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魂格格 第五章
    冬末春初,華順王府的院落,一如往常幽深靜謐。  

    白發皤皤的太夫人在一群女眷的簇擁下,老手搭在丫環小梅的手背上,雍容散步在  花園之中。  

    “我說小梅,聽說煒雪剛娶進門的小妻子,昨天鬧出一場跳湖記,是不是真有這回  事?”太夫人問。  

    “當然有這回事嘍,聽僕役說,格格當時像瘋了似的,執意要跳湖,她的老嬤嬤拉  都拉不住,還被她狠狠推了一把,老骨頭都散了,現在還躺在床上呻吟呢!”  

    “這麼沒教養?”太夫人的直覺反應是一臉嫌棄地皺起眉頭。  

    “太夫人,小梅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可是不說我又?同身?女人的她感到慚愧,  她啊,何止沒教養,幾乎到了粗俗的地步。”小梅故作閒聊狀,乖乖巧巧說著話。  

    “粗俗?她做了什麼?”  

    “她把裙子高高撩在腰上,毫不在乎地將綢褲露出來,飽  

    了一大群僕役的眼福。”  

    “這成何體統?”太夫人詫異極了。“她好歹是個貝勒爺的少福晉,在眾人面前做  出如此可恥的行徑,叫丈夫的面子往哪擱?她有沒有羞恥心?”  

    小梅聳聳肩,假意地說:“她有沒有羞恥心我是不曉得,不過小梅倒是清楚,只消  貝勒爺跟她在一起,她就鬼吼鬼叫,唯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正跟貝勒爺翻雲覆雨,  好不知廉恥?。”  

    “這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我們不必過問。”  

    “我們自然是過問不得了,但不表示傳出去外人也不過問。您是知道的,門外的那  些老百姓,就愛茶余飯後亂嚼貴族間的丑聞。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後來根本不堪入耳  。”  

    太夫人猶豫起來,不覺停住腳步。“是嗎?”  

    “人多嘴雜、蜚短流長勢所難免。”小梅頭頭是道地分析著,牽著太夫人的手繼續  往前走。  

    “確實有理。”  

    “有道理的事情小梅才說。否則壞了太夫人的心情,豈不太罪過?”她淡淡聲明,  再深深巴結地討喜歡。  

    “你喲,就這張嘴甜。”太夫人歡心地拍拍她的手。  

    “小梅說的是肺腑之言,跟嘴甜不甜沒關系。”  

    “我明白你的用心。”太夫人點點頭。“不過,這種事管教起來無疑太多事了,畢  竟是夫妻間的私事。總不能叫我義正詞嚴命令她不出聲吧?”  

    小梅暗暗翻白眼。“您決定不管了嗎?”她問。  

    “不管教又怕傳出去壞了王府的名譽。一門富貴,是絕對不容許有一絲絲的污點存  在。這……該如何是好?”  

    “罷了,這件事咱們先擱下。”否則沒完沒了。“我說啊,這個淳親王府的小格格  ,一點都不懂規矩,以為自己是格格,就可以任性驕縱,咱們先甭提她不守禮教的日常  生活,瞧,今天是第幾天了,剛進門的媳婦也沒見她給太夫人奉茶請安,她擺明了不把  您放在眼裡嘛。”  

    “她敢不把我放在眼裡?”太夫人側過頭看她,眉頭頓時緊鎖。  

    “難道不是嗎?”小梅伶牙俐齒地反問,完全抓住老人家喜歡教人又畏又敬的心理  。“太夫人,以我之見,您該給她一點?色瞧瞧了,不然她大概就要爬到您頭上撒尿了  。”  

    “哦?”  

    ***當日近午,寧兒就被帶到正堂大廳。  

    大廳內早在她來到之前,便已聚集了一大群的姑嫂。她沒見過誰,也不認識誰,自  然不可能招惹誰,然而廳內那一股冷冰冰的氣氛,著實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全感  。  

    她慢慢走上前,低著頭瞧瞧這個、瞄瞄那個,然後停在大廳的中央,面對即將到來  的一場風暴。  

    “你就是煒雪的小妻子?”大座上的太夫人翹高她蔥管一般的長指甲,雅氣地將茶  碗落蓋,遞給一旁服侍著的丫環。  

    “是。”寧兒回答,絹帕的一角無助地在指間繞著。  

    “你可知道我是誰?”太夫人的眼神透露出一絲怠慢。  

    “不知道。”寧兒誠實地搖搖頭,她何止不認識她,連現在是什麼狀況她都還摸不  清楚呢。  

    “我是煒雪的奶奶,這宅子裡的太夫人。”  

    她這麼一說,寧兒就懂了,她柔婉地掠起絹帕,輕聲燕語地向太夫人行屈膝禮。“  寧兒給太夫人請安,祝太夫人吉祥如意。”  

    太夫人眼尖地打量她的儀態,覺得倒是合格,聲音也挺美的。這樣的姑娘真會不知  羞的淫叫嗎?  

    “起來吧。”  

    “謝太夫人。”  

    “我問你,你嫁進我們華順王府已經三天了,?何不見你主動給老身奉茶問安,還  得勞動老身去請你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寧兒眨著不解的雙眸,頓了頓才突然意會過來。  

    她膝蓋一彎,急忙跪下來,誠懇地反省道:“對不起,是寧兒疏忽了,請太夫人責  罰。”  

    “什麼責罰不責罰的?我可不想落入口舌,說我欺壓淳親王府的小格格。”  

    她嘴裡說不欺壓,但冷如冰的口氣,卻徹頭徹尾是警告,擺明了不給她好過。  

    寧兒有心理准備了。  

    還好老嬤嬤不在這兒,否則她挨打挨?,老嬤嬤肯定被牽涉進去,難以幸免。這些  愛擺貴氣的官宦人家,就愛老的、少的罰一大票人,她司空見慣了。  

    當然今天的事,她也有錯,錯不該把注意全放在煒  

    雪身上,忘了華順王府還有其他人。  

    “煒雪的阿瑪、額娘出遠門去了,短期內不會回來,身?太夫人的我,年紀一大把  ,本該養心修身,不管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情。但由於你的規矩禮教太離譜,逼得我不  得不出面替他們管管你,你可明白?”  

    “嗯。”寧兒點頭。心想,才說不責罰她呢,馬上翻供,沒信用。  

    “格格,請你聽清楚,我們華順王府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你身?王府的少福晉,無  論如何請你自重,不要做出有違禮法的事情,否則難保老身不會以‘七出’之名,讓煒  雪休了你。”  

    太夫人雙手交握在腹前,莊嚴鄭重地警告著。  

    “七出?”她只聽過出菜、出湯、出魚、出肉、出甜點,七種都湊不全,什麼七出  八出的?  

    “你連‘七出’都不懂?”太夫人輕蔑地問,見她無言以對,索性借題發揮地數落  起她。“你額娘是怎麼教你的?難怪你能跳湖、能坦然表現情欲,原來是個沒教養的野  格格。”  

    太夫人講到最後,就像在宣布事情似的,揚嗓下了結論,四周的女眷見太夫人存心  給她難堪,也樂得咧嘴譏笑,一屋子的人是一個德性。  

    寧兒還跪在地上,無力地看著這群不友善的女人。  

    “小梅,你來告訴她,什麼是‘七出’?”  

    小梅順從地說:“七出之條?: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  

    舌、盜竊、妒忌、惡疾。因為條例十分簡單,所以休妻的理由反而廣泛多了,不限  於此。”  

    “你簡直比一個普通的丫環還不如。”太夫人唾為她。  

    寧兒愣愣地垂眼盯著自己的指頭,她在上面看見了粗陋的紋痕,和無數個小小的硬  痂。  

    她的手這般滿目瘡痍,小梅的手一定好不到哪去,大家都是丫環,她卻被評?比丫  環還不如。做格格不像,做丫環不如,她做人還真失敗。  

    但,至少……煒雪承認她是他的妻子,這點就夠她驕傲的了吧?  

    一點小小的驕傲。她不覺笑了一下,趕緊拉下嘴巴,恢復先前一副虛心受教的小媳  婦模樣。  

    “太夫人,我猜格格既然不知道‘七出’,八成沒聽過‘三從四德’。太夫人,讓  我替您問問吧!”小梅睜著明亮的雙眼,存心拿她的“無知”大作文章。  

    “你問吧。”  

    “格格,請問你有沒有聽過三從四德?知不知道三從四德、明不明白三從四德?別  說你不曉得,否則連我這丫環都要看不起你了。”  

    寧兒皺了皺眉頭,這個小梅跟那天倒茶給她喝的小梅是同一人嗎?心地好壞啊。  

    “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  

    “哎呀,格格回答得如此坦率,害我都不知如何接話了。  

    你是格格、我是奴婢,怎麼說奴婢都不能看不起主子,實在不應該。這樣好了,我  奉杯茶給你喝,表示我的歉意,希望格格原諒奴婢說話不經大腦,千萬別跟我生氣。”  

    依言,她捧了杯茶,緩緩來到她跟前。眼一挑,她又對太夫人道:“太夫人讓格格  起來吧,她跪在地上好些時候了,別傷了膝蓋才好。”  

    “好吧。”  

    太夫人終於“願意”讓寧兒起身了。  

    寧兒僵硬地站直腿,一?眼竟看見小梅漾著笑奇怪的瞪她,然後小梅手上的茶在她  眼前倒了,濺出灑了一地茶水,更濺濕了自己的衣袖。  

    她直覺反應地往後退開,卻聽見小梅大聲哭訴。“太夫人,格格不賞臉,把人家奉  上的茶水推翻,您快替小梅出口  

    氣,你送人家的新衣這會兒泡湯了。”  

    太夫人一掌重重擊在案桌上,上前便狠狠甩了寧兒兩巴掌。  

    寧兒被打得啞口無言,呆愣地杵在原地,只有震駭人心的巴掌聲依稀回蕩耳邊。  

    “你沒聽過打狗得看主人嗎?”太夫人露出猙獰的臉孔。  

    “你給我聽著,我不管你以前在家阿瑪、額娘如何放縱你、如何疼你,嫁進華順王  府,你就得學這裡的規矩。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之內限你學會一個妻子該有的  道德禮法,否則你給我滾出華順王府。”  

    “冷靜!太夫人冷靜點。”一屋子人趕忙上前扶住怒氣沖沖的太夫人,唯恐她一口  氣順不過。“為她的事氣壞身子太不值了,我們扶你回房裡休息,來!”  

    女眷們一邊忙撫平太夫人的怒氣、一邊扶她出去,理都不理無辜挨了兩巴掌的寧兒  。雖然她們全瞧見茶不是她倒翻的。  

    “唉呀呀,臉都腫了,好可憐哦。”小梅貓哭耗子假慈悲地心疼她的傷勢。“我再  說個‘常識’給你猜猜,哪一種動物管吃、管住、管睡、管任人宰割?”  

    寧兒不理她,捂著麻掉了的臉,久久不說話。  

    “豬啊!哈哈哈……”她志得意滿地走開。  

    “瘋子。”  

    直到她的聲音完全隱去,整間大廳空蕩蕩時,寧兒才霍然反唇相稽。  

    別以為她沒脾氣,她也是有的!  

    ***“七出、三從四德,道德禮法。有!藏書閣要什麼有什麼。  

    少福晉,請在這裡等等,小的給你拿書去。”  

    專門看守王府藏書閣的小侍,聽完寧兒的需求,馬上熱絡地上樓翻書。沒過多久,  便拿了兩本書下來交到她手裡。  

    “就這兩本。”他笑嘻嘻地說,藏書閣大多時候只有府裡的男主子來,沒見哪個格  格、小姐來過,她是第一個,害他好高興。  

    “我想知道的事情,裡頭都有寫嗎?”寧兒一邊問著、一邊打開書翻了起來,裡面  密密麻麻,一篇接一篇,偏偏她一個字兒也不認識。  

    “有。少福晉,你拿回去慢慢研究吧,不急著一時半刻還,沒關系。”  

    “哦,好,謝謝你。”  

    她純稚地向小侍道謝,低頭邊走邊看,當手中的書籍是無字天書似地瞧得可仔細了  。唯那種眼神,包含了心跳、膽怯、想合上卻不得不正視它,正視它又覺得分外剌眼…  …等等諸多矛盾的情緒。  

    小侍訥訥地杵在原地目送她,有一晌的時間無法將視線移開,一半因為她好玩的模  樣,一半則是她居然向他道謝?  

    主子向僕人道謝?太破天荒了!  

    “這個字……好像念成……‘天’……還是‘地’?”  

    事實上是個“父”字。  

    寧兒翦水粲粲,長睫揚揚,陽光下娉婷身影,心不在焉地走在園林中。  

    忽然間,一個傾靠在涼亭石柱上睡覺的熟悉身影,攫取了她的注意力。  

    她小聲地走進涼亭,彎下腰細細打量這名男子的睡容,見他沒動靜。干脆在他面前  蹲下,支著臉好奇地看他。  

    “煒雪、煒雪,你睡著了嗎?”  

    “睡著了。”她伸手戳戳他的臉頰。  

    “看起來好像很舒服的樣子。喂,下次也帶我來試試好嗎?”  

    她喃喃自語地說著話,在莫名情緒的驅策下,不知不覺地竟以一種近乎縱容的眼光  看他,將他看得好仔細。  

    她肆無忌憚地注視他的嘴唇,發覺它曲線優美得不可思議,性感中帶著神秘的吸引  力。說話的時候,它顯得分外難接近,然而當它狂情品嘗她的身軀時,宛如邪魔的化身  ,過分火熱地侵犯她的身體。  

    那是……一種專制到令人窒息的情欲。  

    熱情一點,將你的胸貼著我,我喜歡這種感覺……格格,我要你的全部……想到自  己曾不著衣衫地躺在他面前,好整以暇被他擺布與擁有,她的臉頰就熱得快燒掉。  

    不行,她得快點轉移話題。  

    “知……知道嗎?咳,今天我才曉得,原來你家的女眷比淳親王府的難纏多了,她  們像審問犯人似地排排站,把我圍在正堂裡,審我這不是那不對,嚇死我了。”  

    她把下巴頂在交疊在膝蓋的手腕上,自顧自地說著。  

    “那時我就在想:煒雪,你到哪裡去了,快來救我呀?你可愛的小妻子被欺負了!  結果你竟然在這裡睡午覺,該打。”她把手伸了出去。  

    她當然不可能真打他。  

    不過,沒料到腦中那個原本做做樣子的主意,到達他的臉頰前,卻莫名的變成了熨  貼。  

    於是,她口裡的“打”在他臉頰上便成了“撫”。一種纖膩而小心的“撫”,像怕  吵醒他,亦像看待一朵青蓮般。  

    煒雪沒有醒來,依舊睡得很沈,所以她放心地逡巡他。  

    她真的覺得煒雪像一朵青蓮。青蓮高貴而爾雅,凡人因為它脫俗的美流連忘返,然  而只能靜靜站在岸邊遠觀不能靠近。  

    因為,它出?、它卓然,更因那股自然流露出來的超然氣質,使凡人粗暴的手指相  形見拙,一不小心就可能傷了它鮮明的花瓣,毀了它的蕊──她赫然如觸電般的猛地收  手,無數的繭子正在她的手中發燙、發熱。  

    “我……我騙你的,其實我並不害怕,因為過去見過類似的狀況太多了,有些時候  ,鞭子、籐條都出來了。今天的情況不過要我念念書,小事一樁,寧兒罩得住!”她不  覺將手藏進衣袖裡,趕緊起身。“我走了,不吵你了,再見。”  

    她離去的身影在林蔭間穿梭,漸行漸遠,越行越小。  

    長繭的小手或許藏得起來,卻步的姿態或許逃得開,然而柔聲中那份落寞卻是如何  也帶不走。  

    煒雪這時才緩緩睜開眼,興味地揚起嘴角。“罩得住嗎?”  

    ***“你們都下去。”  

    “喳。”  

    當晚,晚膳過後時分,煒雪遣退所有僕役,獨自一人留在書房中參閱公文。  

    緊闔的門扉松動了一個角落,再緩緩推開。  

    寧兒站在門口,手裡握著兩本書,客氣地問:“煒  

    雪,你忙嗎?我可不可以打擾你一點時間?”  

    “進來。”  

    他閒散地靠向椅背,雙手擱在兩旁,靜靜看著她走進房間。  

    “喔……好。”寧兒走進書房,闔上門扉,門外風好強啊。“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你知道的,嬤嬤生病了,我不能去吵她,可是王府裡的人,我誰都不認識,所以只好  找你,希望你不介意。當然嘍,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回去,我並不急著今晚就要問出  答案,可以明天、後天或者大後天……”  

    “我現在有空。”他扼要的一句話,便止住了她冗長的一大串話。  

    “請你教教我書裡面的知識,我看不懂。”她來到案桌旁,將書遞給他。  

    煒雪接過她的書,大概翻了一下第一本,輕扯嘴角地笑說:“以我們現在的情況來  說,閱讀這本書早了一點,你確定要學嗎?”  

    “原來讀書有分早讀跟晚讀的?”  

    寧兒睜著杏眼,好奇地繞到他身旁彎腰打量他手中翻開的書頁,想看看晚讀的書長  什麼樣,雖然不懂,就想瞄一瞄。  

    “知道書的主旨是什麼嗎?”煒雪沉穩地問,一邊恣意觀賞她純真的嬌?,一邊聆  聽她在他耳畔無心的柔言軟語。  

    這份柔情似水的親匿,令人鍾情其中,他想。  

    “不知道。”  

    “教你怎麼生孩子。”  

    “啊!”寧兒尖叫一聲,搶過書直接將它扔開。“這不是我要學的東西,我不想知  道書的主旨。不想知道了!”她雙頰酡紅,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臭書、爛書、破書  、什麼東西不教,教人家生孩子,丟臉死了!  

    煒雪格格低笑,消遣她道:“我以為你感興趣呢?”  

    寧兒覺得自己的頭頂在冒煙。“才……才不是呢,我不知道它這麼色,要知道打死  都不看。”  

    他微哂地看了她一眼,再打開第二本。“這本書分??育篇、教育篇、勞動篇、婚  戀篇,講得全是婦女生活的禮教,你想學哪一篇?”  

    “除了?育篇!”寧兒尷尬地接口,赫然發現自己聲音太大,連忙不好意思地說:  “對不起,我太大聲了。  

    “沒關系。”他低沉的語調,深具誘惑力。“教育篇主要述說婦女教育以‘女教’  ?主體,教育女子懂得男尊女卑之道,甘居下位,柔順服從,嚴遵三從與四德的道德准  則。除此之外,她們必須學習孝經、論語、禮記、列女傳、女誡等等。”  

    “你剛剛說嚴遵三從四德?煒雪,它就是我要學的,你快告訴我什麼是三從,什麼  是四德?  

    她像挖到寶一樣,喜上眉梢地瞠大眼,催他趕快告訴她。  

    煒雪則透過濃密的睫毛盡情賞玩她的一舉一動,大概不知道她那兩片紅暈的嫩頰,  有令人想咬上一口,試試她甜  

    度的沖動,這個小女人。  

    他不懷好意地想著,將注意力掉回書上說道:“三從指的是:從父、從夫、從子;  而四德則是:婦德、婦容、婦言、婦功。”  

    “咦,什麼意思?”她憨憨地問。  

    “意思是要你聽從丈夫說的每一句話,丈夫叫你往東,你不能往西;丈夫要你坐下  ,你不能站起來。”他的眼睛盯著她說。  

    “這樣啊……”  

    她煞有其事地點頭,正欲問下去時,卻沒想到他突然摔不及防地攔腰將她拉進懷中  ,強悍地鉗住她細軟的腰肢,硬將她定在他強壯魁梧的大腿上,逼她動彈不得。  

    “煒雪,你做什麼?”寧兒羞慚地想扳開他鐵臂,卻被他更加縱情以大掌用力按住  她的背部,教她的胸部密密地壓在他的鎖骨上,寧兒羞得差點沒昏過去。  

    “請你坐下。”很平靜的語調。  

    “我……我不要坐,這麼曖昧的動作讓人看見不好,快放我下來,我不要這樣跟你  貼著,煒雪!”  

    一張一合極力發嗔的小嘴,又羞又氣地在他耳邊傾訴。她不敢亂動一下,他的嘴在  雙峰谷間,依在那裡一吸一吐呼吸著,雖然隔著衣衫,但熱熱的氣息還是噴得她渾身火  燙。  

    “我以身體力行的方式教授你書上的知識,你敢抗拒我的好意?”  

    他冷冷的聲音從她胸前傳來,森寒的口吻令人不敢反抗。  

    他太習慣以冷漠的姿態處理事情、藏匿自己的情感。任他對她這個代嫁的妻子有再  多憐惜、喜愛之意,也絕不明明白白坦露。  

    他喜歡控制一切的事情,掌握所有勝算,尤其感情方面他更要小心拿捏。再說……  他的新嫁娘,似乎只要稍稍一煽惑,總有令人滿意的表現,他樂在其中。  

    “我……”寧兒愣住。  

    他說得好像是真在教她,如果此時她執意他放開她,她就太不知好歹,而且會惹毛  他,可是……可是……好難?情!  

    “我……我不抗拒你的好意,但你至少松開我一點點,一點點就好了,我們繼續學  四德,四德我還沒弄懂呢!”她決定混淆視聽,轉移注意力,如此一來不會得罪他,也  不用繼續這樣被抱著。  

    “一點點?”  

    “是啊,一點點就好。”縱使不看他,她仍舊感覺得到他沉靜的氣勢壓倒性地流竄  在書房中,令她不敢放肆逕自從他腿上跳下地,也許……等他腿酸了,主動出聲要她下  地比較好。  

    煒雪相當冷靜地判斷她的神情,知道她在害怕,就像其他人怕他的冷漠一樣。  

    他笑笑地松開她一些,十指愛撫她腰背,寵幸地說:“四德就是清閒貞靜,守節整  齊,行為有恥,動靜有法。我的小喜寧,除了跳湖外,大致上一切合格。”  

    他凝視她的笑眼如夢似幻,嗓音低低的好好聽,像春天涼涼的風,吹得人好舒服,  寧兒不自覺的癡了。  

    “煒雪,我覺得你好多變哪,有時候好尊貴,講每句話、說每個字莫不自信滿滿,  仿佛你從不犯錯。有時候則好幽深,一舉一動都充滿神秘氣息,教人猜不透你的內心世  界,而現在……好完美。”  

    她呆傻地回凝他的臉龐,看得好專心、好沉迷,全然不能自己。  

    完美?煒雪愣住。  

    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字眼形容他,完美的領域太廣闊了,不只包含一個人的武藝騎  射與品德修養,更包含人格的高尚與志節的光明。他高尚嗎?他光明嗎?  

    不。他的心境太污濁了。  

    “你說我是壞人,既然是壞人如何能完美?”他柔柔地挪移指腹,探視她嘴角的傷  口。“嘴角為什麼會裂開?”  

    “沒什麼,不小心弄破的。起先我還擔心不能吃飯呢,結果連湯都能喝,好幸福哦  。”她神采奕奕地跟他聊起天。  

    “不痛嗎?”他問,無聲無息捧住她甜美的艷容輕輕拉向自己的唇。  

    “痛啊,可是魚湯吸引力更大,忍痛都要多喝上幾口,呃……煒雪、煒雪?”  

    她……她是喜歡看他似笑非笑,若冷非冷的靜謐神情,但?  

    什麼兩人會越來越靠近,他的眼睛好深,她的靈魂快被他吸走了。  

    不行,太近了,唇要碰在一起了。“煒雪,我們……我們……”  

    “閉上眼,寧兒。”  

    寧兒?她一震。“你從不喊我寧兒,你──”  

    煒雪不容抵擋的唇瓣攫上她,?所欲?品嘗那玫瑰花般柔嫩的唇形,綿長而繾綣地  吸吮她口中的芬芳。  

    陌生而熾然的感覺,開始在她下腹凝聚,不斷盤升糾結,她覺得自己迷失掉了,什  麼都看不見,只有不著邊際的黑暗,那份記憶中莫名的恐懼又來了。  

    好嚇人!  

    她兩手抱住煒雪的肩耪,身子依偎著他,在他的熱唇下不住輕顫。“煒雪,不要!  這裡是書房,讓人看見不……”  

    “不會有人來。”他搓揉著她豐潤的一邊乳房,讓她的胸脯完全被他熾烈的掌溫燃  燒,層層衣衫早在他掌中形成不自然的縐褶。  

    寧兒喉間發出一聲輕吟,在他急於焚燒一切的禁忌下,將頭偏向一邊,藏在他頸邊  驚悸地搖頭。“可是……可是……你說要行為有恥,我們這樣沒有恥……”  

    “有。”他寵溺地貼在她耳邊輕哄著。  

    “沒有……”  

    “喜寧!你在干什麼?”一陣老邁的吼聲,怔住了房內二人,煒雪覺得沒什麼,反  倒是寧兒將視線轉向房門時,嚇得心髒差點兒從嘴巴跳出來。  

    “太夫人!”  

    寧兒趕緊從煒雪的腿上站起,拉平縐成一團的衣服。丟死人了,竟然被看見她跟煒  雪在亂七八糟的樣子,不多挨兩巴掌才怪。  

    “你難道不清楚書房是何等肅穆的地方,你居然……居然……”太夫人氣得話都說  不出來。“走!跟我到正廳去,我不當面教教你該有的禮法,你真要丟盡我納拉氏的臉  。”  

    “不是的,太夫人,我可以解釋……”  

    “你現在就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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