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仲夏夜 第五章
    自從發覺黎學美是個道地的小醋桶,郭少鵬就自動自發減少去她工作餐廳的次數。  當初他會去是因為想見她,現在兩人感情上已有進展,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當起護花使  者,不用再以去餐廳消費當借口。  

    每天與對方見上一面,成了他們兩人一天當中最重要的行程。  

    今天黎學美答應了要陪他吃午餐,她正開著車要去他公司接他。  

    其實郭少鵬是想改掉她三餐不正常的壞習慣,以免將來腸胃出問題,所以借此讓她  在他的半強迫下準時吃午餐。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黎學美遠遠地就看見站在大樓門口前的郭少鵬。  

    不同於平常休閒帥氣的穿著,他今天氣度翩翩,剪裁合宜的西裝搭配他一百八十公  分的身高,讓他有如模特兒般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原本修長優雅的身形顯得英氣逼人  ,而那與生俱來的王者魅力,更加令人傾倒。  

    黎學美看著佇立在屬於郭氏企業名下建築物前的他,心中閃過一絲遙不可及的錯覺  。  

    平常郭少鵬對她百般疼愛、體貼有加,輕鬆甜蜜的相處讓她暫時忘記他家世的顯赫  ,可是此地此景在在提醒著她,兩人的世界有多麼不同。她想著,心中的忐忑愈形深重  。  

    只在瞬間,修復能力超強的黎學美,樂觀地立刻抹去讓她心頭打給的想法。  

    怕什麼?我愛他!他也愛我那就行了!她這樣堅信著。  

    「嗨!學美。」郭少鵬一坐上車就親匿地吻了下她的臉頰,他愛極了這種自然的相  處。  

    「嘿!我遲到了!」黎學美俏皮地舉起手作勢對不起。  

    「沒關係,你開車不能趕,小心最重要。」他像對小孩兒似的摸摸她的頭,寵溺地  說道。  

    她就像是被疼愛、被呵護的小孩,滿足地向他綻開一朵撒嬌的笑靨。  

    在心靈、精神層面上所有她缺少的,他卻在短時間內都補足了,讓她倍感安全、滿  足、甜蜜……「你想好要帶我去吃什麼了嗎?」他將手撫上自己的肚子,期待地露出饞  像。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有如此直率、不加修飾的一面。  

    「我們去吃客家菜怎麼樣?」黎學美興致勃勃地提出她的主意。  

    「你介紹的沒有不好吃的,我們快去吧!我餓扁了。」之前她帶他吃過了好幾個地  方都相當美味,大到五星飯店,小至路邊攤販,都讓他吃得稱讚不已。  

    聽他說餓扁了,黎學美還壞心地一一細數客家特有的菜色,故意拖延時間。  

    「我跟你說唷!那家店的姜絲炒大腸、梅干扣肉、冬瓜封、板條……都好好吃哦!  」未了,她還發出吸口水的聲音,好似多麼美味。  

    郭少鵬聽得垂涎三尺,連忙催她開車出發。「要是把我餓死了,你上哪找像我這麼  好的男人當老公?快走吧!」  

    黎學美嬌嗔地白了他一眼。「誰說要嫁你了啦!」  

    「不嫁我!你還想嫁誰?」兩人一來一往,窄小的車中好不熱鬧。  

    十分鐘後,他們就到了黎學美說的那間客家小館。  

    「到了,快下車,別流了我一車的口水,會有怪味。」她調侃地斜睇著郭少鵬。  

    「是嗎?」他見她調皮地嘲笑他,心裡也算計著要好好扳回一城。  

    「還懷疑啊?」黎學美淘氣地向他皺了皺鼻。  

    郭少鵬趁機伸出長臂將她拉往自己,隨即偏頭吻上她的芳唇。  

    對他突如而來的舉動,她來不及反應,只能傻乎乎地任他將潤濕的舌探人口中,熱  情地撩撥她,在她臨癱軟之際,他才意猶未盡地離開她的唇。  

    才一個吻,竟然就勾起自己潛在的熱切慾望!郭少鵬對她帶給他的超強吸引力感到  訝異。  

    愈和她相處,他愈加篤定自己對她濃烈的愛意;相對的,他也更需花費更多的意志  力,才能按捺住想佔有她的狂放慾望。  

    「口水不流在車上,我只好流在你嘴裡嘍!」郭少鵬促狹地看著她因剛才的那個吻  ,呼吸急促又滿臉紅暈。  

    耳裡傳來他促狹的話語,黎學美這才猛然回神,一張小臉倏地更加嫣紅。  

    她邊用手背抹掉唇上殘留的濕潤,邊嬌斥他:「你、你噁心死了!」  

    郭少鵬瞧她嘟嘴噘唇的氣惱模樣,不禁開懷大笑!  

    「炒板條、高麗菜封、姜絲炒大腸,再來個梅干扣肉吧!」黎學美經驗老道地點著菜。「就先這樣,等會兒不夠再叫。」她禮貌地向老闆點頭示意。  

    郭少鵬總是讓她主意菜色,而他悠哉地坐在一旁,逕自欣賞她點菜時專注翻閱菜單  的樣子。  

    點完菜,黎學美學他雙手托著腮撐在桌上,與他大眼瞪小眼。  

    不一會兒兩人默契十足地同時向對方微笑,最後又不約而同地出聲說話。  

    「你……」  

    「你……」  

    「你先說吧!」黎學美滿臉笑意地臉了下他,隨即取來竹筷,細心體貼地替他將竹  屑剝除。  

    「我下星期要去日本開會,大概要五天的時間,你如果能請假,我們可以順道去玩  玩。」說穿了,他根本是不希望有五天的時間不能和她見面,對感情正在萌芽階段的他  們來說,五天實在太長了。  

    「真的嗎?」黎學美瞠大雙眼興奮地問。從未出國旅遊的她,聽到他要帶她去日本  玩,不禁開心地像要飛上天。  

    不過這次她的理智回復特別居快,立即打斷她才剛飛揚的心情。  

    「五天的假!不可能的啦!」她馬上變得垂頭喪氣。  

    她腦中已經浮起被若男追殺的景象,連休五天,她不被她砍死才怪!縮縮頭,她不  敢奢想。  

    瞧著黎學美豐富的表情變化,郭少鵬不覺莞爾,這就是他的可人兒,坦率、純真、  可愛。  

    生活裡能有她陪伴,日子應該會是永遠的晴天吧!  

    郭少鵬疼寵地撫向她柔嫩的臉頰。「你晚上去問問行不行?不行也沒關係,下次有  機會我們事先計劃好,你想去哪就去哪兒。」他安慰她,他雖早有預知,還是不免跟著  失望。  

    她無奈地點點頭。  

    「別不開心了!我會帶禮物給你的。」郭少鵬不捨得讓她鬱鬱寡歡,故意捏扯她的  兩頰,逗弄她笑。  

    「嗯!」黎學美被他逗笑,這才稍微釋懷。  

    「你記得要每天打一通電話給我唷!」她又撒嬌地囑咐。  

    一直以來獨立自主的她,從不會奢望可以倚靠誰。從求學時代為了半工半讀而作獨  行俠,出來社會工作又積極地兼差存錢,整個人就像顆陀螺,不停地轉呀轉、轉呀轉,  她幾乎都快忘記「依賴」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直到遇見郭少鵬,在他身邊她似乎什麼問題都不用擔心,使她強迫自己以堅強作偽  裝的心,漸漸地瓦解,不知不覺中產生了對他才有的依賴,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就好比長途飛行的飛機,終於飛抵了跑道上的地面。她覺得踏實、安全、溫暖,對  於她原本就需要人呵護的脆弱細膩,郭少鵬早巳察覺她日漸產生的依賴,他也樂得展開  雙臂全然接受。  

    日本郭氏集團駐大阪分公司「木崎,你去把所有會議密集安排,不必要的餐會應酬通通推掉,我要在三天後回到台彎。」在公事上的態度,郭少鵬一向是決斷穩健的。他很明白,這五天的行程裡究竟摻了多少水。  

    雖然他才接手公司的事沒多久,但他出類拔萃的才幹、果決的行事作風,很快地就  獲得眾人的認同。更重要的是,他並沒有因為太子爺的身份而減少任何一分努力。  

    「是的,總經理。可是水田社長再三邀約…」木崎經理訥訥地說。  

    永田實業的社長為了能爭取到郭氏這個大客戶,動用了不少人情、採取不少「禮物  」攻勢。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冷然地回絕他的話,在某些時候隱埋在他斯文爾雅底下  的王者霸氣會不經意地流露。  

    吃人嘴軟、拿人手軟!會讓木崎特別提出來說情的,可想而知是什麼原因。  

    做生意的人,那些檯面下的小動作,他清楚得很!  

    想和郭氏做生意要憑實力,走後門這一套,對郭少鵬是沒有效用的。  

    「是、是、是;我這就去辦。」木崎卑躬屈膝,趕緊離開辦公室去安排。  

    「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回應,請稍後再撥。」在引本的機場候機室裡,郭少鵬撥著黎學美的行動電話號碼。  

    納悶地再撥了一次,還是傳來同一句話,他轉而撥她家的號碼,響了許久也沒人接  聽,心中逐漸泛起莫名的不安。  

    今天是他日本之行的第三天。這三天他特意把所有該開的會議、該處理的事務密集  進行,絲毫沒有浪費,原因是他歸心似箭,不想多滯留一天。  

    向來自恃的他居然連短短的三天都快按捺不住,想念她的情緒只要一逮到空閒,就  會爬上心頭翻攪,光是聽她電話裡的聲音,已平撫不了心裡對她的思念;所以他在中午  最後一個會議結束,便把握時間訂了下午最近的班機,想立刻飛回她身邊。  

    登機前,郭少鵬仍不肯放棄地再撥了一次她的手機號碼,再次聽到無法回應的訊息  ,才甘心把行動電話關機。  

    也好!待會直接去餐廳給她個驚喜。他雖然略感不安,也只是歸咎於自己想念得緊  才會如此。  

    一想到很快就能見面,他忍不住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一入關,郭少鵬打了通電話,簡單地說了句「我到了」後就掛上。  

    早在機場外等候多時的司機老陳,不出一分鐘,就駛著寶馬七五O加長轎車到了門  口,態度恭敬有禮地接過他的行李、招呼他上車,然後動作迅速地回到駕駛座,儼然是  富家豪門的架勢。  

    回到家中,郭少鵬立即梳洗,在除去一身塵灰疲憊後,刻不容緩地連電話也不再撥  ,就飛車往黎學美的工作地點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她!那個讓他這般惦念的可人兒!  

    興奮地預想她可能會有什麼反應——驚喜的模樣、甜滋滋的笑容……一邊想著,他  微揚起唇開始獲著號碼。  

    「XX餐廳,你好。」一個女音響起,但郭少鵬一聽就立刻分辨出不是他朝思暮想的  人兒。  

    「請問黎學美在嗎?」他心中的不安漸漸擴散。  

    「她不在。你是哪位?」對方客氣地說。  

    「我姓郭,是她的朋友,麻煩你請她待會打個電話給我。」郭少鵬以為她是臨時去  洗手間或有事在忙。  

    「郭先生嗎?」一聽是姓郭,若男大聲地問。太好了!她正在擔心學美的情況如何  呢!她一個人獨居,生了病根本沒有人可以照應。  

    可是,學美臨時請病假,她必須遞補她的空缺,不可能走得開,所以也無法去照顧  她。她擔心極了!  

    「我是。你是若男?」  

    「你回來了嗎?趕快去看看學美!她請了病假,也不知道嚴不嚴重,我暫時走不開  ,怕沒人照顧她,她沒請過病假的。」若男連珠炮似的辟里啪啦一大串,焦急的口氣讓  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病假!他聞言猛然一驚。  

    「好!我馬上去!」他匆忙地掛上電話,隨即轉動方向盤把車子回轉,往黎學美的  住處開去。  

    他不斷地撥著她的行動和家裡電話,不通就是不通,他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腳  不知不覺地用力踩下油門,不安已如蔓籐爬滿全身。  

    怎麼搞的?才三天沒見到她,居然就生病了!不曉得情況怎麼樣?怎麼電話從下午  就不通?很嚴重嗎?  

    猜測、擔憂、不安、心疼、憐惜……他愈想愈是心急如焚!  

    到了黎學美住的公寓大門口,郭少鵬一眼就瞧見了她的車,可見她並沒出門,但為什麼家裡電話也沒人接呢?現在就連對講機也沒回應!  

    他心裡的不安像大雷雨前陰霾的烏雲,以雷霆萬鈞的速度籠罩而來。  

    靈機一動,他按了別戶的對講機,謊稱自己是幾樓的住戶忘了帶大門鑰匙,簡簡單  單就進到公寓裡了。  

    爬上黎學美住的五樓,他拚命接電鈴也沒人應門,他索性撥通她家電話,連同電鈴  聲沒命地響著,急促的聲音象徵他心裡極度的焦躁與不安。  

    如此緊迫的噪音終於把昏睡中的黎學美給吵醒,她揉揉疼痛的太陽穴,昏昏沉沉地  起身,步伐不穩地走向大門。  

    她從昨天下班後就覺得有點不舒服了,心想趕緊回家吃顆頭痛藥休息一下就沒事!  誰知會愈睡愈累,渾身無力,還好臨上班前有醒來,迷迷糊糊地請了病假,不過卻沒體  力去醫院看病,也整整一天沒進食了。  

    黎學美被鈴聲催得下意識去開門,渾然不覺自己已病得像遊魂似的,臉色憔悴又蒼  白得嚇人。  

    隱約聽見門內有開鎖聲,郭少鵬懸吊的一顆心才稍稍落定,急往鐵門內探去。  

    門一開,映人眼簾的竟是面無血色的她,他的心倏地揪結在一起,心疼又焦急地喊  了她一聲。「學美,開門!」  

    她倚在牆邊開了鐵門,眼神渙散地看向他,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便不支  地往地上倒去。  

    在她尚未接觸到地面之前,郭少鵬強而有力的手臂便動作迅速地一把攫獲她,將她  拉往懷裡。  

    一接觸到她,他便感受到她渾身熱燙的嚇人,郭少鵬不假思索就將她打橫抱起,一  面急忙抱她回房,一面訝異於懷中人兒過輕的重量。  

    他動作敏捷地把她安置在床上,隨即打通電話請來郭家的家庭醫師,然後翻冰箱找  冰塊、倒溫開水。  

    輕輕撫去她額頭上不斷沁出的冷汗,郭少鵬小心翼翼地覆上他從冰水裡絞來的毛巾  ,心疼地坐在床沿看顧著她。  

    怎麼回事?才三天沒見到她而已,怎麼就病得這麼重?他原來活潑有朝氣的可愛小  太陽,怎麼會變得如此荏弱憔悴,像個易碎的陶瓷娃娃?  

    那白裡透紅的膚色被蒼白取代,紅潤欲滴的唇失去了血色,兩扇濃密卷長的睫毛毫  無生氣地覆蓋著,看得郭少鵬心痛如絞。  

    他用手背輕輕摩蹭著她白皙柔嫩的臉龐,柔聲地反覆喊著她的名字,試圖喚回她的  神志,不再讓她無意識地昏睡。  

    半晌,黎學美費力地睜開眼,對上郭少鵬那雙盛滿關切憂心的眼眸,確定了方才低  低柔柔喊著她的人是他,然後幽幽地朝他一笑,虛弱地又闔上眼。  

    知道他陪在身旁,她安心多了,即使身體病痛,她至少不會感到寂寞孤單!  

    無形間,她頭一次放縱自己依賴著有他的感覺。  

    醫師診斷的結果,黎學美感染了目前的流行感冒,導致高燒不退,四肢虛軟無力,再加上延遲就醫,症狀加重,所以醫師還替她吊了點滴,讓她補充營養。  

    送走醫生後,郭少鵬趁著她沉睡的時間聽從醫生的交代,到巷子口的超級市場買了  舒跑,和一些煮粥的材料。  

    他在廚房熬好了粥,預備在她醒來時就讓她進食,好補充體力。  

    這之間,甄若男曾打電話來關心過情況,他敘述了學美的情形給她聽,也攬下了看  顧她的工作,要她不用再擔心。  

    所有事情都忙完後,郭少鵬才回到黎學美的床邊坐下,靜靜地等她睡醒。  

    凌晨一點半,黎學美緩緩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感覺額頭上放了什麼,正想舉手拿下  ,眼角瞥見了坐在椅子上打盹的郭少鵬。  

    溫暖的感受忽地充滿全身。他,正守護著自己!  

    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她仔細地看著他。  

    飛揚的眉毛、英挺的鼻樑、性感的薄唇,組成無懈可擊的俊朗容貌;溫文的好脾氣  、不凡的氣質……這樣出色的男人真是屬於她?  

    黎學美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喜悅的弧度。  

    彷彿感受到身旁投射來的眼光,郭少鵬警覺地清醒。  

    「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連忙伸出大掌探向她的額頭,滿意已經降下  的溫度。  

    黎學美滿臉笑意她凝視著他。「你怎麼提早回來了?」  

    郭少鵬動作輕柔地扶她起身靠坐在重疊的枕頭上,撥開散落在頰上的髮絲,像在呵  護貴重的稀世珍寶。  

    「不回來還得了!生了病也不曉得去看醫生,該打屁股!」  

    「我都生病了,你還要打我屁股。」她嘟嘴咕噥。  

    「等你病好就打,這樣你才會記得。」他輕捏她的鼻尖。  

    「渴不渴?」沒等她回答,他就遞上準備好的舒跑。  

    她乖巧柔順地喝著飲料,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瞅著他瞧。  

    「餓了吧?」他忙碌地走出房門。  

    不一會兒,他手上端著熱呼呼的粥又走進來,在黎學美身邊坐下。  

    他逕自取走她手上的飲料,然後舀起一匙粥在唇畔吹了吹,像哄小孩似地叫她張口  。「啊——」  

    她沉浸在他的溫柔呵護中,心底漾起無限暖意,感動地順從他。  

    「哪兒來的粥?」黎學美好奇他怎麼能馬上就端出一碗熱騰騰的粥,而且是說不出  有多好吃的粥!  

    「不好吃嗎?醫生說你目前要吃清淡點,這可是我自己弄的!你先將就著吃一點,  等你病好了,想吃什麼我都帶你去吃。」郭少鵬寵溺地說著,忽略了黎學聽到他為她煮  粥時,感動地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好吃、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粥了!」她搶走他手上的碗,連舀了兩口,塞  得小嘴鼓鼓的,想掩飾快奪眶而出的眼淚,可是不聽話的淚水還是硬生生滴了下來。  

    郭少鵬本來正為了她的好食慾和捧場而高興,卻驚見她陡然落下兩滴豆大的淚珠。  

    「怎麼哭了?」他手忙腳亂地攏來面紙,拿走碗,一邊撫拍她的背,一邊擦拭她的  淚。  

    第一次見到她哭,他才知道她的眼淚能夠左右他的心!  

    看見她落淚,就像熔漿滴在他心上灼燙,都揪結了。  

    被他這麼一問,黎學美更加淚如雨下,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有多久沒吃到家人親手烹煮的食物了?有多久沒感受到呵護關愛了?心底深處壓抑  的孤獨寂寞,掩飾在堅強之下的軟弱無助,一古腦地隨著決堤流淌的淚水宜洩出來。  

    也許是因為身體虛弱,讓她沒有心力武裝,呈現出敏感脆弱的真實情感。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見她哭得梨花帶雨,郭少鵬索性將她擁進懷裡  ,任她窩在胸膛上盡情發洩。  

    許久,黎學美哭累了才停止啜泣,害羞地撐開他的胸膛,慢慢地抬起頭。  

    郭少鵬滿臉柔情的凝視著她,等待她自己說明為何而傷感。  

    她被他的眼神瞅得心慌,嬌憨地垂下螓首。畢竟,她從未在別人面前表現得如此脆  弱,赤裸地坦承出內心深處,連她自己也不願面對的角落。  

    她的手帕交——若男,也不曾看過她哭的!  

    「難道是我煮得太難吃,才害你哭得這麼傷心?」郭少鵬自嘲地說道,試圖改變氣  氛。  

    聞言,黎學美立即破涕為笑,晶亮瞳仁嬌嗔地斜睇著他。  

    「胡說!我才不是傷心,是感動!這可是你的愛心粥耶!」這是他特地為她煮的,  她說什麼也要把這裝滿濃濃愛意的粥,全都吃進肚子裡。說著,她又取來擱在一旁的粥  。  

    郭少鵬笑而不語,他的小學美倒是相當明白他的用心。  

    邊吃著粥,她平靜地攤開心事。  

    「從國中我的父母就離婚了,我念專科時他們又各自再婚,所以從專科起我就自己  一個人住。我沒有兄弟姐妹,為了工作,朋友也少。」淡淡的語調突顯她強佯裝出的堅  強。  

    郭少鵬靜靜地凝聽,心裡為她語中的落寞而緊緊揪著,頓時更生憐惜之情。  

    「有時候一個人回到家,什麼人也沒有,冷冷清清的,想說話也沒對象,我會覺得  自己置身在遭人遺棄的世界中。」黎學美輕描淡寫地說著,而後還嗤笑了自己一聲。  

    聽見她心中的坦白,讓郭少鵬為之震撼。看起來活潑開朗又堅強獨立的她,竟是如  此脆弱敏感!原來她一直將自己隱藏在武裝下,在人前掛著掩飾的面具!他好心疼、好  憐惜呀!  

    他動容地在心底許下承諾:他一定會好好地珍惜她,讓她不再孤單、無依,直到永  遠、永遠。  

    雙手定定地搭住她纖細的肩膀,他直勾勾地望進她水氣氤氳的眼裡。  

    「別怕!你有我,當你需要擁抱的時候,記得告訴我,無論我在哪裡,我都會立刻  趕到你身邊緊緊抱著你。」他宣誓般地說,眼神堅定而深情。  

    黎學美為他的一字一句悸動著,孤單清冷的心霎時注滿陽光般的溫暖。  

    望向他反映著自己影像的深邃眸子,她知道自己徹徹底底、無法自拔地淪陷了。  

    這時,她已不在乎他是只能在地上仰頭觀望的天,更不懼怕為了要奔向他,而教太  陽給刺痛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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