且,當年她曾經冷漠的背叛他的感情,那麼,今天他當然能理所當然的凌虐她的身與心。

    湛倚天冷例的眼神,不帶著半絲情感地、冷冷掃向管千尋。雖然她已經成為他的階下囚,卻始終挺直了腰桿,傲著脾性。看著她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樣,湛倚天只覺得她根本就是在挑釁他的威權。

    他走下台階,背負著雙手,信步走向管千尋,在她的身側蹲了下來。他的手掌挑起她驕傲的臉,讓她的目光正視他的臉。

    但是,在他那樣有如春風拂過的笑臉背後,卻藏著最尖銳的恐嚇。

    湛倚天笑問管千尋道:「我曾經說過,你如果想逃,我絕不寬貸;管千尋,你身為管府的當家,你不曾不瞭解主事者所謂一言九鼎的威信吧?」

    管千尋杏眼含怒,只是淡淡的道:「你如果想懲治我,就儘管使出你的手段,別淨是在那裡說一些沒用的廢話,我管千尋可是不吃你這一套。」

    她彷彿是個沒事人般,以雲淡風輕的態度對待這整件事。

    「是嗎?那麼,我就不跟管姑娘客氣了,福叔。」他不悅的叫著管家。

    「奴才在。」福叔趕忙應聲。

    「請出家法,管千尋違反家規,逃家出走,處以杖刑五十。」湛倚天一反剛剛的笑臉相對,冷酷的話語自他的口中迸出。

    杖刑五十!這麼殘酷的刑責……管二小姐如何挺得過去?

    福叔實在不敢移動腳步去執行這種嚴苛的刑罰。

    湛倚天勃發的怒氣全都向福叔掃去。「怎麼?難道連你都不聽從我的命令了嗎?」

    「不是的,二爺,只是……管二小姐是個女孩子家,她真的沒有那個硬朗的身子骨來承受五十大板的杖刑。」

    可惜福叔求情的話語尚未說完,便被湛倚天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受刑的二小姐連大氣都沒有吭一聲,誰要你來多管閒事?」

    「福叔,你如果真的是為了我好,那麼就別再為我求情了。」管千尋深知湛倚天的個性,知道求情說項只會更增添他的怒意,絲毫不會令他心軟的。

    「你倒是十分清楚我的性子嘛!」湛倚天回過頭,勾起嘴角,  衝著管千尋冷冷的微笑。他那副笑容看起來溫煦無比,彷彿帶有冬陽般的暖意,但看在管千尋的心中,卻只覺得異常寒冷。管千尋並不是個傻子,她才不會天真的以為在他做了那麼多惡劣的事情之後,湛倚天還能對她好。

    「你對我的恨意一向清楚的寫在你的眼裡、眉梢,我管千尋向來是個明眼人,當然看得清清楚楚。」她甚至早就做好心理準備,明白一旦自已落在湛倚天的手中,她便不可能會有好下場的。她的自知之明竟惹笑了湛倚天。

    「你還是挺伶牙俐齒的,只是不知道你的身子骨是否也能像你的脾氣一

    樣,這般的硬氣?」湛倚天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你不妨試一試。」管干尋仍然倔著脾氣,不肯向他低頭。

    她的高傲態度徹底的激怒了湛倚天。

    「這可是你說的,那你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湛倚天的臉倏地變了,他請來家法之後便毫不留情地對管千尋處以杖刑。一個板子接著一個板子打在她柔弱的身軀上,一般人恐怕早痛得苦苦求饒,但自始至終,管千尋都咬緊牙關,就是不肯討饒。

    而湛倚天就冷然的站立在管乎尋的面前,冷眼看著管千尋承受他的酷刑。

    他看著管千尋因疼痛而暈厥過去時,他的心中沒有半點的捨不得,反倒狠心的叫人拿一桶水潑醒已經暈厥的她。

    他要她完全清醒的去感覺這種皮肉之苦的椎心之痛,他不許她最過去逃避這一切的懲處,他要把她當年給他的所有痛楚,全都還給管千尋,他要讓她完全明白,當初她就是這麼傷他的。

    湛倚天確實是夠狠的了,那五十大板打得管千尋動彈不得,鎮日只能躺在炕上,就連換個姿勢都會扯痛傷口,令她心神俱裂。

    如果有人問她,湛倚天是否有為她請大夫來看著她的傷勢?

    管千尋只會回以一遭冷笑當作回應,因為,這傷根本就是湛倚天刻意留給她的痛楚,他又怎麼會差人為她療傷呢?

    「二姑娘。」管府的老嬤嬤推門進入管千尋的閨房,手裡還捧著治療傷口的金創藥。

    管千尋冷冷地將頭別開,不願領受老嬤嬤的好意。「把東西拿走,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虛情假意。」

    「二姑娘,你別跟自己的身子骨過不去啊!」管府的老嬤嬤雖然不是管千尋的奶娘,但她好歹也是看著她長大的。

    所以,她深知管千尋從小就經歷了尋常人家所沒有經歷過的苦難,也因此,她一點也不怪她的冷言冷語與防人之心。

    老嬤嬤走近管千尋,跪在炕前,同她哀求道:「二姑娘,就讓老奴為你上藥吧!你這傷口若不及早醫治,恐怕會化膿,到那個時候,高燒不退是小事,如果不幸丟了小命,二姑娘如何對得起已故的姨夫人?」

    「別拿我娘來壓我。」

    管千尋一向淡漠的俏臉上,突然迸射出冷冽的眸光。

    在她心中早已認定,逝者已矣,她不願再讓娘親絆住她大步往前走的步伐。

    「二姑娘——」

    老嬤嬤張口還要苦口婆心的勸說,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句冷冽的嗓音,那聲音飽含威儀的喝道:「何大嬸,二姑娘若是不領請,你又何必用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你這樣一心護主,知老是讓她拒人於千里之外,你這張老臉哪堪人家這樣的拒絕?」

    何大嬸聞言站起身子,猛然回轉,驚見來人,手裡的金創藥也因太過於愕然、害怕,而一時手滑,滾落在地,跌了個粉身碎骨。

    「二……二爺……」

    一聲支離破碎的叫聲自她的口中逸出,何大嬸因懾於湛倚天眉宇間的怒氣,嚇得手腳發軟,雙足在打顫。

    湛倚天冷笑一聲,原先依在門邊的身子,此時則踩著自信的步伐欺近她。

    「給二姑娘送藥來嗎?」他涼涼的問。

    「是……是的,二爺。」何大嬸的一張老臉都快嚇哭了。

    「是誰准你這麼做的?」他想知道在這個家中,究竟是誰做主?

    「沒……沒人准許,是……是奴婢自作主張,給……給二姑娘送藥。」何大嬸囁嚅的說。

    「哦!」湛倚天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敢情……這個家已經由何大嬸當家做主了嗎?」

    「奴婢……奴婢不敢。」何大嬸雙腿一軟,屈膝跪地,垂淚的老眼中寫滿誠惶誠恐的害怕神色。

    管千尋原本閉著雙眼,鐵石心腸地不想理會湛倚天如何的欺凌善良的何大嬸,但她即使閉著眼,卻仍舊能感受到何大嬸發顫的嗓音中,透露出她對湛倚天的懼意——

    「你恨的人是我,你何必這麼欺負一個與你毫無恩怨可言的老人家呢?」她終究還是開了口,介入了湛倚天與何大嬸之間。

    湛倚天回過頭,眸中有刻意佯裝出來的驚訝。「是我聽錯了嗎?還是二姑娘當真開了金口,替一個毫不相干的下人求情說項?」

    他信步走向管千尋,卓然挺立在她的病榻前,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我還以為二姑娘是個薄情寡義的人,為了自已的利益,甚至可以賤賣自己的身體;為了奪得家業,不惜犧牲同胞手足,可是,今日二姑娘卻為了一個下人挺身而出——」

    「說真的,我湛某還真是錯看了二姑娘的為人,原來,二姑娘並非鐵石心腸,而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呢!」湛倚天夾槍帶棍的嘲諷著管千尋。

    而管千尋則隱忍了他的冷嘲熱諷。

    湛倚天就是討厭管千尋這種什麼都不在乎的態度。她愈是對他隱忍,他欺凌她的心愈是燃燒得狂炙。

    湛倚天的大掌落於管千尋趴在炕上的身體,他的力道適中,卻讓渾身是傷的管千尋吃痛的渾身發顫、冷汗直流。

    她咬緊牙關,承受了他的惡意對待。

    湛倚天卻笑得十分邪氣。

    他壞心的問她道:「痛嗎?」

    管千尋悶聲不語,任由冷汗自額上滑落,滑過雪白的面頰,流過她因緊咬下唇,而稍顯發白的唇畔。

    「看來是很痛羅?」湛倚天的手勁轉柔,他輕輕撫向管千尋的背脊。

    她的背依舊像當日他要她時,那般的曲線窈窕,美得不可思議,但這麼美的人、這麼美的身子,卻是魅感人心的惡魔——

    湛倚天的眼神突然變得恨意十足,他原先溫柔的手勁轉為狠冽,「刷」的一聲,他單手撕裂了管千尋的衣帛。

    破碎的布料遮不住她玲瓏的美背,先前杖刑的淤痕再也無法遁形,全都大刺刺的展現在湛倚天的眼前。

    這些傷正是他的得意傑作,他的心中全無憐惜之情,卻有報復的快意。

    「何大嬸。」

    「奴……奴婢在。」

    「把金創藥拿來。」

    「是。」何大嬸遞上了治傷的金創藥粉。

    湛倚天將金創藥接過手,細心的為管千尋的傷口上藥。

    管千尋才不會天真的以為是湛倚天突然轉了性了,對她興起了憐憫之心,她知道,在他每個善意的背後,夾帶的必定是更大的傷害。

    果不其然,才替她上好藥,湛倚天便將管千尋納進懷裡,趁她還不明所以之際,他的身子便已欺近向前,接住她的唇,吻住她。

    藉著吻,湛倚天將他口中所含的東西強行送進管千尋的嘴裡,硬逼著她嚥下去。

    一抹驚惶的神色猛然罩上管千尋的眼中,她用驚疑不定的雙眼鎖定湛倚天邪氣的目光。「你給我吃了什麼?」

    他揚眉一笑。「只是一顆止痛丹罷了。」

    「不可能。」管千尋完全不相信他會這麼好心。

    她心知肚明,湛倚天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放棄凌辱她的機會,看她痛苦一直是他想見到的畫面,她從來都不認為他會輕易的放棄對她的恨意。

    「你不是什麼都不在乎了嗎?那又何必苦苦追問我餵你的是什麼東西?」湛倚天朗朗的笑了開來,那笑中隱含著一股森冷的寒意。

    無端的,管千尋的心底莫名泛起了一股畏懼。

    她知道,從今天起她的日子即將陷入陰晦與黑暗中。

    果然,就從那一天起的每一天,湛倚天都會向她報到。強行將那不知名的藥丸逼進她的口中,見她吞嚥後才離去。管千尋原以為他是另有陰謀,沒想到那藥丸真的是一顆止痛丹,每次吃了它不到半刻鐘,她的痛苦便漸漸的平息。

    但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的傷勢漸漸好轉之際,管千尋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已擺脫不了那藥丸,尤其是當湛倚天連著兩天沒來,她的脾氣也開始變得焦慮不安。不行!她得去找他。跟他要那止痛的藥丸。管千尋闖進了湛倚天的書房。

    正在查帳的湛倚天抬眼看向她,那眸光中充滿了算計。對於管千尋的出現,他似乎一點都不訝異,他早就算準了她會來找他,也明白她之所以來的原因,但是,他就是不肯理她。管千尋站了老半天,還是等不到湛倚天開口,她終於按捺不住脾氣,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給我藥!」

    「你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不用再服那藥丸了。」他繼續低頭查帳,用很敷衍的態度對待管千尋。

    管千尋不在乎他對她的態度如何,她在乎的是她的藥。

    「給我藥!」管千尋伸出手,直接向他討藥丸。

    湛倚天抬眼著看她。他發現管千尋的手正在顫抖,很明顯的,他的藥丸在她的身上起了作用。一抹笑意很明顯的在湛倚天的臉上擴張開來,他終於放下手邊的帳本,正視管千尋。

    「你很難受?」他明知故問。

    管千尋閉緊嘴,不想理會他言語中的嘲諷之意。對於她倔傲的態度,湛倚天不怨反喜。

    他繞過案桌,舉步走向管千尋。「是不是覺得心中有股焦慮不安的感覺,全身泛起一陣陣的疙瘩,還有發汗畏寒的症狀?」

    管千尋睜大眼看著他,心也驀然一沉。「這是你的陰謀!那藥丸……另有用途?」她連說話的嗓音都有點發抖。

    湛倚天朗朗的笑道:「二姑娘,你實在是太多心了,那藥丸的確是個平凡的止痛藥,沒有所謂的詭計或是其他的用途。」

    「但是,你不是大夫,卻清楚的知道我服下那藥丸之後,會有發汗畏寒等症狀。」起初,她只認為那些症狀是服了藥之後正常的反應,但是,當她的症狀一經湛倚天的口中說出,便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受了。

    她眼中驚惶的神色激起了湛倚天報復的快感。湛倚天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你瞧我還真是不長記性,竟忘了告訴二姑娘,我這幾天讓二姑娘服下的藥丸雖然名為止痛丹,但卻不能長久服用,因為,如果長期服用的結果,會使二姑娘染上藥癮呢!」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管千尋強自鎮定的請他把話說清楚。

    「二姑娘是否聽說過一種名喚罌粟的花?它的果實裡的白色乳漿在燥干之後,可以磨成一種能止痛的鴉片粉。」

    「據說這種藥粉常被大夫們拿來麻醉止痛,但如果用量過多,便會產生毒性,令吸食之人漸漸染上毒癮。」湛倚天將殘酷的來實說了出來。

    「而你連日來餵我服下的便是這鴉片?」管千尋不敢置信的問,她是做過讓他恨她的事,但……有讓他這麼恨她,恨到他欲置她於萬劫不復的地步嗎?

    「不!鴉片是粉狀之物,而湛某讓二姑娘服用的卻是藥丸,這兩者之間可是有很大的差別,二姑娘可別錯怪了湛某。」他涼涼的說。

    「你不要再巧言令色、顧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才不會那麼好心的只想治好我的傷。告訴我,你讓我服下的藥丸是什麼?」她驚惶失色的問。

    湛倚天非常喜歡看管千尋慌亂的表情,他邪惡的臉上透出一抹冷然的微笑,他好整以暇的告訴她道:「我讓你服下的藥丸是用鴉片提煉出的東西,那些西洋的大夫們管它叫『生物鹼』,它是一種比鴉片更毒的藥劑;而因為它的毒性比較大,也比較容易讓傷病者上癮,所以,目前京城內的大夫多半不再用此種藥來作為麻醉的藥品,二姑娘——」湛倚天突然揚唇一笑,他的笑中帶著邪魅的神采。

    管千尋沒來由的怕起他來。

    而湛倚天並沒有放過她,他繼續說出他那令人生懼的嚇死人不償命的恐怖計畫。

    「你可知道湛某為了尋找此藥,還特地南下,遠至邊城小鎮,好不容易才尋得來的,我的這番苦心是否值得你嘉許一番呢?」湛倚天不但得了便宜,還賣起乖來,彷彿要等著她的讚美似的。

    「卑鄙!」管千尋聽了他為了折磨她而不擇手段的殘忍手法,忍不住擱了湛倚天一個巴掌。「既然你這麼恨我,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我算了?」她才不要這麼痛苦的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她寧願有尊嚴的活著。

    「殺了你!」

    湛倚天轉回被管千尋打偏了的臉,陰側側的眼眸中閃著冷冽的恨意。

    「殺了你,讓你一了百了?殺了你,讓你再重新活過?哦!不,管千尋,你怎麼會這麼天真的以為,我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你,讓你去重新投胎做人?」

    「我費盡千辛萬苦,受盡折磨的南下去尋獲此藥,目的就是為了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管千尋,你可不要以為這種折磨已是極盡,因為,你的毒性才剛開始,接下來的痛苦可是會比現在更痛上百倍、千倍。」

    湛倚天冷血的訴說著鐵的事實。

    「這藥如果被強行戒斷,在二至五個時辰內,你便會開始感到焦慮不安、

    皮膚起滿疙瘩,發汗、畏寒。」正如她現在這樣。

    「如果在這段期間內,你還是沒有辦法取得藥物,你便會開始嘔吐、虛弱、瞳孔放大、肌肉抽搐……」說到這裡,湛倚天竟展顏一笑,面容看起來極為冷殘。

    管千尋抱著自己的身體在發抖,她不是一自己未來可能發生的遭遇,而是為了湛倚天的冷血行為。為了報復她,湛倚天竟然把自己重新塑造成這般的冷情。看到她渾身發抖,湛倚天還以為管千尋是怕了他。

    他雙手環胸,十分得意於自己的精心傑作。「倘若二姑娘熬不休,那麼——或許你可以求我,你求我的話,湛某或許

    會因一時心情不錯,再賞個兩顆藥九給你。」

    他的手輕浮的托起管千尋的下顎。管千尋側身閃過他的輕佻舉止,眸中有著不肯低頭的倨傲。「要我管千尋

    求助於你,很抱歉,我寧可求死。」

    在表明了她絕對不會輕易認輸的心跡之後,管千尋雙手環抱住發冷的身子,倨傲的轉身離開。

    湛倚天的臉上並沒有挫敗的神采,因為,他知道管千尋絕對躲不過這一關,他會耐心的等她跪著來求他。會的,總有一天他會等到她來求他的。

    管千尋強忍了一天,就只有一天的時間,她的身子就已經開始出現抽搐的現象。

    當何大嬸送膳食進來給管千尋時,看到的竟然是一向高傲的她捲曲了身體,縮在地上打哆嗦的可憐模樣。

    何大嬸將手中的膳盤放下,連忙奔向前,扶住了管千尋,焦急的詢問:

    「二姑娘,你怎麼了?」

    毒癮已上身的管千尋赤紅了雙眼,不停的用頭去撞牆柱,想藉著強烈的痛楚來讓自己有短暫的清醒,她根本沒有閒暇的時間去回何大嬸的話。

    而何大嬸卻讓這樣的管千尋給嚇著了。看到管千尋雙頰明顯的凹陷,赤紅著雙眼、披頭散髮的狼狽模樣,就像個厲鬼似的,何大嬸急壞了。

    「我去求二爺。」她雖然不明白管千尋是犯了什麼病,但何大嬸知道,她所受的折磨鐵定跟湛倚天有關。

    聽到何大嬸要去找湛倚天,管千尋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輕吐出一聲虛弱的聲音阻止道:「別去找他!他……不會救我的。」

    別問她原因,她就是知道湛倚天的伎倆。為了折磨她,他不惜花費時間、精力,南下找尋這般惡毒的藥,為的就是想看她痛苦難受;現在他得逞了,當然沒有理由來救她。何大嬸去求湛倚天,只會讓她自己更難堪。

    「何大嬸,別去!」管千尋咬緊牙關,揪住心口,又感到一股撕裂的揪痛

    蔓延在她的四肢百骸間。她顫抖的身體不斷的在地上打轉。

    何大嬸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管管千尋願不願意,她都得去湛倚天那裡一趟,她要去求他放過管千尋。何大嬸一見到湛倚天,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

    湛倚天冷凝著一張臉,咬緊的牙關,渾身迸出一股冷冽的絕情氣息。「你這是在做什麼?」

    何大嬸忍住對主子的懼意,不斷的向他磕頭、求情。「請二爺放過二姑娘

    吧!奴牌剛剛進二姑娘的房間,見到二姑娘不斷的抽搐、打哆嗦,整個人讓病痛折磨得瘦了一整圈不打緊,她還像是不知道在抗拒什麼似的,不斷的用頭去撞牆柱。」

    「三爺,奴婢知道自己是沒有那個身份來插手管您與二姑娘的事,但是,二姑娘的情形教人看了很心驚哪!」何大嬸痛哭流涕的說道。

    而湛倚天仍是一臉的淡漠。他冷冷的問:「是管千尋讓你來的?」

    「不是!二姑娘她——」何大嬸的臉上出現了為難的神色,她在腦中不斷的思索自己該如何回答湛倚天的問題,才不至於將事情弄得更擰。

    「她讓你別來?」湛倚天卻早已知道正確答案。

    以管千尋的脾性,她寧可折磨自己,也不願低頭來來他。「既然她都自認為自己可以挺得過這一關了,你又問必為她多費心呢?」他一點也不想理會管千尋的死活,揮手便要何大嬸退出去。

    何大嬸卻直搖頭,不肯走。

    「二爺,您是沒見到二姑娘的模樣,所以才會說不打緊,要是您看到她的狀況。您便會——」何大嬸的話還未說完,抬眼便瞧見湛倚天眼中的譏諷。

    「便會怎麼樣?」湛倚天彷彿很感興趣的問:「對她興起憐憫之心嗎?何大嬸,你太不瞭解我了,對於管千尋,我早就斷了七情六慾,對她,我的心中只有恨與報復而已。」

    「所以,今天縱使管千尋死在我的面前,我都不會為她掉一滴眼淚的。」所以,若要他對管千尋興起一絲憐憫之意,那除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湛倚天斷然的告訴自己,不能對管千尋心軟。他臉上的冷寒表情與管千尋的視死如歸的神情如出一轍,他倆這樣的對峙,讓何大嬸不禁想起了當年,當湛倚天與管千尋兩人相好時——

    「你們曾說過要攜手共度白首,不棄不離的。」何大嬸試圖提醒他當年的誓言。

    「當初的山盟海誓,早在管千尋決心背棄我時,就已經灰飛煙滅了。」湛倚天絕情的一口否絕當年的情意綿綿。

    「難道,二爺對二姑娘真的沒有情了嗎?」何大嬸不想相信。

    湛倚天冷冷的笑了,卻不置一詞。

    「難道二爺當真想逼死二姑娘,才肯了斷心頭的那股恨意嗎?」何大嬸再三逼問。

    湛倚天剛硬的心中,正一個角落、一個角落的在崩陷。他捫心自問,他是恨管千尋,但——他有要逼死她嗎?管千尋如果死了,他會比較快樂嗎?湛倚天還沒有釐清思緒,想出個答案,府裡便出事了。

    就在他思考著管千尋該不該死的時候,府裡的管事匆忙趕到書齋。「二爺,不好了,二姑娘跳湖自盡了。」

    跳湖!自盡?湛倚天讓這樣的消息給震驚得跌回太師椅上。

    她當真寧可尋死,也不願屈服於他嗎?而他——真的要逼死管千尋他才甘心嗎?何大嬸的質疑在此時此刻,浮上湛倚天的腦際。

    此時,他的心清明地明白到一件事——他從來沒有要管千尋死,他只是想讓她活得比他痛苦。可是現在,管千尋卻以死相逼,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視自己心中最脆弱的一環。

    他無法看淡她的生死,這是湛倚天一直不願意承認的事實。湛倚天喘了一口大氣,終於明白自己為何始終鬥不過管千尋,因為,她遠比他來得心狠手辣。

    「人救起來了嗎?」湛倚天問。

    「救了,但是,沒有二爺的許可,奴才們沒敢去請大夫來看診。」管事的膽戰心驚的報告現場狀況。

    「讓人去請大夫來吧!」他算是輸給管千尋的決絕了。

    然而他又有什麼好訝異的呢?想當初,她不也是如此冷清的踐踏他的感情,對他不屑一顧的嗎?她管千尋一向比他來得絕情,所以,他輸得理所當然。很突兀的,湛倚天竟朗朗的笑了開來。但那笑聲很冷、很傷心、很悲涼——

    「二爺,您不去看看二姑娘嗎?」始終待在書齋裡的何大嬸還跪在地上,十分關心的問道。

    湛倚天冷冷的瞥了何大嬸一眼。

    「看她!何必呢?我明明知道她的心腸比我還冷、還硬,她可以以死明志,也絕對不向我低頭,這場爭鬥我已經輸得灰頭土臉——看她?沒有那個必要了吧?」湛倚天的心冷了,也死了。

    「二爺當真已經不再在乎二姑娘了嗎?」何大嬸不信的追問。

    「在乎!」湛倚天嗤以冷笑道:「我與管千尋之間已經談不上『在乎』這兩個字了,」若真要論及他與管千尋之間的維繫,那麼也該只剩下恨意而已。只是,他無法恨得這麼的義無反顧,當他聽到管千尋自盡的消息傳來時,他心中所有的情緒都從他的身體中抽離,那股愴然來得太快、太強烈,讓他差點以為他又要從身上失落了什麼似的。

    湛倚天的無力與沮喪,何大嬸全都看在眼裡。

    「或許二爺知道二姑娘小時候經歷了什麼事之後,便能諒解二姑娘的冷情了。」

    何大嬸跪在地上,緩緩的道出六年前的前塵往事,那時候,管千尋小姐才十四歲,是個既單純又善良的小姑娘——而六年前——那正是管千尋最不願意提起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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