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香 第五章
    電梯裡,一股奇異的氛圍依然籠罩著兩人。

    「你站那麼遠干嘛?」東川晉司側過臉,取笑著縮在角落的原朝香。

    明知故問!她白了他一眼。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誰曉得你會不會又動了色心?」

    他頓時啼笑皆非。「電梯就這麼大,假如我獸性大發,你又能逃到哪裡去?還不是三兩下就被我制伏了。」

    什麼,這種話他也講得出來,真是氣人!她羞憤的別開臉,不再搭理他。

    「怎麼啦?」他長臂一伸,想把她拉回身邊,卻被她及時閃躲開來。

    「不要碰我。」她像躲瘟疫似的縮在角落。

    東川晉司哪會聽她的,迅速的出手,她立刻落入他懷中。

    雖然這是高層人員的專用電梯,普通員工不能擅自使用,但還是隨時會有其他高階主管搭乘,要是人被撞見他們在電梯裡摟摟抱抱那還得了!原朝香心中一驚,急忙鑽出他的臂彎,火速閃到一邊去。

    他非常不喜歡她這種躲避的態度,逼上前正准備伸手捉人,又被她伺機逃脫。

    「你別這樣!」

    「我怎麼樣?」

    兩個人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在電梯裡一追一躲,沒一會,她還是被他逮到。

    「你是怎麼了,老是距我於千裡之外。」他扣住她的下巴,一臉不解。

    「拜托你正經一點好不好!」她拍掉他的手,板起臉孔嚴肅的低斥。

    「我哪裡不正經了?是你一直閃閃躲躲的,也不曉得在怕什麼,居然還怪我?」他也惱了。

    「我……」

    唉,真是一言難盡!原朝香暗自歎息。

    她喜歡跟他分享情侶間那些恩愛的小舉動,也喜歡被他寵愛呵護的甜蜜感覺,再說他們兩個人感情如膠似漆,私下做些卿卿我我的小動作自然無可厚非,況且從小到大被他偷香竊玉的經驗也已經多得不勝枚舉,她早該習慣了,可是,這裡畢竟是東川集團的大本營,無論他們私底下多麼濃情蜜意,一旦身處在公司裡,最好還是收斂一點,免得影響到他在員工心目中的威信。

    她是這麼認為,偏偏東川晉司可不這麼想。

    她通常不會拒絕他的親吻和擁抱,哪怕是更為親密的撫觸,即使令她嬌羞驚怯,她也幾乎都會順從他,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百般推拒,難道……他心頭一緊。

    莫非她厭倦了?

    不是他多疑,一個原本溫順的愛侶忽然變得冷落疏離,其中絕對大有問題,他只能聯想到這個最壞的可能性。

    他暗自揣測,難不成她怕他們的戀情曝光?為什麼?跟他在一起很丟臉嗎?要不然干嘛這麼畏畏縮縮的?

    還是因為擔心被外人撞見,女孩子家心眼小,怕不好意思?

    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東川晉司越想越心煩,一個頭兩個大。

    算了,與其胡思亂想,倒不如直接向她問個清楚。

    他伸出手輕拉她的小指,低聲下氣的問道:「怎麼了,為什麼忽然對我愛理不理的?」

    「因為……」不行!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軟化,萬一被他的花言巧語哄騙成功,這只大色狼肯定又會故態復萌,趁著四下無人在電梯裡亂吃她豆腐。

    她還是決定對他的懷柔攻勢視而不見。

    電梯門一開,為了防止自己破功,她快步踏出電梯,把他拋在身後,逕自埋頭往前走。

    「喂,你……」他邁開大步,立刻趕上她。

    「你別鬧了!」原朝香急著甩開他握上來的手掌。「這裡是大廳,要是被員工瞧見了不好。」

    果然被他猜中了!東川晉司臉色一沉。

    「你嫌棄我?」

    「我嫌棄你?」她愕然,「怎麼可能!」

    「還是……」他停頓了一會,臉上帶著明顯的煩躁和郁悶,「你已經厭倦了?」

    「哎喲,你想到哪裡去了?」她差點昏倒。

    「那你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奇怪,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還一路擺臉色給我看,弄得我緊張兮兮的。」他橫眉豎目道。

    「我是為了維護你的形象啊!」她氣沖沖的低喊。「你貴為堂堂總裁,在大庭廣眾下跟一個女孩子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偏偏你一點也不自重,調情也不看場合,萬一被員工撞見了怎麼辦?」

    東川晉司一愣。原來是為了這個在跟他鬧別扭!

    好吧,如果這可以解釋她為何對他如此冷淡,他還比較釋懷一點。

    其實,他並不是存心以戲弄她為樂。

    他不否認偶爾逗得她方寸大亂能帶給他某種異樣的快感,那是因為她的反應實在太可愛了,然而,隱藏在調戲下的真實心情,又何嘗不是他無從宣洩的男性欲望在作祟,他想要她,瘋狂的想,可是時機未到。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等她身心皆作好准備,才能讓她從女孩蛻變成女人。

    漫長的等待並不好受,也唯有在挑逗她的時候,高張的欲望才能得到暫時的抒發,這一切的心路歷程她又怎能明白。

    「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的疑心病這麼嚴重。」原朝香忍不住抱怨。

    「誰教你老是躲躲藏藏的,彷佛咱們倆在一起有多見不得人似的。」他也有一肚子苦水。

    「誰教你這麼好色。」她悻悻然的反唇相稽。

    「我如果對你沒反應那才奇怪。」

    「你強詞奪理。」

    兩人一邊唇槍舌劍一邊走著。

    「我不管,在我的地盤你跟我保持距離就算了,待會到了董事樓,你可別又急著跟我劃清界限,長輩們不知道,還以為咱們倆鬧翻了,在家族長老面前,你好歹也給我留點面子。」他霸道的警告道。

    「知道啦,還用你說。」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

    小兩口斗嘴爭吵的模樣實在像極了一對正在賭氣的小夫妻,還是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對了,有件事我很好奇。」暫時休兵,她忽然想起心中的疑惑。「為什麼東川集團分隔成三棟大樓?」

    「集團旗下囊括了各種產業,為了清楚劃分彼此的業務范圍,才會區分成三處。」他漫不經心的回答,趁她不注意,又把她的柔荑握進大掌裡。

    她乖乖讓他牽著走,渾然不覺有異,繼續問道:「中間那棟是科技大樓,我們現在要去的是董事樓,那左手邊那棟呢?」

    「那棟是東川集團的總部大樓,顧名思義,就是旗下各產業的總指揮中心,那裡由尚人管轄。」

    「東川伯伯把集團交給尚人之後,又把祖業東川科技交由你管理,如此一來,不就等於是改朝換代了?」

    她聽父親提過,東川集團早年是以科技業起家,版圖經過不斷的擴充之後,才形成龐大的企業組織,如今集團由尚人坐鎮,祖業又交由晉統領,那麼,開國元老不就全得功成身退了?

    「也可以這麼說。」東川晉司點點頭。「目前集團名下的產業多半都是家族中的新生代掌理,大多數的元老也都因為年事已高,不是相繼退居幕後,就是呈現半退休狀態,大部分幾乎不再過問集團的事了。」

    「所以便在董事樓裡擔任董事?」

    「嗯。他們這些老臣在商場上征戰了大半輩子,為集團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而今東川集團聲勢如日中天,揚名國際,老人家總算是功德圓滿,也該讓他們安養晚年,享享清福了。」

    「真好,什麼時候輪到我爸爸?」

    「世伯才四十幾歲,都還沒跨過五十大關,你這個不孝女竟然巴不得他提早下台?」他噙著笑戲謔道。

    「你別胡說。」原朝香趕緊替自己澄清。「我是擔心他工作太勞累,身體負荷不了,才會希望他提前退休,告老還鄉。」

    「放心吧,世伯身子骨硬朗得很。去年耶誕節我們去英國探望他的時候,他不是帶我們去滑雪,你難道沒瞧見,他當時往十幾尺高的斜坡俯沖而下的英姿,那股猛勁連一般年輕小伙子都自歎弗如呢。」

    「嗯,也對。」她笑了笑。

    他們踏進董事樓,打老遠就看見主管專用電梯的門正開著,裡頭似乎有人,而且對方並不急著按下關門鍵,顯然正在等候他們。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電梯裡的人正是那個獨來獨往、神龍見尾不見首的東川尚人。

    跨進電梯裡,原朝香微微頷首,跟他打個招呼。

    極為寬敞的電梯空間被兩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占據著,兩人體魄同等精悍,氣勢同樣強,站在兩個偉岸身軀的旁邊,她忽然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他們家六兄弟的塊頭全遺傳自父親,每個人身高起碼都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如此俊拔的身長,連她這個一六八公分的女中豪傑也只能望其項背。

    兩個大男人談話的內容全是她搭不上的商業話題,她這個小朋友只有乖乖杵在一旁的份。

    出了電梯後,三人很快的到達目的地。

    大型會議室外,一群董事們顯然剛到齊,趁著會議開始前的空檔,正聚在商務廳談笑風生。

    原朝香原本還擔心,她一個小女生沒事出現在這種場合似乎挺奇怪的,幸好在場的董事、股東幾乎都是熟面孔,她頓時安心不少。

    東川輝一郎鶴立群雄之中,她立刻瞧見他那魁偉的身影。

    「東川伯伯。」她迎上前去,笑咪咪的輕喚。

    「什麼伯伯,叫爸爸比較中聽。」他彎起食指敲了敲她的小腦袋訓示道。

    「爸爸?」她驚訝的重復。

    「乖,待會請你吃糖。」東川輝一郎占足了便宜,龍心大悅,笑著伸出大掌拍拍她的頭。

    「嗯,原丫頭越來越越漂亮囉!」某位資深大老笑呵呵的瞅著她。「今年多大了?」

    「十八。」東川晉司代她回答。疼愛有加的輕攬著她的肩。

    「喲,都十八啦!」另一位元老饒富興味的笑譴,「不錯、不錯,隨時可以准備過門囉!什麼時候選個良辰吉日請喝喜酒啊?」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東川輝—郎沒好氣的道。「如果這小子動作快一點,我早就可以抱孫子了。」

    「聽到了沒有?」一位東川家族的宗親故意拍拍東川晉司肩膀,擠眉弄眼的揶揄,年輕人應該多加把勁才對嘛!」

    一群大老們聞言都齊聲笑了起來。

    唉,說得倒簡單,長輩們豈能了解他隱忍多年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的無奈。東川晉司牽強的扯動著嘴角陪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她環視著這一群老紳士,暗自狐疑。

    歐吉桑們那詭譎莫名的笑意,以及那充滿曖昧的眼神,彷佛都是針對她而來,盯得她渾身發毛,雞皮疙瘩直冒。

    「你先找個位子坐下來,等我開完會,馬上帶你去唱片公司簽約。」東川晉司柔聲對她說道。

    「好。」她輕點頭,走向靠近落地窗的沙發椅,乖乖的坐下來等待。

    東川輝一郎悄悄站到兒子身邊,壓低音量說道:「喂,別再拖了,趕快把她娶進門。你今年二十七歲,都已經老大不小了,難道你真打算等她成年才結婚嗎?再這樣下去,我要盼到什麼時候才能抱孫子?」

    唉!他何嘗不想早點娶她。東川晉司暗歎一聲。

    老人家當然巴不得他們小兩口越快完婚越好,然而現實問題就擺在眼前,她今年才十八歲,又剛成為大學新鮮人,不僅對未來充滿期許,而且有抱負、有理想,有她自己的人生目標,如果這麼早就用婚姻枷鎖套住她,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總之,婚姻大事急不得,他必須從長計議才行。

    「這件事我過幾天再跟你商量,開會吧。」他擺明了不願在此多談,干脆直接走進會議室圖個清靜。

    不就求個婚嘛!有這麼難以啟齒嗎?東川輝一郎瞪著兒子的背影搖頭歎氣,跟著步入會議室。

    會議進行著,女秘書在茶水間來來回回不停忙著,除了伺候會議室裡的一群老爺子們,百忙之中仍不忘招呼獨坐在商務廳裡的年輕女賓。

    「請用茶。」女秘書為她送來一杯香茗。

    「謝謝。」她回以微笑,隨手拿了本雜志解悶。

    翻完了雜志,她接著看報紙,看完了報紙,她摸出手機玩游戲。

    玩得正過癮,忽然有一只大手輕拍她後腦勺,她莫名其妙的抬起頭。

    「御司,你怎麼也來了?」

    東川御司欠了欠身,在她身旁落坐。

    「爸今天要做身體檢查,等會議結束後,我負責押送他到醫院去。」

    「押送?」她笑問:「有這麼誇張嗎?」

    「他老人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上醫院,每回都要人三催四請才肯就范。」他莫可奈何的歎息。「我跟你打包票,等會他一見到我,保證立刻發飆。」

    「東川伯伯今天心情似乎不錯,應該不會讓你碰釘子才對。」她安慰道。

    他不敢奢望的搖搖頭。「那可難說,就算他肯乖乖跟我上醫院,也不會乖乖配合問診,一旦伺候不善讓他發起飆來,不但主治醫生會被劈頭痛刮一頓,從院長到護士都會一並遭殃,所以每次一到上他老人家回診的日子,整個醫院上下就人心惶惶。」

    「院長不是東川伯伯的四弟嗎?」

    「照罵不誤,你又不是不曉得他的脾氣,通常自己人被罵得最狗血淋頭。」

    「真可憐,四叔人很好呢。」

    「就是個性太溫和,才會拿這個任性暴躁的大哥沒轍。」

    「還敢說長輩,你們五個不也拿尚人沒轍。」她忍不住竊笑吐槽。

    兩個人坐在沙發聊著一些瑣事打發時間。

    半個小時後,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群大老們寒暄了一會兒,便紛紛離去。

    「進去吧。」東川御司站起身。

    她拿起背包跟在他身後。

    會議室裡,東川輝一郎坐在椅子上伸展筋骨,左右兩側分別是東川尚人與東川晉司。

    他掏出煙盒拿出一根煙,再把煙盒丟給兒子們,之後,父子三人嘴裡各自叼著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東川御司皺著眉,走向父兄三人,在與他們隔了段距離的地方坐下。

    「爸,該去醫院了。」

    「嘖,你煩不煩啊!」東川輝一郎一見到三兒子出現,果真開炮了。「從兩天前就一直催催催,就說了我沒痛沒病,干啥非得去做什麼鬼健康檢查,不去!不去!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把您送到了診療室我自然會滾。」東川御司心平氣和的應對,壓根沒把老人家的毒舌放在心上。

    「啥?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診療室,任一群庸醫對我動手動腳?」

    「您要我陪在一旁也行。」

    「不用了!你現在就給我滾回醫院轉告你四叔,他的人休想動我一根寒毛。」他嘴裡叼著煙,鼻孔噴著濃煙痛斥,「這個死東川介四郎,沒事替我安排什麼健康檢查,成天就愛找我麻煩,他奶奶的!丫頭——」

    「有!」原朝香馬上立正站好。

    東川輝一郎捻熄了煙,緩緩站起身。「陪我到下面的庭園走走。」

    「是的,陛下。」

    東川御司一愣。「爸,那醫院那裡怎麼辦?」

    「你自己看著辦!丫頭,咱們走。」

    「遵命。」

    臨走前,東川晉司朝她使了個眼色,她心有靈犀的點點頭,暗暗比了個「包在我身上」的手勢。

    「干什麼!」敏感的老人家隨即發現他們的小動作。「想打我歪主意?哼!門兒都沒有。」

    一老一少漫步在中庭花園的回廊上。

    走著走著,東川輝一郎偶爾彎下身,拾起地上的紙屑,順手丟入垃圾桶,看得出他早已習慣這些舉手之勞。

    兩人聊著聊著,他突然心血來潮的問道:「你跟我們家老二進展得如何,順利嗎?」

    原朝香的雙頰立刻浮起一抹羞紅。「還……還不錯。」

    「是嗎?那就好。」他笑了笑,又問:「想不想你家老頭子?」

    「嗯。」她點點頭。

    這些年來,她和父親聚少離多,唯有在每年的春節,父親才會放下公事回到日本與她團聚。當然,她也會利用寒暑假特地飛往歐洲住個十天半個月,與父親共享天倫之樂,平時若是思念起對方,便藉由越洋電話一解相思之情。雖然父女倆一年見不到幾次面,親子間的感情反倒因此變得更加親密。

    「也許再過幾年,你老頭就能回日本了。」東川輝一郎微笑道:「我准備把家族裡幾個表現突出的小伙子派遣到歐洲去接替你父親,到時候,老原就可以告老還鄉,回來享享清福了。」

    「謝謝你,東川伯伯,這些年如果不是你們收留我,我老爸也不可能這麼放心的待在海外。」她由衷致上十二萬分謝意。

    「別謝我,把你一手帶大的是我們家老二,對你呵護備至、寵愛有加的也是我們家老二,你該謝的人是他。那小子一生的青春全都奉獻給你了,你若是不肯以身相許來報答他,依我家老二那偏執的性子,小心他發起狠來跟你沒完沒了,一生一世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死纏著你不放喔。」

    「有……有那麼嚴重嗎?」

    「不信的話,你可以拋棄他試試看啊!」東川輝一郎戲謔的瞟了她一眼。

    「拋棄他?我又不是不要命了!」她露出驚惶失措的神色。

    「知道就好。」東川輝一郎繼續鼓吹道:「既然你都注定是他的人了,不如早一點嫁給他,省得他成天到晚提心吊膽。」

    「現在嫁……會不會太早了一點?」她吶吶的輕問。

    「你還嫌早?難道你沒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已經變得很……呃,不單純了。」東川輝一郎含蓄的說。

    何止眼神不單純,他私底下對她采取的行動更不單純。原朝香低垂著頭,羞赧不語。

    「丫頭,我問你,晉有沒有占過你便宜?」

    老人家直而不諱的問話方式讓她當場倒抽一口氣。她面紅耳赤的睜圓了杏眼,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東川輝一郎端詳了她好一會,已經了然於心。

    「嗯,看樣子應該還沒突破最後一道關卡,不過偶爾親熱一下總該有吧?」

    她的臉頓時紅得像顆熟蘋果,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還好!」他松了一口氣。

    虎父無犬子,這小子雖然手腳慢了點,總算還有進展,按照這樣發展下去,距離他抱孫子的目標應該不遠了。

    不過也不能高興得太早,畢竟生米還沒煮成熟飯,他萬萬不能對他們小兩口掉以輕心,還是得盯緊一點。

    為了使含飴弄孫的願望早日實現,東川輝一郎不惜拉下老臉陪笑,「未來的媳婦兒啊,其實東川伯伯是個很開明的人,我並不介意你們先上車後補票,反正你遲早都是我們東川家的人,不如趁早……」

    「不行!」她死命的搖頭,滿臉通紅的道:「我、我還未滿二十歲……而且……我也還沒作好心理准備。」

    「傻丫頭,你也未免太死腦筋了吧!等到你作好心理准備,我兒子早就憋到氣絕身亡了。」東川輝一郎開始有點同情兒子「壯志難伸」的處境。

    原來問題出在這丫頭身上,難怪晉那小子遲遲不敢貿然行動,搞到現在還只停留在親親抱抱的幼稚園階段,唉,看來不下點猛藥是不行了。

    「哪,傻妞,別怪東川伯伯沒警告你喔,一個正常的男人是不能壓抑太久的,萬一哪天他獸性大發,突然餓虎撲羊,面對一頭欲求不滿的野獸,我看你怎麼招架。」

    呃!不……不會吧?原朝香惴惴不安的瞪大雙眼,腦海驀然浮現一段對白——

    現在暫時放過你,不過,等到你長大以後,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他當年的宣示言猶在耳,字字句句都像魔咒般,深深刻劃在她記憶深處。

    她忽然覺得兩頰熱烘烘的。

    等她長大以後……

    「以後」是指長多大以後?

    是否意味著……現在?

    突如其來的頓悟令她心驚,她連忙收回思緒,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知道怕了吧?」東川輝一郎老奸巨猾的竊笑著。

    「那個……」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老人家的臉色,試圖轉移話題,「東川伯伯,咱們是不是該上樓了?」

    「不成,老三肯定還等在樓上堵我。」東川輝一郎堅持不肯面對現實。

    「其實健康檢查一點也不費事,不過是量量血壓、照照X光的例行性診察而已……」

    「你當我三歲小孩!」東川輝一郎凶巴巴的打斷她的話。「除了量血壓、照X光,還要抽血、驗尿、做掃描,一關接著一關,弄得活像十大酷刑一樣,我才不干!」

    她挽起老人家的手臂,試著動之以情,「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您的身體著想啊,瞧,您若是能龍體康泰,長命百歲,那不是很好嗎?」

    嗯……好像也對,拚命了大半輩子,如果沒看到兒孫滿堂、開枝散葉就斷氣,似乎不太劃算。好吧!雖然上醫院任人宰割的滋味很不好受,不遇,為了想留一條老命含飴弄孫,眼前也只有認了。

    「那……先說好,不抽血、不打針、不照胃鏡,誰敢在我身上亂來,立刻拖出去槍斃!」

    銀色朋馳在車水馬龍之中,有點動彈不得。

    下午三點半,雖不是交通尖峰時段,然而熱鬧的涉谷街頭依舊塞車。

    「爸都跟你說了些什麼?」東川晉司雙眼專注著路況,狀似不經意的探詢。

    原朝香將視線從車窗外收回,故作鎮定的把臉轉向他。

    「都說些平常的事啊。」

    她一直以為自己夠冷靜,可是面紅耳熱的羞容早已洩漏了一切。

    「是嗎?」一道狡詐的精光閃過他眼底。「他難道沒有催你趕快嫁給我?」

    一陣火辣辣的熱潮馬上燒紅她的俏臉。

    下午跟老人家談論的敏感話題依舊盤旋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可是她實在沒有勇氣跟他說明那場「震撼教育」的內容,所以她選擇緘默,以不變應萬變。

    東川晉司側目瞄她一眼,逸出一聲輕笑,已然心知肚明。

    十分鍾後,他們佇立在一棟大樓前,終於抵達目的地。

    「就是這裡!東力國際音樂。」她顯得格外振奮,手指著建築設計十分前衛的大樓,滔滔不絕的介紹,「這家音樂公司的名聲很響亮喔!絕對不輸你們東川集團,他們家的歌手都是時下當紅的藝人,是音樂公信排行榜上的常勝軍,至於那個慧眼識英雄招攬我入門的大叔名叫三芝,是一位笑傲日本樂壇的大師級制作人,舉凡他所制作的唱片,沒有一張不大賣……」

    「我知道。」他從容的終結了小麻雀的聒噪,攬著她走入大廳,剛好趕上電梯。

    「你又不常注意藝能界的消息,怎麼會知道?」她一臉狐疑的睨著他。

    「這家音樂公司與東川集團頗有淵源。」

    「什麼淵源?」

    「其一,東力音樂算是集團旗下附屬的娛樂事業之一。」

    「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東川集團還真是無孔不入耶!天底嚇所有能賺錢的事幾乎全被你們撈盡了,難怪東川一門富甲天下,原來搶的都是地球人類的血汗錢。」

    「您過獎了。」他揚著俊眉,虛心接受她的評論。「雖然東力音樂隸屬於東川產業系統,不過我們集團只是持有股權,真正負責營運的是我母親那邊的人馬。」

    「那其二呢?」

    「這裡的現任負責人和我,剛好是從小穿同一件開襠褲長大的拜把兄弟。」東川晉司有點不太情願的道。「那家伙是我母親那邊的親戚,如果依照輩份推算起來的話,我還得尊稱那小子一聲表哥呢。」

    「這麼巧?」她訝異極了。「我未來的大老板居然跟你是同一掛的!」

    電梯停在七樓制作部門,一見貴客蒞臨,接待人員立刻迎上前來。

    「東川先生,原小姐,這邊請。」

    接待小姐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英俊的男貴客身上,幾乎忘了她的存在。

    當他們一跨進制作部,驚艷的目光立刻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十幾雙興奮的眼睛一路緊追著大帥哥移動,還夾雜著欣喜贊歎的耳語。

    原朝香搖晃著腦袋苦笑,很認命的被晾在後頭。

    她並不意外女性同胞們的反應,也不介意受到差別待遇,畢竟面對一位令人垂涎的俊男,相信任何女子都無法視若無睹。

    「請進。」接待小姐將兩位佳賓送進老板辦公室。

    「喲,稀客臨門。」東力音樂亞洲區負責人伊勢谷正彥連忙起身相迎。

    「你好,東川先生。」三芝伸出手與東川晉司交握。

    「咦?」原朝香指著伊勢谷低呼,「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幸會,學妹。」伊勢谷笑容可掬的自我介紹,「我也是東宇學院畢業的校友,跟晉同屆同班級。你國小五年級在校慶上扮演彼得潘的爆笑版話劇,在下至今依舊印象深刻。」

    「啊,我想起來了!是你,笑面虎!」她大叫一聲,直覺喊出伊勢谷當年縱橫校園的封號。「你成天跟晉黏在一起,我還以為你們是死黨,原來是表兄弟啊!」

    雙方互相介紹過後,又閒聊了幾句,才正式進入正題。

    首先由三芝發言,開始向她的監護人說明未來的合作計畫。

    「除了簽下固定的經紀約,請她擔任我們公司專屬的作曲班底之外,當然,只要業界同行提出合作邀約,我們經紀部也會為她安排,讓她為其他歌手或唱片公司跨刀寫歌,另外,我個人則會負責培訓她制作方面的技術……」

    好棒啊!她幾乎可以預見自己光明璀璨的未來了。

    聽完三芝所列出的合約條件,東川晉司滿意的點頭。

    「大致上沒什麼問題,只有一點我必須強調,目前她正准備讀大一,我希望她還是以課業為重。」東川晉司堅持這一點。

    「這是當然。不過,音樂制作的程序相當復雜,如果你允許,最好能讓她撥出課余時間或假日,過來這裡學習一些制作方面的技術。」盡管面對的是公司的大股東。三芝極力爭取她的態度也絲毫不松懈。

    「好,可以。」東川晉司終於點頭。

    耶!萬歲!原朝香歡天喜地的擊掌,笑得合不攏嘴。

    最後,東川晉司代她簽下為期兩年的合約,往後如有意願繼續合作,只要再續約即可。

    「小妞,走,我帶你去認識一下公司環境,順便幫你介紹一些同事。」三芝拍拍她肩膀。

    「去吧,我跟伊勢谷也正好也有話聊。」東川晉司對她道。

    「耶!我想先去參觀錄音室。」

    「好,就先去參觀錄音室。」

    一個老頑童加上一個小頑童開心地關上門,高高興興的離去。

    東川晉司啜口咖啡,看見伊勢谷滿臉笑意,他撇撇嘴,懶洋洋的開口:「別這麼笑,找知道你在想什麼。」

    「喔?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伊勢谷的笑意更深了。「我看連她的親生父親都沒有你這麼體貼入微。」

    「呵。對了,聽說嫂子懷孕了?」東川晉司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耳聞的消息。

    「嘿嘿,不要太羨慕我。」說到這個,伊勢谷可樂了。

    「不,我只是隨口問問。」

    「明明羨慕得要命,還死不承認!」伊勢谷惡意調侃他。「誰教你這麼安分守己,如果你肯先下手為強,搞不好孩子都已經會叫爸爸了。」

    「喂,她才十八歲,你這家伙別慫恿我犯罪行不行?」東川晉司板著臉低斥。

    「好,算我多嘴。」伊勢谷自討沒趣的干笑兩聲,不過該給他的忠告還是不能少。  「依我看,你的心肝寶貝實力堅強,極有可能迅速竄紅。你也曉得我們這一行,那些神通廣大的八卦傳媒最喜歡挖人底細來增添百姓們的生活情趣,到時候肯定會把她的成長背景統統挖出來。」

    「加上你也是那些記者追逐的目標,要是被狗仔隊發現她從小在你們東川家長大,又正好是你『金屋藏嬌』的對象,那可不得了,你們兩個加在一起的新聞價值絕對會讓傳媒炒翻天,你最好先有個准備,免得屆時被八卦流彈轟得措手不及。」

    「嗯,我心裡有數。」東川晉司無奈的點頭。

    「我當然不是要你們偷偷摸摸的暗通款曲,男女交往乃天經地義,不過身為公眾人物還是得自律一點,以免惹人非議,尤其是你。」伊勢谷忽然將矛頭指向他。

    「我又怎麼了?」他一臉無辜。

    「光是一條『神秘未婚妻』的謠言就已經傳得甚囂塵土了,萬一又被記者抖出個『金屋藏嬌』的緋聞,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嘴巴長在他們臉上,筆也操控在他們手上,他們愛怎麼傳、怎麼寫,我又能如何?」東川晉司說得無奈。

    「問題是,你『金屋藏嬌』的對象跟那位傳說中的『神秘未婚妻』恰好是同一個人,你想,記者會放過這個頭條大新聞嗎?唉,我已經可以想像到時候頭版的標題了。」

    「喔?」東川晉司莞爾。「不妨說來聽聽。」

    「東川集團二少東金屋藏嬌,對象竟是當紅知名作曲家,盛傳已久的神秘未婚妻終於曝光,未了還刻意印上一個斗大的驚歎號加強效果。」

    「嘿,你想像力挺豐富的嘛。」東川晉司簡直服了他。

    「那是文字記者一貫的手法。」伊勢谷無力的擺擺手。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東川晉司兩手一攤,比他更無奈。「『金屋藏嬌』是事實,我百口莫辯,婚約的謠傳也不是今天才開始,就算往後真被媒體披露出來,咱們也阻止不了,倒不如順其自然,反正我和她感情穩定,光明正大的交往,不怕禁不起考驗,或許到時候難免引起一陣軒然大波,便宜了那群八卦傳媒,卻不會影響我和她的之間感情,這一點我很有信心。」

    「奇怪了,婚約的謠言到底是怎麼傳出來的,明明只是老龍頭當年心血來潮的玩笑話而已,傳到現在居然變得煞有其事了。」伊勢谷相當納悶。

    「誰告訴你這一切只是玩笑?」東川晉司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雖然老龍頭曾在當年的新春酒宴上堅持要她做他的二媳婦,但是你們兩個畢竟沒有正式訂下親事,婚約當然也就不能成立,頂多只能算是口頭約定。」

    「就算只是口頭約定,我還是很認真看待這門婚事。」東川晉司慎重的表示。

    「難怪……」伊勢谷頓時恍然大悟。「當外界謠傳你有位神秘未婚妻時,你並沒有加以否認。」

    「雖然我與她從未正式訂下婚約,不過她遲早都是我的人,婚定之說自然也就沒有否認的必要。」東川晉司笑得自信滿滿。

    「那……你應該沒有跟媒體提起過她吧?」伊勢谷突然緊張的追問。

    「當然沒有。」東川晉司苦笑。「萬一他們跑去騷擾她豈不更糟。」

    「算你聰明,否則你那口子一出道,保證未演先轟動,誰還管她有什麼才華,傳媒是現實的,緋聞永遠比才氣更有看頭。」伊勢谷不勝欷吁的感慨。

    「總而言之,我那口子就麻煩你多多照料了。」東川晉司語重心長的托付。

    「安啦,這棵搖錢樹才華洋溢,往後必定身價非凡,不用你說,我也會把她好生供奉著。」伊勢谷一口允諾。

    「供奉倒是不用,別讓她受委屈就好。」

    「喲——瞧你寶貝得咧!」伊勢谷賊兮兮的譏笑,隨即又恢復正色說道:「男人終究得成家立業,其實你也已經到適婚年齡了,偏偏她還年輕,而且依她現在的情況還不適合論及婚嫁,你恐怕有得等了。」

    「無妨,目前她必須面臨的問題就是全新的大學課程,另一方面還得兼顧這份她向往已久的工作,一切都才剛起步,夠她忙的了,不如先讓她毫無後顧之憂的好好發展,等她穩定下來以後再來談論我們的終身大事也不遲,反正我十幾年都等了,不差這一點時間。」他倒是挺看得開。

    「也好。雖然我很同情你苦苦守護的心情,不過站在唱片公司老板的立場,我還是由衷希望搖錢樹先闖出個名堂,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之後,再來考慮共結連理的人生大事比較恰當。」語畢,伊勢谷開玩笑的又送上一句風涼話,「所以辛苦你了,兄弟,請你再忍一忍吧。」

    東川晉司挑眉一笑,神情諱莫如深。

    「再忍也不會太久,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哎呀,不妙!」伊勢谷誇張的低叫一聲。「施主,我在你眼中發現了濃烈的欲望,可否請你稍微克制一點,暫時壓抑住你邪惡的念頭,神會赦免你的,阿門。」

    東川晉司哼出一聲冷笑,笑得深沉而危險。

    「唉,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壞男人哪!」伊勢谷搖頭歎氣,又開始發揮他豐富的想像力。「把小妹妹養大了,就想動手吃了人家,啊!我真替她擔心,可愛的小紅帽到最後一定會被邪惡的大野狼啃得一根骨頭都不剩,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童話故事就此改寫囉。」

    「怎麼個改法?」

    東川晉司笑得狡黠,「可愛的小紅帽與邪惡的大野狼從此將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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