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名劍癡神醫 第四章
    雲來客棧

    一個店小二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張位置較偏僻的桌前,手中的抹布無意識地揮啊揮的。這是一間鄉下地方的小店,平常沒有什麼客人上門,今天也是一樣,時近中午時分,店裡面只坐了兩三位客人,看來今天又做不了什麼生意。

    「客人!客人您在何方啊?」

    正叨念著,遠遠來了幾匹勁馬,店小二頓時精神大振,一骨碌地跳了起來,跑到門外迎客。

    煙塵滾滾中,騎上策馬來到客棧門前,幾個人都是風塵僕僕,眼神顯得很是凶狠,面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其中一個身材較粗胖的中年漢子粗聲喊道:「夥計,給我們來三斤好酒,一斤牛肉,幾碟小菜,十個饅頭。大爺我肚子餓了,手腳快一點,如果動作慢吞吞的,小心大爺我拳頭伺候。」

    店小二堆出笑臉陪著小心,低頭哈腰一直喊是,回頭對廚房大聲喊道:「一斤牛肉,四碟小菜,十個饅頭,手腳快點,大爺們肚子餓得緊哩。」心裡卻在發愁,等一下他收不收得到飯錢啊?

    一行四五人大剌剌地進屋之後,就在正中央的一張桌子圍桌坐下。

    那個粗壯的中年漢子可能是他們的頭頭,一雙凸出來的魚眼睛往店裡掃了一圈,看看客人都是一些山野村夫,只有坐在角落的一個青年男子形貌俊雅,雜在這一間已經有點破舊的村店裡,顯得有些突兀。

    「喂!」

    中年漢子大喝一聲,青年男子本來在喝酒,被他這麼一喝,手中的酒杯嚇得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你……你叫我?」青年男子的膚色本是瑩白如玉,現在是慘白如紙。

    「我沒叫你!」瞪他一眼,中年漢子放下了心,這麼沒膽,他就不用太在意他了,窮酸書生一個。

    不多久飯菜上桌,這一行五人大吃大嚼起來,黃湯下肚,說話慢慢開始沒遮攔起來。

    「我說大哥,咱們掌門要我們出來找人,這人海茫茫,我們上哪兒去找沈素心?,」

    聽到沈素心三個宇,那個坐在極不顯眼的角落的男子頓時震了一下,不過他這一震不是怎麼太明顯,那群男子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

    「聽說這個沈素心能夠把死人醫成活人,是不是真的呀?」另一人發問。

    帶頭的那人喝道:「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死了哪個兄弟姊妹讓沈素心醫活過。你管那麼多幹嘛?囉哩囉嗦!」

    被罵的那人脖子縮了一下,有點不服氣地接道:「我也是為了咱們老大好啊,他為了那個臭娘兒們找遍天下有名的大夫,但沒一個有本事把她給治好的。你看他整天不吃不喝守在那個臭小娘身邊,我是擔心他早晚有一天會倒下去。」

    帶頭的中年漢子聽得火冒三丈,一拳頭就往那人頭上敲下去,怒道:「混帳東西!混帳東西!你紅口白牙的咒老大死嗎?要是老大有個萬一,我就唯你是問!」

    這句話說得有點大不通道理,自古有生必有死,就算那個老大長壽康健得不得了,活到像彭祖八百歲也很了不得了吧?可是有一天他還是會死啊!

    另一人連忙打圓場:「老劉不會說話,孫大哥你別生氣。聽說沈素心是天下第一神醫,這回我們要是能找到他,把全姑娘給救活,老大就會重新振作,咱們百毒門就可以統治武林了。」

    說完五人心頭都是一陣欷吁,低頭喝起悶酒來。

    櫃檯這邊,店小二拿著抹布假裝在擦那已經閃閃發光到剌人眼目的檯面,兩隻耳朵卻是豎得高高的,在聽這群待會兒可能不會付飯錢的綠林草莽說話。聽起來他們這個老大是個癡情得不能再癡情的癡情種子,害得他心頭也跟著酸了起來,希望他們能找到那個什麼天下第一神醫,把那個病姑娘給治好才是。

    他小趙沒什麼好處,就是心腸軟,見不得人家棒打鴛鴦。就算這個癡情種子是個十惡不赦之徒,光憑這一點就足以教人得原諒他三分。

    那個白衣男子慢慢站起身來,以一種閒庭散步的步伐假裝若無其事地欲往外走,小趙眼尖,將抹布往肩上一甩,高聲喝道:

    「沈公子您要走了?」

    一聽到「沈」這個字,那五個凶神惡煞同一時間回過頭來,齊齊瞪向白衣男子!其眼光之銳利,如果可以化作刀劍,恐怕白衣男子身上這時已多出五個大洞。

    白衣男子瞼上掛著尷尬的笑,慌亂地搖著兩隻手,說話結巴:「我……我是姓沈,不過……不過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神……神醫……」

    姓孫的帶頭大哥吼一聲,濃眉一挑,雙眼迸出凶光:「你偷聽我們說話?」右手按在桌上的刀柄處,準備白衣男子要是一句話答得他不高興,就要在他身上穿出個窟窿。

    「我……我沒有……」白衣男子被他嚇了一跳,雙腳顫得像風中落葉。

    聽聞沈素心高傲不群,目光過頂,這個白衣男子被自己嚇成這個樣子,大概不會是沈素心。姓孫的男子微微失望,低頭繼續喝自己的酒。

    幸好。白衣男子見五人不來理會自己,心中放下大石,偷偷喘了一口氣,到櫃檯去結了帳,正欲不著痕跡地出去時,一聲驚天動地兼著歡天喜地的呼喊聲,再次劃破小客棧的短暫平靜。

    「沈公子!」

    兩個老夫老婦步履蹣跚地搶進客棧,跟著就雙膝跪倒在白衣男子跟前。

    白衣男子又是慌亂,又是惶恐的相扶:「老人家,您們這是做什麼?唉,快起來呀,別折煞我了。」

    「沈公子,老兒這輩子為您做牛做馬也答謝不了您的大恩大德,今天在這裡有幸遇到您,老兒真的太歡喜了。」

    那五名大漢齊齊將頭轉向這個白衣男子身上,白衣男子不敢回頭,以免有不打自招之嫌,可是背後似乎快燒出五個大洞,也教他難以泰然自若。

    這是打哪兒來的一對老人家?

    「老先生,您先起來。」扶了這個,那個又跪下去,忙得白衣男子手忙腳亂。「我……我不認識您們啊!」

    老先生滿臉的笑,下一刻老垂的眼角竟迸出了淚,看得人是不明所以。

    「沈公子,您救的人多了,當然把我們給忘了,可是我們可不敢忘記您啊,我天天供著您的長生祿位,祈求上天讓您能長命百歲,想不到能在這裡見著您,老兒給您磕頭,給您磕頭!」

    白衣男子一頭霧水,扯開了嘴角,笑得尷尬不已。說來說去他還是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可歌可泣的大事,居然要這對老夫婦為他供起長生祿位。

    背後的危機尚在,白衣男子輕咳一聲,道:「老先生,您別這樣。我看這裡不方便說話,不如我們上您府上如何?」嗯哼!等一出了門,他就腳底抹油……溜!

    「好啊!好啊!」兩老相扶站了起來,歡天喜地的要迎請白衣男子回家一聚。

    白衣男子提腳正要往外走去,背後一聲「站住」,跟著衣領被人一把揪住。

    「老頭兒!」那姓孫的帶頭大哥下巴揚得高高的,兩隻眼睛死死盯在白衣男子俊俏得迥脫凡俗的臉上,左瞧右瞧,愈想心裡愈是犯疑:「我問你,你說他姓沈,他叫什麼名字?」

    突然冒出來的凶神惡煞,嚇著了兩位老翁老婦,但是救命恩人命在他人之手,可比自己的命重要多了。

    「大爺有話好說,沈公子哪裡得罪您了嗎?老兒在這裡代他向各位大爺賠個不是。」

    白衣男子心中暗暗叫苦,哪有那麼多話好跟他囉嗦?「老先生,你們先回去吧。」拜託這兩個老寶貝快快離開,以免把他給拖下水啊。

    「你再多嘴多舌,小心老子一刀割了你的舌頭。」

    姓孫的將刀一揚,白衣男子嚇得險些暈去。

    最急的卻是老先生,他急急搖手:「別,別,沈公子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神醫,連死人都能救得活,我兒子就是他從閻王爺手中救回來的,你可千萬別對他亂來!」

    五人互望一眼,臉上現出雀躍興奮的神情,姓孫的粗聲喝道:

    「說,他叫什麼名字?」他高興得過了頭,連尾音都有點發顫了。

    老翁胸脯一挺,彷彿與有榮焉,大聲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玉面神醫沈素心啊!」

    五人同時轉頭瞪著沈素心,沈素心心中大聲叫苦,急忙否認:

    「我……我不是……」

    坐在臨水而建的竹軒雅座中,粼粼波光反射入眼中,不遠處一艘竹筏採菱而過,船女柔美的歌聲甜膩動人,中人欲醉。

    夏紅塵舉杯輕酌,心再度飄回相別的那一刻——

    「師兄。」始終低垂的螓首終於抬了起來,凝著星光的美目盈著淚滴。「保重。」

    就像一把利刀狠狠刺下,但是他沒讓痛楚顯露臉上,只因他不忍心再多添她一分自責。

    他故作無事,微笑以對:「你也保重。」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沒再回頭,回頭又有什麼用呢?顧寧清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沈素心,她的心已經不是她的了……

    心又是一陣刺痛,夏紅塵舉起酒壺對口狂飲,他忽然恨起這該死的好酒量,為什麼不能讓他有一個好夢?他希望醉得不省人事,從此不知天南地北。

    樓下來了三五個面目凶狠之輩,夏紅塵只瞄了一眼,繼續喝他的酒。闖蕩江湖多年,他自然知道這不是什麼良善之徒,但是別人不來惹他,他也不會自動去招惹麻煩。

    他是不想招惹麻煩,可是他過人的好耳力,卻把對方有意壓低聲量的話語一五一十的聽在耳內。

    「聽說孫壇主抓到姓沈的了?」某甲道。

    「可不是?」另一個接口的人恨得牙癢癢的。「算他好狗運,又搶到一樁功勞。」

    「掌門那麼喜歡全姑娘,這個姓沈的如果醫好她的毒患,掌門高興之下,一定會大大賞賜孫壇主,到時候他們蠍壇豈不是壓過我們蛇壇的人?」

    江湖傾軋是家常便飯,門戶內鬥之事夏紅塵聽得多了,並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個「姓沈的」……

    他停杯不再續飲,專心諦聽他們的對談。

    「壇主!你說我們要不要去半路把那個姓沈的給搶過來?」

    「不行!」那個壇主斷然否決提議,他也想過這個主意。「我們要是搶了姓沈的去跟掌門邀功,蠍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要是給雲南唐門的人趁虛而入,豈不是將百毒門白白便宜了外人?」

    瞧不出這群視殺人放火如吃飯睡覺的草莽惡徒,居然也會團結一致對外?百毒門這個門派夏紅塵倒是略有耳聞,此門惡名昭彰,據說新任掌門韓永蝶接掌大位以來,更是努力整肅異己,大肆攻伐附近門派,頗有一統江湖的野心。

    「壇主深明大義,真是我們百毒門的中流砥柱。」

    眾人紛紛稱揚,捧得那位壇主也飄飄然起來。

    再絮絮叨叨一陣,就全然沒提到那個「姓沈的」的事情。夏紅塵琢磨良久,他們口中的「姓沈的」究竟是不是沈素心?天底下的名醫很多,但是就他所知,姓沈的就沈素心一個。

    他和顧寧清一樁喜事付諸流水,心情懊喪失意,根本把沈素心給忘了,隔天他要離去,卻發現沈素心早已不知去向。

    算了!走就走吧。腳長在他身上,天下之大,他需要擔心一個大男人會容不了身嗎?

    酒足飯飽,那行人付完了帳準備離去。夏紅塵繼續喝著他的酒,心卻跟著那群人的腳步逐漸遠去。

    他到底要下要跟上去看看,一探究竟?

    樓下傳來馬蹄雜沓的聲音,那五人輕駕一聲,馬嘶聲揚在空中。

    夏紅塵掙扎片刻,將酒杯重重一放,從懷中掏出一錠碎銀放在桌上,揚聲道:「小二,酒錢!」眼角餘光處,那行人向東而行,夏紅塵快步追下樓,逐塵而去。

    「喂!你輕點!」沈素心被推進大廳,他狠狠瞪了推他一把的鬍鬚大漢一眼,然後抬頭打量著大廳內的擺設。

    偌大的廳堂裡,前方檀木大椅上披著一張獸皮,後方懸著一塊匾額,上面寫著「百毒門」三字。座椅兩旁擺著兩座大鼎,他一進屋就聞到一股讓人欲昏的味道,那股怪味就是從這兩座鼎內發出的。

    有個人從內堂繞了出來,約莫三十出頭年紀,蒼白的臉上一點血色都無,沈素心不由得向他瞧了一眼。

    那男子長得頗為陰柔,眼神十分冷淡,他斜斜向沈素心睨了一眼:「他就是沈素心?」

    一路押解沈素心的蠍壇壇主孫榮躬身道:「是。」語氣對那男子十分恭敬,可顯見這男子在百毒門中地位不低。

    那男子又朝沈素心投來一眼,這一眼說不出是喜是怒,沈素心和他眼神交會,突然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

    「不知道掌門在不在?」孫榮急於想邀功,又不敢太明顯。

    那男子是百毒門的副使,名叫辛越人。他輕抬了抬下巴,道:「跟我來。」

    尾隨著辛越人穿堂過徑,彎彎曲曲來到百毒門的內院,一路上不少人向他們行禮,辛越人只是輕「嗯」一聲回禮。

    來到一問院落,四周種著許多奇花異蕊,牡丹、山茶、芙蓉、玫瑰……花香撲鼻。沈素心心下納罕,這裡主人用心深刻,其它地方並沒有栽種花朵,只有此地百花齊放,想他最主要的用意該是為了要遮住那濃濃的藥氣。

    「掌門。」辛越人不疾不徐地向門內稟道:「蠍壇壇主有事求見。」

    「什麼事?」門內傳來一聲低沉的男子聲音。

    「他帶了玉面神醫沈素心要來醫治全姑娘。」

    話聲末落,房門呀地應聲而開,一個長身闊膀的高大男子搶步出來,大聲道:「沈素心?」

    兩隻大眼一掃,銳利得像利刀的眼神看得沈素心打了一個哆嗦。

    這個又冷又粗獷的男子就是江湖上聞之色變的百毒門門主韓永蝶?但見他雙眼下有兩個黑圈,稜角分明的下巴上一片青色的鬍渣,不知道有多少天沒睡了,神情很是狼狽。

    「我……」沈素心很想說不是,但被他熱烈如火的眼睛一瞪,話又縮了回去。

    老天爺!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韓永蝶也聽過玉面神醫的名頭,江湖中人把沈素心捧得上了天,據說只要沈素心願意,死人都救得活。那麼莫離是不是有救了?

    「沈素心!要是你能救得活她,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韓永蝶許下豪語。

    「我若說我不是沈素心,你們能放我走嗎?」沈素心扯扯嘴角,笑比哭還難看。

    韓永蝶含怒的眼光掃向孫榮,孫榮一慌,雙膝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道:

    「回稟掌門,我盤問過那對沈素心搭救過他們兒子的老夫婦,他們信誓旦旦地說,這人的確是沈素心。」他在百毒門能當上一罈罈主之位,可不是頭腦簡單之輩,沒有確定過的事,他豈敢隨隨便便就向上呈報?更何況這牽涉到比韓永蝶的性命還重要的全莫離。

    韓永蝶臉色稍霽,他明白孫榮做事不糊塗,轉回沈素心有點蒼白的臉上,道:「你最好是沈素心,好好地替我把她救活。如果不是,我就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了。」

    這分明是威脅嘛!

    「我——」搔搔臉頰,沈素心為難地道:「唉!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沈素心。前一陣子我從斷崖上摔下來,腦子給摔得糊裡糊塗的。這救人可是一件大事,我怕我腦筋糊塗,開錯方子醫錯人,那可是會死人的……」

    他說到韓永蝶最忌諱的一個字,也不見韓永蝶身形移動,一隻大手就已經扼在沈素心的喉嚨上,捏得他喘不過氣來。

    「救——救命……」

    韓永蝶的呼吸噴在沈素心白玉般的臉頰上,冷冷道:「她如果死了,我就把你剁成碎片陪葬。」他是說真的。

    全莫離死了,沈素心也不用活在這世上了。

    韓永蝶鬆開手,逃出生天的沈素心急忙大口喘氣,咳了好幾聲。

    「進去!」韓永蝶粗聲命令。

    站在一旁的辛越人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神落在遠方。

    進去就進去。沈素心輕哼一聲,兩手負在背後,大搖大擺地走進房內。

    屋內的藥氣更濃了,沈素心整天與藥為伍,進入這房間倒像是回到家中。

    靠窗處有一張竹楊,陽光灑進湘妃簾內,榻上的女子閉著眼睛,雙頰凹陷,露在被子外的雙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再美的女子在病魔折磨之下也只像一具骷髏而已。

    「你看看她。」韓永蝶低沉的聲音裡多了一絲憂急。

    沈素心踏前一步,坐在床緣,托起她的手腕三指一搭,再撥開她的眼皮瞧一瞧,又打開她的嘴巴看了看她的舌相。

    韓永蝶焦急道:「怎樣?有救嗎?」

    沈素心雖然喪失記憶,可是看病的本領好像還沒忘記。他氣韓永蝶之前態度傲慢,還差點掐死了他,童心忽起,想要整一整他,於是故作歎息,搖了搖頭。

    「唉!」

    韓永蝶卻如同被打入寒冰地獄一般,身子一晃,灼灼的兩眼只是瞪著榻上的女子。

    沈素心還想再講兩句風涼話,側頭忽見韓永蝶屈膝跪在榻旁,執起女子的手,眼中的神情又是酸楚又是淒苦。

    有如被大錘狠狠擊中胸口,沈素心心中一痛。那日在小姑山上,夏紅塵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顧寧清。

    「莫離。」韓永蝶輕輕摩挲著全莫離的手,說話的語氣令聞者心痛。「這半年來我遍尋名醫,用盡各種方法,難道真的救不了你嗎?」

    榻上的女子沒有回應,淺短的呼吸似有若無,彷彿眨個眼她就可能魂歸離恨天。

    如果她聽得見韓永蝶深情的呼喚,怕也要珠淚交垂吧?

    房內一片寂靜,只剩下外面枝頭上的鳥叫聲。

    「越人,把他趕出去!」良久,韓永蝶頭也不回的交代了這一聲。

    萬念俱灰的他已放棄最後一線希望,他要靜靜陪著全莫離走完最後一程,不要任何人來打擾他們。

    辛越人一擺手,「請。」準備逐客。

    「等一等,」沈素心看出韓永蝶已萌死志,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是他再也熟悉不過的。「她還有救。」

    辛越人劍眉跳了一下,臉上卻是文風不動。

    韓永蝶猛然回過頭來:「你說什麼?」

    「剛剛我是作弄你的,她還有救。」

    歡喜、驚愕、不信、疑惑……種種情緒交雜出現在韓永蝶瞼上,他張開口,聲音卻是嘶啞的:「你說她有救?」

    沈素心點點頭:「我看過她的脈相,她中的是金絲麒麟蠱,這種蠱毒會隨著時日漸漸侵蝕她的心脈;而且最不妙的是,這種蠱毒會因中毒的人體質不同,而有不同的變化。全姑娘她是女子,體性偏寒,她中金絲麒麟蠱多久了?」

    金絲麒麟蠱這名字韓永蝶曾在毒譜上看過,當初全莫離中毒昏迷,他查逼醫經,雖然知道她是中了劇毒,但是就是不知道她身中何種毒。

    「六個月又九天。」韓永蝶連忙回答。

    「再過十天她就會一命歸陰。」沈素心從她的病況來看,作下這樣的判斷。

    「你——你有方法救她嗎?」韓永蝶焦急萬分。他既然能看出病因,應該就知道如何醫治。

    「我……」沈素心露出一抹似喜似愁的苦笑。

    門外有人喊道:「啟稟掌門,凌霄派的人又來了。」

    韓永蝶大怒:「把他們給我趕出去!」怒氣沖沖。

    辛越人躬身道:「掌門,要不要我放毒?」

    韓永蝶抬手阻止:「他們是莫離的至親,如果她醒了,她會怨我一輩子。」嘴角的笑又是甜蜜又是苦澀。他用大掌抹了一把臉,聽到沈素心的應許,全莫離總算有了一線生機,心頭的大石梢稍放下,略一思索,道:「你留在這裡陪著沈公子,看他有什麼需要,我出去會會他們。」

    全莫離有救,沈素心地位馬上提升,從陪葬的躍升為沈公子,備受禮遇。

    報信者見門主踏出房門,緊接著又繼續報告:「啟稟掌門,除了凌霄派之外,還有一個人也想求見掌門。」

    「誰?」

    「夏紅塵。」

    這時驚呼的是門內的沈素心,他快步搶出房門,問道:「你說夏紅塵他……他也來了?」聲音竟是有些顫抖,

    他不是和顧寧清新婚燕爾,怎麼會來到這個偏僻荒涼的百毒門?

    夏紅塵和沈素心三代世交,交情匪淺,是江湖人眾所周知的事,沈素心既然來到百毒門,夏紅塵會出現也不是一件奇事。

    「沈公子,夏大俠大駕光臨百毒門,是本門的榮幸,不如我們一起去見見他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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