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情婦 第五章
    Cortile是一家已經有二十三年歷史的意大利餐廳,後廳的屋頂是透明的玻璃鋪成,白天璀璨的陽光可以透入室內,讓餐廳內的花草生長茂盛,美不勝收,晚上則可以讓人們仰觀星空,一覽夜的神秘。搭配著羅馬磚牆,整個餐廳的氣氛營造得十分有情調。

    勾著闕洛的手臂走進餐廳,藍綾並沒有因為這家餐廳的美與浪漫而有一絲絲的愉悅。

    當情婦會有什麼好心情呢?何況她這個情婦當得一點也不心甘情願,臉上勉強的笑容連自己都覺得厭惡無比。

    當她看見任之介與關羽蝶同坐一邊時,一股不知叫慎怒還是心死的感覺開始排山倒海的襲向她,幾乎讓她想掉頭就走。

    「昨晚我們才『恩愛無比』,你沒忘了吧?所以請收起你現在這個像妒婦的表情,你該在意的人是我,不是任之介。」闕洛低聲在她耳邊輕喃,狀似親密,實則是警告。

    「你沒告訴我你約了任之介。」

    「我沒說嗎?真是抱歉,你也知道我是個大忙人,忘東忘西是免不了的,不過這不重要,不是嗎?你只要安安分分的扮演好情婦的角色就可以了,這是你交換自由的代價,其他的你都不用管、也管不著。」

    「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為什麼她老覺得自己可能被拖進一個無底的深淵中而感到不安?

    「我說了,你不用管,也管不著。」闕洛微笑的牽著她的手,在她的掌心輕輕地一捏,接著走向他們,在服務生的服務下落坐。

    「闕洛,你們終於來了,我都快餓死了。」關羽蝶笑著責怪,可是眉眼之間飛揚的快樂與幸福卻讓人無法忽略。

    「是闕洛的錯,待會罰我幾杯表示歉意。」

    「藍小姐不是一早就出門了嗎?你們怎麼現在才到?」

    藍綾見任之介的手始終在桌面下握著關羽蝶,又見她一副幸福至極的模樣,胸口突然一陣難受,胃也翻攪得厲害。

    「男女之間的事不必一一跟你報告吧,小蝶兒?你又不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了,何況昨天夜裡的噪音可不小啊,你不會當我沒聽見吧?」

    「闕洛!你要死了你!」被這麼一虧,關羽蝶馬上紅了臉,害羞的偷瞄任之介一眼。

    不過任之介喝著剛剛叫來的酒,彷彿他們討論的是別人的事。

    「點餐吧,想吃什麼?」他把服務生送來的菜單推到闕洛和藍綾面前,端起酒又喝了一口。

    「炸起司肝醬餅、安比亞小麥湯、辣味香蒜花枝、橄欖香局野雞、鮮豆魚沙拉、巧克力沙樂美。」藍綾看也不看菜單一眼,便一連串從前菜點到甜點,點完餐,她幾乎馬上站起身,「我到化妝室去。」

    「我陪你。」關羽蝶微笑跟著她起身。

    「不用了,我想我找得到路。」藍綾對她禮貌的一笑,拿著皮包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關羽蝶被藍綾這般大咧咧的拒絕,覺得有點難堪,坐回位子上,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在。

    「別在意,小蝶兒,我這個女人脾氣不太好,個性也古怪,你別理她。」闕洛像兄長似的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是嗎?那倒奇了,你真喜歡些古怪的女人?」

    闕洛哈哈大笑,看了任之介一眼,話中有話道:「之介,我忽然想到我的車不知鎖上了沒,你替我去看看,我好安心。」

    「知道了。」

    任之介才要起身,關羽蝶忙不迭拉住了他的手,央求道:「我陪你。」

    他看著她,又看了闕洛一眼,沒打算應付。

    闕洛立刻笑著說:「不,你留下來陪我,難不成你要我一個人在這裡坐冷板凳?之介只是去一會,又不會跑掉,你不用跟得那麼緊吧?」

    「討厭!臭闕洛,把我說得像是黏人蟲似的。」關羽蝶不太甘願的放開手。

    任之介隨即像風一般的離開她的視線。

    為什麼她老是覺得抓不住他呢?就算跟他上了床之後也一樣,他的心彷彿根本不在的她身上。

    她一直知道他不想跟她扯在一塊,昨夜的事或許只是他喝多了酒之後一時衝動,她可以理解,但,今天他又為什麼要約她一塊用餐呢?還體貼的回別墅來接她……

    「人都看不見了你還瞧!」

    回過神,關羽蝶神情困惑的望向他,「闕洛,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討人喜歡?」

    「是男人就不會不喜歡你。」闕洛應付似的說了一句,眼角不時的往外瞄,像是在尋找什麼。

    「是嗎?那你為什麼沒喜歡上我?」

    「我?」闕洛指著自己,大笑起來,「是你對我沒興趣吧?咱們闕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你老繞著任之介轉,我又不是瞎了。」

    「你……可惡!竟敢笑我!」關羽蝶被糗得滿臉通紅,粉拳不住地往他身上落下。

    對於女人慣用的小把戲,闕洛可謂應付自如,端看他有沒有興趣及多餘的耐性應付罷了,不過,大體說來,他還是喜歡識大體又乖巧聽話的女人,也只有這樣的女人,他才有興趣娶來當老婆。

    可惜,這樣的女人似乎還未在他生命中出現。

    任之介在藍綾踏出餐廳後就扯住她的皓腕,並一把將她拉到角落,避開眾人的視線。

    「你……」藍綾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開溜的機會竟被這個男人破壞,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不禁朝他低吼,「你該死的不去陪你的女人,追著我出來做什麼?」

    「我是奉命行事。」

    「奉命?」突然間到口的嘲諷又被嚥回去,藍綾不希望自己再用言語傷害他,語氣一轉,竟顯得有些無力,「你就不能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我一馬?你真的那麼希望我一輩子待在那隻野獸身邊?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石頭嗎?還是大理石?」

    「我不認為你跟著闕洛有這麼糟,昨晚……看來你過得還不錯。」話一說完,任之介馬上後悔了,為自已竟然在無意中洩漏出對她的在意而後悔。

    「我……」藍綾想反駁,但一想到闕洛會如何對她她就打了退堂鼓,氣得反唇相稽道;「你也不賴啊!關羽蝶那欲仙欲死的喊叫聲真是足以驚天地位鬼神,你的功夫一定棒呆了,才能讓她這麼享受,連回房裡都來不及。」

    任之介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好一會,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事實上,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他不能否認,也沒有這個必要。

    「你是要自己裝作沒事似的走回座位上呢,還是讓我硬拉著你進去?自己選一樣。」

    「你不否認,是承認了?」

    「我跟羽蝶的事不需要跟你報告吧?藍小姐。」任之介戲謔的勾起唇。

    藍綾看著他,目光燦亮無比,燃燒著怒火與妒火,「任之介,我會恨你一輩子。」

    「請。」任之介伸手替她打開餐廳大門。

    「你的手怎麼了?」藍綾瞄到他纏著繃帶的手,不由得皺起眉。

    「昨晚太激烈,不小心弄傷的。」他不在意的笑了笑。

    「你……真是活該!」越過他,她逕自走進餐廳,一股氣悶在胸口,始終盤踞不去。

    她要是再自作多情關心這個男人才有鬼!

    藍綾一邊走著,一邊信誓旦旦地對自己說。

    「化妝室裡頭很多人嗎?怎麼去了那麼久?」闕洛眉也不抬,繼續低頭用餐,對方卻遲遲沒有回應,這才讓他不得不抬起頭來看她一眼了「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嗎?」

    這個明知故問的臭男人!

    藍綾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低頭用餐,答也不答一句。

    任之介隨後也回到座位上,關羽蝶漾開笑顏,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嬌滴滴地道:「之介,你回來了,車子究竟鎖上沒有?我已經替你數落闕洛一頓,叫他不要把自己的過失丟給你來收拾,下回他的車子要是再沒鎖上,就叫他自己鎖去。」

    「這沒什麼大不了。」任之介淡然一笑。

    闕洛優閒地插話,「是啊,之介都這麼說了,你還要抱不平?」

    「我不平啊,人家之介好歹也稱得上是你弟弟,闕伯伯對他更是器重有加,不是嗎?」關羽蝶自顧自地道,一點也沒發現身邊的任之介臉色變得難看。

    闕洛微挑起眉,笑了笑,對她這句顯然與事實不符的話不置可否,「羽蝶,你的菜涼了。」

    「這菜本來就是涼的,又想哄我了。」

    「關小姐,人家哄你是給你面子,你還是快點吃吧,吃完了我想快點離開這裡。」藍綾語氣不太好的插嘴。

    被她這一搶白,關羽蝶的臉垮了下來。這女人神氣個什麼勁?要不是看在她是闕洛情婦的份上,她早把杯裡的水潑到她臉上去。

    「不喜歡這裡?」闕洛覺得好笑,側過臉瞧向藍綾。

    「我人不舒服。」

    闕洛起身要拉起她。「不舒服就看醫生去。」

    「我飯還沒吃。」藍綾甩開他的手,繼續喝湯。

    「闕洛,你哪裡找來這樣古里古怪的女人?」關羽蝶氣不過,開始冷言冷語。

    「羽蝶,不要多話。」任之介輕斥。

    被他一斥責,關羽蝶傻了,心裡有萬般委屈,淚水在轉瞬間湧上眼眶,「可是我……」

    「你如果不想吃,我送你回家去。」

    「任之介……」

    「吃是不吃?」

    「吃。」關羽蝶不再多說,原有的好心情全沒了,不過,任之介難得約她出來吃飯,她不想把情況弄糟,再委屈也得忍受,因為她喜歡跟他在一起。

    藍綾見任之介對關羽蝶態度不佳,心中微微好過一些,不過錯畢竟不在關羽蝶,她就算不太喜歡她,也不至於幸災樂禍,因此她只是不發一言的繼續吃著一道接著一道端上桌的菜,就算這頓飯吃得再難過,她也逼著自己把東西全吞下肚去。

    步出餐廳後,藍綾將束起的長髮鬆開,讓風把她的髮絲吹起,在空氣中輕飄。她走在闕洛身邊,沒有像關羽蝶一樣緊緊挽著男伴的手,對闕洛那似有若無的嘲弄表情也僅只是抿了抿唇,不以為意。

    紐約的街頭像是寶石般散發著它獨特迷人的光華,迷惑鼓動著脆弱無依的心向它靠近,然後陷落,無法自拔。

    有多久沒有這樣走在街上了?她懷念台灣的一切,就算那兒的人事物並非盡如人意,但卻是她土生土長的地方,而且在台灣她是自由的,不像在這裡硬是被冠上情婦的稱號。

    情婦……

    藍綾的唇邊浮起一抹冷笑,從沒想過這兩個字會有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天。

    其實,沒想到的事何止這件?從她被綁架開始到被運上船偷渡到紐約來,哪一樣遭遇是她曾想像過的?

    他們來到停車場,闕洛的司機已等在車邊,她忽然停下腳步,心想,當她再次踏入那輛車,就注定得失去自由。

    就在她猶疑的短短幾秒鐘內,一記槍聲不期然的響起,劃破了靜謐的空氣。

    「小心!」任之介下意識地將闕洛撞開,下一秒鐘用身體擋住藍綾,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裡滾落在地上。

    關羽蝶愕然的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槍聲已不再令她驚惶失措,讓她愣在一旁不躲也不閃的是任之介那將藍綾護在懷中的舉動。他怎麼可以這樣棄她於不顧呢?她才是他的女人啊!在緊要關頭,他護在懷裡的卻不是她……

    「該死的!你杵在那裡做什麼?快趴下!」任之介朝暗處開了幾槍,眼角卻瞄見關羽蝶傻了似的直直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他鬆開藍綾,滾到關羽蝶身邊要將她的身子拉下。

    「放手!」關羽蝶突然瘋了似的甩開他。

    「你鬧什麼脾氣!快蹲下!」

    任之介使力硬將她拉到車後躲避,關羽蝶卻似吃了秤蛇鐵了心的要跟他作對,在他專注應付敵人的當下從旁邊跑了出去。

    「關羽蝶!」任之介氣急敗壞的大吼,為了保護她,只好跟著追出去。

    「不要!任之介!」藍綾看他追了出去,心慌意亂的也想跟上,卻硬是讓闕洛扯住,她不由得火大的回眸瞪他,「放開我!」

    「你不要再成為他的麻煩!關羽蝶一個已經夠了。」

    「可是我不要他死!」她的眸子緊緊鎖住追逐著關羽蝶的任之介,努力的想掙脫闕洛的手勁追出去。

    「他不會死,放心好了。」闕洛將顫抖不已的她扣在懷裡,肯定的安撫道。

    槍聲四起,藍綾的心痛得無法自抑,戰慄得幾乎要暈厥過去,想到前幾秒鐘他不顧生死的將她緊緊護在懷中,想到她是他最緊要關頭的守護,她就無法平息內心那股強烈的騷動與迷惑。

    「我不要他死。」她輕喃了一句,緊緊的閉上雙眸,看也不敢看前方一眼。

    「他不會死,我保證。」

    她睜開眸子瞅著他。「如果他死了呢?」

    「我的命賠給你。」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他好好活著。」再次閉上眼,她心痛不已地道。

    不管任之介是不是屬於她,那都不重要了,她就是不要他死,不要他死……

    關羽蝶幾乎是一路哭到醫院,看著任之介被送進手術室,她更是淚如雨下,一發不可收拾。

    「不要再哭了,他不會死的。」藍綾皺著眉道。

    她的心已經夠亂了,而這個女人,從一開始便緊巴著任之介不放,讓她連靠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他根本不會受傷!」關羽蝶自責又愧疚,但那僅止於對任之介,而不是對這個任之介頭一個護在懷中的女人。

    要不是這女人,她不會在那麼危險的時候像瘋了一樣跟任之介鬧脾氣,他又怎麼會受傷!

    「你忘了他是追著你出去才被子彈射中的?他不顧一切的想要保護你,你卻說他是因為我才受傷?要是讓他聽見了,不知會作何感想。」藍綾看了她一眼,淡然地道。

    「我……」

    「要不是愛你,他有必要冒著生命危險衝出去救你嗎?」同樣身為女人,藍綾當然知道關羽蝶在乎的是什麼,氣的又是什麼,她這麼說只是不想給任之介添麻煩,可是她雖面無表情,心裡卻泛著酸苦。

    「你說他是愛我的?」關羽蝶愣了愣,有點傻了,「可是他第一個護著的是你,不是我。」

    「我是闕洛的情婦,他自然該先護著我。」

    「可是……」

    「沒有可是。」藍綾打斷她的話,懶得在這個時候還得去哄一個情敵。

    她轉身離開,因為心煩意亂的她根本無法好好的待在這裡等手術結束。

    闕洛追了上來,輕輕地拉住她的手。

    「做什麼?現在不必演戲。」藍綾用力想甩開他,可是沒辦法做到。

    「我是怕你偷跑。」

    「你……隨你,不過請你放開我的手。」

    闕洛無所謂的鬆開手,「你剛剛不是很大方的想把任之介送人嗎?難不成你現在又想為他守節了?」

    「你真的很可惡!」為什麼她之前會有闕洛這個男人似乎並不是真的那麼壞的錯覺?他竟然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奚落她,看她笑話?看來她的靈敏度已經被飄洋過海的綁架生涯磨鈍了,才會老是自以為是。

    「是嗎?被你這麼一說,我真的汗顏了,不如我給你一個機會吧,這樣至少可以證明我這人並不算太壞,怎麼樣?」

    聞言,藍綾瞇起眼,「什麼機會?」

    「我讓你回台灣。」闕洛莞爾一笑,突然間大方得不得了。

    「回台灣?」她愣住了,怎麼想也想不到他會這麼說,「現在?」

    「是,馬上,機票、護照都不是問題。」

    「為什麼?」如果她沒記錯,昨晚他還以戲耍她為樂,強迫她演那場春宮戲,現在卻說要讓她走?他會這麼好心的放她自由?不,她一點都不相信。

    「因為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所以你可以走了。」

    「什麼答案?」

    闕洛得意的一笑,「任之介背叛我的事實。」

    「你說什麼?」藍綾挑起眉,不明所以的瞅著他。

    「你是我的女人,他卻對你動了心,就是背叛;在緊要關頭他沒護著我,反倒護著你,這也是背叛,光一個罪名就可以讓他滾出闕家,永遠回不來,你說是嗎?」

    「你……想把任之介趕出闕家?」

    闕洛不否認的笑著,「早八百年前我就想這麼做了。」

    「他對你們闕家這麼忠心,你怎麼可以……」

    「忠心就不會讓我受半點傷。」闕洛拉起袖口讓她看擦上藥水的傷口。

    藍綾瞠目結舌的瞪著他,彷彿他是外星人一般,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舌頭,罵道:「你……神經病!他都進醫院動手術了,你還拿你那點不算傷的傷來責怪他不忠心?你究竟算不算男人?」

    「我這點小擦傷是不算傷,不過我這裡……」闕洛按著自己的心,皺起眉若有其事地道:「可是大大的受了驚嚇,他罪無可恕。」

    「你……」

    「不過,這不干你的事,不是嗎?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我馬上請人送你回台灣。」

    「我不走!」

    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把任之介丟下,讓他落入這個想置他於死地的瘋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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