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情深 第六章
    「我知道啦!就是說我想『出人頭地』就要有勇往直前不怕困難的精神!對不對?『事在人為』嘛!」

    倪祖兒沒有被「事在人為」四個字給嚇倒了。

    至於「紅顏情深」四字,倪祖兒想了半天。

    「說我是紅顏,那絕對是當之無愧啦!至於『情深』嘛……好像不會也!我這個人從來不會太在意這類事情,也從來不會像傻子一樣,為了某個男人茶不思飯不想的。」倪祖兒得意地說。

    她並沒有騙人,只是她自己沒注意到,她身邊的這位「冤家』可具有高度危險性!

    不過農夫並沒有說破。事實上倪祖兒也把「事在人為」搞錯了「方向」,但天機不可洩漏,點到為止就好。

    天晚了,明天再上路吧!

    小村莊雖說偏僻了些,但公用電話還是有的。

    坐拖拉機到城裡叫車不成問題,只是得多付點車費才行。

    農夫堅持不收林立中的錢,要農婦退還給他。

    兩個男人似乎都很有「原則」,一個是「受人點滴,自當泉湧以報」,一個是「相逢自是有緣」,「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倪祖兒搞不懂這個男人究竟在「堅持」什麼。

    也沒有多少錢,你推我讓的。

    「好啦!就讓大嫂下廚煮一頓好吃的晚餐給我們,不就扯平了嗎?」倪祖兒出了主意,再僵持下去,到天亮還是沒有結果。

    農婦點點頭,她十分樂意一展廚藝。

    兩個男人在庭院閒聊著,倪祖兒插不上嘴。

    連「閒聊」都談些這麼嚴肅的事兒!什麼國家大事、世界局勢之類的。

    沒想到鄉下的農夫,也懂得這些。

    好香哦!倪祖兒被香味吸引著。

    「大嫂,你在煮什麼呀,這麼香!」

    倪祖兒湊了過去,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芙蓉雞。雞是我們自己養的。」

    單單菜名就好聽極了,倪祖兒不禁食慾大增。

    「大嫂,我問你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倪小姐。」

    「叫我祖兒就行了--」

    「祖兒!什麼事?」

    「你--你不悶嗎?」

    「悶?」農婦微微的笑著。

    「對啊!成天窩在這個荒涼偏僻的地方.要什麼沒什麼,一點好玩的東西也沒有!」

    「有,這裡有『無價之寶』!」

    「真的!在哪?是金礦嗎?就埋在你家地底下--」

    倪祖兒看著腳下,踩啊踩的。

    「不在地下,在地上--」

    「在哪?」

    倪祖兒東張西望,「無價之寶」?!平日小說有多了,想像力也跟著豐富了起來。

    可是瞧了老半天,她看不出屋內的任何一件傢俱具有「古董」的價值。舊是夠舊了,可看不出哪裡值錢。

    農婦用手指了指屋外庭院--

    倪祖兒望了過去,但見兩個大男人之外,沒什麼新奇的玩意。

    「在哪裡啊?我怎麼都看不見!你說的『無價之寶』是透明的嗎?要不然我怎麼什麼都瞧不見?」

    「你看見了,只是你不認為。」

    「是嗎?我『有眼不識泰山』?」

    「在哪?就是他,我的丈夫。」

    「你丈夫?」

    倪祖兒張大著嘴,一個窮酸農夫會是什麼無價之寶,簡直是匪夷所思!

    「我知道了!你先生有『特異功能』對不對?」

    倪祖兒恍然大悟,難怪他會看相!

    婦人搖了搖頭。倪祖兒又想了一想,靈光乍現--

    「啊哈!這下子我明白了。你們夫妻二人是『世外高人』對不對,就像『神雕俠侶』中的楊過和小龍女,隱居了起來,對吧,你們一定是深藏不露的江湖奇人,武功高強!哎,教教我好不好,我拜你們夫妻為師,師母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倪祖兒當真要行「敬師禮」。

    「祖兒!你別想偏了,我可是一點武功也不會。

    何止「想偏」了,小妮子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你丈夫會就行了啊!師母,你就別推辭了。」

    眼看倪祖和如此認真,師母、師父叫得多順口,農婦急忙分辯--

    「祖兒!你誤會了。」

    倪祖兒瞅著農夫。這男人到底是什麼「無價之寶」?

    「在我心目中,他正是無價之寶。千金寶易求,難得有情郎。你不知道嗎?你還小,可能還不懂。」

    「不小了,我二字頭了!」

    「我可是三字頭的!」

    婦人大倪祖兒十來歲。倪祖兒是真的還不懂。

    男人也可以當無價之寶!這點她倒是沒想過。

    菜陸續上桌,可以吃晚飯了。

    可是倪祖兒食不知味--

    「拜-你們兩個,聊些有趣一點的事兒行不行?老是在那麼正經八百的話題上打轉,倒不如說說電影明星們的風流韻事!」

    好「悶」哦!倪祖兒辜負了一桌好菜。

    農夫笑而不語,農婦也是靜靜地微笑著昕。

    「林立中,你的偶像是誰?基諾李維還是劉德華?

    林立中搖了搖頭,偶像崇拜是少男少女的專利,他可老大不小了。

    劉德華他知道,到處都昕得到他的歌。

    至於「雞肉裡胃」,他就真的是「莫宰羊」。好像一道菜名!

    「天啊,你怎麼那麼『遜』啊?連『悍衛戰警』你都不曉得,那基諾李維改變造型之後所演出的『漫步在雲端』,那就更不用說了。」

    林立中訕訕地笑,他被倪祖兒挖苦慣了。

    「吃吧!多吃一些,快把傷養好。」

    農婦替林立中圓場,這兩個人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是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不過倪祖兒一點也不「詩情畫意」。只聽得她說--

    「我最喜歡月黑風高的晚上了!什麼吸血鬼呀、狼人之類的,全都跑出來咬人!」

    「祖兒,狼人好像是月圓時才會變身吧?而且如果鬼真的出來了,你不怕嗎?」林立中嚇唬她。

    「反想咬我?別作夢了,我咬他還差不多!」倪祖兒天不怕地不怕的。

    林立中望著星月,四週一片靜謐。

    「『二木的』,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呀?一定是女人對不對!我就知道,那個燕小青走了以後,把你的心也帶走了!」

    倪祖兒說到「燕小青」三個字時,特別加重了語氣。

    不是燕小青。怎會是她!

    要說林立中惦記著的女人,那必定是秦……

    可是不對啊!一時之間,秦雨紅的影子竟模糊了起來。

    「聽燕小青說,你以前也為了一個女人神魂顛倒,弄得可憐兮兮的,是不是啊?」

    大審判的時刻終於到了。燕小青口中的另一個「女人」究竟是誰?今晚就要揭曉了,倪祖兒毫不放鬆地逼問著。

    「都過去了--」

    「才沒有呢!你方才一定是在想著她!」

    是有那麼一點,可竟無法完全想起來。

    林立中沉默著,他不太想舊事重提。

    「你說不說!如果你想完成『任務』的話,嘿嘿……」

    倪祖兒以「自己」來當作交換條件,引誘林立中上鉤。

    當然這只是緩兵之計啦!到時再走一步算一步。

    「我可以不說嗎?」

    「不可以!」

    「說來話長--」

    「反正時間還早嘛!我又好無聊哦,睡不著覺……」倪祖兒不肯放棄這大好機會。

    林立中歎了口氣,他實在拗不過她。

    「她一定很美,對吧?」

    林立中不自覺地點頭。

    「比燕小青還美--」

    「各有千秋。」

    「那比起我呢?」

    倪祖兒的眼珠子轉啊轉的,滿心期待他的回答。

    林立中很難把兩人做比較。某些地方相似,某些地方卻又有天壤之別。

    「至少我比她年輕吧?我才二十歲而已。」

    「是的!她二十八歲,大你幾歲。」

    「好老哦!二十八歲老女人,八歲?!差好多哦!」

    倪祖兒是故意的,她氣林立中不幹不脆,想用激將法誘使他一吐為快。

    「你愛她!」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愛的人不是我。」

    精采!這種故事才好聽,甲愛乙、乙愛丙的。

    「然後呢?你窮追不捨,她欲擒故縱?你死纏爛打,她若即若離?」倪祖兒編起了故事。

    「不是的。她的一顆心全繫在一個十三歲的男孩身上!」林立中憶起了過往。那個男孩是「白奕凡」,白奕凡是「戚小揚」,一切只是一場戲,幕落時他也黯然退場。

    「戀童僻!好可怕,她不但是個老姑婆,還是個變態狂!」倪祖兒武斷地說。

    「不是的!雨紅不是這樣的!」

    「雨虹,雨後的彩虹,嗯,好俗的名字!」

    「是紅色的紅。」

    「那更俗氣了!紅包的紅嘛!」倪祖兒嘲笑著她。

    「祖兒,你不認得她,她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那這個雨紅究竟是何方神聖,你就快快招出來啊!」

    「她--」

    要說嗎?該說嗎?傾吐他心中曾有的一縷相思,一段苦戀。

    說吧!說完之後就不放在心中。

    即使只是個陰暗的角落,可它還是存在著。

    可是該說給誰聽呢?

    他沒有說給秦雨紅聽,也沒有說給白戀凡聽。林立中能說給一個認識才不過幾天的倪祖兒聽嗎?

    從小就和白奕凡結識,林母曾是白奕凡的奶媽。

    這麼多年的知心朋友和上司下屬的關係,他都沒有說了。

    如今該說給一個和他相互之間並不太瞭解的年輕女孩聽嗎?

    「說嘛--」倪祖兒催促著。

    說!林立中不知為何,突然想說了。

    因為他從倪祖兒關切地眼神中,讀到了「渴望」二字。

    從秦雨紅的爸爸,編出一套「欠債」的故事,把女兒「賣」給白家開始……一直到秦雨紅和白奕凡之間的「恩怨情仇」,白奕凡如何假扮戚小揚,而他林立中又如何「盡責」地假扮白奕凡……

    月亮爬上了天空,又悄悄地往下降落。

    夜色深沉之後,黎明就要來臨了。

    不信!倪祖兒說什麼也不信。竟然會有這麼不可思議的故事,太離奇、太戲劇化了!更不能置信的是,林立中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完完全全只是一個跑龍套的!

    最後功成身退,卻帶著滿身的傷痕和一顆破碎了的心。倪祖兒不信,世上怎麼有這種男人,如此的忠誠事主而又深情不悔。

    可是看林立中訴說時像是在隱忍傷痛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在作假。

    難道這一段故事是真的?真有此事?

    倪祖兒逼視著林立中的雙眼,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林立中沒有閃躲,眼神勇敢地迎向倪祖兒。他句句真言。

    真的!真有這麼一回事,倪祖兒心中喃喃地念著。

    「你這個超級大白癡、大笨蛋、大傻瓜……」

    林立中錯愕了,不明白倪祖兒為何如此激動。

    「你可以搶啊!把秦雨紅這個女人從白奕凡手中給搶過來。他是你上司又怎麼樣,親兄弟都明算帳了!」她真的十分為他打抱不平。

    「搶!」林立中不敢想,他如何搶得過。

    「你竟然這麼輕易就放棄,把秦雨紅拱手讓給一個十三歲的弱智小孩!

    「別說『戚小揚』弱智,他遭遇可憐……」

    「可他快樂得很呢!比你們這些『大人』還快活!」

    說的也是,林立中不否認。戚小揚,他活在另一個世界裡!

    「在秦雨紅同你上白奕凡的別墅時,你就該『先下手為強』的!」倪祖兒一副軍師的口吻,雖然出的是個餿主意。

    「先下手為強?」

    「對啊!只要先得到她的人,其他的以後再說!」

    「祖兒,你想我是這種人嗎?」林立中訝異道。

    「所以你啊!要成大事就不能有婦人之仁,不夠心狠手辣可難成大器!」倪祖兒發表著「謬論」。其實她是在為林立中感到不值。對白奕凡這種上司講誠信,對秦雨紅這種女人講君子?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祖兒,我如果真那麼做,不只侮辱了雨紅也侮辱了奕凡,更侮辱了我自己,做人是要有人格的!

    「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處處為他們設想,他們又如何對你?你的好兄弟、好主子自私地利用你、犧牲你,你所愛的女人追尋自己的幸福離你遠去。你待他們仁至義盡,他們回敬你的卻是忘恩負義,你還口口聲聲對他們講『人格』、講『道德』!」倪祖兒氣極了。

    林立中停了下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祖兒,如果我真是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就像『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一樣,你會作何感想--」

    林立中期待倪祖兒的答案,發自內心深處的。

    「好啊!把所有的人給耍得團團轉,才不要像『令狐沖』一樣含冤受辱的,甚至為了維護一個小尼姑的清白,而甘願去受罰,太傻了,適者生存!好漢不吃眼前虧。」

    倪祖兒一口氣地說完了它。

    可是不知怎地,她心中響起了另一種聲音。

    什麼「岳不群」!手段骯髒,陰險卑鄙。林立中如果像他,倪祖兒才不屑跟他多講上一句話!她寧可他是情深義重的「令狐沖」。她好心疼他!

    怎會這樣?

    倪祖兒何時學會了分身大法,竟然一分為二,嘴上說的和心裡想的完全相反!

    林立中的臉上明顯地寫著失望。他在期待什麼?他自己也不明白,只知道痛的感覺又回來了。

    不是頭上的傷口,而是心痛。

    心在抽痛著,但並不是為了秦雨紅。

    而是……而是因為他的不被認同,他林立中是這樣的一個人!一種孤獨、寂寞的無力感襲上心頭,他仰天長歎了一聲--

    倪祖兒以為,林立中仍沉湎於往事中。

    為了一個他愛不著、得不到的女人而鬱鬱寡歡,何苦來哉?天涯何處無芳草,他還可以重新來!

    「二木的!別不開心嘛!來,我教你吹泡泡!」祖兒故作輕鬆地想緩和氣氛。

    她雖換下了來時的衣裳,可沒把口香糖也扔了。

    她遞給了林立中一片。

    林立中接過來,可是沒打開它。

    「好啦!乖,你快吃啊!我以後不叫你二木的好吧?」倪祖兒哄他,她不希望他還牽掛著秦雨紅。

    倪祖兒好人做到底,幫林立中拆了包裝紙。

    「來,跟我一樣,把口香糖嚼一嚼,然後把舌頭--」

    林立中像個木偶,被倪祖兒擺動著。

    「不對!舌頭要這樣才對,不是在同泡泡糖接吻啦!」

    林立中硬是無法吹出泡泡來。

    「怎麼回事,是不是你的嘴巴構造不太一樣……來,張開來我看看--哇!連半顆蛀牙也沒有,你從來不吃糖果啊?」

    林立中張著嘴,住由倪祖兒在他口中搜索。

    「奇怪,很正常啊!怎麼會不行啊?」

    倪祖兒納悶著,她這個「師父」當不成了。本想這下子可以「有事弟子服其勞」的。不過不打緊,她可是誨人不倦的!

    「來!再試一次,你先把泡泡糖拿掉,舌頭這樣頂著牙,跟我一樣,看清楚了沒有--」

    看見了!林立中看見了。

    除了看見倪祖兒口中有著為數不少的蛀牙之外,他也看見了倪祖兒那張和他近在咫尺的清秀面龐。

    此刻的倪祖兒是個樸素的村姑模樣。

    鄉下人家早睡,農人夫婦早已就寢。

    夜空下只有林立中和倪祖兒,在迎接黎明的到來。

    「再靠近一點啦!害臊什麼!」

    不能再靠近了,他不想再「冒犯」了倪祖兒。

    上回在賓館,他吻了她的手心;前日在樹林中,他又軟玉在抱,那都不是他有心想佔她的便宜。他不能再犯了!得「保持距離」才是。

    「怎麼不動了,怕我吃了你不成!」

    「祖兒,天很晚了,你去睡吧!」

    「你不睡我也不睡!」她像個小女孩。

    「我還要想些事情--」

    「唉,有什麼好想的,快刀斬亂麻,慧劍斬情絲!」

    倪祖兒倒是答得瀟灑俐落,十分乾脆。

    「祖兒,我必須再想想--」

    「還想什麼,快快忘掉秦雨紅!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忘記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林立中站直身子,抖落了一地的月光。

    「唉!算是我上輩子欠你的,我幫你再找個女人好了!」

    「女人?」

    「可是先說好,燕小青除外,我不喜歡她。」

    「為什麼?」林立中微笑。

    「我討厭溫柔的女人!」

    「你母親不也很溫柔,這你也承認。」

    「那不一樣!我媽媽是『天生麗質難自棄』,那個燕小青是裝模作樣,為了討男人歡心才使出這種招數,偏偏很多男人都吃這一套。我可是為你好,她八成是蜘蛛精轉世投胎!」

    「那我不就是細皮白肉的唐三藏!」

    「不!你是孫悟空而我是如來佛,我吃定你了!」

    天亮了。又到了農夫下田耕種的時刻。

    農婦餵著雞鴨,做著家事。

    而一夜未眠的倪祖兒,睡到了日上三竿。

    小睡片刻的林立中,聯絡了車行,另外又打了長途電話給楚大祥,可是電話沒有人接聽。

    放下了話筒,林立中在路口等著出租車來。

    剛起床的倪祖兒,發現林立中「不見」了。

    「林立中--你不能『擅離職守』啊!」  她大喊。

    「祖兒?林先生去打公共電話。」

    農婦聽見了倪祖兒的叫聲,連忙告知她。

    經過了一夜和一個上午,倪祖兒的衣裳已洗好也曬乾了。

    要穿回去嗎?還是一身布衣裙的好?

    這暫且擱下,找到林立中再說。她向屋外跑去

    「林--立--中--」

    倪祖兒邊喊邊跑著,生怕他真的不見了。

    「我在這兒--」

    林立中聽見了,出聲回應著。

    「先讓我喘一口氣!」倪祖兒倚在路旁的公共電話柱上。好喘!她跑得太快了,比平常的速度快好多。

    「車子馬上就來了。」

    「往哪開?」

    倪祖兒隨口問道,她還沒想到要去哪。

    「台北。」

    「不去--」

    倪祖兒一口就否決了。她才不去台北!

    「祖兒,別為難我。」

    「立中先生,你就不能破例一次嗎?偶爾脫軌一下又有何妨,跟我一起去遊蕩一番,玩夠了再回去嘛!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我媽時的家。希望那討厭的吳仁德已經不再對我媽心存妄想,糾纏不清了!」倪祖兒替林立中作了決定。

    可以嗎?

    林立中可不可以不當林立中,換一個人做做看?

    「你這身行頭換了!有一就有二嘛!」

    汽車緩緩地駛了過來。是一輛車行派來的車子。

    「怎麼樣嘛!車子都來了,咱們『逃』吧?」

    倪祖兒拉起了林立中的手,硬要他隨她走。

    「司機先生,南投、花蓮任你開,就是不要去台北!」

    「花蓮!那麼遠,我得再加錢才行。」

    「放心啦!我可以刷卡。」

    「我不收卡的!」司機忙道。

    「他身上有的是錢,口袋『麥克麥克』。」

    倪祖兒一直不明白,為何章氏三兄弟綁架他們時,不把他們身上值錢的財物搜刮一空,想必是一心只想著要大錢。也好,這下子損失的全都是楚大祥一人。

    倪祖兒安然無恙,除了被老二亦竹調戲了一番之外。

    林立中不能隨著倪祖兒走,她必須跟他走才對。

    做人公私要分明,他不能沒了原則。

    農婦把兩人的換洗衣裳送過來,還準備了一些小點心。

    「一路順風!」

    倪祖兒對農婦說了聲「拜拜」。她一直不知道這對夫妻的姓名。他們原本就是在此地隱姓埋名,過著遺世獨立的生活,是故名字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人家不想多說,倪祖兒也不便再追間。

    反正先離開高雄再說!

    出租車往大道行去。

    兩個人一路上沉默著,分坐在兩邊,皆緊靠著窗。中間隔著兩人的衣掌和小點心。點心兩三下就被倪祖兒吃光了。沒辦法,她早餐午餐合起來吃。

    林立中並沒有吃,他一直在「抗拒」著。

    抗拒著那一顆想要脫軌的心,抗拒著隨倪祖兒去瘋狂一下的念頭。林立中的定力已經開始動搖,這是前所未有的現象。

    可以嗎?可以為所欲為一下嗎?

    放縱一下自己,跟著倪祖兒「放肆」一下,恣意享受青春。

    不!他是個三十歲的男人。

    如果現在他年輕了十歲,他會毫不考慮的答應倪祖兒,同她一樣,做人不必太認真,難得一次,不按牌理出牌。

    但,他真的不年輕了。

    至少不像倪祖兒如此年輕,他不能。他有他的責任。

    「司機先生,麻煩你了,台北天母。」

    倪祖兒一聽,兩眼一翻,恨恨地瞪著林立中,他怎麼如此冥頑不靈!

    「司機,停車--」

    她才不去台北,她要下車。

    「祖兒,別鬧了好不好?」

    「不好!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司機走走停停的,不知如何是好。

    「祖兒,懂事一點好嗎?見著了你爸爸之後我再陪你去玩,這樣子好不好?」林立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好偉大、好委屈哦!哼,我才不稀罕你陪呢!」

    「那你要怎麼樣?」

    「全聽我的!」

    「祖兒,我不能--」

    「說什麼男人是無價寶有情郎,全都是天大的謊言!男人根本不要為了你而改變!」說著說著倪祖兒就動手「脫」起了衣服來。

    她才不要當什麼「村姑」,根本就是無知的愚婦!

    她要換回她的衣裳,繼續當她的小太妹!

    司機的眼睛瞄啊瞄的,不專心地開著車。

    林立中忙拿起了他的白襯衫擋住了倪祖兒,不願讓她出醜。可倪祖兒才不在乎,她就是要林立中「好看」。

    林立中閉上了眼睛,「非禮勿視」。

    倪祖兒換回了皮衣皮褲。九尾狐狐主回來了。

    倪祖兒感到心頭泛起一絲苦澀。

    她哭了嗎?沒有,她才不會為男人哭!

    她只是今天早上作了一個夢,夢見了那對農人夫婦,變成了林立中和倪祖兒。林立中下田回來,汗流浹背;倪祖兒忙進忙出地做著家事,也是揮汗如雨,兩人相視而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什麼跟什麼嘛!根本就是一場白日夢。

    誰叫她昨天晚上不好好睡覺,聽林立中「講古」,又教他吹泡泡的,弄得天亮才上床,真格兒成了「白日夢」!

    倪祖兒越想越氣--

    林立中,她恨這三個字。

    「如果我跟你上台北,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倪祖兒原本氣嘟嘟的小嘴,泛起了一陣別有用心的微笑。

    「我是主你是僕,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林立中猶豫著。

    「放心啦!絕不是壞事。」倪祖兒開口道。

    「好!」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林立中點頭答允,絕不食言。

    「口說無憑,得立下字據才行。司機,麻煩借個紙筆用用!」倪祖兒向司機要來了紙和筆。

    「我念你寫--」

    倪祖兒想著,寫些什麼好呢?

    對了,有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教你吹泡泡,就是你師父。再來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只是誇張用語啦!不會真叫你上刀山下油鍋的。再來嘛!『句句屬實,永生不悔』,緊接著是『字字真言、至死不渝』。好了!就這幾句話。」

    林立中手上的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這幾句話等於是「賣身契」!

    可他就像著了魔一般,任由倪祖兒「凌虐」他。

    「立約人林立中,簽名蓋章。監督人就是我,懲罰人也是我。司機!你當個見證人怎麼樣?」

    司機搖了搖手,他不知道這小丫頭在玩什麼花樣。

    「好吧!我自己再兼保證人好了。我可是信任你哦!你不能害我。你如果違反約定,保證人也要連帶處分的。」

    倪祖兒說得煞有其事,連簽了三個「倪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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