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誘郎君意 第十章
    靖城王府前。

    步登天、刀振及金小米終於踏上歸程。

    段綮病體初癒,卻仍堅持要送行,以表心意。

    在步登天的說媒下,段王爺已應允將愛女許配予刀振。

    因府中剛辦過靖仁侯段知崇的喪事,而刀振亦須先回宮向皇上覆命以及料理自身職務,故兩人的佳期延及數日後另議。

    刀振與段縈情方濃郁,當然是離愁依依、萬般難捨。

    步登天看在眼裡,心中也覺不忍,深深感動於他們的切切真情。

    本來,剛直的他對金小米以欺詐方式令刀振背誓,並不甚贊同。然而,如今……他再不懷疑她的人生哲學:如果誠實會累人,欺騙能助人,我們當個撒謊耍計的小人又何妨呢?

    一路無話。三人快馬加鞭,晝夜兼程,約六日後已返抵昆明。

    聶武王段政揚於宮中大殿,表揚步登天、刀振及眾侍衛的護佛赴尹爾功勳。

    當晚,並設盛宴歡慶。

    席間,段政揚詢問過尹爾的情況後,便追問靖城王府的事。

    步登天侃侃敘述。不自禁憶起段知崇挺頸就劍,穿喉斃命的慘烈情景。

    心緒直往下沉……

    「其實,收到賢卿的飛鴿傳書,說欲詐死留在靖城王府查案,故讓侍衛們先行回來,朕當時已覺事態嚴重,卻萬萬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可怕!」段政揚訝異。

    「皇上所賜『正屠寶劍』,至今已染兩人鮮血!」步登天突然有感而發:「『癖血狂跤』原是名門正派的青年翹楚,卻因貪覬掌門人之位不遂,而致喪心病狂,墮入魔道;段知崇已是顯赫堂堂的侯爺,竟仍貪無饜足,不擇手段欲奪王府的統治權……唉!」

    「任何慾望,只宜追求,而不能強求!靖仁侯將權欲置於天理與人命之上,注定是要敗亡的!」段政揚唏噓。

    「他自盡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是敗命!不是敗給你!』此語令為臣感觸良深……」步登天慨歎:「命,可以扭轉,可以改造,卻不能忤逆啊!段知崇至死都不明白這一點!」

    *   *   *

    煉虹山莊後院。

    「已經快四個月了,西門大哥仍沓無音訊……」曲曼凝幽幽訴說。

    「小姐,你別灰心!」萍兒連忙勸解:「西門公子或許還在忙著復仇興業的事!」

    曲曼凝顰眉蹙首,搖頭側歎:「再忙,也應托人捐來片紙隻字啊!萍兒,你知道嗎?……我擔心他忘了我……」

    「不會的!西門公子絕非忘恩負義的小人……」

    「萍兒!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哦!」清脆嘹亮的嗓音突然傳來。

    曲曼凝與萍兒相覷錯愕。

    金小米挽著步登天,由假山後走出。

    她……她……曲曼凝震驚不已:這眉目五官,明明就是西門大哥啊!可是……天啊!怎麼可能?

    萍兒立即迎上前,笑語:「你一定是西門公子的孿生妹妹,對不對,長得一模一樣呢!」

    原來如此!曲曼凝恍然大悟,正高興著,卻聽金小米堅定說道:「不,我就是西門望月!」

    萍兒瞠目結舌,曲曼凝則腦際嗡嗡作響,無法思考。

    「曲小姐,請聽在下解釋。」金小米懇切而愧疚地:「當日布下騙局,實乃情非得已。」

    於是便將破壞婚事的前因後果據實以告。

    步登天在一旁看著,不決啼笑皆非:姨婆簡直是「無惡不作」啊!

    「曲小姐,你一定要原諒我!」金小米開始祭出「流彈」,哀哀切切、淒悽慼戚:「你這麼美這麼好,必能擇得如意郎君;可是我……除了他,我心裡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如果他娶別的女子,我惟有一死啊……」

    「金姑娘萬萬不可這麼想……」曲曼凝反倒過來安慰她:「你對步大人一片癡情,用心良苦,我怎麼忍心怪你呢?」

    金小米再接再厲,痛哭至失聲,害曲曼凝感動得眼眶濕熱,攬著她誠懇撫慰。

    萍兒偷瞄步登天一眼,暗忖:這步大人滿臉麻子,好醜呦!金姑娘如此嬌俏清純,怎麼會對他死心塌地?

    不過也幸好是這樣,否則真糟蹋了小姐啊!位高權重,威名顯赫又有什麼用呢?長得這副德行……

    步登天旁觀金小米表演,雖然明知那些滔滔頓流似江河的淚是假的,仍覺心疼不已。

    終於,「西門望月現形記」大功告成,金小米不僅贏得原諒、同情,還獲得曲曼凝與萍兒的衷心祝福--願她和步登天早日有情人成眷屬。

    離開煉虹山莊,金小米拉著步登天往鬧市走去。

    「又上哪兒?」

    「解決掉小的,還有個老的!」她嬌笑:「別忘了你的一年內不准成婚禁令啊!人家可不想等那麼久!」

    他不甚明白,但已懂得和她在一起,他似乎只有兩件事可作--任由擺佈,然後準備接受各式各樣的驚嚇。

    「你不該如此戲弄曲小姐的,要破壞婚事亦應另行設法。」步登天惻隱之心大起:「想想她這幾個月來,日夜期盼著情郎回來相聚,望眼欲穿……」

    「她可憐,人家就不可憐嗎?」金小米嘟嘴嗔道:「都是你啦!你早一點要人家不就沒事了?」

    「唉!的確是我的錯。」他蹙眉惋歎。

    他歉疚自責,她可又要心疼!連忙安慰:「小登登,你別這樣嘛!其實啊,西門望月這件事,對曲曼凝來說亦不無好處!至少,她可以嘗到愛人及被愛的美妙滋味,還有思念情郎時那種甜蜜的煎熬!這種福氣,可不是每個女子都能有的哦!而且像她那種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平日閒閒沒事做還不就只會賞花弄蝶,撫琴刺繡?我讓她芳心有個寄托,醉情了好幾個月,也算是功德一樁啊!說起來,她還真該感激我呢!」

    步登天不禁被她逗笑了。

    姨婆強詞奪理的功力,簡直教人一句也無法反駁!

    轉眼來到鬧市。

    金小米大肆採購一番。於是,不久之後,她由俏麗小姑娘變作了仙風道骨的道士,他呢,則由麻臉醜男搖身而成白髮蒼蒼的老道人。

    兩人遂折返煉虹山莊。

    ***

    「道長!『陰魔王』真的被您徹底降伏了?小女可以談婚論嫁了?」曲莊主又驚又喜。

    「是的。」金小米捋著飄飄雲須,篤定非常:「他的魔子魔孫亦不復再為惡。因為是老身的師父親自出馬,故爾能於數月內將此事圓滿解決。」

    說著,望向步登天,眸裡閃爍著促狹笑意。

    曲莊主當然立即拜謝這位法力高強的「道長的師父」,連聲感激,害步登天有點手足無措,只能還以尷尬的靦笑,心中著急不已:慘!我可不會演戲哪!別穿幫才好……

    金小米「陷害」夠了,始予以解救:「曲莊主,此事既了,老身與師父就此告辭……」

    「兩位恩公請在寒舍稍歇!」曲莊主連忙殷殷留客:「且容老夫設謝宴款待,聊表心意……」

    「不了。」金小米酷勁十足地搖頭拒絕:「因須趕路,莊主美意惟有心領。」

    其實,讒蟲早已蠢蠢作怪,苦非小登登隨時有穿幫的危險,留下來狠啖一頓,倒不失為人間一大「絕享」啊!

    曲莊主見挽留無效,只得依依送別。

    臨去之際,金小米慎重囑咐:「莊主當往先前定親之家,告彼曰『一年內不得論婚嫁』禁忌已除。唯兩家切不可重續前緣,以免再生禍端……」

    曲莊主允諾,恭送兩位「世外高人」上路。

    煉虹山莊的事順利解決啦!現在,只剩下最嚴重的一項阻難--「小登登……你敢向他們提出婚事嗎?」她凝視著他,不肯定……

    「這非關敢不敢的問題。」他緊緊握住她的雙手,深深望進她眼裡,重重說道:「我要你,就一定會勇敢面對,絕不逃避!任何代價,和擁有你比起來,都是微不足道的!咱們現在立即回家去,我要大聲向爺爺、外婆,還有爹娘說:『登兒不肖忤逆,可是登兒一定要娶姨婆為妻!』為你,天譴人責,身敗名裂,我也絕無絲毫怨悔!」

    金小米滿胸澎湃,狂撲進他懷裡,激動噎泣。

    「怎麼了?」步登天大驚,慌忙撫慰勸解:「你別哭啊!這條欲結為夫妻的路雖然崎嶇,但只要咱倆齊心抗爭,最終必能如願!事情並非全然無望……」

    她拚命搖頭,好一會兒,哭得差不多了,才能哽咽開口:「那班老傢伙的反對,我才不放在心上呢!人家是被你的甜言蜜語惹哭的啦!」

    甜言蜜語?他大惑不解:我什麼時候說過甜言蜜語了?

    她雙臂勾住他的脖子,盈盈綻放破涕為笑的嬌,淘氣俏皮的惹人憐愛:「你有這份決心、這份深情,我是既感動又滿足,再無所求了!不過,成親之事宜智取,沒必要和老人家們硬碰硬!」

    「智取?」

    她眸裡閃爍著慧黠的光芒,額首笑道:「嗯。只要一個人肯出馬,咱倆便能袖手旁觀兼坐享其成,什麼心也不必操!」

    「誰?」步登天更奇了。真有如此厲害的人?可能嗎?

    「我問你,全大理過最有權勢的人,是誰呢?」

    皇上?他嚇了一大跳,道:「不會吧?咱們的婚事和皇上毫不相干……」

    「誰說不相干?」她打斷,滔滔陳析:「關係可大了!你記不記得,上回你爹娘請皇上賜婚,皇上決然婉拒?據你爹娘轉訴,皇上當時的說辭是姻緣乃由天定,而非人為,媒妁之合只會令有情人黯然兩分!終身伴侶,是要每個人自己去尋覓,去選擇的!」

    「那又怎樣呢?」他不懂。真複雜啊!

    「就憑這一番話,皇上一定會全力促成咱們的婚事!」她篤定說道,信心十足:「因為啊,他是天生的月老,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似他那般,永遠醉在癡切甜蜜的情愛之中!」

    *   *   *

    「沒問題,此事包在朕身上!」段政揚慨允。

    他的爽快,反倒令步登天及金小米有點意外--事情居然如此順利?

    「皇上若食言,該當何罪?」金小米笑問。

    步登天被她的嚴重不敬嚇一大跳。段政揚卻一點也不生氣,只覺得這小姑娘的直率慧黠甚是討人喜愛。

    「朕若食言,便將皇位讓予步大人,這樣總行了吧?」

    「當然不行!」她堅決說道。「誰知道皇上是不是早已厭倦為帝,因此故意食言,好讓他接手這個爛攤子呢?」

    段政揚大笑。

    步登天若心臟再衰弱一點,肯定會被這兩人的對話嚇死。此刻,他左望望段政揚,右瞧瞧金小米,怔怔不知所措。

    「皇位的確是個爛攤子!」段政揚笑道:「金姑娘形容得委實貼切!既是如此,依你之見,朕如何才能證明自己絕不會食言呢?」

    「發誓啊!」她馬上回應。

    「好……要發什麼誓?」越看越覺得這小姑娘機靈得可以。

    「唔……」她歪頭認真想了一下,說:「皇上若食言,就失去皇后!」

    「姨婆!」步登天再也忍不住,厲聲制止她放肆胡鬧。

    「步大人別緊張,金姑娘所言甚是,並無不妥。」段政揚竟乖乖地依言發誓。

    金小米這才心滿意足,詢問他有何妙計可撮合兩人。

    「你們先回去吧。朕自有主意,包管奏效!」

    她追問不果,只得和步登天離去。

    段政揚興奮地回到寢宮,將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狄仙。

    「真的?這步大人,總算開了『情竅』!」她莞爾。

    「我以前就說過。什麼樣的人,自有什麼樣的情緣!步大人這座冷酷冰山,果然被他熱情嬌俏的小姨婆給融化了!」他自得地說。

    「知道你厲害啦,情愛大師!」她取笑。

    「全是娘子您『教導有方』啊!」他笑著拉她入懷,愛戀地在她粉頰上重吻一記,然後問道:「金姑娘要我發誓,我真的很高興,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嫣暈熏面,恬笑不語。怎會不知道呢?他無法失去她,而她這癡狂的夫君,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明瞭這一點啊!

    「不答?那我要懲罰你!」他笑著俯下頭……

    *     *     *

    「皇上急召微臣等人前來,不知有何要事?」步太公拜楫。

    「賢卿們請起,無需多禮。」段政揚擺手示意。

    眾人遂恭敬佇立,都是一臉迷惘疑惑;當然,步登天和金小米這兩名『內鬼』除外!

    「朕急召爾等前來,乃是有一奇事相告。」段政揚開始大展「掰功」:「前夜,朕夢見一白髮老翁,自稱是雲南怪俠金千秋。」

    師父!步太公驚愕。

    爹!裘太君詫異。

    步騰霄與夫人面面相覷。

    「金老前輩列舉平生義行善舉,自喻德昭日月,比擬先皇。朕在夢中詢問,是否要追封勳銜,金老前輩曰死者已矣,追封亦無意義,倒是其親生獨女,可和朕義結兄妹,晉為公主。」

    此語一出,不僅步太公等人嚇傻了,連步登天及金小米也震驚得目瞪口呆。 

    段政揚之前不肯透露計策,步登天便也不去多想;倒是金小米,念念不忘,頻頻猜測。

    想過好幾種可能,卻絕對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封為當朝公主!

    段政揚見已投下的「驚魂炸彈」大為收效,不覺龍心暗悅,繼續賣力演出:「朕初時以為此夢誠無稽也,故不予理會。孰料,昨夜夢中又見金老前輩,闡議相同之事。至此,朕不禁疑慮,是否該相信這歷歷如真的奇夢?適才午寐時,此夢竟有重現!這已是第三回了,而且次次情景相同,分毫不差!朕深知無稽或巧合皆不足以解釋此夢之奇,並深信金老前輩必心繫此事至極,因此才會辭世十數年後,明靈猶不滅,頻頻入朕夢中!」

    步太公等人仍未自驚嚇中回復過來,但潛意識裡,對這連篇鬼話卻已深信不移。誰叫「掰者」是一國之尊的皇上呢?而且,即使不信,亦無從違抗啊!

    更何況,金千秋人稱怪俠,甚性情行徑也的確是怪誕不經,難以琢磨。逝世十多年後竟托夢給皇上,要皇上冊封自己的女兒為公主,這種事怪俠做不出來,誰還做得出來呢?

    金小米對於當公主,自然毫不放在心上,只是興致昂然地瞅著段政揚在「玩」獨角戲。她心癢癢的,恨不能參與,大玩特玩,心忖:皇上的皮性與演技,絲毫不輸爺爺和我哩!

    不曉得改天有沒有機會,咱們三大奇才聯手,幹一番轟轟烈烈的好玩大事呢?

    「有感於金老前輩至誠,」段政揚為自己的完美演出劃下句點:「因而決遵其老人家心意,與金小米金姑娘義結兄妹。此後,她便是大理段家皇室的公主。義結大典,不日即行。」

    *     *     *

    「爺爺!」金小米驚喜交集,撲入蚩寅懷裡。

    「小米,小米,爺爺好想你啊!」蚩寅憐愛地擁著她,由衷歎道。

    「人家也好想爺爺喔!」她嬌嚷,仍舊興奮不已。

    步登天佇立一旁,看著這副溫馨的爺孫重逢畫面,心頭也流過暖暖的感動:太醫的確是上天賜給姨婆的,已彌補她自幼便喪失的親情樂。

    「爺爺!你怎麼那麼快到昆明來?王爺不是還要佔住你兩個多月嗎?」金小米激動平息,好奇詢問。

    「爺爺裝著思孫成疾,剛好這時候王爺找到了適合的良醫來替我,所以就提前放人!」蚩寅開心說著,突然又悵然慨歎:「唉!在靖城王府待了幾十年,一旦離開,真有些依依難捨!」

    「爺爺你別感傷嘛!」她連忙親暱地挽著他手臂安慰:「你在昆明這個新環境,一定也會過得和以前一樣開心的!因為有小登登和小米孝順你啊!」

    蚩寅疼惜地捏捏她小巧的鼻尖,笑道:「鬼丫頭!爺爺不用你孝順,只要你繼續調皮搗蛋和爺爺鬥嘴鬥氣就夠了!」

    「對了!」她突然想起終身大事,當即便嘰嘰喳喳地報告好消息。

    蚩寅聽完甚是開心,興奮說道:「一向只知皇上聰穎活潑,雄才與壯志兼具,卻沒想到原來也是個鬼靈精的頑皮小孩!」

    言下猶有憾意,顯然極盼能有機會和段政揚鬥智過招。

    「爺爺!」她看出來了。「別急,咱們三人一定很快能玩在一起的!」

    步登天不禁搖頭笑歎,心想這三人若聚首,雲南可要大地震了。

    「哎呀!我要捱餓!」金小米突然驚慌大嚷。

    「呃?」蚩寅訝異,步登天亦緊張地瞅著她,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卻見她扁扁頭,淘氣巧笑道:「人家本來是要『吃』小米的,現在和皇上義結,變成了『斷』小米,那豈不是要捱餓了嗎?」

    「別怕別怕!」蚩寅反應迅捷,立即應道:「你嫁給步大人,很快就能叫『不』『斷』小米,保證將你養得白白胖胖!」

    語畢,兩爺孫執手大笑。

    步登天也跟著微笑起來,真是配合無間的一對活寶啊!

    「爺爺……」她有點吞吞吐吐,帶著歉疚:「咱們本來說好要結為爺孫的,現在我卻姓段了……你會不會生氣啊?」

    「傻丫頭!」蚩寅愛憐地撫著她如雲的髮絲:「咱們須以大局為重,有什麼比你的終身幸福更重要呢?步家那群老人家,惟有皇上親自出馬,才能有效擺平!爺爺只好忍痛割愛啦!不過,話說回來,咱兩爺孫情真意切,又豈在乎表面的結拜儀式?你說對不對呢,小東西?」

    「老東西!」她放肆地捏捏蚩寅的鼻頭,頑皮笑叱:「把自己說得那麼偉大,想騙人家受感動啊?哼!」

    姨婆沒大沒小、無法無天!偏偏太醫卻甘之如飴!步登天不禁啼笑皆非,隨即又寬慰忖道:我政務繁忙,婚後恐亦無法常常陪她,幸好有太醫相伴,這樣她就不會悶著了!

    *     *     *

    義結大典隆重地舉行了。

    金小米正式被封為聶熏公主,並遷至宮中居住(暫時而已。畢竟,不久後她又會回到步府去啦!)

    與段政揚及狄仙很快便熟絡起來。

    她喜歡風趣不羈的皇帝哥哥,也喜歡恬靜溫婉的皇后姐姐,而段政揚二人,當亦對這個俏皮淘氣的小妹子疼愛有加。

    步登天與金小米的「姨婆孫侄障礙」破除後,段政揚便進行第二項,也就是最後一項計劃賜婚。

    步太公等人剛從「親人變公主」的震撼中回復過來,突然又有一個打擊至--公主變回親人啦!

    差點沒被玩死!

    步太公及裘太君還好,師妹、妹妹變成孫媳婦兒,對步騰霄夫婦而言,小姨突然成了媳婦,真不曉得該不該為自己的「輩分升級」而覺得高興呢?

    且說此刻,步太公等人瞠目結舌,愣住了,段政揚當作沒看到,繼續滔滔說著皇御總護法與聶熏公主的美滿良姻,將如何轟動雲南,蔚為佳話等等。

    成功了!成功了!金小米內心洶湧澎湃,無法抑制。

    當然啦,多年心願一朝實現,教她如何不激動?

    眼眶濕熱的她,忍不住拉起步登天的手,悄悄由大殿中消失。

    直奔到御花園無人的角落。

    「怎麼了?要上哪兒?」他納悶。

    她一把撲進他懷裡,開始嗚咽大哭起來。

    他嚇傻了,慌忙撫慰,一邊吶吶猜道:「你怎麼突然傷心難過?……難道你不喜歡皇上給咱們賜婚嗎?……那就取消吧……」

    「誰要取消,我就跟他拚命!」她雙臂纏上他的脖子,又哭又笑的:「人家想到終於可以嫁給你,所以才開心的大哭!你怎麼那麼笨,看不出來嘛!」

    「傻孩子!」他這才恍然大悟,鬆下一口氣:「開心也不必哭得一塌糊塗啊!」

    捧起她的臉蛋,認真而細心拭去斑斑的淚痕,心中漾滿愛憐與疼惜。

    「姨婆,我……」

    「什麼姨婆!」她打斷,嬌啐:「人家早就不是你的姨婆啦!這句『姨婆』害人家受苦受罪那麼多年,你還不肯改口,是存心要氣死人家嗎?」

    「是是是,是我不對!」他連忙道歉,然後深吸一口氣,像幼兒學說話般,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吐出:

    「小、米。」

    好陌生的稱呼啊!他有點不自在。

    她看出他的為難之處,於是便很寬宏大量地「網開一面」:「畢竟已經喊了十多年,霎時間要你改口,確非易事!不如這樣吧,就該一個字好了!」

    「改一個字?」他不解。

    「嗯!」她嬌澀地將臉藏進他寬廣的胸懷裡,低語:「把『姨』字改成『老』字就行了!」

    老婆?他不禁靦腆。這稱呼親暱得超乎他「嘴力」範圍,當然無法從命。

    「我還是叫你小米比較好,初時不習慣,練習一些自然就會順口。」

    「也好!老婆叫得人家好老似的,叫小米比較可愛嘛,對不對?」她黏在他懷裡,仰頭瞅著他,巧笑。

    晶晶亮亮的眼眸,粉粉嫩嫩的臉頰,嬌嬌嗲嗲的神情……步登天看的癡了,心弦狂顫。

    不曉得哪兒來的勇氣,猛然俯下頭,擄住她的唇。

    他神識恍惚、飄渺、迷亂,僅餘的一絲理智,便是用來自我開解「脫罪」:咱倆即將成為夫妻,我這種……應該不算是禽獸行為吧!

    ***

    數月後。

    「什麼?你……你說的都是真的?」步登天驚喜交集,簡直難以置信。

    「對啊。」蚩寅喜孜孜地捋鬚微笑道:「我剛才告訴了她,這傻丫頭居然氣得跑掉啦!你趕快去把她找出來,哄哄她吧!」

    「哦!」步登天答應,立即展開輕功。

    尋妻去也!

    蚩寅望著他迅速消失的背影,笑歎:酷小子平日一副正經端肅的模樣,做起「壞事」來,倒也「效果」驚人!

    才成婚兩個月,就「立大功」啦!

    不過,小娃兒懷小娃兒,的確挺教人操心的……不曉得他能不能哄妥她?

    步登天在諾大的步府裡作地毯式搜索,終於,在後院的某棵樹上發現愛妻影蹤--她仰躺在枝幹上,蹺起腿,嘟嘴鼓腮生悶氣。

    他看得心驚膽跳,急忙躍上去,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下來。

    「哎,你有孕在身,怎麼還到樹上去呢?萬一掉……」

    「看!我就知道!」她打斷,嗔聲怨懟:「以後一定什麼自由都沒有,這個不行,那個不准,有小寶寶簡直形同坐牢嘛!討厭!」

    「是我不好,害你這樣……」他賠罪認錯。

    「唔……也不能全怪你啦!」她當然看不得他歉疚:「發生這種『不幸事件』,咱倆都有責任的嘛!既然小寶寶硬要來搗蛋,就由他去吧!不過我先聲明啊,小寶寶出世後,你絕對不可以疼他多過疼人家的哦!」

    她兩條「蛇臂」纏上他的脖子,非常認真的吃起醋來。

    「當然。」他由衷回答。

    「我兩個一樣疼。」

    「一樣?不行!一定要疼我多一點!」她毫不妥協。

    「好好好,就疼你多一點。」

    「你自己親口說的哦!如果反悔,我就把寶寶藏起來,不還給你!」她嬌嚷,忍不住笑了--這樣的娘,好像惡毒了些……

    「咱們進去吧,好不好?」他愛憐地擁著她纖盈的小身子,溫柔低語:「天氣有點涼了,我怕你著風寒……」

    被限制被囚禁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她嘟起嘴,委屈歎道:「唉!算我倒霉啦!不過……如果人家很乖很乖的『坐牢』九個月,你拿什麼來報答人家呢?」

    「這……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要聽好聽的話!」她綻放敲詐得逞的微笑。

    他開始頭痛了。雖已預知會失敗,仍不得不盡力:「我……小米,其實……其實我是很感激你的……謝謝你肯嫁給我……現在又肯替我生孩子……因為我很不解風情,又心繫事業……所以常常氣到你……也悶到你……總之……是我擔心你會很難過……但是呢……」

    「這是什麼嘛!一點都不好聽!」她嘀咕,堅決要把他千心萬苦絞出來的肺腑之言,予以「退貨」。

    「那……那要怎麼辦?」他無計可施:「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你也知道我不會甜言蜜語……」

    「那就將功折罪吧!」她嬌羞地將臉藏進他懷裡,暗示:「你知道人家最喜歡的兩份『禮物』是什麼的,對不對?」

    步登天莞爾。

    於是他重重俯下頭,熱烈地擄住她的唇瓣……

    畢竟,經過數月來的『密集訓練』,冰山也可以變成火山啊!

    此刻,他有信心,自己送出的這第二份『禮物』,不僅不會慘遭「退貨」,而且還會『訂單不斷』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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